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陈则眠没有不高兴,就是惊讶。

纯惊讶。

这实在太不像陆灼年说出的话了,而且是陆灼年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在正常的情景中讲出这种话来。

陈则眠觉得陆灼年在激他,当即不服输道:“可以可以,你还想什么了,都说出来给我听听。”

陆灼年沉默几秒:“不太好讲。”

陈则眠听到这几个字就颇觉不妙,毕竟陆灼年上次不好讲那句,真是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又很脏吗?”陈则眠问。

陆灼年回答:“没有很脏,是有关实验结果的学术问题。”

陈则眠不明所以:“学术问题有什么不能讲的?”

陆灼年淡淡道:“学校里都能听懂中文的同学虽然不多,但也不少,我打字发给你。”

几秒后,陈则眠手机屏幕顶端弹出一条消息。

【陆:Does the whitening effect of essential oil bath balls affect the anus.】

陈则眠:“……”

“我可以收回刚才的话吗?”陈则眠大脑有点缺氧:“你还是不要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

陆灼年轻笑一声,未置可否,和陈则眠确定航程信息后挂断了视频,回教室继续开组会了。

从京市到波士顿的航行时间有十五个小时。

陆灼年出国那天,陈则眠觉得这十五个小时特别特别漫长,当他真的坐上飞机,飞往另一个国家的时候,又觉得这十五个小时也没那么难熬。

这次订的是豪华头等舱,休息的空间大,也足够安静,坐着并不憋屈,供应的餐食和饮品中规中矩,属于那种不是特别好吃但也挑不出错来的口味。

芝士培根土豆泥沙拉还不错,高碳水高蛋白,陈则眠吃完就困,断断续续睡了12个小时,没一会儿也就到了。

他本来拿了笔记本电脑,计划在航行途中优化新游戏建模大纲,结果一直到飞机降落,电脑也没离开电脑包。

在豪华头等舱装商务精英计划,失败。

陆少爷手眼通天,到了M国依旧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陈则眠一迈出舱门,就看到了陆灼年。

以及陆灼年身后的保镖和车队。

车是由豪华轿车改装的防弹车,外观低调,内核强化,保镖大多是白人,身着西装,气势磅礴强悍,腰间鼓鼓囊囊的,明显是配着枪。

陆灼年站在一群保镖前面,非但没有被掩盖光芒,反而更加出众。

舷梯上的陈则眠恍惚一瞬。

陆灼年始终都是那么尊贵、卓越、超群绝伦。

他不用说什么,更不必做什么,只是站在那里,就被光环笼罩,是人群耀眼的焦点,独一无二的主角。

路人频频侧目,偶尔与同伴交头接耳,低声讨论这位黑发黑眸的高大青年究竟是什么身份,更好奇又是谁能值得这样的人物,如此大张旗鼓地迎接。

并非他们少见多怪,毕竟接机接到停机坪的人虽然不少,但能带着持枪保镖和整个车队进来的就不多了,估计全世界也没几个人有这样的神通。

看到陈则眠出现的刹那,陆灼年冷峻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整个人的气场都柔和下来。

陈则眠心中升起某种隐秘的欣喜——

现在是我的了。

这么尊贵、出众、耀眼的陆灼年。

是我的了。

陈则眠快步迈下舷梯,下了两个台阶又嫌走路太慢,直接单手一撑,在路人和乘务人员夸张的惊呼声中,从4米高的舷梯上翻了下来。

陆灼年神色有瞬息变化,短暂的紧张之后,很快又反应过来这个高度对陈则眠而言易如反掌,紧张的情绪都化为更深的欣喜。

他展开手臂,稳稳接住扑向怀中的陈则眠。

陈则眠眉开眼笑:“快抱着我转圈。”

陆灼年微微抬起眉梢:“转圈?”

陈则眠总是能抽象得别出心裁:“电视里都是那么演的,久别重逢后要抱起来转。”

“我现在想演的电视剧没剧情,”陆灼年在他鬓边落下轻吻:“是国内不能播的那种。”

陈则眠嘿嘿一笑,转头小声跟陆灼年说:“回去路上可以先给你亲。”

陆灼年眸色倏然暗沉:“回家。”

陈则眠跟着陆灼年往车上走:“你住哪里?”

陆灼年说了个地址。

他在波士顿住的房子是一套顶级豪华服务式公寓,提供24小时管家式服务,不仅能够住宿,还融合了接待、餐饮、泳池、按摩等多种服务设施。

整个公寓只有22个私人住宅,一梯一户,房源非常稀缺。

这间公寓是陆自瑧准备的,萧可颂看陆灼年在这边住,也想办法租了一套,陆灼年住在11层,萧可颂在8层。

陈则眠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好兄弟:“可颂怎么没来?”

陆灼年亲自打开右后车门:“没告诉他。”

陈则眠发出一个略带不解的鼻音:“嗯?”

“他要知道你来,会影响我办事。”陆灼年把陈则眠推上车:“过几天再告诉他。”

陈则眠回头惊恐地看了陆灼年一眼:“要办几天吗?”

