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讲完表白计划后,陈则眠期待地看向郑怀毓,问:“你觉得怎么样?”

郑怀毓眸光微转,看了陈则眠两秒:“要听实话吗?”

陈则眠:“当然。”

郑怀毓皱了下眉:“实话有点难听。”

陈则眠还当是自己的计划什么漏洞,催促道:“快说。”

郑怀毓很委婉地表示:“我在车里多给你备点套吧。”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在明显不过,陈则眠很想假装自己没听懂。

但可惜的是,他听懂了。

“……”

原来竟是这种难听,那还是真不大好入耳。

陈则眠以拳抵唇,轻咳一声:“我是说整个计划,这么表白够正式了吧。”

“够,求婚都够。”郑怀毓直起身,抱臂斜倚车门:“可是有必要搞这么正式吗?陆灼年没跟你表白过吗?”

陈则眠趴在方向盘上,垂头丧气道:“他表过,只是他说喜欢我那天,我还没太想明白,表现得不好,他就撤回了。”

郑怀毓垂眸问:“表白还能撤回?”

陈则眠很不好意思地说:“能的。”

郑怀毓坐上副驾驶:“那他要是不接受你的表白,你也撤回吗?”

陈则眠完全没想过陆灼年会拒绝,听到这个问题后愣了愣:“不会吧。”

郑怀毓手指在腿上轻敲:“我是说万一。”

陈则眠想了一下:“那就撤回吧,撤回还能做朋友,反正我们早就跟谈了没两样。”

郑怀毓恨铁不成钢道:“你还知道你俩和谈了没两样啊。”

陈则眠说:“这样挺好的,相当于试谈了。”

他本来以为爱情会很难,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又觉得好像也没那么难。

和友情区别不大,维系起来很容易。

没有想象乱七八糟的烦心事,两个人做什么都有商有量,甚至没有吵过架。

他们一个极度克制,一个极度放纵;一个循规蹈矩,一个随心所欲;一个稳定从容,一个任情恣性。

明明是完全相反的两种性格,却恰好能包容对方身上的特别之处。

总之就是刚刚好,特别好,难怪那么多人搞同性恋。

“不是同性恋好搞,是你太容易上钩了,”郑怀毓忍不住掐了把陈则眠的脸:“真是便宜姓陆的了。”

陈则眠懵懵懂懂地抬起头:“啊?”

郑怀毓看了陈则眠一眼:“你不知道吗?从我第一次见你们那天起,陆灼年就一直在钓你,他居心叵测,早有图谋。”

陈则眠回忆道:“第一次见面?是去射击场那天吗?”

郑怀毓摇头:“品牌慈善晚宴,萧佲兀请你喝酒那晚我也在。”

陈则眠呆了呆:“啊?”

郑怀毓问:“你是惊讶我在,还是惊讶他那么早就开始钓鱼了。”

陈则眠都挺惊讶的。

因为他既没在现场看到郑怀毓,也没有发现陆灼年在钓他。

如果不是郑怀毓突然提起,陈则眠都该把那晚上发生的事忘干净了。

当然,就算郑怀毓提了,陈则眠也想不起来陆灼年具体都说了什么。

他就记得萧佲兀非要他喝酒,陆灼年来了把酒杯扔了,然后他们一起上楼去见唐老。

唯一印象比较深刻的就是打唐老的干孙子,还有叫了薛正伟一晚上‘政委’。

“那晚肯定不是开始。”

郑怀毓笃定地给出结论,推开车门,优雅地迈下车,临走前又点了陈则眠一句:“你还是好好回忆回忆,你的陆少是什么时候开始撒网的吧。”

陈则眠在原地呆了两秒,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回忆不起来。

他之前一直以为是开始治病以后,陆灼年对他的感情才有了变化。

难道居然更早?都能追溯到慈善晚宴那天了?

怪不得陆灼年一见到萧佲兀就阴阳怪气,萧佲兀给他买了别墅以后,陆灼年就立刻给他买了楼王,陈则眠还以为陆灼年是在和萧佲兀雄竞,现在看来……

陆灼年就是在和萧佲兀雄竞!

当一件事露出端倪,那么剥茧抽丝,往日重重都蒙上了一层说不清的暧昧颜色。

陈则眠突然想起有一次在萧可颂打牌,自己不小心连着两次摸到了陆灼年的手,陆灼年当时就说了句‘我是故意的’。

卧槽,不会那时候就在钓他吧!

