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怎么又变了一个样子?……

良馨脸上的笑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看着陆冲锋惊喜的表情,“嗯”了一声。

陆冲锋的心顿时软成了一片,举起手上的老鳖和鸡脚,“食堂大师傅告诉我鸡脚炖水鱼很好吃,也很补身体,正好你也喜欢吃鸡脚鸭掌这些东西,我就买了顺道给你送回来了。”

良馨看着搪瓷盆里杀好的老鳖,松了口气,“盆哪来的?”

“食堂大师傅借我的,没事,用完下午我再带给他。”

陆冲锋将搪瓷盆放到餐桌上,想亲一下良馨再走,余光看到了厨房里坐着的季大姐、嘟嘟和小橘。

三双眼睛正好也在看着他。

陆冲锋:“……”

陆冲锋:“闺女,爸爸去上班了。”

嘟嘟把洋娃娃抱在怀里,招了招小手。

“去吧。”

良馨拍了拍他的后背,“中午回来就有好吃的了。”

陆冲锋精神抖擞地又去上班了。

“我还以为是吴团长家属又回来了。”

听到季大姐的话,良馨笑了笑,“我也这么以为。”

季大姐正想再说话,看到水蒸气顶开了锅盖,“锅开了!”

良馨走过去关

火,揭开锅盖,用漏勺捞出了海上小杂鱼,放到一边晾凉,留着给小橘和小白拌饭。

季大姐去外面拿来了嘟嘟识图学字本,教嘟嘟照着上面的动物学说话。

良馨把用筷子打成雪花泡沫的鸡蛋清,加入刚才砸压成细泥的豆腐泥、鸡肉泥和鱼肉泥,稍稍撒了一点点细盐,搅拌均匀。

胡萝卜代替火腿、洗净的冬菇、青菜叶切成细丝。

拿出六个汤匙,涂上一层油,把豆腐泥分放在内,用竹板刮平,再将豆腐泥推到汤匙把柄的下三分之一处,成为荷包口,摆上三种颜色的细丝。

良馨特意码成了花草图案,才放到蒸屉里。

“嘟嘟看你妈帮你做饭多认真啊。”

季大姐一脸佩服看着良馨,“大院这么多小孩,就没谁家小孩有嘟嘟吃的精细又漂亮。”

嘟嘟听懂了,放下手里的小青蛙,起身朝着妈妈走过去,抱住妈妈的腿,仰着软软嫩嫩的小脸,“妈妈。”

“嘟嘟去玩。”良馨一一将荷包豆腐上屉,“这里有火,还有开水,会被烫到。”

嘟嘟听话又摇摇晃晃走了回去,坐下玩小青蛙。

“大姐看看篮子里有没有你想吃的菜。”

“你烧什么都好吃,我都喜欢吃。”

良馨拧开水龙头,盖住了嘟嘟念“老虎”“豹子”的奶声。

甲鱼这种曾经没有人吃的东西,随着物资不再那么紧张后,也端上了饭店宴席的菜谱和不少家庭的餐桌。

良馨将甲鱼和鸡脚冲洗干净后,先将甲鱼斩成日字形件,锅上烧开水,放进去爆透,再排放在汤锅里。

鸡脚一个接一个斩去趾甲。

良馨都斩累了,“买了这么多鸡脚。”

季大姐笑着道:“你喜欢吃的东西,陆副师长买起来向来不会小气。”

良馨笑了一下,想到季大姐来军营待久了,经常会带着嘟嘟出去兜圈,“大姐,家委会的干部看我太忙,一般事情不会来找我,你深入家属群众之中,还有什么其他动静吗?”

