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对峙

那沉甸甸的三个字来得太轻易,没有丝毫犹豫,让人一听便以为是在哄人。

可哪怕是装出来的深情,哪怕是敷衍的哄骗,也有人愿意信以为真。

兰舒话一出口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当场就有些后悔,害怕自己这一点遮不住的深情再将人扯入万劫不复。

可没等他开口解释,龙乾便一把将他抱在怀中,死死地勒着他。

“……别说话。”Alpha埋在他颈侧近乎哀求道,“求你了……先别说话。”

“让我当一会儿真。”

——哪怕一瞬间也好,让我当一下真。

他就那么捡着兰舒指缝中漏出来一丝真情,当宝贝一样捧在怀中。

兰舒抬起手僵在半空中,犹豫了半晌,还是没忍住,终于落了下去,轻轻抱住了他。

他像个发不出声的人偶,所有汹涌澎湃的情绪全部压在外壳之下,只能安安静静地任人抱着。

被血浸满的衣服在浴室外扔了一地,浴室内的两人肌肤相贴,耳鬓厮磨。

暴力和欲望织在一起,那本该是充满张力的一幕,可细看之下,两人间却不带丝毫情欲。

半晌过去,兰舒竟感受到颈窝处泛起了一丝水意。

他蓦然闭了闭眼,抬手轻轻按在怀中人的后脑上,顾及着对方的自尊,他什么也没说,就那么任由对方在自己颈窝中埋着。

半晌,龙乾终于从他怀里直起身,眼角泛着一丝几不可见的红,配上那张英俊到一塌糊涂的脸,深情得简直可以直接去拍星际杂志。

可就是这样一张脸,落在兰舒眼里却像极了刚哭过的可怜小狗。

他心下软成一片,忍不住捧着对方的脸颊轻轻吻了上去:“不生气了?”

龙乾低下头含住了他的唇舌,半晌低声道:“……嗯。”

唇舌交融的微妙水声在浴室内缓缓回荡。

拥着怀中堪称温顺的Omega,龙乾心头还有一丝不真实。他其实很想问兰舒,如果只是哄我,说句喜欢便足够了,为什么要夸下这么大的海口,为什么要许下这么大的承诺?

你到底只是怜悯我,还是……

心头有一个呼之欲出的猜测,可他不敢开口。

当人卑微到骨子里时,其实是不太敢去接那些情谊。

一吻毕,龙乾反手开了水。

兰舒腿根处的血污有些重,Alpha半蹲下去,一言不发地搓揉了半晌才冲洗干净。

一场澡险些洗到半夜,厮杀了整整一个白天都没怎么感到疲惫的兰舒,洗完澡出来时竟有些腿软。

两人布满血污的衣服凌乱地扔了一地,白皙的双腿迈过那团衣服,兰舒侧身坐在床上后,用足尖挑起了其中还算干净的部位。

他靠在床头审视了三秒,确定这些衣服基本上没有清洗的必要后,将它们又丢回了原地。

龙乾打扫完浴室出来,赤丨裸着热腾腾的上半身,俯身要去捡那两件衣服。

可下一秒,他却被人轻轻踩在了手腕上,动作不由得一顿。

“两身衣服,哪还用少爷亲自洗。”那人轻飘飘道,“扔了算了。”

很早的时候龙乾便发现,兰舒并不算富有,但他对很多事情都不在乎,那并不是奢靡或者浪费,而是世界上好像没有什么外物能让他为之停留。

——除了那张照片。

龙乾暗暗磨了磨牙,把那两件衣服捡起来扔到了垃圾篮里,又按开扫地机把地面打扫干净。

他没穿上衣,一言不发做家务时透着股说不出的反差感,实在赏心悦目。

感受到身后人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龙乾一言不发地洗完手,突然毫无征兆地转过身,兰舒还没来得及把脚收回去,便被人攥着脚踝压回了床上。

龙乾摩挲着他的脚心质问道:“看什么呢,学长?你前夫这么伺候过你吗?”

兰舒被他摸得头皮发麻,想缄口不言,最终却还是没忍住逗他道:“一般是我伺候他。”

龙乾闻言果然气急败坏地咬在他的胸口。

不过可能是兰舒之前那句话哄到他心坎上了,这次的气倒是没持续太久,半晌龙乾便松开怀中人,哑着嗓子道:“……赌局的事,是我输了。”

他自诩光明磊落,赢便是赢,输便是输,胜之不武的事自然不能算赢。

但兰舒闻言心下软作一团,很想说你刚刚便宜都占过了,现在又拐头说自己输了,其实很想给我当小狗吧?

