第101章

辛夷打消了骑马的美好计划, 第二天变成猫坐进了马车里。

偌大的马车都被猫霸占,他骨碌碌从这头滚到那头,听到外头有人进来动静, 就立刻冒出毛茸茸的猫脑袋哈气。

外头的谷梁泽明镇定自若地放下帘子。

好, 看来小猫还没有消气。

他淡定地收手, 去外头又骑了圈马,再回来的时候,辛夷已经变成人在榻上打滚了。

这两天辛夷越发喜欢放尾巴出来放风, 自己在榻上打滚的时候, 一不留神压到尾巴,就会痛得抱着尾巴窝在谷梁泽明怀里咕噜咕噜一会儿。

谷梁泽明撩起帘子进去, 坐在他身边看了一会儿:“辛夷不去骑马了?”

“朕带着辛夷骑,骑累了再换人也可以。”

谷梁泽明唇角含着笑, 一点看不出促狭的意思。

辛夷慢吞吞扭头看了他一眼,抬脚,踩在了他的大腿上。

谷梁泽明面色不变,垂眼看了眼, 金红绣纹上的脚白得惊人,脚趾珠圆玉润,没有一点瑕疵。

甚至因为刚刚重重一踩, 脚心泛着点红,和当小猫时候的肉垫有点儿相似。

他说:“没规矩。”

辛夷歪了下脑袋, 凑过来观察谷梁泽明的神情,脚上胆大包天地又踩了踩,很嚣张。

“猫,有猫规!”

真是,要爬到头上来了。

谷梁泽明的手轻轻搭上他脚踝。

辛夷变成人是不怎么走路的, 皮肤娇嫩得惊人,过于娇嫩。又或许他因为才勒过缰绳,手心滚烫,才会烫得辛夷直缩腿。

他像是安慰尾巴时那样慢慢地摸了摸:“那猫有什么规矩?”

辛夷连滚带爬地试图把腿抽回来:“猫觉得规矩是可以变换的!”

“躲什么?”谷梁泽明淡淡地问,上移捏着他的大腿,把人抱到了自己膝上跨坐,好像不是什么逾越的动作似的,“昨日不是说骑累了?”

辛夷背后爬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莫名觉得有点危险:“不准碰猫腿!”

谷梁泽明略松了松手,辛夷立刻就往外爬,想到这膝盖压在织纹上磨得发红的样子,谷梁泽明视线暗了瞬,又很快敛去。

他尤其喜欢穿着衣服逗猫,因为衣饰太复杂,辛夷一旦被缠住,扑腾半天也跑不出去,只能被金银玉饰一类东西缠绕压出红痕,好半天也消不下去。

谷梁泽明轻轻闭了闭眼睛。

放、浪。

他睁开眼已经恢复了平静,纵着辛夷跑了,自己从旁边拿了个匣子过来,

轿匣上窄下宽,外头打开,里面竟是五六个能抽出来的小匣,等抽开最顶上的匣子,里头珠光一片。

辛夷跑之前还蹬了他一脚,结果没一会儿,果然立刻就被吸引了。

他谨慎地挪挪脑袋,凑近后,把谷梁泽明宽大的袖摆揪过来,铺在大腿上,才把下巴也搁在他腿上。

“好多珠子,”他慢吞吞地问,“都是给猫的吗?”

谷梁泽明“嗯”了声,之前他弄了个九连环被辛夷当逗猫棒玩,思来想去,辛夷应该会喜欢珠子。

辛夷闻言伸出根手指在里头扒拉了两下,里头银白色的珍珠顺着他的手指滚来滚去。

谷梁泽明笑了一下,把匣子抽出来,珍珠倒在辛夷周围的床榻上。

接二连三又抽出了几个小匣,里头还有玉珠珊瑚珠,红红绿绿,非常符合辛夷的审美。

他把珠子都洒在了床榻上,珠光闪闪间,珠子很快滚落在周围,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随着马车微弱的晃荡而滚动地毯中。

辛夷目不转睛地盯着其中一个,几乎有点眼花缭乱,瞳孔渐渐扩大,快遮盖了整个瞳仁。

谷梁泽明捏着辛夷下巴,让人转过来对着自己,端详了一会儿:“看来很喜欢,”他说,“看朕时,眼睛也没有变得这么大这么黑过。”

辛夷很不满意地看看他:“哪里没有?”

