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
以老道士见多识广,自然知晓人身血符的威力。
可他不觉得江岑溪这小儿真的能借来什么神力,那只是传说中的能力。
他也有近二百年的修为,又岂能就此坐以待毙?
他被连续两击后迅速调整状态,再次取出其他的符箓,打算殊死一搏。
他当然能够看出来江岑溪的意图,也知道那个逆徒早就已经放弃了他,迅速逃离了,
此刻只有他一个人了,他只能拼尽全力。
江岑溪和老道士奋力斗法之时,抽空对莫辛凡道:“护住此处,你和他们都滚远点。”
“是!”
莫辛凡知道这是让他遣散人群的意思。
虽然是在夜里且有宵禁,可附近居民都有听力,自然能听到这边不同寻常的声音。
若是真有胆子大地前来围观被误伤,也是麻烦一件。
而且金吾卫也很快会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
莫辛凡默默地护在周围,观看战局的同时,也要听着其他位置的动静。
之前的斗法莫辛凡尚且能够看清,也能看得懂。
此刻他却有些目不暇接了。
江岑溪和老道士的身法都极快,此刻就算是莫辛凡也能猜测出,老道士绝对已经是妖身,不然哪里能有这般灵活的身体?
江岑溪所在的陵霄派最著名的功法便是雷法,还有就是召将的能力。
可召将条件苛刻,能够做到的人少之又少,这也是江岑溪独到的地方。
此刻的人身血符算得上一种禁法。
这种法术的确可以短时间汇聚极多的神力相助,可却要速战速决,不然时间久了,汇聚来的神力太多,使用法术之人的身体不够强韧,怕是会爆体而亡。
老道士也是知晓这一点,还觉得江岑溪就算汇聚了神力也不是他的对手,所以还是在自信回击。
可逐渐地,雷电接二连三,之前入不得眼的寻常符箓,此刻江岑溪使来却提高了十倍的攻击力。
这般攻势下,老道士逐渐出现了颓势,一向从容的面容上,也出现了些许破绽。
在江岑溪突兀的手掌燃火时,江岑溪本人和老道士都
错愕了一瞬。
因为是外界借来神力,能借来的究竟是谁的神力,突然会了什么样的法术谁也说不准,江岑溪本人也不能预知。
好在这火系法术来得突兀,江岑溪也能很快适应,接着加以利用。
可惜江岑溪突有此力,不会控制,火逐渐蔓延。
二人斗法的阵仗越来越大,建筑坍塌,树木燃着火。
烈火尚未燃尽时,长剑冲出火幕直奔江岑溪而来,这一剑的角度刁钻,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所幸她避得及时,长剑刺中了她的肩胛骨。
她咬着牙强忍,甚至没有犹豫,一掌轰出。
随后她甩出拂尘,又是不间断地攻击。
她首先卷住了老道士的左臂,不顾及他攻击过来的长剑,发狠地一拽,只听得“嘎嘣”一声脆响,她被刺一剑的同时,卸掉了老道士的左臂。
紧接着她用燃火的手追去一掌,震碎了老道士的右肩。
莫辛凡找到空隙,一个人狼狈地扑灭火。
回过神来时,又是重重的倒地声,莫辛凡一惊,再抬头却安了心。
此刻江岑溪双掌燃着火,袖子都被烧掉了些许,模样却不算狼狈,尤其是踩着老道士的模样分外英姿飒爽。
她身上有几处伤,因为她穿着玄色的劲装,看得不算明显,只有白皙的脸颊上的血痕尤其明显。
她见老道士已无还手之力,甩了甩手上的火,一时间却没办法熄灭,只能口中念诀。
这时三师姐和七师兄快速跃到了他们身边,终于赶了回来。
三师姐看到此情此景不由得一惊,再去看江岑溪手臂上的痕迹,眉头一皱,怒声询问:“小师妹,你用了血符?”
