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舒好整以暇地躺在茶几上,抬眸欣赏着面前人的模样。
龙乾一言不发地支在他身上,肌肉随着呼吸不断起伏,汗珠顺着肌肤往下淌。
半晌他从兰舒身上拿起了那枚湿漉漉的芯片,看都没看一眼,转手便扔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威胁不到兰舒,这芯片对他来说便没了作用。
兰舒见他扔得如此粗鲁,眉心不由得一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人冷着脸抱了起来,抬脚向浴室走去。
兰舒抬眸略显新奇地打量着Alpha冷峻的容颜。
别说,这副样子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过去的日子中,只有兰舒对龙乾甩冷脸的份,他还从未见过像眼下这般冷脸的龙乾。
那时才刚满十八岁的Alpha,生怕惹了兰舒不高兴,很多时候分明已经失落到了极致,却还是要强撑着笑脸。
兰舒每次回忆起那段时光,都想让龙乾能像现在这样,把一切不高兴的心思都表现出来。
只可惜逝去的时光总是如流水一般,再难回头。
龙乾暗自嫉妒甚至憎恶过去的自己,妒忌他曾经拥有过兰舒最炙烈青涩的爱意。
殊不知,眼下的他其实已经身处于曾经那个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优待中了。
能被纵容到可以肆无忌惮的生气,本就是一种有恃无恐的殊荣。
若是当年那个小心翼翼把兰舒当宝贝哄的Alpha一觉醒来来看到这一幕,恐怕会惊掉下巴,从而反过来妒忌自己的好命。
不过眼下的龙乾生气归生气,该干的活倒是一个没少干。
他抱着兰舒进了浴室,冷着脸给人洗澡,每一步清洁都做得很到位,就是下手有点重。
兰舒被他搓揉得面色微变,疼痛倒是不疼,但过了半晌后他还是没忍住轻声道:“不用清这么……”
“得弄干净。”龙乾冷着脸公事公办道,“不然会发烧。”
兰舒靠在花洒下龙乾搬来的凳子上,把腿架在面前人的肩头方便他动作。
他歪着头,看着半跪在自己身前的冷脸Alpha,半晌还是没忍住道:“清洁力度这么大……你是怕我怀孕生下来你养不起吗?”
此话一出,效果堪称立竿见影。
上一秒还冷着脸装深沉的Alpha,下一秒听到这话果不其然瞬间便破了大防,当即拽着他的脚踝往怀里一拉,几乎是抵着他的鼻尖道:“……你生十个我都养得起!!”
兰舒被他震得耳朵疼,却享受到了逗小狗的乐趣,嘴角忍不住上扬。
龙乾气急败坏地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一看到兰舒这副揶揄的笑容,他便不由得一顿,登时知道了这人恐怕是又在逗自己。
他盯了兰舒半晌,随即抿着唇再次低下了头。
兰舒自上而下地打量着他,正当他以为这大少爷又生气了,拢着他的头发慢条斯理地思索着该怎么哄对方时,龙乾却揉着他腿根处干涸的斑点小声道:“我不是明雪时和龙宇,不会把孩子当作要挟你的工具。”
“所以……”他低下头,珍重而小心翼翼地吻了吻兰舒的小腹,“如果真的怀上了,就算你不想要……也麻烦告诉我。”
“我会负责的。”
兰舒一愣,心下不由得一软,捧着他的脸颊轻轻抬起,像是神明亲吻他的信徒一般吻着他的面颊:“怎么会不想要呢?如果祂愿意来到我们身边的话……我们一定会把祂好好养大的。”
——不会再让祂经历我们曾经经历过的风雨。
兰舒轻声着诉说那些可能的未来,似乎是在弥补龙乾那千疮百孔的童年,又像是在弥补他自己。
弥补那个,连【母亲】都不知道该怎么写的自己。
听到他用的是“我们”,龙乾心下一酸,忍不住道:“……那我会嫉妒祂的,能拥有你这么好的爸爸。”
兰舒有些失笑,顺着他英俊的面容缓缓向下吻去,像是在描摹一个精美的艺术品一样,显然非常满意自己挑选的Alpha。
龙乾手下动作一顿,心头骤然涌出了一阵难言的酸楚。
其实兰舒对他的好已经超过了他曾经的想象。
那个曾经让他耿耿于怀、彻夜难眠的亡夫就是他自己,昔日不敢奢求的爱意如今全部捧到自己自己面前……便是在往日最大的美梦中,龙乾也不敢梦这个。
他想要的一切,如今都已经实现了,就算兰舒有秘密不愿意告诉他,又能如何呢?
