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陈则眠刚把小狗崽身上的羽绒服扒下来,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掏出手机一看,竟然是叶宸。

这可真是稀奇了,虽然他们四个玩得挺好,但其中关系也是有排序的。

在陈则眠这里的排序是陆灼年(男朋友)、萧可颂(好哥们)、叶宸(男朋友的好兄弟、好哥们的好兄弟)

兄弟是平常可以不联系,真出了事儿却能一起商量一起承担;哥们就是天天一起吃喝玩乐,有事儿各跑各的那种。

其中叶宸和陆灼年绝对是双向好兄弟,但萧可颂就指望不上了,他连自己的事儿都指着叶宸和陆灼年扛。

萧可颂是典型的猫猫型守卫。

就是看起来很够意思,连你半夜上厕所都能在门口替你站岗,但是随便出点什么动静,他跑得比谁都快的那种。

简单来讲就是情绪价值满分,忠诚度别问。

这一点在他读小学时就已初见端倪。

当时有一道语文关联词填空题是这样的:他()牺牲自己,()出卖组织。

小学生的错误作答五花八门:他(与其)牺牲自己,(不如)出卖组织;他(一会儿)牺牲自己,(一会儿)出卖组织;他(白白)牺牲自己,(忘了)出卖组织……

萧可颂选手的作答,哪怕在一众叛徒中也能独辟蹊径-——

他(担心)牺牲自己,(提前)出卖组织。

背叛中竟然还带了那么一丝运筹帷幄的绸缪未雨?

和陈则眠没有章法的胡作非为有异曲同工之妙,这可能也是他俩人能玩儿到一块儿去的原因。

总之,四个人里面和陈则眠交集最多的,除了陆灼年就是萧可颂。

无论从哪边论,叶宸都是和陈则眠联系最少的一个。

所以叶宸为啥会给他打电话?

叶宸上次单独找他,还是他弟弟叶玺逃学那回。

难道他弟又逃学了?

陈则眠不明所以,把小狗放在软垫上,抬手接起了电话:“叶少?”

叶宸的声音听起来与平时没有两样:“陈则眠,你在忙吗?”

陈则眠:“没有,玩狗呢,什么事儿你说。”

叶宸:“……”

“什么狗?”叶宸诡异地沉默了几秒:“你不是过敏吗?”

陈则眠揉了揉狗肚子:“这个狗不过敏。”

叶宸顿了顿:“我这边有点事,方便去找你一趟吗?”

陈则眠看了眼时间,都快晚上十点了:“现在吗?”

叶宸斩钉截铁:“是。”

陈则眠听到叶宸冷肃的语气,也不自觉重视起来:“怎么了,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难道是可颂哪边知道了萧家出事了?可案子还在侦办中,一切尚未定论,他又能知道什么呢?

见叶宸久久不语,陈则眠有点坐不住了:“到底怎么了叶少?是可颂有什么事,还是陆灼年?”

叶宸说:“不是,没有,是我,我想出来喝酒。”

陈则眠疑惑道:“啊?喝酒吗?找我?陆灼年不让我喝酒啊。”

叶宸惜字如金:“他还不让你玩狗呢。”

陈则眠被叶宸噎了一句,有点莫名其妙:“你怎么了叶少,心情不好吗?”

叶宸深吸一口气,深感自己为兄弟背负太多:“对,我心情不好,所以能出来喝酒吗?”

陈则眠刚把狗带回家还没收拾,而且现在正值隆冬,外面又齁冷的,出去喝酒要是让陆灼年知道了,自己没准还得挨训。

三层不利因素的叠加下,本来就与叶宸不甚坚固的友情毫无胜算。

陈则眠没说去,就是不想去。

但叶宸和萧可颂是多年好友了,在钓猫方面经验丰富:“灼年和可颂都不在国内,有些事我只能跟你说了。”

陈则眠0秒咬钩:“什么事?”

叶宸为了兄弟不要名声,不惜把电视剧当秘密讲给陈则眠:“我有一个朋友,她是顶级豪门的私生女,是家主去外省出差时怀上的,之前一直和她妈住在外地,后来她妈去世了,她就来京市找她爸。”

陈则眠顾不上玩狗了:“然后呢,然后呢?”

叶宸说:“具体情况见面再谈吧,后来她闺蜜知道了这个事,拿着她的信物,顶替了她的身份,被认回豪门了。”

陈则眠大吃一惊:“我去,真假千金啊。”

叶宸:“差不多这意思,现在就是她闺蜜不仅顶替了她的身份,还让她去她们家当丫鬟……当佣人,这其中好多事一两句话说不清,你能出来吗?”