谷梁泽明笑了笑,凑近亲了亲他的耳朵。

“除了朕弄得你舒服的时候,哪里有变得这么黑,这么亮过?”

辛夷抬起脑袋猛撞了他下巴一下。

难怪,谷梁泽明每次都要他变出漂亮眼睛。

“变态!”

谷梁泽明这几日已琢磨出了辛夷骂这话的含义。

辛夷的尾巴变成人后长长的,毛茸茸的,在激动得时候会乱摆,很不方便。

可谷梁泽明却没有嫌麻烦过,特别是尾巴被水打湿,毛磨得凌乱,很可怜地蜷在身后被撞,但什么也遮不住时,他会表现得有些兴奋。

他尤其喜欢看尾巴徒劳地在身后乱甩的样子。

这个时候,辛夷就会骂他变态。

谷梁泽明莫名笑了下。

辛夷奇怪看了他一眼,把匣子抱起来了。

谷梁泽明还以为他要说不喜欢了,谁知道辛夷的尾巴得意地摆摆,亲昵地蹭着他的手腕。

辛夷说:“但是变态送的,猫也很喜欢。”

他的声音拉得嗲嗲的,有点最开始见到谷梁泽明时的娇气模样了。

“而且,”辛夷瞅瞅谷梁泽明,很不服气,还说:“你说喜欢的时候,辛夷的眼睛都会变得大大的。”

真是。

坦诚得可爱。

“…”

辛夷对人类的玩乐一直没有什么兴趣,在上次狠狠输给谷梁泽明后,就更失去了兴趣。

好在谷梁泽明给他找来了一些别的乐子。

辛夷拿各种各样的珍珠打弹珠玩,但是珍珠有一点轻,一不留神就容易打飞。

千金的东珠骨碌碌从内间滚了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一只修长漂亮的手慢吞吞地从屏风后伸了出来。

左右扒拉两下,扒拉回去了。

那手上手腕空空,什么也没戴,穿得却是千金一匹的醒骨纱,手腕在纱衣下也隐隐透光,见着底下光洁白腻的肌肤。

车厢里点着熏笼,本就很热,几位大臣此时热得头晕目眩,终于知道一向体壮的陛下为何在秋日点这样旺的炉子了。

一位大臣道:“…臣已传信京中,几日后便可回京了。”

谷梁泽明轻轻颔首,起身,金红衣摆拂过书案。

他俯身将角落一枚被遗忘的东珠捡起来,身影几乎把里头人遮挡了个严实。

走到屏风边放下珠子的时候,接过的手很坏地在他掌心挠了一下,随后消失了。

极轻薄的纱衣落在手中滑落,一只小猫脑袋探出来,从他手里叼着珍珠,翘着尾巴走掉。

谷梁泽明觉得手痒,想敲他的小猫脑袋,又忍住了。

他转身,内外车厢间垂挂的珠帘碰撞,身后众臣鸦雀无声,脑中纷纷浮现出方才那双极漂亮,仙子般的手。

见众臣看他,谷梁泽明抬头心平气和地问:“众爱卿,怎么了?”

大臣们齐刷刷低下了头。

从这里回去果然花了十来天,一路上辛夷打飞了不少珠子,玩得不亦乐乎,有时候会变成小白猫在内厢里和几个珠子打作一团。

谷梁泽明勒令他变成小猫不准咬珠子,辛夷点点脑袋,转头就叼着珠子跑到角落里玩,感觉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坐了好多天马车,辛夷原本以为这是正常的中途休憩,却发现马车迟迟未动。

马车坏掉了?

谷梁泽明去了外间一会儿,随后换了一身赤金龙袍挑帘进来,漂亮得辛夷一点都移不开眼睛。

他躲在小案后,只有脑袋冒出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人:“你在勾引小猫吗?”

谷梁泽明笑了笑:“那辛夷可要按捺住了。”

他声音放得有些轻,像是逗弄:“待会儿换了车架,周围只有珠帘,若是有什么不端正的行为叫人看见,朕的名声可都毁了。”

换车?

