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烟花相送,陈则眠回到了盛府华庭。
还没停车,他就远远看到家里的灯亮着,昏黄朦胧的光透过玻璃窗,影影绰绰地印在心上。
依照陈则眠丢三落四的作风,如果是平时,他会以为是自己出门前忘了关灯,可今天是他生日,陆灼年刚刚又给了他那么多惊喜。
所以一定是陆灼年回来了!
陈则眠迫不及待,连开门进屋确认的时间都等不及,直接在电话里问陆灼年:“是你吗是你吗?”
陆灼年声音中满是笑意:“是我。”
陈则眠心脏陡然跳了起来,即便早有预期,心中仍止不住欢喜,语无伦次道:“马上拐进小院,你出来,快出来,我要第一时间看到你。”
陆灼年靠着门柱:“我看到你的车了。”
院门敞开,庭院前两盏柱头灯发出柔和的光。
有人在等他回家。
陈则眠一个漂移把车顺进车位,甚至没等方向盘完全回正,人已经从车上跳下来了。
陆灼年站在灯下,含笑看着他。
陈则眠猛地一蹿,跳到陆灼年身上,低头就吻了过去。
陆灼年被他撞得后退半步,后背磕在石墙边,撞得生疼。
相拥刹那,思念如野火燎原,瞬息点燃心跳,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燃烧。
陈则眠叼着陆灼年微凉的薄唇,用舌尖反复勾勒那漂亮的唇形。
陆灼年眸色逐渐深暗,抬手扣紧陈则眠脖颈,将他更深地压向自己,动作间带着不容忽视的占有欲。
呼吸声渐渐急促,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炽热。
月光穿透云层,光影照亮了彼此英俊的面庞。
陈则眠摸向陆灼年的口袋,没摸到想要找的东西,又摸向对方腰后。
陆灼年按住陈则眠,嗓音微哑,性感又磁性:“礼物在家,没带在身上。”
“谁摸礼物了,”陈则眠凑近陆灼年,鼻尖抵在颊侧,低声问:“陆灼年,你手铐呢?”
陆灼年呼吸微窒:“你真想玩吗?”
陈则眠爪子不安分地动来动去:“说了见面就给你铐,我说话算话。”
陆灼年单手握住陈则眠手腕:“不想弄疼你。”
陈则眠挠了挠下巴,无所谓地说:“里面都包了棉花,不会疼的。”
陆灼年攥紧掌心的手腕:“你买了?”
陈则眠点头:“嗯。”
陆灼年牵着他往别墅走:“这么乖?”
陈则眠没有无缘无故的乖,他有自己的小算盘:“等会儿你铐我一次,我铐你一次。”
陆灼年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陈则眠:“你想怎么铐我?”
陈则眠果然早有预谋。
他双手交叉,举过头顶:“这么铐到地下室的铁艺床上,你半躺着靠在床头,手臂和腰腹受力向上抻起来,绷起的肌肉线条肯定很好看。”
陆灼年欣然同意:“可以试试。”
几分钟后,陈则眠以上述姿势,被陆灼年铐在了床头。
陈则眠:“……”
因手臂高高吊起,窄瘦的腰肢更加纤长,有种不盈一握的美感,柔韧有力,薄如纸片,仿佛能钉出形状。
陆灼年对于陈则眠的设想给予高度评价:“确实很好看。”
陈则眠仰起脖颈,刻意露出脆弱雪白的脖颈:“这样是不是更好看。”
陆灼年低头吻上陈则眠颈侧的红痣,抬手拨开手铐,和他十指相扣:“先上楼吃饭吧。”
陈则眠捏着陆灼年的手指:“不做吗?”
陆灼年手掌按在陈则眠腹部:“肚子饿得这么扁,你还有力气做吗。”
陈则眠下巴搭在陆灼年肩膀上:“又不用我出力,你想来随时都能来。”
陆灼年轻抚陈则眠的头发:“发病期不能时时照顾你的感受已经很抱歉了,你现在明显没兴致,我还要把你铐在床头乱来,那就真成禽兽了。”
陈则眠笑了起来:“也不是没兴致,就是不知道你什么走,总是难免心慌,有种……假期马上结束,第二天就开学的感觉,不上不下的,没心情做别的事。”
陆灼年说:“我周日晚上走,还有好几天呢。”
陈则眠掰着手指数了数。
现在已经是周三晚上了,今天不能算,周日陆灼年就走了,那天肯定也没心情玩。
“周四周五周六。”陈则眠搂着陆灼年脖子:“只有三天,也能叫‘好几’吗?”
陆灼年轻笑一声:“是下周日。”
陈则眠倏然抬起头:“真的?”
