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了冯掌柜家里的情况,柳淞继续记录,同时派衙役送冯掌柜回去,还另外加派人手去保护冯掌柜。
冯掌柜回到家里,还在盘算着要不要雇人来帮忙收拾一下院子,毕竟家里的东西都被偷得差不多了,也不怕外人进来碰到机关。
最终她还是放弃了,自己先回去看看能不能独自一个人收拾。
之后怕是要关店几日,她闲来无事,自己收拾了也是可以的。
其间衙役与她闲聊:“这店里的损失挺大,您也别太伤心……”
似乎是要安慰她。
她笑了笑:“没事,还撑得住。”
他们家里给她存了不少嫁妆,她没嫁人,父母去世后都被自己掌握着。
而且别看武岁七来他们家不足三年,仍旧给他们家赚了不少钱。武岁七离开后,武岁七留下的手艺还是让他们家又赚了七八年的大钱。
后来虽然生意恢复平淡,依旧可以维持生活。
她手里的钱财,足以支撑她就算不再开店,也能衣食无忧地过完后半生。
这件事她看得挺开的,只要没死就是喜事,丢点东西无所谓。
她进入院子,却意外地见到院子里整齐了不少。
白得很在她回来后才停止收拾,又怕她还在生气,垂着尾巴钻进了自己的窝里,免得她看到自己生气。
她走过去俯下身去看白得很,就算它躲在窝里,还是黑乎乎的身体会隐藏在黑暗里,依旧能够看清它乌溜溜的眼睛。
“白得很。”她唤它。
“呜——”白得很极低地回应了一声。
她的心瞬间揪紧。
武岁七离开后,一直都是它们两个陪着她,这么多年过去,她一直把这一猫一狗当家人看待。
白得很的确比其他狗聪明,可狗终归是狗,她对白得很的要求太高了。
她蹲下身,对它招手:“来。”
白得很慢吞吞地出来,到了她身前。
她抱住了它的脖子,跟它道歉:“我早上急得昏了头,这事儿不能怪你,我和你生什么气啊……收拾这么久的院子累坏了吧?一会儿给你做好吃的。”
白得很的尾巴逐渐动了起来,很快摇得飞快。
她突然想到之前,给它们取名字的情景。
她抱着武岁七刚刚捡回来的小猫抗议:“白得很的名字已经很离谱了,你还要叫它黑旋风?这是好猫该有的名字吗?”
“那你说叫什么好?”
“叫……小旋风吧。”
“哈哈哈!”武岁七大笑,“其实你也没怎么放过它。”
抽回思绪,她站起身来看着白得很,强忍着眼泪笑:“其实给你起名字的时候,我也应该挣扎一下,应该叫你……乖得很!”
“汪!”白得很热情地回应她。
*
江岑溪和李承瑞避开了柳淞,回梁知府家里时说起了今日的事情。
李承瑞直截了当地问她:“你也怀疑武岁七就是随跃吧?”
“嗯,如果他的执念在广汉郡的话,那一定就在冯掌柜那里,难道是他其实也喜欢冯掌柜,但是他隐瞒了自己曾经是太监的身份,所以避开了她,但是还有执念在?”
李承瑞很是不解,撇了撇嘴道:“可是如果喜欢的话不会走啊!喜欢就要在一起,有问题就去克服。”
“他这类人会自卑的吧?觉得自己配不上冯掌柜?而且他的问题似乎克服不了。”
李承瑞摇了摇头:“我还是觉得随跃其实并不喜欢冯掌柜,他怕冯掌柜陷得太深,还不如离开了让她死心。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合适就及时止损。”
喜欢就一定会在一起,会离开就是不喜欢吗?
江岑溪说不清,她自己也不懂。
江岑溪也不再执着自己的猜测,沉默下来。
两个人说着进入了院子里,继续分析。
凉亭水榭中有一石桌,桌面还有一个棋盘,棋盘上遍是刮痕,棋子却晶莹剔透,被人摩挲得圆润饱满。
江岑溪取出白子放在一边:“凶手对冯掌柜有杀意,是因为冯掌柜的命格适合做他的贡品。”
接着她又抓了一把黑子,放在了另外一边:“这群黑衣人对冯掌柜的命不在意,意图是什么东西。冯掌柜家里能有什么东西,会吸引到一群远道而来的‘朋友’?”
李承瑞眼睛一亮,道:“随跃留下的东西!冯掌柜家里……还有偃甲?”