“有些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每个人说的都不一样。”

季大姐道:“再说,我先是保华的姐姐,又在你们家里帮忙,她们对我说话,也不是什么都敢说,有些会刻意说给我听,想让我传到陆副师长和保华这里,我更不能随便乱说了。”

“我知道大姐是明白人,就聊一聊家属们有没有什么潜在需要解决的问题,我心里大概有个数就行。”

“估计……”

季大姐道:“就是吴团长家属了,其他家都是过日子总会有的问题,不碍大事,我是眼看着过年在这看春晚,吴团长家属还是挺能说的性格,就这半年时间,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脸都瘦凹下去了。”

良馨总算将鸡脚的趾甲斩完了,放到锅里焯水,“她不说,我们也不能提,否则……”

“是这个道理。”季大姐也懂,“那毕竟人家还是两口子,还有三个孩子,我以前在乡下也不是没有遇上人家两口子吵架,我上去劝,反而最后人两口子一起冲着我来了的事情。”

良馨笑了一声,“大姐还遇到过这样的事呢?”

“遇到,不止我遇到,我还看到不知道多少回这样的事情。”

季大姐道:“这事又关乎着吴团长的道德层面,一个弄不好,传到师领导那边去,以后说不定也会影响升官,人家有三个孩子,你再是家属会会长,也不能惹事上身。”

“哪怕不是团长,是普通人家,我也不能上赶着去问,所以刚才没出声留她。”

“是,我也看到了。”

良馨和大姐聊着家常,鸡脚煮了大概十五分钟后捞起再次洗净,砌在甲鱼的四周,将削了皮的生姜切成厚片,放了进去,倒入黄酒,添水上锅开炖。

从篮子里挑出来一条海鲈鱼,良馨把剩下的海鲜放到冰箱里。

电饭煲里的米饭蒸熟了,良馨先将给嘟嘟炖的鸡蛋羹端出来,“大姐,端去先给嘟嘟垫一垫肚子。”

盛出一碗米饭,晾凉后,拌上杂鱼,放到小橘面前。

小橘安静吃着小鱼拌饭,嘟嘟两只小手举着识图学字本,盛着鸡蛋羹的汤匙递过来了,才张大小嘴吃掉。

厨房逐渐充斥着米香、鸡蛋香、蒸出来的豆腐香和甲鱼鸡脚香味,良馨很享受食物带来的生活滋味。

陆冲锋拎着公文包一进大门,闻着一看就是良馨做的菜香气,不由加快了步伐。

“我回来了!”

良馨正在切着鲈鱼肉,没有走出厨房,只随口回了一句,“这么快。”

陆冲锋:“?”

这才分开两个小时,怎么又变了一个样子?

笑脸没有了,热烈欢迎也没有了不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陆冲锋复盘走之前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看向季大姐,“……早上谁来过了?”

“没谁……”季大姐顿了一下,“就吴团长家属过来了一趟,随便说了几句话,不到一分钟就走了。”

吴团长家属?

陆冲锋皱眉走到厨房水池洗手。

良馨正好想冲洗菜刀,看见他将水池挡地严严实实,“院子里有水池,外面有卫生间,跑这里洗手。”

陆冲锋搓着肥皂的手一顿。

终于看他一眼了,结果下一秒就嫌他烦!

吴团长家属。

吴团长。

陆冲锋边冲掉手上的泡沫,边回想季政委似乎提过一两句吴团长的风言风语。

正当陆冲锋思考的时候,良馨突然递了一勺汤到他嘴边。

陆冲锋一怔。

良馨道:“尝尝味道怎么样。”

陆冲锋试探问:“你自己怎么不尝?”

“你比我重要,你尝。”

良馨也是第一次做这道菜,不想尝到奇怪的味道。

陆冲锋面部肌肉瞬间微松。

良馨刚才应该只是太忙了,不是变了。

陆冲锋张嘴将汤喝掉,汤汁醇厚极鲜,鲜美中还带着丝丝甜味,“好喝!炖的好!不咸不淡,特别好喝!”

良馨笑了,“我也尝尝。”

看着良馨直接用他喝过的汤匙,去勺子里舀汤吹了喝,陆冲锋心情彻底变了,翘起了嘴角。

老婆真的没变!

也并没有嫌弃他!

陆冲锋将吴团长和吴团长家属都抛在了脑后,“我闺女呢?”