他又究竟在意难平什么呢?
想到这里,龙乾心头的那口气一下子就泄了。
他能怎么办呢?
哪怕那个人哄他,骗他,欺瞒他……可他还是无可救药地喜欢他。
他骗得了所有人却唯独骗不了自己。
龙乾心知肚明,即使失去了记忆,但从第一眼看到兰舒开始,他便喜欢那人喜欢得不得了,甚至恨不得把心掏出来送给他。
……算了。
Alpha低下头,轻轻咬了他一口,便自作主张地原谅了对方的一切欺瞒。
那一口轻到可以忽略不计,兰舒被他咬得莫名其妙,直到洗完澡躺回床上,他还是没想清楚龙乾咬他的那一口是什么意思。
……不过这人从小没爹疼,时至今日恐怕还没过口欲期,爱咬东西倒也算正常。
兰舒突然又觉得那人十分可爱,正当他忍不住扬起嘴角沉浸在思绪中时,龙乾收拾完浴室,跪在他身后,无比自然地摸了上来。
四天下来,他那双手似是有了习惯,轻车熟路地便绕到了兰舒胸前。
兰舒任由他摸,只是轻声道:“……你不是在和我冷战吗,少爷。”
“谁跟你冷战了。”龙乾从后面埋在他的颈窝中,显然又把自己哄好了,“……过去的事你不告诉我就算了,我不跟你计较。”
“好大度。”兰舒失笑,“谢谢少爷。”
他说完原本等着身后人回应,未曾想半晌没有动静。
兰舒一怔,扭头一看,却见Alpha竟已经困得双眼开始打架了,却还是死死地抱着自己不愿撒手。
兰舒见状心下瞬间就软了。
受Omega发情期的影响,Alpha体内的激素会随之升高,强行提高他们的体力和耐力,而当彻底标记完成后,激素水平骤然褪去,很多Alpha便会体力不支直接晕倒。
一般来说,遇上兰舒这种程度Omega,换个Alpha来,哪怕有激素作用,此刻恐怕也已经被榨的成人干了。
能把他翻来覆去险些捣成软泥的龙乾,虽然最后棋差一招败给了他,但其实已经算是Alpha中的翘楚了。
想到这里,兰舒看着眼前人,眼底不由得染上了几分笑意,抬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累了就睡,何必强撑呢?”
不出意外,困到掉头的小狗闻言立刻强撑着呲牙道:“……谁累了?”
“好了,别逞强了。”兰舒好笑地拥着他的脑袋,“能撑四天已经很不错了。”
这话仔细听来分明是相当客观的评价,可从他嘴里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成了对无能丈夫的宽慰。
龙乾闻言气结,连带着困意也消退下去了,当即叼着他的锁骨磨牙道:“你耍阴招,这次不算……!”
兰舒丝毫不怵,反而质问道:“你耍了那么多阴招,现在好意思来说我?”
龙乾闻言埋在他颈窝里装死,打算赖账。
兰舒见状拽着他的头发细数起了他的罪证:“不是你让我自己掰着腿数数的时候……唔——”
他话还没说完,年轻的Alpha立刻便玩不起了,听到自己的“罪行”,当即恼羞成怒地吻了上来。
把证人亲得连连投降,表示自己再也不敢乱说后,龙乾才终于退开。
两人这么一闹,他的困意一下子烟消云散,看着怀中人气喘吁吁的样子,Alpha忍不住又凑上前吻了吻他的唇瓣道:“你之前给我定的小三条约,是不是该更新了?”