陈则眠已经开始换衣服了:“能能能。”

叶宸以拳抵唇压住笑声:“那我现在接你去。”

陈则眠把手机放在一边,打开扬声器:“你先别挂啊,等会儿,我收拾一下,回来继续听你讲。”

叶宸刚说了‘行’,就听到耳机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恍惚中,他还听见什么铃铛玩具掉到地上的声音。

陈则眠也不知道小狗崽会不会乱尿,喃喃自语:“还是给你关笼子里吧。”

叶宸:“……”

陈则眠抱着狗转了两圈,又不舍得关它一夜,最后举起狗看着它说:“算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关你这么久太可怜了,你就在家等我吧。”

小狗很喜欢陈则眠,吧唧吧唧地去舔陈则眠的脸。

耳机里传来某种黏腻的水声。

陈则眠拨开狗头:“别舔我嘴!”

叶宸出声提示他还在:“陈则眠,我快到了。”

陈则眠赶紧收拾出来一间屋子,铺好垫子,放上食碗水碗,准备把狗关了进去。

这个狗确实黏人,陈则眠每次关门,它都能找到各种角度钻出来,陈则眠跟它对峙半天,才给狗关进屋。

陈则眠忙活出一身汗,就脱了卫衣,换了薄衬衫坐在沙发上消汗。

叶宸听到耳机里略微急促的喘息声,默默摘掉耳机,改连车里的蓝牙:“忙完了?”

陈则眠说:“忙完了,你接着讲。”

与此同时,门铃和叶宸的声音同时响起:“我到了。”

这么快?!

陈则眠打开门:“你也太快了。”

叶宸应道:“嗯,有人比较急。”

陈则眠拿起羽绒服往门外走:“那就赶紧走吧。”

叶宸目光越过陈则眠,不动声色地往屋里看:“我渴了,能给我倒杯水吗?”

陈则眠说:“行,那你先进来坐,不用换鞋了。”

叶宸:“你家的地毯?”

陈则眠说:“我怕那狗尿地毯上,就卷起来了。”

叶宸:“……”

他迈进玄关,目光不着痕迹地四处打量,往进客厅走的时候,反复思索了好几次他为什么要在期末周放着论文和考题不看,跑到陆灼年家里替兄弟捉奸。

客厅地上掉着一个袋子,旁边是摔出来的铃铛项圈。

叶宸捡起皮质项圈,面不改色地放在一边。

陈则眠端了杯温水过来,见叶宸手边放着刚才掉在地上的项圈:“你喜欢小狗吗?”

叶宸呛咳一声:“你的狗呢,可以看看吗?”

陈则眠打开屋门,一只奶里奶气的小狗崽‘蹭’得窜了出来,领地意识还挺强,抱着叶宸的皮鞋,咬住鞋带就不撒口,嗷呜嗷呜的甩头。

陈则眠轻轻踢了狗屁股一脚:“不许咬。”

小狗崽咬得很投入,而且还挑衅地看了陈则眠一眼。

陈则眠从袋子里拿出驯狗鞭,敲了敲瓷砖:“不!许!咬!”

看到鞭子,小狗果然老实了一些,不敢明目张胆的咬,就抱着叶宸皮鞋,假装很谄媚的舔,然后趁陈则眠不注意的时候再继续咬鞋带。

叶宸:“……”

原来真的有狗,也真的有鞭子。

是真奶狗。

不过傅听潮到底怎么和陈则眠沟通的,怎么能让陆灼年误会成这样?

叶宸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本来想给陆灼年发条微信,让他别回来了,结果看到陆灼年留言说已经协调好了航线。

行吧,那回就回吧。

叶宸只能动动手指安慰道:你别急,事情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

陆灼年秒回:你到哪儿了。

叶宸:你家。

陆灼年:陈则眠在干嘛?

叶宸看了眼陈则眠,用白描地叙述方式,如实回复道:狗舔我鞋,陈则眠用鞭子抽狗。

陆灼年:……

叶宸拍下一张照片,刚准备发给陆灼年澄清事实的时候,手机先震了震,跳出一条消息。

陆灼年:你还加入进去了。

叶宸无话可说,他觉得陆灼年可能已经气到神志不清,直接删了照片,回了一串省略号。

陈则眠还惦记听八卦,把狗从叶宸鞋上强行拽下来关回屋里:“走啊,喝酒去。”

叶宸站起身,同情地看了陈则眠一眼。

陈则眠疑惑地歪了下头:“怎么了?”

叶宸欲言又止:“没事,走吧。”

到了包厢,陈则眠发现除了叶宸,郑怀毓、薛铎、刘越博、闫洛,甚至连沈青琬和程紫伊都在。

陈则眠惊讶道:“不是,这到底怎么了,都是来商量真假千金那个事儿的吗?”