但他没敢说出口,生怕又把人惹急了咬自己,胸口处上一口齿印还没消下去呢。

“既然输了——”兰舒抬手将他的碎发别到了耳后,“那听话的小狗先把药吃了吧。”

龙乾闻言一怔,半晌拉开抽屉,乖乖地从中拿出了那瓶药。

看着他起身去桌子上拿水,兰舒靠在床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想起了今天的经历——那处游乐园应该不是基地的旧址。

在兰舒的记忆中,那冰冷又肮脏的地方应该位于一处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荒原。

整个基地的面积异常大,相当于一座中大型的城市,核爆那一天,兰舒为了求救跑了很久很久,终于跑到荒原的尽头时,却发现面前是一望无尽的大海。

兰舒期待了二十年的星空与大海都在那一日看遍了,可他却没感到丝毫快乐,心头升起的只有无尽的绝望。

……所以基地的旧址,应该是在一座岛上。

兰舒心下正思索着,吃完药的龙乾回到床上,抵着他的脸颊阴森森道:“……学长,想什么呢?”

兰舒闻声回神,抬眸竖起一根手指抵在他的嘴唇上:“小狗要汪了才能说话。”

“——你别太过分!”

Alpha怒火中烧,当即呲牙就要来咬他。

兰舒靠在床头任他施为,半晌那人没了动静,埋在他颈侧轻声说了什么。

兰舒失笑:“什么?声音太小了,没听清——”

“汪汪汪!”龙乾压着他气急败坏道,“听够了没有,嗯?听够了没有?需要再喊你几声主人再让你爽一爽吗?”

兰舒一看把人惹急了,连忙推着他的肩膀小声求饶:“好了好了,我错了错了……别咬…别咬那里——!”

兰舒一招失手,被人压着厮混到深夜,好在第二天是个人赛和团体赛中间的休息日,不需要早起。

经过一晚上的发酵,全星网关于奥赛的热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峰值,各种讨论帖层出不穷,视频网站上更是挤满了直播切片。

相较于星网上的热闹,奥赛城内的氛围就显得有些冷清了。

除了天枢之外的其他军校可以说是开局折戟,几乎所有赛队头上都弥漫着一层阴云,不少队伍的首席连夜带着队友复盘分析天枢的实力情况,恨不得把兰舒和龙乾的血型都给挖出来。

可身处于舆论漩涡中心,兰舒本人却一点反制的意思也没有——在这难得的休假期,相较于区区奥赛,他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跟什么人算总账。

他醒来后穿了件常服坐在窗边,吃着龙乾端回来的早餐,低头给什么人发去了消息。

一杯咖啡尚未喝完,对面便给了回复。

兰舒垂眸看了那条回复三秒,最终关上了光脑。

吃完最后一口早餐,龙乾拿着几身新衣服推门而入:“我买的衣服到了,你来试试合身不合身……”

兰舒放下咖啡看向他:“你两位父亲让我去一趟。”

世界上最精妙的谎言,就是只说了一半的真话。

龙乾一愣,回神后瞬间打起了一百二十万的警惕和疑惑:“……他们俩没事喊你过去干什么!?”

“不知道,可能是……”兰舒话说到一半突然挑了挑眉,直勾勾地看着他,“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你们家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事实证明倒打一耙是打消对方疑虑的最好计策。

龙乾闻言一顿,半晌竟难得支支吾吾道:“……他们等下和你说的话,你听听就算了,别太当真。”

兰舒闻言装作来了兴致的样子,接过他手里的衣服放在一边,起身大大方方地领着他向明雪时办公室走去。

两人推开办公室门,却见龙宇堂而皇之地坐在明雪时的办公桌后,而明雪时本人倒是不知道去哪了。

看到兰舒居然把龙乾给带来了,龙宇那张万年不变的冷脸竟出现了一瞬间的疑虑。

不过看到兰舒并无要当着龙乾摊牌的意思,龙宇松了口气,隔着兰舒看向龙乾:“你先出去。”

他们父子两人细看在轮廓上非常相似,只不过龙宇英俊得更凉薄一点,也不怪论坛中有些人能看出端倪。

龙乾扯了扯嘴角,当场就要开骂,兰舒见状按着他的手腕轻声道:“你先出去。”