“嗯,而且这群人似乎是在秘密行动,我最初觉得他们是不想声张,现在却觉得,他们是惧怕。
“很有可能随跃留下了还在沉睡的偃甲,但是他们寻的东西如果被触碰了,或者处理不当会唤醒偃甲,而他们不是偃甲的对手,他们只能做得小心翼翼,在夜里偷盗,可惜都被黑狗以及我们阻拦了。”
“长安有人得知了随跃曾经在此处停留过,想要得到偃甲。这显然不是圣人的手笔,圣人想要什么,直接出手即可,黑衣人的主子想要秘密行动,不被任何人察觉。
“而且黑衣人被抓便会服毒,显然是不想这个秘密被发现,如果不是我身上有执念给了一些提示,怕是也不会想到这些,柳淞那么聪明的人,都没想到随跃身上去。”
谁能想到广汉郡一个铺子里,居然是偃师曾经的落脚点?
江岑溪也是这样的想法:“没错。”
李承瑞没想到他们到广汉郡处理案子,还能牵扯出别的事情来。
这群黑衣人的主子究竟要做什么?
得到了偃甲,他们会如何利用?
会不会对圣人不利?
李承瑞迟疑着问:“可昨日冯掌柜家中被窃,有没有可能黑衣人要寻的东西也被偷走了?”
“有可能,但是我倾向于没有,因为偃甲没有被唤醒,所以这伙人的目标还会是冯掌柜家里。”
江岑溪又指向白子,想着又丢了一些白子进去:“凶手的数量我不能确
定,但是他应该也会一些偃甲的技术,可不如随跃技术好,做出来的偃甲不能以假乱真,还是有着些许破绽,所以只能用一些把戏蒙混过关。
“可我们不知这些偃甲实力如何,因为还没有交手过,不能过早低估了凶手的能力,不能当成普通人对待。”
在所有人的眼中,偃甲都是神秘莫测的存在。
它们被随跃升级了能力,只存在了短短五年时间,和它们交过手的人寥寥无几。
对于其实力以及其他的招式,他们都不知情。
李承瑞认真地听着,接着坚定地说道:“两拨人都不能留。”
江岑溪理解他的想法,继续按照如今的情况进行分析:“最近柳淞的调查很紧,他也没有放过那群黑衣人,外来人口查得很紧,他们不想多留的话,怕是很快就要再次出手了,尤其冯掌柜家中已经没有了机关。”
“我去保护冯掌柜!在她家里说不定还能再发现点什么。”
“嗯,两拨人的目标都是她,去她那里没错。”
李承瑞正要行动,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那你现在还觉得冯掌柜命好吗?”
江岑溪只能笼统地回答:“她的父母爱她,家中衣食无忧,也就是姻缘不太好。而且你看到了,她的确命里有偏财。正财是靠自己努力得来的钱财,一般数量稳定但不多。偏财是突如其来的一笔大财,比如冯家落魄时随跃突然出现,给他们家里赚到了很大一笔的财富。”
李承瑞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最终也只是拿着横刀准备好:“如果这一次我们帮她度过此劫,她就是好命,如果我们没能成功……呸!小爷都出手了,怎么可能不成功?我去了,这两天的瑞水先欠着。”
“好。”
他朝着院子里招呼:“莫辛凡!跟着我出门。”
“哦哦!”莫辛凡还在屋里休息,听到李承瑞的招呼立即出门,跟着他去往冯家。
*
偏僻处的巷子口,有人在小声议论。
“荒废的宅子有人住了?有人把宅子买了?”
“应该是去外地的家主回来暂住?也没见到本人,只是偶尔看到有小厮送饭菜进去。”
“不会也是假道士吧?”
“应该不是,瞧着不是道士装扮。”
“这节骨眼谁还敢穿道士装扮……”
渐渐地议论声小了,应该是避开聊,又或者是那群人又继续赶路了。
在院墙下观察周围的男人退了回去,进屋看着一屋子的人,低声说了一句:“已经引起注意了,怕是不能久留了。”
“也是太巧了,怎么遇上了柳淞和国师一起出现在广汉郡,很耽误行动。”
“我估算着万王印没被偷走,不如我们先回去,等这边的案子结束后再过来。柳淞太警惕了,排查得也厉害,我们最近根本不敢出门。”
另外一个人沉思了片刻道:“我们已经打草惊蛇,如果不尽快找到万王印带回去,被柳淞他们调查到,先拿到,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场面一静。
他们知道此言非虚,办事不力的后果是什么他们都清楚,所以他们只能再一次放手一搏。
最终,还是有人出声:“既然有人想杀那个掌柜,不如我们模仿他的方法出手,把一切罪责推给那个人,他也不怕再背上一条人命,把头割掉,尸身寻一处丢了就是。然后彻底翻找她整个房子,我就不信找不到!”