陈则眠一头磕在方向盘上,耳根烫得几乎要烧起来。

这么看的话,陆灼年对他超乎寻常的控制欲,在很早以前就初见端倪了。

可他竟然一点都没发现。

陆灼年弯得也太早了,作为男频主角,弯的时候就一点犹豫也没有吗?

陈则眠世界观再次受到强烈冲击,浑浑噩噩地开车回家,看到陆灼年之后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问他究竟什么开始钓自己的。

陆灼年见陈则眠眼神躲闪,问他怎么了。

陈则眠不好意思说,便转移话题道:“你今天不是觉得不舒服吗,现在怎么样?”

陆灼年回答:“没事了。”

虽然心底里很想把陈则眠时刻拴在身边,但陆灼年从不会借着性瘾的由头乱来,但凡能克制,必然是以自控为先。

他素来端重矜傲,就算病了,也是个体面的病人。

反倒是陈则眠最近火气很大,一入夜便辗转难眠,不得入睡,连着找了陆灼年三晚,做尽了不体面的事。

到了第四天。陆灼年都忍不住问他这是怎么了,要他带去医院检查检查。

陈则眠思来想去,觉得要么是性瘾传染,要么就是晚上喝的养生汤有问题。

他怀疑是养生汤用料太补,可隔了两天再喝,也没有像之前那样。

殊不知辅料里的补品一周一换,这周恰好换掉了鹿茸,改放成疏经活络、凉血化瘀的藏红花。

汤药的凉血效果很不错,陈则眠终于消停了几天。

但夜里消停了,白天的事却又来了。

这天一早,陆自瑧派人送来请柬,邀请陈则眠到陆宅小聚。

陈则眠坐立难安,跟在陆灼年身后问:“你爸找我什么事啊?”

陆灼年坐在沙发上,随手翻过一页书:“不知道。”

陈则眠急得在原地转圈,排除了种种其他可能后得出结论:“是不是咱俩的事情败露了?”

陆灼年想起两个人至今悬而未定的关系,掀起眼皮看向陈则眠:“咱俩有什么事?”

陈则眠一个箭步冲上来,压低声音说:“当然是睡了的事。”

陆灼年见陈则眠抓不住重点,直接放下书问他:“陈则眠,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陈则眠知道陆灼年想听什么,可订的车还没到,表白大计还没有完成,就说了句:“你先别急,我在安排了。”

陆灼年满不在乎道:“我有什么可急的。”

不急你这是什么语气。

陈则眠凑过去,亲了亲陆灼年下巴。

陆灼年翻书的手指微顿:“有事?”

陈则眠又亲了陆灼年嘴角一下:“别生气嘛。”

陆灼年并没有生气。

他已经习惯了陈则眠的回避,也知道对方就是不稳定的性格,所以并未逼着陈则眠承认什么。

再难想明白的问题也总会有一天能想明白的。

他们还有很多时间。

陈则眠最直的时候他都熬过来了,现在陈则眠都会坐在他怀里亲他哄他了,这进展已经堪称进步神速。

陆灼年单手托住陈则眠后腰,在他唇边落下一个轻吻:“你好好想想,我什么时候跟你生过气?”

在陈则眠的记忆中,陆灼年好像经常不悦,但突然要他说具体什么时候生过气,他一时竟也说不出来。

“那你最宽宏大量了。”

陈则眠觉得自己才是宽宏大量,都没有记住陆灼年的‘不悦’,在策划告白的同时还要安抚陆灼年的情绪,真的是非常不容易。

谈恋爱比起交朋友还是有点难度的。

同性恋也不是那么好搞的。

陈则眠揽着陆灼年的脖颈,稍微剧透了一下:“你就等着吧,好饭不怕晚。”

陆灼年不是很信任地看向陈则眠:“你能憋出什么好饭来?”