同样一句话,不同人说出来的效果却截然不同。

龙乾安静了三秒,最终竟乖乖地闭嘴,瞪了龙宇一眼后转身出了门,临走时甚至还把办公室门给关上了,简直和在亲爹面前判若两人。

看到自己亲儿子这么听话,龙宇却半点意外都没有,反而抬手向兰舒示意了一下。

兰舒毫不客气地拉开椅子坐下,龙乾一走,整个办公室的气氛急转直下,冷得险些变成冰窖。

把整件事大大方方捅出来的明雪时似乎不在这里,这人平常动不动就嚷嚷着要离婚,真到了事上,却把老公往外面一推,自己扭头找地方藏了起来。

兰舒淡淡地瞟了一眼旁边的卧室,半晌收回视线看向龙宇。

龙宇见他不开口,索性开门见山道:“当年的事没有及时告诉你,是我们的错。”

能让龙宇这样的人主动松口,可以说是实属不易了。

“身为父母,这么多年来,是我们做得不对——”

“你现在说这些有意义吗?”兰舒冷冷地打断道,“当年到底怎么回事?”

龙宇沉默了三秒:“……当时手术成功后,他又昏迷了三个月,他苏醒的时机刚好是你代表格里斯参加奥赛的那段时间。”

“他们很快发现,他因为术前创伤程度太深,苏醒后哪怕失去了记忆,创伤后的应激反应还是让他出现了精神上的异常……比如梦魇、失眠还有一系列的偏执与焦虑。”

“但上面经过开会后一致认为,就算把事情告诉你,也对他的康复没有太大效果,况且你也不愿意让他再认识你。”

“所以与其扰乱你的心绪,不如什么都不说。”

事实和兰舒猜的没有太大出入。

可当真听到这些事被做实,兰舒还是心口疼得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当即从桌子上抽出了一根烟。

那应该是明雪时留下的烟,很细,味道十分寡淡,一看就无比昂贵。

兰舒点上烟抽了一口,烟雾缭绕在他的脸侧,半晌冷冷道:“还有什么瞒我的,今天一并说清。”

龙宇沉默了三秒,居然当真坦白道:“他手术的时候——”

兰舒闻言呼吸一滞,没等他说完便蹙眉打断道:“他当时手术出岔子了!?”

“不。”龙宇沉默了半晌,也给自己点了根烟,“那场手术很成功,只是麻醉的前一刻,他回光返照一般突然苏醒了。”

兰舒瞳孔骤缩,手腕一颤,烟灰砸在手指上,他却根本没感受到烫意。

“他应该是认出来芙薇安,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了。”

“但他说不出话,只能哀求地看着芙薇安,他当时应该是想问你是否还活着。”

“……手术突然出现那种情况,原本该由你签字的,但怕你心软,最终是我签的字。”

死一样的寂静,兰舒一言不发地夹起烟,面色空白地抽完了最后一口。

——我原本能和他再见一面的。

此念头一出,兰舒突然感觉浑身上下的血都被抽尽了,难以言喻的凉意顺着四肢渗入骨髓。

手术过程中骤然苏醒,看到的却是本该被绳之以法的仇人。

爱人生死未卜,曾经那么骄傲的人,却慌张到忍不住向昔日的敌人祈求爱人的下落。

尊严被人放在地上碾过,只为求一个结果。

可惜他最终什么也没有求到。

然而,正当兰舒以为事情到此已经全盘托出时,龙宇竟又向他的心头插了一刀:“我签了字后,他的排异反应依旧十分严重,哪怕已经做了麻醉,手术还是无论如何都推进不下去。”

“芙薇安没有办法,只能告诉他……”

兰舒突然升起了一股极其不详的预感。

“只能告诉他……你还活着,是你要他进行这个手术的。”

兰舒蓦然间闭上了眼睛。

“听到那句话后,他很快就放弃抵抗了。”

“之后的手术进行得很顺利……结果如你所见,非常成功。”

——他很快就放弃抵抗了。

放弃抵抗的那一刻,龙乾心里在想什么呢?

或许什么都没想,只是心死而已。

可心死之后……为什么又要再一次喜欢上自己呢?