陆灼年直接给陈则眠看了假条。
陈则眠:“你会不会请太多假了。”
陆灼年说:“不会,以前每次犯病也都会请假,有你之后病假都请得少了,只能算是折抵。”
陈则眠属于有自己独特世界的那种人,从来不需要去刻意融入别的群体,自己跟自己就能玩得很开心。
他自由随性、不拘一格,总是习惯保持那种潇洒自如、来去如风的状态,犹如一颗磁铁,总是吸引着别人靠近,却素来不曾为谁刻意停留,更不会过度依恋谁。
但感情会放大贪念和占有欲。
上次离开波士顿回国,除了身体吃不消,需要和陆灼年物理隔离之外,陈则眠也想从心理上让自己脱离那种热恋上头的状态,独自一个人冷静冷静。
掩耳盗铃、欲盖弥彰。
分别未能冷却陈则眠上脑的热血,反而让他确认了一件事——
他真的好喜欢好喜欢陆灼年。
喜欢到才刚刚见面,他就已经开始想他了。
由于陈则眠连续数日未曾上班,陆少爷回国的消息不胫而走。
陆灼年邀约不断。
他没时间全部参加,索性都凑成了一局。
有人问陆灼年最近在忙什么,怎么好不容易回国一次还这样难约。
陆灼年非常不经意地说:“没忙什么,主要是陪男朋友,空的时间玩玩游戏。”
众人闻言无不震惊失色,面面相觑。
男朋友?
陆灼年有男朋友了?
在场表现不那么诧异的,只有知情人叶宸,和听说陈则眠曾经自称‘陆小眠’的薛铎。
两个人不约而同,转眸看向陈则眠。
陈则眠不语,只一味低头喝汤。
众人心中虽然好奇,但见陆灼年戛然而止,也不好继续追问,只能看向他的好兄弟叶宸,希望能从叶宸那里得到些许信息。
叶宸很快收回视线,并未将那些探究的眼神引向陈则眠。
良久的沉默中,陈则眠脸都快埋进了汤碗里,也没有任何坦然承认的意思。
陆灼年面露不悦,皱着眉,屈指敲了敲陈则眠面前的桌子。
陈则眠无辜地抬起头:“陆少,您也要喝汤吗?”
陆灼年语气听不出情绪,不咸不淡地提醒道:“来之前你怎么说的。”
陈则眠:“……”
他确实说过可以如果有人问,可以聚会上公开情侣关系,但没想到陆灼年直接0帧起手,弄得他一点准备也没有。
饭桌上的人几乎个个都是人精,在陆灼年如此‘不动声色’地暗示下,除了沉迷于干饭的刘越博,剩下的大多都猜出了陆大少的男朋友是谁。
居然是陈则眠。
最初的惊诧过后,众人心中又升起一丝了悟,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从结果反推过程,之前种种不合常理之处也都有了解释——
难怪陈则眠从最开始的边缘小狗腿一跃而成如今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难怪陈则眠能开陆少谁也不能碰的风神,难怪陈则眠和陆少不知从何时起就形影不离,难怪都知道约陆少约不到就约陈则眠。
最先琢磨过味儿来的几个人恍然大悟,一通百通,相互交换着眼神。
微妙而安静的气氛在包厢内蔓延,足足持续了半分钟。
直到一声‘卧槽’打破沉默。
刘越博灵光一闪,警犬抬头,拿着手中的烤鸭卷指向陈则眠:“卧槽,不会是你吧陈则眠!”
陈则眠是遇强则强的战斗型人才,本来还在装缩头鹌鹑,听到质疑后整个人瞬间支棱了起来,一键三连:“是我,怎么了,你有意见?”
刘越博属于能屈能伸型大丈夫人才,看到陈则眠理直气壮的连续反问,登时回忆起被冰美式支配的恐惧感,连惊愕和疑问都不敢表现出来,坐在原地摇了摇头,连说了三个‘好’字。
“好好好,”刘越博鼓掌以示支持:“太好了,我强烈支持。”
陈则眠:“……”
莫名其妙的掌声令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刘越博本着‘丢脸不能自己丢,大家一起丢等于他没丢’的原则,鼓掌的同时环视众人:“怎么,难道你们都不支持么。”
这一句话相当于把所有人都架了起来。
零星的掌声接连响起,从稀稀拉拉到犹如雷鸣。
陈则眠:“……”
不是,刘越博一句话给我干哪儿来了。
这还是地球吗?
叶宸都忍不住为这精彩的场面鼓掌喝彩。
陆灼年神色自若,即便面对如此尴尬的场面,他依旧不动如山,镇定从容。
陈则眠见陆灼年完全没有制止的意思,只能越过他探身按住叶宸的胳膊,抓狂道:“叶少,你就别跟着起哄了。”
薛铎已经快笑得简直快抽过去了。
陈则眠破罐子破摔,面无表情地看向薛铎:“好笑吗?”