七师兄则要温和许多:“小师妹,我们来了。”
“你们来得正好,帮我把他绑起来。”江岑溪仍旧用力地踩着这个老道士,生怕一个不小心,这老道士又遁逃了。
碎了他两臂,也是让他无法掐出手印用出遁法,可谁知他会不会有其他邪术。
老道士一脸的愤怒,他一生最瞧不上这群道貌岸然的自诩正派修士,此刻却又无力挣扎。
江岑溪多少有些精疲力竭,又需要迅速停止血符法术。
刚刚赶来的两人确实想问很多,最终也没有多言,而是配合地捆住老道士。
江岑溪似乎也是第一次用这个法术,重复念诀三次,才算是停了这道法术。
在另外三个人的目光中,江岑溪努力保持镇定,轻咳了一声道:“小伤。”
“小伤?”三师姐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她立即不说话了,乖乖站好,像只懂事的鹌鹑。
江岑溪在陵霄观时,多是三师姐带大的。
别看江岑溪欺负师侄徒孙,但是三师姐她可是不敢顶撞。
江岑溪脾气火暴,三师姐比她还火爆,最是能收拾江岑溪的一个。
“明知道我们在,还冒冒失失非得用这种禁术,你……”三师姐还要继续训斥,江岑溪却突然软了态度。
“师姐,其实伤口挺疼的……”
三师姐立即停止了训斥,看向莫辛凡:“小将军,我们应该去哪里?”
莫辛凡一时间也没了主意,随后道:“我带你们回国公府。”
几个人没有异议,回答道:“劳烦了。”
他们离开时,还有几名女将迅速赶来,显然是想前来支援的。
之前战况激烈,她们身上没有法力,根本无法靠近,停战了才立即赶来。
莫辛凡只能带着歉意道:“可能要劳烦几位善后了,若是有事情,尽可以推到小将军身上,他应该可以解决这个烂摊子,实在不行就推给国公爷或者国师。”
“是!”几名女将也没有废话,见江岑溪身受重伤,于是道,“今夜下都督已经和金吾卫产生了冲突,金吾卫马上就要来了,你们还是快些离开吧,我们会妥善处理。”
“好。”莫辛凡回应完,立即带人离开。
李承瑞带人赶来时,金吾卫正在跟几名女将周旋,显然到了要动手的程度。
李承瑞沉着脸走过来,低声道:“怎么?诸位也想将我召进宫去?我李家还有两位兄长在镇守边境,是不是也需要一道入宫被问话?”
李向渔和右卫发生了冲突,干脆被召进宫中问话。
现在这边出现了问题,金吾卫一直无法靠近,等到周遭寂静,进入此地却只看到几位女将,具体情况却是一问三不知,他们无法交差,自然不肯善罢甘休。
此刻李承瑞出现,这句话问得太过凌厉,明显是在升级矛盾。
若是真将李家的人都召进了宫中,那岂不是寒了万千将士的心?
他们都知道,李向渔就算进宫,也会被恭恭敬敬地对待,可这样升级矛盾,他们也是担待不起的。
几位金吾卫恭敬地行礼,李承瑞甚至没有看向他们,而是环视四周,目光在几处血迹的位置停留,开始担心江岑溪的安危。
他知道江岑溪绝非老道士的对手,在看到血迹时担忧更加浓烈。
却在这时传来马蹄声,以及马车声。
这么早出现在这里的,难道是去上早朝的朝臣?