陈则眠不能透露更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放心吧,绝对让你终生难忘。”

听到这话,陆灼年的心已然凉了半截。

比陈则眠不开窍更怕的,是陈则眠灵机一动,毕竟谁也不知道他这一动能动到哪儿去,以往的经验早已充分论证了这一点。

陆灼年预感到自己肯定会终生难忘,但是好的难忘还是坏的难忘无法预测。

印象里陈则眠上回灵机一动,就是帮他拿鞋那次。

陆灼年抵着额角,提前叹了一口气。

陈则眠不满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陆灼年说:“头疼。”

“你就等着瞧好吧。”陈则眠勃然大怒,猛地站起身:“我上楼换衣服去了,你也快点,别让你爸等太久。”

到了陆宅,还是上回那个花厅。

桌子上摆好了茶点,等待客人享用。

管家请陈则眠在此稍坐片刻,转头对陆灼年说:“大少爷,陆先生说您到了以后,先去书房找他。”

陆灼年看了陈则眠一眼。

陈则眠叼着玫瑰杏仁酥抬起头:“你去吧,不用管我。”

陆灼年伸手抹了下陈则眠唇角的点心渣,又把自己的手帕留给他,让他吃完记得擦嘴。

陈则眠点点头,看着陆灼年走出花厅,继续低头猛吃茶点。

佣人们最擅长察言观色,见陆灼年对待陈则眠的态度重视,自无人胆敢怠慢,远远地看哪个点心吃空了就赶紧补上,甚至有消息灵通者,在十分钟后送上来一杯星乐冰。

比起小花厅的轻松自在,陆家书房的气氛十分凝重。

陆自瑧坐姿端正,凝视着站在书房中央的陆灼年:“学校那边说,你半个月没去上课了。”

陆灼年有点无语:“我不去上课,你就找陈则眠?”

“他是这方面的专家,”陆自臻若有所思:“听说他还很有金融眼光,替郑董儿子选的两支股票涨势都不错。”

陆灼年:“……”

陆自瑧拧起眉头,表示不解:“别人家的孩子和他在一起都有所长进,就你是个例外。”

陆灼年淡淡道:“课程又不会落下,您何必操心。”

陆自瑧眉梢微松:“目前还是要以学业为重,不要耽迷小情小爱。”

陆灼年神情没有半分变化,未置可否。

陆自臻继续道:“作为过来人,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等你到我这个岁数,再回首看这段经历的时候,你可能连他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了。”

“不会的。”

陆灼年又说了一遍:“不会的,无论哪个时候他还在不在我身边,我都会记得他的样子。”

陆自瑧微微一怔:“你确定?”

陆灼年语调没有丝毫变化:“我确定,因为他不仅是我喜欢的人。”

陆自臻抬眸看向儿子。

陆灼年:“他是我的解药。”

听到这短短的几个字,陆自瑧猝然一惊。

考量半晌,终究无计可施。

陆自瑧头疼欲裂,从抽屉里取出一盒雪茄。

陆灼年主动上前把雪茄剪好,将雪茄递给了父亲。

陆自瑧尚未来得及欣慰,就听陆灼年说:“你抽完雪茄不要离陈则眠太近,他有哮喘。”

陆灼年退开几步,站到窗边打开窗:“最好换身衣服。”

陆自瑧把雪茄扔回盒里:“不抽了。”

陆灼年点点头:“那更好。”

陆自瑧见状忍不住问:“灼年,你如今这么在意他,若是有一天……他不喜欢你了怎么办。”

陆灼年云淡风轻:“会死吧。”

陆自瑧:“……”

*

陈则眠在小花厅吃点心吃到饱,正坐着吹风喂鱼。

陆自瑧叫了他一声:“陈总。”

陈则眠起身道:“陆总。”

“这次请你来陆宅没别的事,”陆自瑧抬手示意陈则眠请坐,拿出一张空白支票放在桌子上:“灼年已经答应去留学了,你这张支票忘记带走了。”

陈则眠哪里好意思拿,连声拒绝。

陆自瑧端起茶杯:“刚才和灼年说了会儿话,耽误了些时间,久等。”

陈则眠回头看了一眼:“陆少呢?”

陆自瑧说:“去看他母亲了,他母亲身体不好,知道你们在恋爱,怕灼年欺负你,把他叫过去说话了。”

陈则眠下意识解释:“我和陆少……”

不等陈则眠把话说完,只见陆自瑧拿起空白支票,在上面写了一串数。

“谢礼你不收,见面礼可不能再推辞了,”陆自瑧放下笔,郑重其事道:“灼年挑剔,能遇见个合心意的人是缘分天定。”

陈则眠看得眼花,一时都没数清是几位数,只看见上面是一串1。

陆自瑧把支票放到陈则眠手中:“这是亿里挑一的寓意,你必须得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