“刚才在这坐半天了,吃完鸡蛋羹,坐着就睡着了。”

良馨道:“先让她睡一会,吃午饭了再叫起来。”

季大姐知道陆副师长一回来,两人就黏黏糊糊,借着陆副师长提到嘟嘟,起身离开厨房,“我去看看嘟嘟,别睡掉下来了。”

陆冲锋站到了良馨身后,侧过头亲了亲她的脸,“辛苦了,老婆。”

“都是油烟,你往那边站。”

“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油烟味,我就站这。”

良馨回头看他,“往后再退两步,不然挡我走路。”

陆冲锋往后退了两步,就两步。

良馨看他这样,笑了一声,“其他菜都好了,我再做个窝贴鲈鱼就能开饭。”

“不急。”

陆冲锋看着良馨红扑扑的脸,走出去倒了一杯茶进来,“喝口水,忙了一早上了吧。”

“边陪嘟嘟玩,边烧饭,没感觉到忙。”

良馨正在切肥肉片,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茶,看着他微微干燥的嘴唇,“你上午是不是忙的也没怎么喝水?你也喝。”

陆冲锋刻意贴在良馨刚才喝水的杯沿位置,灌了几口茶,“你不说,我都没发现渴了。”

良馨将前面搅拌蛋清留下的蛋黄和生粉加热,调成浓糊状的窝贴浆,再将切成长方形的鲈鱼肉和肥肉片用盐、味精、麻油拌匀放到窝贴浆里。

“这是什么吃法?”

陆冲锋好奇看着搪瓷碗,“你总是比我会做饭,做的都是我见都没见过的。”

“那是。”

良馨笑着道:“你不是特意把我送去大城市见了四年世面。”

“怪

不得,比不了比不了。”

陆冲锋也笑了,“我老婆可是真见过大世面的人!”

良馨忍不住笑出了声。

陆冲锋一回来,有他陪着聊天,做饭就是另一种舒适惬意的感觉了。

良馨先将肥肉铺平在撒了干粉的搪瓷盘子里,再逐件将鲈鱼肉贴在肥肉上,最后再撒上一层薄薄的干生粉。

陆冲锋完全被从未见过的菜吸引了,“这么精细,比小灶食堂的大师傅做菜都还要精细。”

良馨任他夸奖,打开煤气灶大火,锅烧热后放油,再端离火位,把鲈鱼肉肥肉贴件逐一排放入锅中,用慢火半煎炸。

肥肉滋滋作响,猪油香气和煎鱼香气扑面而来。

陆冲锋道:“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忍不住要咽口水了。”

肥肉片和鲈鱼片刚熟,良馨就端锅倾倒在漏勺里,再用筷子夹起一块肥肉片和鲈鱼片依然沾在一起的递给陆冲锋。

“都吃饭了,还给我做什么。”

陆冲锋连吹都忘记吹了,说完就张嘴吃掉筷子上的肉,烫得“嘶哈嘶哈”。

良馨连忙扶住他的下颌,踮起脚去吹他的嘴。

连吹了几下。

良馨松开道:“想吃肉想傻了?刚倒出锅,你又不是没看到。”

陆冲锋嚼着满口生香的窝贴鲈鱼,“这也太好吃了,好吃得我差点说不出话!”

“你那是好吃的说不出话吗?”

良馨看他没事,放心去将漏勺里的肉都摆在盘子里,“你是被烫得说不出话。”

要不是忘记吹了,哪能意外享受到老婆主动吹他的嘴。

陆冲锋暗想,但没说出来,“被香了半天了,早就想吃了,外焦里嫩,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吃!”

“做的多,够你吃的。”

良馨将摆好盘子的窝贴鲈鱼递给他,“先端出去,再来盛饭,我来弄嘟嘟的饭。”

鸡脚炖甲鱼、窝贴鲈鱼、蒜泥青菜和重新放了作料做的荷包豆腐一一端上了桌。

嘟嘟的午餐是荷包豆腐、两颗水煮海虾、青菜和带着小耳朵的饭团,最后良馨又端来了几块小青苹果。

季大姐忍不住先道:“哎呀,良馨做的菜就是漂亮,看着就有食欲,怪不得我们嘟嘟长得这么好。”

嘟嘟被爸爸放到儿童座椅里,小脸有点懵,还没完全醒过神来,但看到荷包豆腐上的小花草,指着道:“饭。”

良馨用温水打湿的手帕帮女儿擦了擦小脸,“对,嘟嘟到吃饭的点了,饿不饿?”