“好笑啊,”薛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刘越博说:“陈则眠,这就是你带出来的兵。”
陈则眠:“……”
经历了那样一场神奇而诡异的官宣后,陈则眠决定近十年内不会再参与任何二代圈的聚会了。
程紫伊听说陆灼年回来后,专程设宴邀请他和陈则眠吃饭以示感谢。
自从陈则眠在机场替她出了一次头,经纪人张堃消停了好几天,再查到陈则眠身份后,更是见面就点头哈腰地和她道歉。
程紫伊提出要跟欢愉传媒解约,张堃也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说会去和公司商量。
“我是一定会解约的,”程紫伊悄悄告诉陈则眠:“欢愉传媒已经烂透了,借着孵化网红的名头选妃,给艺人灌酒下药,我算是命好,对那个药物成分过敏,吐了投资人一身,又高烧到39度才逃过一劫。”
陈则眠眉梢蹙起:“都这样了还没人报警,他们是有什么把柄在公司手里吗?”
程紫伊缓慢地点了点头:“公司拍了他们的照片和视频,谁敢报警呢?而且吃了小金丸以后,神志不清醒,在视频里看起来都很主动,是你情我愿的样子,说不清的。”
虽然照片和视频一旦发布到网络上,很快就会被网警定位封锁,流传开的可能性不大,但设身处地去想,哪怕只有一个人看到,都是对受害者的伤害。
所以受害者投鼠忌器,施暴者却肆无忌惮。
欢愉传媒这套肮脏的交易链,已经形成固定的运作模式——
以打造明星网红为诱饵将人吸引过来,挑选出漂亮合适的猎物,选定目标下药,送到富商权贵的床上,被拍下不雅照片和视频。
在照片和视频的威胁下,受害者无力反抗,只能沦为钱色交易的一环。
有的受害者为了防止自己照片泄露,甚至会化身加害者,不仅帮助公司遮掩,还会规劝新的受害者不要把事情闹大。
想要彻底逃离淫窟,只能傍个金主专属一人,或者混到娱乐圈顶层获得影响力,再花钱买回自己的不雅视频,解约逃脱。
隐藏在纸醉金迷下的黑暗令人震惊。
陆灼年垂眸不语。
欢愉传媒公司内发生的一切,与二十年前的瑶台阆苑案几乎如出一辙。
孙局也说过,当年有人漏网潜逃。
这个人掌握着违禁药品秘方,用了近二十年的时间,在瑶台阆苑的废墟上,建造了一座新的人间鬼蜮。
陈则眠父亲会在瑶台阆苑案收网当日失踪,大概率是身份暴露或者遭到了背叛。
掌握秘方的人是否会知道陈则眠父亲的消息呢?
冥冥中,命运的巨轮悄然转动。
陈则眠同他父亲一样嫉恶如仇,气得直捶桌子:“还有没有王法了!他们就这么无所顾忌,肆意妄为?”
程紫伊垂下肩膀:“这种丑闻一旦沾上就洗不掉,艺人是公众人物,名声比什么都重要,没有人敢拿自己做赌注,以卵击石。”
她也想过站出来指认,可这个决定不光会影响她自己。她可以承受谩骂、面对质疑甚至干脆退圈,可是其他人呢?
如果那些视频因为她对抗公司而泄露,她万死难辞其咎。
程紫伊无助地红了眼圈,哽咽道:“我是不是很自私,明明知道有人受到比我更深的伤害,却不敢发声、不敢阻止,只借着你和陆少的影响力独善其身。”
陈则眠看着程紫伊,很认真地对她说:“这不是自私,你只是没有办法。”
程紫伊眼泪夺眶而出:“我真的、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报警肯定是要报的。”
陈则眠直截了当:“但我们出手要快,必须一击即中,如果能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警方就把相关人员都及时控制起来,照片和视频外泄就不会有时间外泄。”
程紫伊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那怎么才能及时把他们控制起来,那么大一个公司,如果没有关键证据,警方也不可能把他们都抓起来审问啊。”
陆灼年仿佛预感到什么,转眸看向陈则眠。
陈则眠说:“我可以想办法接触你们老板,设法从中取证。”
陆灼年猜测落实,霎时心绪纷乱。
二十年光阴如梭似箭,因果在这一刻绕回起点。
所有了解内情的人都小心翼翼地守护着陈则眠,希望他免担宿缘、远离危险。
可他终究还是捡起了父亲遗落的剑,以身为刃,一头撞进了错综复杂的过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