“撼林军的两个人怎么办?”知府衙门的衙役,根本不足为惧。
“想办法引走他们,尤其是李承瑞,他的身份出事定会被彻查,真交手了用毒或者迷药迷晕了即可。另外一个我们交过手,几个人合力还是可以对付的,生死无所谓。”
“好,我去准备迷药。”
*
江岑溪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她和独孤贺同行,去了祭酒夫妇如今住的地方,一处简陋的宅子挤着一家五口。
自从家中败落后,一家人的脾气都不太好,整日里总是吵吵嚷嚷的。
祭酒夫人怒吼:“我把我的嫁妆都搭进去了!现在身无分文,你们还想我准备吃食?我怎么准备?!你们不能出去找活干吗?都等着我养你们吗?!”
“之前得了钱财给你花的时候你没说过什么,现在动了你的你就整日里指桑骂槐,没完没了地提,烦不烦?!只能你花我的,不能我用一用你的?”
“这是用一用吗?倾家荡产了!以后都没了!”
江岑溪和独孤贺靠近屋舍时,屋子里已经发展成了推搡。
之前祭酒夫人对男人还算谦让,如今完全不惯着,男人不客气,她就发泼,谁也别想好。
这时有人注意到他们二人到来,吓得不轻,赶紧阻止了他们二人。
一家五口人战战兢兢地出来,祭酒出来便跪,连连求饶:“祖师爷!天师!我们尽可能地还了,一点钱没留啊,我们尽力了!”
江岑溪手持拂尘,看着他连连磕头,眼神之中仍旧全是冷漠。
须臾后她出声:“你们是五斗米信徒,所以我给你们留了颜面,没抓进狱里,只是让你们还钱。”
“是,是!”祭酒怕得几乎要哭出来。
“可你们还是败坏了陵霄宗的名声,这笔账该怎么算?按理来说,你们一家五口按照罪行轻重,你们老两口应该挨上五十大板,就连这个小姑娘都要挨上二十板子,以你们的年纪和身板怕是会一命呜呼。”
祭酒吓得痛哭:“祖师爷!饶了我们吧,我们不敢了!”
“这样吧,你们可以戴罪立功,今日后离开广汉郡,各处寻找和你们一样败坏了陵霄宗名声的信徒,将他们的罪行和证据总结写下来,秘密送往长安,之后会有其他人处理。
“寻到一个信徒,除去一个板子。如果虚报,我们去了之后发现你们写的不是真的,还得再加板子。给你们一年的时间,如果能凑够五十个人,板子就免了,凑不够去长安领罚。”
江岑溪说完冷笑了一声,微微俯下身看他:“你应该知道天打雷劈的后果了吧?”
“知道知道!我们会尽力的!”
江岑溪懒得多看他们,看多了都会觉得胸腔里憋闷。
这是独孤贺给她的法子。
按照她的风格,必定将他们除名,之后再给上五十大板。可这件事想要根除,让他们这样的人去寻反而更稳妥。
他们知道信徒们的名录,也了解他们的套路,为了自己也会拼命。
这比他们自己各处去寻要简单得多。
她带着独孤贺离开,途中还遇到了挨家挨户巡查的衙役。
看得出,最近的广汉郡都人心惶惶的,几宗案子一起办,连其他地域的人员都被调过来不少。
他们路过了一家木匠铺子,工匠都被请去知府衙门问话。
祭酒夫妇落魄后,住的是较为偏僻的地段,位置已经接近山林。
有一户人家居然认出了他们,道:“呀,是仙师!”
江岑溪侧头看过去,见到一个男人大声说道:“我们去客栈寻过您,我们家的鸡总是天没亮就叫。”
“哦。”江岑溪还真记得这件事。
闲来无事,她还真走进了院子,估计不是什么邪性的事儿,她说几句话就能化解这家人的问题。
独孤贺也跟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家主兴奋地述说着家中的情况,若是仙师解决了风水问题,他们家说不定会飞黄腾达,这可是轻易请不来的真仙师!
她走到鸡棚的位置,突然听到了敲敲打打的声音,疑惑道:“木匠不都被请走问话了吗?”
“隔壁是棺材铺,也算木匠?就一个跛脚的中年汉子在,挺……挺邋遢的一个人,走路
都慢,他能干什么事儿?”
江岑溪袖子下的手指快速捏算,突然轻笑了一声:“你这鸡叫得可能真有点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