嘟嘟点头,“饿。”

陆冲锋拉开椅子坐下,“今天这菜,感觉都需要配点酒。”

嘟嘟突然转头看向爸爸,“爷爷。”

陆冲锋一懵,纠正,“是爸爸!”

“说你像爷爷了。”

良馨发现这话说的他也有可能没理解,继续道:“嘟嘟都知道爷爷才会说这样的话,一看到有硬菜,就找借口说适合喝酒。”

陆冲锋:“……”

“我不像他,一点都不像!”

陆冲锋指着酒柜里的红酒,“我要喝也是跟你喝两杯红酒,再说我刚才也是随口一说,下午还要上班,爸什么时候会随口一说,不像!”

良馨将手帕放到旁边,跟着坐下,盛了一碗鸡脚炖甲鱼汤给他,“不像就吃吧,后面又放了胡椒粉,甲鱼汤配胡椒粉是一绝,会比你前面尝的时候还要好喝。”

“是吗?我尝尝。”

陆冲锋把刚才的事也忘了,端起小碗喝了一口,鲜得眉心舒展开来,“这汤真是鲜的一绝!确实配上胡椒粉更香了,你多喝点,补身体的。”

良馨帮季大姐盛了一碗,才盛自己的,看着澄净油亮的汤汁,喝了一勺,甲鱼汤配上胡椒粉独特的鲜美醇香,鼻腔里忍不住松出一口气,“鲜!”

“真鲜!”

陆冲锋夹起甲鱼的壳放到良馨碗里,“看着汤色挺清澈的,没想到这么浓郁这么鲜。”

就一块壳,没什么肉,主要是她喜欢吃裙边,良馨没再推脱,咬了一口软滑鲜嫩的裙边,细腻滑润,入口即化,“吃鲈鱼,趁热吃才好吃。”

嘟嘟两只小手抓着虾仁和荷包豆腐,小嘴塞得鼓鼓嚼着,已经吃清醒了。

陆冲锋也不再客气,连着肥肉片一起夹起鲈鱼肉放到米饭上,大口吃起来。

没过一会,半盘窝贴鲈鱼和两碗米饭就见底了。

陆冲锋吃撑了,主动抢着收拾碗去洗,收拾干净后,才上楼抱着良馨午睡。

良馨一觉睡醒,陆冲锋已经去上班了,窗帘半遮住阳光,外面时不时传来鸟叫声。

良馨翻到了陆冲锋的枕头上,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肥皂香和洗发水的香气,闭上双眼安静躺了一会,享受难得片刻的宁静。

等彻底躺舒服了,良馨下床拉开窗帘,刚推开落地窗,就看到吴团长家属走到了大门外。

“嫂子,喝杯茶。”

良馨将茶杯放到吴团长家属的面前。

吴团长家属看着已经关闭起来的大门,又看了看客厅敞开的门。

“都关起来了,反而引人注目。”

良馨笑着道:“就正常聊聊天,别人不会注意,问就说厂里招人,我找你来问问愿不愿意去上班,反正大姐也不在家,只有你我知道我们到底聊了什么。”

吴团长家属比除夕夜,也在这个客厅看春晚时,确实瘦了很多,眉间充满了难以排解的郁气。

听到良馨这么说,她身体松了松,“我是看到季家大姐抱着嘟嘟出去玩了,才特意卡着时间来的。”

“厂子里忙,我也难得休息。”

良馨道:“正好下午没人在,可以跟你好好聊一聊。”

话都说到这里了,吴团长自然而然哽咽道:“我早就想来问问你该怎么办,但又怕你……”

良馨递了卫生纸给她,“怕我说的你不满意?”