众人纷纷看向叶宸。

叶宸气定神闲,把前情提要大致讲了一下。

程紫伊弱弱提问:“是不是假千金后来还和真少爷在一起的那个。”

陈则眠吃惊地看向程紫伊:“你也知道。”

程紫伊轻咳道:“啊,略有耳闻。”

众人皆是唏嘘不已。

程紫伊本来就做过演员,讲起故事来绘声绘色,刘越博和闫洛都听得很认真。

只有薛铎越听越不对劲,拿起手机给叶宸发了条微信。

薛铎发了个疑惑的表情包:这不《还珠格格》吗?

叶宸面不改色: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薛铎:“……”

行吧,为了把陈则眠从家里带出来,叶少也真是煞费苦心。

人多起来你一句我一句,从假八卦聊到真八卦,最后不可避免地,说起了京市目前最受人关注的欢娱传媒案。

程紫伊虽然知晓不少内情,但其中大多都涉及其他艺人隐私,她不便透露,直说已经和欢娱传媒解约了,改签了一个影帝的工作室。

那个影帝名叫纪沉舟,在三十五时斩获影帝,至今已有十年,渐渐从幕前转到幕后,投资过电影、综艺,也投过一些其他项目,正在向资本转型。

他之前也是欢娱的艺人,后来和公司闹翻,光解约的官司就打了整整三年。

解约后,他成立了一个工作室,专门和欢娱对着干,抢艺人、抢项目、抢代言,反正只要能让欢娱传媒不爽的事他都干,也因此收获了一批死忠粉。

连向来苛刻毒舌的名导都对他称赞有加,说他出淤泥而不染,是资本洪流裹挟下逆流而上的一股清流。

但欢娱根深蒂固,背后有资本支持,纪沉舟独木难支,和欢娱解约后资源一年不如一年,工作重心逐渐从娱乐圈转向商业圈。

这次欢娱倒台,风雨飘摇之际,没人敢接这个烫手的山芋,纪沉舟顶着压力挺身而出,不仅获得了许多欢娱的资源,还签下了许多身陷绯闻的艺人,口碑一时间达到巅峰,无形中成为最大赢家。

陈则眠听到纪沉舟的名字,不自觉皱了下眉。

程紫伊注意到陈则眠表情变化,和闫洛换了位置,坐在陈则眠身边问:“怎么了?”

陈则眠说:“也没什么。”

纪沉舟这个人物在原书中着墨不多,陈则眠印象比较深刻的有两点。

一是纪沉舟很帅,虽然年逾四十,但娱乐圈的人本来就显年轻,他又长了张惊为天人的神颜,即便获得影帝后再无突破,不温不火了许多年,后来在综艺里凭借一张受惩罚的落水图爆火出圈。

二是纪沉舟很有韧劲,能争又能抢,而且胆大心细,连男主陆灼年的合作都敢撬,起因是一块地的使用权,陆灼年想签下来做人工智能产业基地,硬是被纪沉舟抢走盖了影视城。

不过这都是好几年以后的事情了。

现在的纪沉舟还没有完成从明星到商人的转变,但从其大刀阔斧地接手欢娱传媒艺人这点,已然可见其非同寻常的胆识和魄力。

可是他竟然抢走了陆灼年的地!

人工智能产业基地听起来就比影视城牛好不好。

陈则眠不自觉皱了下鼻子,在心里默默扣掉200分初始印象分。

人多热闹,时间过得也快,不知不觉就到了后半夜。

刘越博、薛铎又都是话多的人,闫洛在熟人面前也挺能说,程紫伊和沈青琬闺蜜俩无话不谈,往那儿一坐嘴最更是没停过。

从进屋后场子就没冷下来过。

叶宸左边是刘越博、薛铎,右边是程紫伊、沈青琬,四个人的声音立体循环式缠绕,嗡嗡嗡嗡地往耳朵里灌。

他忽然觉得萧可颂也挺安静的。

郑怀毓话倒是不多,主要也没时间聊,抽空在看明天的会议纲要。轻语工作室目前在职员工182人,陈则眠只管郑怀毓1个,剩下181个都是郑怀毓在管。

轻语工作室失去陈则眠只是失去创意,失去郑怀毓就是失去顶梁柱。

陈则眠看郑怀毓出来玩还加班,心里非常过意不去,于是决定不看他。

“都凌晨五点了,”陈则眠看了眼表:“没啥事我回家了。”

没想到,他这话一出,包厢瞬间安静下来。

刘越博牢记使命,坚决不敢在陆灼年赶到前放陈则眠走,干巴巴地说:“别回家。”

陈则眠:“??”