陆灼年没有回答,只是锁上车门,用英文通知司机开车。

车队浩浩荡荡,驶离国际机场。

重逢刹那热血上头,两个人嘴上尺度都很大,可真到了车上都逐渐冷静下来,两个人一左一右,都坐得规规矩矩,没亲也没抱,甚至连话都没再说。

隔着手机屏幕想了很久的人终于出现在眼前,想说的话太多,反而不知道先说哪句才好。

每一句都很重要,又都不那么重要。

当思念触手可及,非说不可的话也变得可有可无。

陈则眠侧头看了陆灼年一眼,只觉得这个人从上到下、从头到尾,连额角垂落的头发丝儿都完美地契合在他的审美上,怎么看都赏心悦目,没有一处不顺眼。

他喜欢得不得了。

这么大这么好的一个陆灼年,是他的了。

如果人类没有进化掉尾巴,陈则眠现在的尾巴一定能翘到天上去。

翘到能顶起一瓶汽水。

陈则眠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陆灼年看向陈则眠,欲言又止,意味深长。

陈则眠疑惑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很厉害,神机妙算,料事如神,”陆灼年语气不算焦急:“前几天家里来电话,说我爸下楼的时候不小心踩空台阶,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陈则眠瞳孔微微放大:“摔下来了?没事吧?”

陆灼年摇了摇头:“没事,就是脚崴伤了。”

陈则眠惊讶道:“什么时候的事?”

陆灼年回答:“周二晚上,不严重,做了两天理疗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昨天他专程去檀山寺还愿,捐了善款给菩萨重镀金身。”

陈则眠一听大龙傲天还有精力去檀山寺,就知道他摔得不重,沉思道:“所以‘登高跌重’的劫,应该算是过去了吧。”

陆灼年微微颔首:“我爸在菩萨前又求了一支灵签,签文显示有惊无险、逢凶化吉。”

陈则眠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那估计没问题了,檀山寺的菩萨还是挺灵的。”

陆灼年看了陈则眠一眼:“你比菩萨灵。”

陈则眠侧身问陆灼年:“你爸摔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于情于理我都该探望才对,见面礼都收了。”

听到‘见面礼都收了’几个字,陆灼年唇角微微勾起:“你和他们又不熟,去了也不自在,知道了不去又不合适,我就没告诉你。”

陈则眠:“这跟自在不自在没关系,就算是朋友家里有事,作为哥们帮忙去看看也是应当的,更别说咱俩还这个关系了。”

陆灼年似笑非笑:“咱俩什么关系。”

陈则眠看了陆灼年一眼,说:“男朋友。”

陆灼年不是很满意这个回答:“收了见面礼还只是男朋友吗?”

陈则眠:“那你说是什么?”

陆灼年直接讲出自己想听的称谓。

陈则眠心里其实大概知道陆灼年想听什么,只是在外面不太好意思说。

他看了眼前面开车的白人司机,压低了声音在陆灼年小声说了三个字——

“是你老公。”

陆灼年喉结动了动,抬手降下与前排隔板,说了两个字:“下去。”

陈则眠用行动表达了自己对陆灼年非同一般的思念。

从国际机场到陆灼年的住处路程很远。

停车的刹那,陈则眠喉结上下滑动。

陆灼年拇指在陈则眠唇边一抹,声音微哑,用英文吩咐司机下车。

关门声响起。

陈则眠扒着车窗,透过玻璃观察四周环境:“安全吗?”

“安全,”陆灼年把陈则眠拽下来:“车窗贴了防窥膜,外面看不见。”

陈则眠全身发软,侧着脸趴在座位上,衬衫扣子被解开了几颗,露出大片雪白的颈背。

陆灼年轻抚过蝶翼般的肩胛骨,垂首吻在陈则眠额角:“没有晒黑,比以前还白了。”

陈则眠手指痉挛般地抽了抽:“是、是美白产品效果好。”

“能够全身嫩白的精油浴球,”陆灼年对其中一款产品的记忆尤为深刻,对测评结果给予肯定:“确实很嫩。”

新生般的细嫩皮肉禁不住磋磨,陈则眠整个人触电般颤抖,呼吸急促如哮喘发作,眼睛里瞬间蓄满了生理性的眼泪。

就在陆灼年准备进一步检验产品功效之时,一张略带疑惑的俊脸出现在车窗前。

萧可颂把脸贴在玻璃上,疑惑地往里看。

他刚才隐约看到陆灼年的车在动,就过来看了一眼。

由于车窗贴着单向防窥膜,他什么也没看见。

但车里的人能看见他。

陆灼年没有再继续动作,抬手捂住了陈则眠的嘴,用气声说:“别动,有人。”

陈则眠抬头看到萧可颂,猛地瞪大了眼睛。

虽然知道车外的萧可颂看不到自己,但他还是下意识拢上了衣服。

陈则眠想说话又怕自己压不住音量,想拿手机又怕萧可颂看到车里有光,只能拽过陆灼年的手,用食指在掌心里一笔一画地写:“他咋在这?”

陆灼年也非常无语。

他提前查过课表,萧可颂今天课程排得很满,晚上还有组会。

这个时间,萧可颂可能出现在校园的任何地方,就是不应该出现在住宅的地下车库。

陆灼年也是算好了时间差,觉得不会碰上萧可颂,才直接带陈则眠回住处。

“没想到他逃课了。”

陆灼年贴着陈则眠耳廓,用极低极低声音说:“别理他,萧可颂最没耐心,一会儿自己就走了。”

陈则眠屏住呼吸。

萧可颂看不到车内情况,又拉了下车门,发现车门也拉不开之后,果然转身走了。

陆灼年和陈则眠同时松了口气。

下一秒,欢快的手机铃声陡然炸响!

陆灼年闭了闭眼,脸上飞速划过一瞬骂得很脏的表情。

陈则眠吓得打了激灵。

在安静的地下车库,这声响铃犹如一道惊雷。

萧可颂脚步微顿,诧异转身。

陆灼年摸出压在身下的手机,看着屏幕上闪烁的‘萧可颂’三个字,没忍住低声骂了个脏字。

“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