巨大的悲怆下,兰舒心头涌起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茫然。

自己到底哪里好?能让那人飞火扑火一般,被伤到彻底,却还是一次又一次的扑上来。

如果是当年的龙乾,听了这个问题恐怕会笑着说,哥哥哪里都好。

可如果是现在的龙乾呢?如果他得知一切后,再站在自己面前,又会说什么呢?

兰舒不知道,他只知道痛苦到极致后,人的情绪居然是麻木的。

他抽完了整整一根烟,确定龙宇没有其他要说的内容后,竟异常冷静地问道:“基地旧址找到了吗?”

龙宇闻言顿了一下,低头抽了口烟,半晌道:“你们当时呆过的旧址,就在离这里不远的一座海岛上,但是比赛选址时就考虑到了这一因素。”

“下一场团体赛会在海上举行,他们一直要找的东西应该就在那里。”

时至今日,兰舒等人还是不明白那些人到底在恐惧什么。

废墟中剩余的只有一些残存的芯片而已,在记忆导入手术尚未成功的前提下,那些芯片哪怕对于原主来说,也相当于一团废铁。

……所以那些芯片中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兰舒蹙眉思索了半晌没思索出所以然,最终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此刻的他就好似触发了人类本能的保护机制一样,透着股抽离般的冷静。

巨大的麻木中,兰舒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似乎是无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房间,龙宇动作一顿,蓦然坐直了身体。

他很显然是在害怕兰舒在极端情绪的引导下,做出什么更加极端的事情来。

……这样对亲儿子无动于衷的烂人,居然也会为爱人紧张吗?

兰舒感到了一丝说不出的好笑,临走前开口道:“龙乾让我提醒你们,记得别搞出二胎来分他的财产。”

明雪时因为闯了祸而不敢出来见人,正披着浴巾呆在屋里等着老公给自己收拾烂摊子。

他胆战心惊了半晌,没听到外面两人提到自己,还没松口气便骤然听到这话,一时间吓得险些从十楼跳下去。

听着卧室内传来的动静,龙宇微妙的一顿,半晌碾灭了烟头:“让他放心,我已经结扎了。”

兰舒:“……?”

他有些诧异地看了对方一眼。

“财产都是你们的。”龙宇面不改色心不跳道,“如果你愿意要他的话。”

“我对他向来……”兰舒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了一下。

那些故意装出来的镇定自若,被下意识吐露出的真心骤然扎穿,某些庞大到宛如江海的情绪瞬间决堤,一下子痛得他喘不上气。

兰舒攥紧手心缓了良久才勉强站住,半晌轻声道:“……我对他,从来都没有不愿意。”

说完,他不知为何有些急切地抬脚走到门口,一把拉开屋门,贴着门偷听的龙乾猝不及防间险些扑到他身上。

好在明雪时办公室的隔音效果实在优秀,龙乾看起来应该是半个字也没听到,脸上写满了惊疑不定。

兰舒一言不发地关上门,转身向房间走去。

龙乾见他不说话,心下登时升起了几分忐忑,回到房间,他下意识攥住兰舒的手腕就要把人往怀里带。

未曾想Omega好似没了骨头一样,直接软绵绵地倒在了他的怀中。

龙乾的魂险些被他吓飞,连忙道:“他们跟你说什么了?”

兰舒勉强回过神,抬眸一眨不眨地看向他。

龙乾被他那深不见底的目光看得一愣:“我怎么了?”

“没什么。”兰舒收回目光轻声道,“他们让你不用担心二胎问题。”

龙乾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兰舒说得更直白了一些:“你爸结扎了。”

龙乾更加匪夷所思:“哪个爸?”

“龙宇。”

“……他结扎有屁用啊!”Alpha闻言气急败坏道,“他手里才有多少钱啊,结了扎明雪时出去随便找个小白脸不照样能生?”

“姓明的结扎没?”

兰舒任由他牢牢地攥着自己的手腕,半晌道:“……不知道了,你回头可以问问他。”

他们就好像刚刚见完父母的新婚爱侣一样,自然而然地谈论着家中事。

龙乾被那种错觉迷了眼,喉结微动,忍不住脱口而出:“他们只要别搞幺蛾子,将来那些财产都是你的。”

兰舒噙着笑低下了头,看似不语,实则连呼吸都在颤抖,只能靠着低头来掩盖自己眼底浓郁到几乎要溢出来的情绪。

见他不说话,龙乾以为是自己失言,苦涩间连忙改口道:“……明雪时在顶层有露天泳池,要不要去看看?”