薛铎也说:“再待一会儿吧。”

陈则眠拿起羽绒服:“不行,我困了。”

刘越博猛虎扑食,按住陈则眠的羽绒服:“别,别,别,你要觉得没意思就玩点别的。”

关键时刻,程紫伊挺身而出,突兀而决然地站起身:“我给你们唱个歌吧。”

陈则眠:“????????”

程紫伊拿起茶几上的麦克风:“我参加了音综,正好练练,你们帮我听听怎么样。”

刘越博看程紫伊的眼神想在看一位英雄,赶紧叫服务员来调设备:“好好好,我们这些人里就陈则眠最会欣赏音乐。”

陈则眠面露疑惑,指了下自己。

我吗?

“你赶紧坐下,”刘越博拉着陈则眠坐下来,手心向上,朝程紫伊做了个‘请’的手势,想说‘请唱’又觉得好像有点不尊敬,就说了个:“请开始。”

好像更奇怪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干什么都无所谓了,只要陈则眠别回家玩狗就行!

程紫伊唱了一首歌,但一首歌再长也就四五分钟。

在这几分钟里,刘越博和薛铎狂按手机,商讨对策。

刘越博提出建议:实在不行咱哥几个凑点吧。

薛铎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刘越博:之前我哥让他带带我,一个月的价格是六十万,今天只留他到陆少回来,十几个小时你觉得多少钱够。

薛铎不语,只默默把聊天截图转发给叶宸。

待程紫伊一曲唱闭,三个人用一小时十万的价格,把陈则眠留了下来。

陈则眠和他们谈好价格,找了个角落窝着就睡了。

众人:“……”

刘越博小声提出疑问:“所以我们就花钱看他睡觉是吗?”

薛铎比较务实:“这钱陆少应该能给报。”

刘越博不解:“为啥陆少非得让我们跟他在一块儿?”

薛铎猜测:“是不是吵架了,陆少怕陈则眠跑了。”

叶宸后悔把狗照片删了,结果现在所有人都不能回家,要守在这儿相互作证,证明陈则眠确实没有回家玩狗。

等陈则眠醒来,都已经中午了,没想到叶宸他们还没走。

陈则眠神经再粗也反应过来不对劲了,撑着手坐起身:“不是,我犯什么天条了,你们看犯人似的看着我。”

薛铎看了眼手机,把等候费给陈则眠结了:“我也不知道,但你很快就知道了。”

陈则眠:“???”

包厢内众人鱼贯而出,很快就只剩陈则眠一个人。

最后关门前,薛铎给了他一个‘祝你好运的’表情。

下一秒,黑色的包厢门再次打开。

陆灼年逆光走来。

陈则眠陡然瞪大双眼:“陆灼年?!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陆灼年没有回答,沉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狗好玩吗。”

陈则眠看到陆灼年出现,以为昨晚大家突然叫他出来,是在给他安排见面惊喜,不由得笑了一下。

“别嬉皮笑脸的,”陆灼年面容冷峻,摘下皮质手套扔在茶几上:“我问你狗好玩吗。”

陈则眠猛地想起来家里还有只狗:“靠,我得给它喂饭去了。”

陆灼年抽下皮带,折了两折握在掌心,用皮带挑起陈则眠的下巴:“他会自己找吃的。”

“没吃的,”陈则眠拨开皮带:“我出门前给它关屋里了。”

陆灼年扳起陈则眠的脸:“别想狗了,抬起头来,看着我。”

陈则眠被迫仰起头,抬眼看向陆灼年。

陆灼年眼瞳深沉,眸心涌动着晦暗不定的光:“告诉我你是谁。”

陈则眠呼吸不自觉发紧:“陈则眠。”

陆灼年眼神有瞬息变化,手掌贴着陈则眠脸颊,缓缓向后摸去:“不对。”

陈则眠望着陆灼年:“我是你男朋友。”

陆灼年不轻不重地揪起陈则眠头发,强迫他将头抬得更高:“男朋友。”

陈则眠脖颈勾起脆弱的弧度,凸起的喉结更加明显。

陆灼年手中的皮带缓缓向上移动,顺着陈则眠胸口一点点靠近脖颈,最终停在喉结的位置上。

微妙的压迫感席卷而来。

陈则眠呼吸急促,心跳也逐渐加快。

皮带明明只是虚抵着脖颈,但牛皮粗粝的质感却异常明显,带来强烈的被掌控、被束缚的错觉。

像是……项圈。

没有系紧的、虚扣的项圈。

陆灼年眼睑微垂,注视着陈则眠灿若星辰的双眸:“回答我的问题,你是谁?”

陈则眠睫毛剧烈颤抖:“我是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