兰舒喘着气反应了三秒才意识到“小三条约”指的是什么,一时间有些好笑:“你起的什么名字——”
“别转移话题。”龙乾恶狠狠地在他脸上咬了一口,“你别再想用地下情人的套路应付我。”
兰舒的脸颊被他不轻不重地咬出了一个齿痕,看起来像颗饱满的水蜜桃。
平白无故又挨了一口,兰舒也不恼,反而在夜色中攀着他的肩膀轻声道:“真心给你了,名分也给你了……你还想要什么?”
龙乾闻言一怔,心下某块巨石咣当一声坠了地。
他心中那个荒芜阴暗的世界好似突然迎来了一场迟来的春,百花盛放间,整个世界明媚得光辉夺目。
回神后他死死地抱着兰舒,发疯一样吻着人的嘴唇,不依不饶地讨要道:“你什么时候给我的名分?我怎么不知道?”
兰舒靠在他怀中任由他抱着亲,闻言故意抿着唇不说话,眼角尽是笑意。
直到把人逗得急了,探手下去掐着某块软肉问道:“说话,学长,我是你的谁?”
兰舒才连忙讨饶般轻声喊道:“好了好了…别掐……你是我的小老公……唔——”
龙乾闻言却恼羞成怒,抵着他的鼻尖质问:“你还有大老公不成!?”
兰舒万万没想到表达亲昵的字眼居然也能戳到Alpha脆弱的神经,一时间失笑:“好好好,你是大老公行了吧?”
看着怀中人因为笑意而无比鲜亮的眸色,龙乾心下像是被掐了一把一样,半晌渗出了一股暖流。
——他在深夜中,含着妒忌听这人喊了那么多声老公,如今总算有一声是属于他的了。
看着面前安静下来的Alpha,兰舒突然又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于是抵着他的鼻尖轻声道:“……那我呢?你该喊我什么?嗯?”
龙乾一言不发地搂着他,像是捧着什么无价之宝一样,半晌珍重而轻声道:“……宝贝。”
兰舒一愣,四天下来没怎么红的耳根闻言竟一下子红透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这么黏糊——”
可他话说到一半,却突然间止住了话头。
原因无他,他骤然想起了之前的某个晚上。
那是那一个月中的倒数第二个晚上,兰舒的肚子依旧毫无动静。
在等待死亡的夜色中,他闭着眼平静地靠在那人怀中。
龙乾在夜色中,以为他睡着了,于是拥着他小心翼翼地在他耳边唤他:“……【宝贝】。”
当时的兰舒尚且不知道这两个字的含义,如今想来,那可能是一个没有童年的Alpha,脑海中最珍贵的称呼。
但在那一刻,因为前路渺茫,他连喊都不敢大声喊,只敢趁着人睡着了透露出几分真心,生怕冒犯到了怀中人。
斗转星移,又是一个熟悉的黑夜,这人分明已经失去了所有记忆,却还是喊出了和当年一样的称呼。
兰舒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他看着面前仅存一年记忆的爱人,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你愿意这么喊就喊吧,但只能私下喊。”
龙乾并未想到他这么快便妥协了,有些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看了他三秒后,托着他的后脑便吻了下来。
那是一个没有任何情欲的吻,他们互相依偎在一起,像是两只遍体鳞伤的野兽一样,互相舔舐着对方的伤口。
或许前路还有许多阴霾,但至少这一刻,他们拥有了片刻的幸福。
当天夜晚,完成标记的生殖腔彻底闭合,情潮开始逐渐褪去。
最直接的反应就是,兰舒的体力开始恢复了。
口口声声说自己没病的Alpha被他硬生生拽着按在了床上,掐着脖子嘴对嘴喂了药。
龙乾气结,然而那药的催眠效果十分强大,刚吞下去没多久,他就好像被下了迷魂汤一样,搂着兰舒不受控制地开始眼皮打架。
他极力地想要睁开眼和兰舒说点什么,那人却抱着他轻声道:“睡吧。”
“……睡吧。”
那声音温柔而绵长,龙乾搂着人,竭力想要挣扎,却无济于事。
他强撑着困意,搂着人在夜色中思索着,既然兰舒这边探不到结果……那还有哪个方向有机会?