他转移话题转移得无比生硬,但兰舒不知为何也点了点头:“好。”

明雪时财大气粗,顶层的泳池波光粼粼,在阳光下透出一股金光灿灿的奢华。

两人换上泳衣下了水,龙乾靠上来,搂着兰舒的腰小心翼翼道:“除了结扎之外呢……他们肯定还跟你说我之前的事了吧?”

兰舒不知道为什么,从办公室出来后,就有点微妙的走神,闻言过了三秒才道:“……你指的是失忆?”

龙乾有些忐忑:“嗯。”

按理来说作为受害者,龙乾不应该这么紧张。

兰舒抬眸和他对视了三秒,骤然间便明白了他在忐忑什么——这人本就介意两人之间的年龄差,往日装得那么成熟,自然害怕兰舒发现他前十九年的记忆皆是空白,实际上没有任何阅历,从而嫌弃他没有经验。

想明白这一点,兰舒忍着心下的酸楚故意道:“他们都跟我说了,不过照他们那些说法……你岂不是个连两岁都没有的小狗?”

龙乾呼吸一滞,当场气急败坏道:“……我只是失忆又不是弱智!”

兰舒失笑,他故意这么一逗,龙乾那点患得患失感瞬间荡然无存了,按着他的后脑就要上来亲他。

然而入口之间淡淡的薄荷味和烟草香,却让龙乾微微一怔:“……你抽烟了?”

这人从前就不喜欢烟味,兰舒立刻推卸责任道:“嗯,明总递的。”

“……他们俩抽得多早死。”龙乾蹙眉道,“你离他们远点,以后不要再抽了,对身体不好。”

他那副霸道的样子活像是管束妻子爱好的封建丈夫,换任何人来了恐怕都要被他说得不舒服。

“嗯。”兰舒闻言却轻声道,“以后都不会再抽了。”

他知道龙乾不喜欢烟草的味道,闻言便轻轻别开头,未曾想那人见他回避,登时又不乐意了,当即掐着他的下巴不管不顾地吻了上来。

兰舒闭上眼睛,压抑着呼吸任由他亲吻。

一吻毕,兰舒靠在泳池边缘,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旁敲侧击道:“不过他们也没跟我细说……所以你当时到底是为什么失忆的?”

“我当时年少轻狂,招惹了一些人。”龙乾在水下摸着他的后背,像是在揉捏什么大型猫科动物,“最后出了闹出了很大的动静,最大的老虎被关进去了,但直接导致我失忆的那个人却跑了。”

兰舒从办公室出来就没软下去的脊梁被人揉着揉着软了下去:“……跑了?”

“嗯。”龙乾道,“据说当时我举报了露西亚的某个高官,他请了杀手来追杀我。那高官现在已经死了,不过杀手却跑了。”

“或许我知道那个高官的一些秘密,所以他才非要弄死我,但我毕竟是元帅的儿子,龙宇再怎么废物还是有点作用的。”

“那杀手动了几次手发现弄不死我,便只能退而求其次,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抹去了我的记忆。”

龙宇编的故事倒还算有逻辑,兰舒闻言再一次沉默了。

龙乾却对这段过往没有那么在乎,反而有闲心在他耳边低声道:“说起来暗杀……学长,你知道露西亚那边除了暗杀最擅长什么吗?”

兰舒回神,垂眸顺着他的意思道:“情报和特工。”

“所以你是特工吗?”龙乾一手扣着他的腰,另一只手顺着脊椎一路揉了下去,“诺伊先生?”

这人显然只是在借着机会撩闲,一点也没有当真怀疑兰舒的意思。

兰舒被他揉得忍不住轻轻喘气,半晌看似无意地轻声道:“如果有一天……你找到了那个让你失去记忆的人,你会怎么办?”

兰舒故意混淆了概念,没有说那个让龙乾失去记忆的人就是杀手,仔细听来,他的声线中还有一丝几不可闻的紧张。

可龙乾却下意识代入了刚刚的话题,只以为兰舒是在单纯地替他不平。

“我?”所以他闻言当即嗤笑一声,“我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年轻的Alpha搂着心上人的腰,在对方面前扯出了一个阴冷的笑容,毫无保留地表达了对那个素未谋面的仇人深入骨髓的恨意:“如果真有再见到他的那一天——”

“我会用最恶毒的手段让他跪地求饶,让他后悔当时所做的一切,哭着忏悔自己不该来到这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