吴团长家属摇了摇头,“不是,是……就是,老吴,他每天自己在家写诗,他说没什么,当我还像以前一样不识字,但我之前每晚跟着家属们去上学字补习班,也有小学文化水平了,该认得的字都认得,他就是在写那种怀念人的情诗,我……我也是窝囊,只能装作不知道。”

良馨在心里松了口气,终于说出来了,“他这样多久了?只是自己写写情诗怀念人,没有跟谁来往吧?”

“怎么没有。”

吴团长家属眼睛立刻就哭红了,手里的卫生纸也湿透了,“之前他跟那女的来往了一百多封信了,我也是后来才发现,我这么多年省吃俭用,衣服都是补的不能再补了,才去扯布做一件新的,师里面包坊开了这么多年,我连个面包的味道都没尝过,就算买来也全省给他们爷四个吃,我就想把家里的日子过好,我这么信任他,结果他却背着我联系上了当年驻地没结成婚的那个姑娘,跟人谈情说爱!”

良馨继续给她递纸。

吴团长家属用卫生纸蒙上双眼,哭出了声,哭了几声后,稍微平缓点道:“良会长,我没有戳破这件事,但我的心天天都泡在苦水里,夜夜都在哭,你说我该怎么办?”

良馨握住了她的手,“嫂子,你是一位伟大的母亲。”

吴团长怔了一下,眼泪瞬间又涌了出来,“良会长,我就知道来找你,你能懂我,我不是怕他抛弃我,我也不是真的窝囊,我担心我那,我那三个孩子的前程啊!”

“这事一捅破,他爸档案上就有污点了,他爸生活作风有问题,孩子未来都得受影响,你说我,什么本事都没有,小的才刚会走路,孩子跟了我就是受罪,我不是当年的大丫,不是当年的廖医生,我……”

吴团长家属哭得说不下去了。

良馨道:“是不能离婚。”

吴团长家属听到这话,挂着一脸泪水,震惊抬头。

“怎么这个表情。”良馨笑了笑,“难道你以为我会劝你离婚?”

吴团长家属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不知道你会怎么说,但

根据以前的经验,我以为……我以为你会劝我离婚。”

“以前廖医生和大丫姐的情况跟你完全不一样。”

良馨先前递纸是为了中断吴团长家属的情绪,让对方时不时有一种被安抚的感觉。

谈到这里了,良馨将纸都放到她面前,“廖医生不离就真是跟生活在地狱一样,大丫姐那个当初是想把她往死里害,她们俩遇上的人可以说就是一个败类,再说,廖医生没孩子,小丫,他爸恨不得她不存在,吴团长对三个孩子,我平时看还是很在意的。”

吴团长家属继续点头,“就是他当爸当的没话说,这么些年,我才那么信任他。”

“虽然这事是吴团长犯错,但离了婚你们也一样会受连累,被周围人指指点点,孩子在学校可能也会被嘲笑,不是每个人都懂道理,有些人才不管你可不可怜,就喜欢欺负弱小。”

良馨先挑着对方心坎里的话说:“再说你要是离了婚,你和孩子的团职住房,团职工资,师里的学校和免费医疗,就都没了,离开部队,孩子长大后,像是升学,参军,招工,作为军人子弟会有的内部照顾和优先资格,也都没了。”

吴团长家属看良馨就和看亲人一样,握住良馨的手,“良会长,你真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我不挑破,就只有我一个人受罪,要是挑破了,就是我带着三个孩子一起受罪啊,等他们长大了,工作,嫁人结婚,那是要被歧视一辈子的,不离,凭他爸的身份,孩子起码不会受罪,未来也不会有这些遭罪的烦恼,但我……我真是……”

“你的心也是肉长的,又不是铁做的,尤其你这么多年全心全意付出,就更伤心难过了。”

良馨叹了口气,“你辛苦了。”

吴团长家属像小孩一样扁着嘴巴哭了两声,“我谁都不敢说,每天满脑子都是你,又怕你觉得我窝囊,良会长,你听完,有没有一些窝囊的解决办法,我实在是苦啊。”

“先别哭了,哭多了也伤身,不能只用哭来排解情绪。”

良馨去倒了温水,拿了一条新的手帕给她用,“你既然不打算离,就肯定得找点感兴趣的事做,你想一想有没有什么想做的,我可以联系地方上的单位和学校,帮你解决。”

“我也知道哭多不好。”

吴团长蹲在搪瓷盆边,洗了一把脸,“也想了很多办法想转移,但我每天都围着孩子和家里转,哪有什么时间去做其他事,这阵子我在写日记,但有时候写着写着又忍不住委屈难受地哭了。”

良馨看着沙发上掉出来的一个小册子,“这是你的日记本?”