李承瑞回身看过去,却见一辆过分豪华的马车停在了不远处。
随后一名侍女挑帘,一名女子姿态雍容地走了出来。
女子明明已经年近四十,却因为保养得极好,面容白皙,五官大气从容,看得出她的美貌犹在。
她站在马车前端,静静地看着他们这边,目光扫过李承瑞等人。
李承瑞的心脏在这一刻不由自主地收紧……
所有人在此刻行礼。
“见过长公主。”
*
琴嫣殿内。
皇后似乎刚刚梳洗过,头发仍旧披在肩头,乌黑的长发长及膝盖,赤着足走出来,白皙的脚柔弱无骨。
她身后的宫娥战战兢兢,只有一名面色如桃花般的宫娥敢跟在她的身后服侍。
皇后坐在铜镜前,凑近了镜面仔细端详自己的面容。
镜子里的女子有着绝色的容貌,就算已经三十余岁,仍旧有着少女才有的白嫩肌肤,眼角唇边不见一丝褶皱,白净到近乎病态。
却在这时,她扯开了自己的衣领,看到侧颈出现了道道撕裂般的红色痕迹。
她知道,她新的皮也支撑不住了,再过一段时日,这完美的皮囊会裂开,露出她的血肉来,渗出血染红身上的衣衫,会疼到她痉挛。
她一瞬间暴怒,伸手抓住身边宫娥的手腕:“还没抓来新的吗?”
宫娥像是早就料到了,于是低声回答:“师父他……似乎是被陵霄观来的仙师捉住了。”
“废物!一群废物!”
宫娥仍旧是温顺的模样,没有抬头,没有情绪,努力安抚皇后的情绪:“奴婢会为您调制药物,一切还需要等仙师离开长安才是,免得……”
“等什么?!还怕了她不成?”皇后几乎是咆哮出声,情绪近乎崩溃,“难道还要本宫经历那种撕裂般的疼痛,夜不能寐吗?!”
“奴婢会给您添安神香……”
“说过了,没有用!!!”
宫娥终于抬眸看向皇后,见到皇后近乎于魔化的血红瞳孔,因为努力瞪她,眼珠几乎要冲破皮肤,眼角破裂流出血来。
“奴婢去给您取药。”
皇后似乎意识到了不对,快速扭头去看镜子,看到自己的模样再次惊叫出声,却因为张大了嘴巴,嘴角也产生了撕裂。
宫娥并未犹豫,双手掐诀,对皇后施展法术,让皇后陷入昏睡才得以控制情况。
随后她将皇后抱起,送到了床铺上,取出药物帮皇后涂抹,伤口很快复原。
她退到了一边,嫌弃地擦干净指尖的血迹,一阵无奈。
都是因为皇后的情绪时常崩溃,他们才不得不用出极端的法子,这样的情况下,会招惹到陵霄派的仙师也是必然。
这也要怪皇后贪心,不肯暴露自己的老态,所以只能寻妖来剥了妖的皮,覆盖在皇后的身上,可以让她保持美貌。
可皇后的身体逐渐撑不住了,最初几年换一次皮即可,可到现在一次只能支撑一个月。
如今看来,维持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皇后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动不动就发疯,逼得她的师父铤而走险,显然他老人家此刻也落到了江岑溪的手里。
她却还要守在皇后的身边。
长安城合适剥皮的妖不多,毕竟都是妖体,妖的审美本就和人不同,妖喜欢看起来很威风的模样,要么皮厚如盾,要么奇形怪状极为可怖。
这长安的女妖是难得合适的。
可他们若是捉到了女妖没有找到她们的“老巢”的话,她们会在当天清晨灰飞烟灭。
起初他们捉住了两个,剥了一个妖的皮,另外一个关押,可他们刚刚将皮覆在皇后的身上,另外一只妖便就此消散了,他们不由得懊恼了一阵。
后来他们意识到长安城还有这种女妖,于是千方百计地去寻,却遇到了江岑溪等人的阻拦。
费尽周折,他们又抓来了一只女妖,严刑拷问之下,女妖也只依稀说了一个“瓶身”二字,之后便什么也不说了。
也是熬到了清晨,女妖也化为齑粉消散于天地之间。
可皇后等不及了,她需要他们抓来很多女妖,并且找到她们能生活的“老巢”,一直在一处备着,让她知道之后还有皮可用才能安心,不然便会陷入疯魔的状态。
他们只能硬着头皮照做。
宫娥丢掉了手中染血的帕子,静静地站在床边看着皇后,心中思量着,要不要舍弃这个聒噪的女人……
她不想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