辛夷的猫脑袋立刻从窗户里探出来,爪子扒拉着窗沿,震惊地发现前方站了黑压压的一片。

他震惊地冲撞到谷梁泽明怀里:“刺杀!有人要刺杀猫咪!”

“这是京城,如何有人如此大胆?”

谷梁泽明含笑抱紧了猫,摸摸他的脑袋:“次辅带人在城外迎接。”

他说着亲亲小猫耳朵:“我们到京城了。”

辛夷之前妖妃值死活不动。

他和系统讨论了一下,都觉得最后剩下的十点是在皇城里。

就是不知道是京城留守的那些官员还是谁身上了。

以往的妖妃值最后十点,都是国破的时候,没系统知道他的路子怎么完成。

辛夷想到这里,就很得意地拱拱屁股,只有猫猫妖妃这么厉害。

听见京城到了,辛夷双眼发光,

满妖妃值,他来了!

猫脑袋期待地扒拉着窗沿,前头太仆驾着车,队伍两侧亲卫几乎数不清,是个极大的派头,就连其中探出一个猫头,也显得不那么突兀了。

辛夷发现远处迎接的百官神情都很奇怪。

“都在看什么?”

辛夷很奇怪地又看了两眼,然后把脑袋缩回去了,变成人,脑袋伸得更长,希望看得更清楚。

阁臣带着人出城迎接,远远看见陛下的马车中竟探出个脑袋,随后被一只素白的手轻轻拨了回来。

有老眼昏花的擦擦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眼力好的神色微妙,心想最近京中传闻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车厢里,谷梁泽明教训猫:“脑袋伸出去便罢了,把上半身也探出去干什么?”

辛夷才不怕掉下去,被训得耳朵扁扁,觉得人听起来更害怕掉下去一点。

明明是人胆小,他们猫!一点都不怕!

他看似被训得搭着脑袋,其实头顶上冒出来的白色耳朵还很不服气地左摇右晃。

谷梁泽明轻轻磨了下牙。

坏猫,娇惯得教训也不听。

他捏着辛夷的下巴狠狠咬了一口,辛夷被亲了下,亲得歪脑袋,一个劲往后仰脑袋。

见谷梁泽明的嘴唇跟着凑过来,辛夷才得意地弯了弯嘴巴。

他身后的尾巴也翘翘的,凑过来吧唧亲了一口人,笑得露出了尖尖的虎牙:“亲了辛夷,可不能再凶辛夷了咪。”

谷梁泽明捏他的下巴:“怎么这么聪明?”

知道亲一下,他就舍不得凶了。

“…”

沉重轮毂碾过石面,底下的官员等了一会儿,车架中才传来响动。

徐俞恭敬地撩起轿帘,坠着金铃的垂缎轻响,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帘内探出。

那手腕间垂着殷红珊瑚珠串,指尖掠过帘幕时,日光恰好穿透轿重,落在里头金红龙袍上狰狞的盘龙身上,反射的光几乎刺目,下一秒,却被鸳鸯眼的异瞳白猫遮挡。那双异瞳冷漠地看着他们。

今上也神色淡漠,依旧俊美恍若天人,却似乎比离京前更多了几分柔软,怀中抱着鸳鸯眼白猫。

大臣们恍惚地想,他们这样贤明俊美的君上,除非天上的神仙下来了,才能勾动凡心。

珠玉交响,其后的帝王走了下来。

衣摆摩挲间,四周引驾仪仗中的人齐齐跪拜了下来,大臣们五拜三叩,等起身时,才敢微微抬起视线。

外头等待的大臣都知道陛下身边似乎有了人。

可看了半天,众臣也没看见传闻中的少年,只视线纷纷落在陛下怀中那只通体雪白的猫身上。

他们心中还有些侥幸。

要是,那少年只是陛下一时兴起,这只猫,也只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白猫…

辛夷和他们对视两秒,眨眨眼,挪动两下,抬起屁股对准他们。

看猫干什么!

给你们看猫屁股!

他饱满的小猫屁股拱拱,谷梁泽明面色不变,扫视了跟前几个大臣,眼尾微挑,却不是笑的意思。

他抬手压下猫咪摇晃的尾巴,正好遮住圆滚滚的铃铛,紧接着,修长手指觉得不够,把整个屁股都覆住了。

要把毛再养长些。

谷梁泽明想。

怎么什么也遮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