吴团长家属惊了一下,连忙转头,想到这就良馨一个人,浑身立起的汗毛又缓缓平了下去,“对,你要看的话就看吧,别嫌弃我的字丑就行。”

良馨并没有打算看。

但吴团长家属都这么说了,良馨便拿了起来,刚翻开就看到一页漂亮的字,“这字哪里丑了,我上小学的时候,字跟你的字根本没法比!”

吴团长家属灰暗的眼睛出现一丝亮光,“真的?你可是壮元!”

“真的。”

良馨认真看了几页,“嫂子,你很有才华。”

吴团长家属听到夸奖,刚洗完的脸也跟着亮了不少,坐回原来的位置,探头看良馨手里的日记,“才华?没来11师之前,我都不识字,哪有什么才华。”

“识字多的人只是有文化,不代表有才华。”

良馨指着一句话读,“你看你写的,我感觉自己就像是水里的水草,看得到阳光,阳光却再也照不到我的身上,这多会比喻,多有画面感,多戳人心,多有才华!”

吴团长家属这么多年只有人场面上说她会勤俭持家,背后都说她抠门,从来没被人夸过。

良馨一夸就夸得这么强烈,夸得她心脏扑通狂跳,说话都不自然了,“真的?”

“真的!”

良馨每次回答都给予坚定的肯定,“才华是天赋,嫂子,既然你字都认得差不多了,小栋才不到三岁,平时也没时间去外面,我觉得你可以尝试写故事,再把写的故事投稿到杂志上。”

吴团长家属捂着心脏,不敢置信看着良馨,“良会长,你不用这么哄我!”

“我哄你干什么,我是认真的。”

良馨也有点兴奋,“现实你为了孩子,决定牺牲自己维持现状,但这种牺牲,又让你精神上遭受巨大痛苦,我刚才还说让你转移注意力,转眼就发现你还有这么一个绝佳的天赋,你可以用你的天赋加上你亲身经历的痛苦,转化成故事,现实无法改变,你就安排你的角色人物在故事里改变命运,通过虚构重塑经历,批判你想批判的人,我觉得你真的可以去尝试一下,不然真是太可惜你的天赋了。”

吴团长家属依然不敢置信,但眼里又有着微弱的火苗慢慢燃烧起来,“你可是良馨,你居然能这么说我,我……我真的有天赋?”

“你要不信,就先尝试写写看。”

良馨见鼓励有效了,又道:“不过呢,你是军嫂,不能完全复刻自己的经历,否则会发不上去,而且这样很可能也会让你陷入重复性创伤或者沉溺于宣泄,你可以先看看别人是怎么写的,现在文艺领域已经都逐步解冻了,像是《大众电影》《电影文学》,还有已经复刊的《萌芽》《故事会》,上面就有很多贴近普通人生活,情感表达隐忍和批判婚姻背叛者和第三者的故事,这些故事也较为符合当下社会环境和风气。”

吴团长家属表情又惊又喜,一时间看上去已经忘了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我写了,不通过怎么办,我,我我写了人家认出来我怎么办?对了,我听说杂志贵得很,订阅的话要五毛钱一个月,这么多杂志一个月就得一两块。”

良馨看着习惯性抠着算账的吴团长家属,静静不说话。

吴团长家属看到良馨的表情,突然握紧拳头,“订!我全给自己订上!”

良馨笑了,“你写的时候可以不用本名,想一个笔名,对了,一直都听大家称呼嫂子为吴团长家属,我都还不知道嫂子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周小花。”

周小花不好意思一笑,“名字有点土,一般不好意思说给别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