他只是放弃了从兰舒这里获取真相,却并不代表他真的放弃了获得真相。
龙乾埋在怀中人的颈窝中,闻着他身上弥漫出的桃花香,努力回想着自己仅有的一年多记忆。
刚苏醒的时候,他在雪白的病房中看到了几个人,而那些人中为首的是……
临睡去的前一刻,龙乾的脑海中突然划过了一道闪电。
——龙宇,他的亲生父亲。
那是他苏醒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可惜任由他再怎么灵光一闪,药物的作用是不容抗拒的,龙乾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被迫陷入了沉睡。
第二天一早,趁着出去给兰舒拿饭的时机,龙乾立刻做贼一样披上衣服出了门。
今天是博弈赛的第二天,清晨时间尚早,比赛还没有开始。
这么早的时间,他甚至不用提前联系,便猜到了龙宇会在哪里。
他径自走到明雪时办公室门口,门都没敲一下,输入指纹推开门便走了进去。
“老公,怎么办,我好害怕……”
屋内,明雪时不知道为什么,正牵着龙宇的手面色惨白地说着什么:“你想想办法啊——”
他拖长声音哀求到一半,突然看见毫不客气推门而入的龙乾,惊得止住话头,连忙从龙宇怀中坐直了身体道:“……你怎么来了?”
龙乾看到他亲爹苍白的脸色忍不住蹙了蹙眉,不过没太往心上去。
他关上门往那一站,什么都不用说,浑身上下的桃花香便已经把事情解释完了。
虽然这几天明雪时和龙宇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什么,但当真闻到龙乾身上的味道后,两人还是一顿,不约而同露出了一个微妙的表情。
龙乾将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他站在那里像是战士炫耀徽章一样,过了半晌才总算是满意地炫耀完了。
然而紧接着他一开口,说的既不是他彻底标记了兰舒,也不是兰舒是他的Omega了,而是——
“我是兰舒的Alpha了。”
他的两个亲爹被他别出心裁的发言震撼得一怔。
龙乾大大方方道:“我们完成彻底标记了,兰舒说如果他怀孕了想生下来,就是怕我养不起。”
如此长一段话,归根结底只有一个中心思想——我要父凭子贵带崽入赘,你们俩赶紧拿钱。
他的两个亲爹再一次被他的赔钱姿态震撼到了。
半晌,龙宇扭过头看向了明雪时,龙乾见状也跟着看向了明雪时。
明雪时在父子两人的目光下,拿出了一张卡,哆哆嗦嗦地递了过去,龙乾毫不客气地接了。
“兰宝要是真怀了……”明雪时惨白的面色上终于有了几分血色道,“记得跟爸爸说。”
龙乾收了钱立刻翻脸不认人,毫不客气扬了扬下巴道:“我跟龙宇有话说,你先出去。”
他这副样子俨然一副有了老婆忘了爹的赔钱样。
明雪时听到他直呼龙宇名讳后,沉默了三秒,硬着头皮企图教育他:“你也是马上当爸爸的人了,多少对你父亲该有点礼貌——”
龙乾嗤笑一声:“谁是我父亲?你还是他?”
明雪时被他噎了一下,龙宇叹了口气,搂着他的肩膀起身把他送进了卧室,将人按到床上后又安抚了几句,才关上门出来。
龙乾见状蹙了蹙眉,龙宇虽然冷血无情又变态,但智商并不低,所以他多少应该猜到了龙乾的来意。
再联想到之前他所说的露西亚杀手一时,恐怕自己失忆之事牵扯的事情不算小。
这么大的事情,以明雪时的脑子听了说不定哪天就给捅出去了,龙宇如此了解他老婆,往常肯定该把对方送出去……为什么今天反倒把人关在卧室里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联想到明雪时方才那副胆战心惊的样子,龙乾突然福至心灵地猜到了什么。
他拉开椅子坐在办公桌对面,龙宇刚回来坐下,龙乾便直接了当道:“——你在保护他?”
龙宇闻言一顿,抬眸看向他。
龙乾瞬间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所有凌乱的线索汇聚在一起,他想不出个结果,索性直接道:“他怎么了?”
明雪时要是真出事了,他的遗产一半得作为夫妻共同财产给龙宇,剩下的才能由龙乾和龙宇平分。
所以这俩人要死最好一块死,省得遗产公证闹麻烦。
龙宇面上丝毫看不出异样:“你爸爸受到了一些人的匿名威胁,有点惊慌。”
龙乾想说我没你们俩这种傻x爸爸,别老是在脸上贴金。
但话到嘴边,想到自己今天有求于人,他硬生生咽了下去,蹙眉看着龙宇:“什么威胁能大到你亲自保护他?”
龙宇闻言不语,只是敲着桌子看向卧室,似乎是在权衡利弊。
半晌,他点了根烟,龙乾见状再次皱起了眉毛。
他这人双标得厉害,若是兰舒当着他面抽烟,他恐怕只会心动得忍不住想要亲对方。
可看见龙宇抽烟,他却像无数深恶痛绝父亲抽烟喝酒的子女一样,恨不得把他从楼上扔下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告诉自己,今天有求于人,不能跟着老登一般见识。
半根烟下去,龙宇似乎做好了决定,扭头看向龙乾,竟冒出来一句:“你都知道了?”
龙乾一愣,完全没想到龙宇会是这个态度。
……这人不该像兰舒一样对他严防死守吗?
他心下几转,面上则装作心知肚明的样子冷声道:“对,你和他一起瞒我的事,我都知道了。”
然而龙宇闻言立刻便意识到他其实什么都没从兰舒嘴里问出来,于是摇了摇头又看向了卧室。
龙乾见状一下子失去了耐心,开门见山道:“所以我为什么失忆?”
龙宇夹着烟,毫不犹豫地便把人卖了:“因为你的Omega。”
龙乾见他回答得如此轻易,不由得眯了眯眼。
不过兰舒之前确实说过,是他的失误,才让那个杀手找到了龙乾。
故而龙乾没往别的方面想,他根本想不到是兰舒亲自在记忆清除手术的同意书上签的字。
“那张照片的事,”龙乾敲了敲桌子又道,“你知道多少?”
龙宇一顿,终于扭头看向他:“什么照片?”
他略显疑惑的神色不似作伪。
——他不知道?
龙乾一怔,刚想说什么,龙宇见他半天问不到关键点上,直接摆了摆手道:“我没你想象中知道的那么多……甚至兰舒都没你想象中知道的那么多。”
“知道一切的只有你自己。”
龙乾面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龙宇摇了摇头不愿过多解释:“等你想起来一切时,自然会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龙乾闻言瞳孔骤缩,连装稳重都装不下去了,险些把椅子踢倒:“——我能恢复记忆?”
龙宇夹着烟,抬眸平静地和他对视。
那不像是一对父子,反倒更像是两头为了各自利益互相算计的狼。
龙乾感受到浑身上下的血都沸腾了起来,舌尖都是麻的,半晌才憋出下一句:“……兰舒说没有办法。”
“他骗你的。”龙宇斩钉截铁道。
龙乾脑海中像是被人砸了一锤,缓了许久也没回过劲来。
从兰舒口中知道自己没办法恢复记忆时,他心下难受得像是碎了一样,可眼下得知居然有办法恢复记忆时,他心头却只剩下了茫然。
和十九年相比,他仅有的那一年半记忆简直不足一提,轻轻松松便会被那些记忆碾过去。
当他真的想起来那些事时……他还是“他”吗?
龙乾茫然地站在那里,过了良久才攥着手心道:“……你为什么愿意告诉我这些?”
兰舒分明半个字都不愿意透露,为什么龙宇的态度和他大相径庭?
“因为你已经暴露了。”龙宇碾灭了烟头,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从始至终就不同意兰舒把你藏起来的决定,只是他固执己见,不听任何人的劝告。”
“事实证明,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富伦发现了你就是当年那个捣毁他们基地的人,你已经彻底暴露在那些人的眼睛下面了。”
无数莫名其妙的信息就那么直挺挺地砸在了龙乾的脑海中,他忍不住蹙了眉:“哪些人?”
可龙宇没有丝毫解释的意思:“因为你的暴露,你周围的所有人,在找出那最后两人之前——都会身处于无形的危险中。”
说着他扭头看了一眼卧室,似乎在明示他所做这一切的目的。
“那些人经过长达一百年的人体实验,手中有常人想象不到的生物武器。但失忆前的你知道一些我们所不知道的隐秘。”
龙宇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给出了最终的结论:“所以,你如果能活着恢复记忆,对所有人都是一件好事。”
——活着恢复记忆?
龙乾骤然抓住了一句关键词:“……什么叫活着恢复记忆?”
龙宇平静地和他对视。
龙乾心脏骤停,瞬间便明白了兰舒为什么不告诉自己有恢复记忆的办法。
龙宇残酷无比地继续道:“当然,你如果真的上了手术台下不来……也好。”
“到那时,只有兰舒一个人被置于危险之中,总比现在所有人都在那些人的眼皮子下面好。”
听到他根本不在乎兰舒的安危,龙乾骤然回神,只感觉一股热血冲上脑门,登时拍案而起,攥着他的衣领抬拳就要砸下去。
明雪时显然一直在卧室支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闻声立刻夺门而出,惊慌失措道:“等等,别动手——!”
龙宇侧脸躲过龙乾的拳头,闻声骤然扭头看向明雪时,眼神中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回去。”
明雪时一僵,带着些许怯意和他对视了半晌,最终竟真的退了回去,没了不忘轻轻关上卧室门,一副听话无比的模样。
龙乾见状嗤笑一声,从牙缝中挤出来一句:“两个下作又卑鄙的人渣,装什么夫妻情深。”
“真恶心。”
龙宇不为所动,抬手把他的手腕从自己衣领上拽了下去:“你心里清楚,那些常人眼中的危险对你的Omega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你死了,他反倒没了顾虑。”
“所以,你到底是想救他,还是想就这么闭目塞听地当条被他养在家里看起来的狗?”
这一句话如同刀一样戳在龙乾的心坎上,瞬间见了血。
——你愿意再一次为他赌上性命吗?
答案是当然愿意。
但龙乾怕的不是死,而是生。
如果他真的活了下来,恢复记忆之后,他还是他吗?
十九年的记忆尽数回笼时,兰舒想要的那个丈夫,是不是就会取代他,回到那人的身边?
而且……龙乾心下升起了一股极大的预感,兰舒一定不会同意他接受龙宇口中的手术。
所以他如果要赌上性命搏这一把,势必要瞒着对方。
但是,如果他能活下来,如果他真的能活下来的话——那他可能就要面对兰舒真正的怒火了。
走到此时再回首细想,其实从两人重逢那一刻开始,兰舒对他表现出的一切冰冷其实都是伪装出来的。
和动不动就生气吃醋恼羞成怒的龙乾不同,兰舒并没有真正和他动过怒气。
想到这里,龙乾沉着脸色,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虎牙。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头背着主人即将犯错的狼犬,吓得下意识汗毛倒立之余,又忍不住升起了一股叛逆的兴奋感。
他从来没有直面过兰舒的愤怒,所以那人真正生起气来会是什么样的呢?
应该会非常漂亮,就像他的信息素那样,明艳得宛如桃花。
有时候爱意并非只是纵容、甜蜜,更深刻的爱往往混杂着嫉恨和愤怒……就像龙乾对兰舒的爱一样。
似是看出了他的动摇,龙宇又添了一把火:“他这么多年来,为你背负了多少痛苦,你根本一无所知。”
龙乾闻言果不其然如闪电般抬头看向他。
龙宇平静地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为了自己那个蠢笨又软弱的爱人,他再一次将那把双刃剑交到了对方手中:
“你想知道的一切答案,联盟最高监狱中,有一个叫芙薇安的人能给你。”
“出入监狱的权限我已经让人给你开好了。”
“是想浑浑噩噩地当一条被他圈养在家里的狗,还是站起来,做一个足以将他护在身后的人,你自己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