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抓捕

——燕枝跑了!燕枝逃走了!燕枝飞走了!

直到看见出宫名册上, 燕枝亲笔所写的自己的名字,萧篡这才明白过来——

为什么这阵子燕枝对他总是不冷不热的?

为什么前几日燕枝一定要干抄写名册这个活儿?

为什么这阵子燕枝乖乖吃药,乖乖睡觉, 连饭量都变大了?

因为他在积蓄力量!

他早就想好了,他早就计划好了, 他早就打定主意了。

燕枝早就想从他身边飞走了,而他却浑然不知, 还想着来日方长, 要立燕枝为后,筹备立后大典。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

顷刻之间, 天地惊变。

如山崩塌,如海呼啸。

萧篡气急攻心, 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高大的身形在狂风之中摇晃两下,最后像是被人从身后推了一把, 直直地倒下祭天台。

“陛下?陛下!”

身旁宫人士兵赶忙伸手去扶, 却根本来不及。

高台之下,文武百官见状不妙, 纷纷上前。

“陛下!!!”

下一瞬, “哐”的一声巨响——

萧篡将手中长戟抵在地上, 重重地插进石砖缝隙之中,弓着背,低着头,终于在落地之时,稳住身形。

“陛下……”

文武百官停下脚步,围簇在距离帝王三步远的地方,待回过神来, 忙不迭下跪行礼,俯身叩首。

“咚咚”几声,众臣几乎将头埋进地里。

“臣等罪该万死!”

此等有损皇威的事情,他们不敢多看。

万一……万一陛下日后想起此事,那……

萧篡却并不在意他们如何看自己。

他只是握紧手中长戟,低着头,强自咽下口中鲜血,拭去嘴角血迹,压下胸膛里翻腾不止的怒火。

他一面站起身来,一面点了几个名字。

“卞英、刘洵、陈群、王新——”

他的声音太低,被狂风掩盖,众臣一开始都没听清。

直到他猛地抬起头,狠戾如狼的目光从他们之间扫过。

四个被点到名字的大臣,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出列上前,作揖行礼:“陛下……”

“尔等各自率领一百禁军,封锁东西南北四处宫门。”

“是……”四个大臣交换了一个眼神,齐声应道,“是!”

萧篡不再理会他们,又点名道:“刘振、陈原、王兴、江益——”

四个身材魁梧的武将出列,抱拳行礼:“臣等在!”

“尔等各领两百禁军,封锁东西南北四处城门。”

“是!”

“祁进、程渊、竺才、公孙扬,各率五百禁军,自都城东西南北四角搜查,向内包围。”

“薛岩、谢继,即刻启程,前往西山大营,点取虎贲营五千精锐士兵,赶回都城,不得有误。”

“王庆、冯肇……”

萧篡一刻不停,一口气竟点了数十个大臣的名字。

快速下令,依次部署。

他的眼前,仿佛有一幅完整细致的大梁都城舆图。

随着萧篡一声声下令,大臣一声声领命。

须臾之间,整个梁都被萧篡筑起的铜墙铁壁团团围住。

就算是天上最自由的鸟儿,也飞不出他的掌心。

做完所有部署,萧篡下意识补了一句。

“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宫出城。若有违者,杀——”

不,不行,不能杀!

萧篡话还没完,就戛然而止。

“不能杀他。”

“他若不反抗,就好好地把他带回来。”

“他若反抗,就用麻绳……就把他打昏……”

萧篡几次改口,最后却道:“用绸缎把他绑了。不得伤他。”

众臣低头领命:“是。”

就在这时,有大臣低声道:“可陛下还没说,臣等要找的,究竟是谁啊。”

“皇后。”萧篡一手扛起长戟,一手死死攥着宫人名册,自文武百官中间穿过,头也不回地朝前面走去——

“燕枝是皇后。”

*

燕枝刚从太极殿出来的时候,天色尚好,晴空万里。

他背上挂着包袱,怀里抱着“小狗”,一路朝宫门的方向跑去。

他不累,只觉得自己越跑越兴奋,越跑越激动。

脚步越跑越快,身子越跑越轻。

他已经看见出宫宫人的队伍了!就在前面!

燕枝停下脚步,躲在宫墙拐角,用力压了压从怀里探出来的“小狗”脑袋。

“你先躲好,不要被别人发现。等我们出了宫再出来,知道了吗?”

幼狼“呜呜”了两声,但也没有挣扎,任由他摆弄。

燕枝一边按住它的脑袋,一边小声抱怨:“你怎么长得这么快啊?这才一个多月,你就长得这么大,都藏不下了。不过没关系,还好我提前想了好几个办法。”

他从怀里拿出一块蓝布,直接把幼狼包起来,假装它也是一个小包袱。

盖上包袱之前,燕枝朝它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嘘——从现在开始,不许乱动,也不许叫唤。”

“呜呜——”

“走吧。”

就这样,燕枝身后背着一个包袱,身前也抱着一个“包袱”,从宫道拐角出来的时候,正巧看见宫人出宫的队伍动了。

他心中一惊,生怕自己被丢下,赶忙小跑上前。

——等等我!还有我!我来了!

排队的都是四十岁往上的宫人,燕枝接在队伍最后面,有些扎眼。

燕枝也知道自己显眼,本想低头躲避,不让旁人发现,但转念一想,这种场合,他越躲越可疑,越躲越明显。

所以最后,他还是抱着包袱,忍住紧张得要发抖的感觉,昂首挺胸,努力站好。

他的名字就在出宫名册上!

他还有陛下亲笔所写的放奴书!

他才不怕!他什么都不怕!

燕枝鼓起勇气,挺起胸脯,顺便探出脑袋,观察队伍前边的情况,看看宫人出宫,到底是个什么流程。

只见两列士兵手握武器,立在宫门外。这是看守宫门的士兵,每时每刻都有的。

一个官吏一手执笔,一手捧着名册,站在一旁。

排到的宫人报上自己的姓名,拿出放奴书。

待核对无误后,这个官吏微微颔首,示意放行,另一个官吏便从箱子里拿出一锭银子,递给宫人。

最后,宫人接过银两,在名册上按下指印,离开宫城。

整个过程十分简单,所用时间也不过几息。

没多久,箱子里只剩下最后一块银锭。

原本站在队伍最后面的燕枝,也排到了最前面。

他按了按跳得厉害的心口,努力冷静下来,学着前边宫人的模样,从怀里拿出放奴书,递到核查的官吏面前。

“燕枝。”

“嗯。”官吏头也不抬,只是低头翻名册。

可就在这时,一阵风倏地吹来,吹乱官吏手里的纸张。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燕枝。

燕枝心跳一顿,还以为自己被认出来了,下意识就要解释:“我是……”

“你看起来不像四十岁啊?”

“我……”燕枝忐忑地说出排练过许多遍的说辞,“我在宫中犯了错,原本是要被打死的。正巧碰上陛下立后,宫里大喜,陛下不愿宫中见血,惹得皇后不快,这才饶我一命,放我出宫。”

他实在是不太会撒谎,说完这话,赶忙把手里的放奴书往前递了递:“我有陛下亲笔所写的放奴书,上面还有帝王印玺。”

燕枝抿了抿唇角,紧张地盯着对方。

所幸官吏扫了一眼,最后点了点头。

这确实是放奴书,上面写得清清楚楚。

——今有罪奴燕枝,相貌粗陋,举止粗鄙,侍奉不周,特赦出宫。

官吏又问:“你的名字在哪儿?方才还看见的,这会儿又被风吹乱了。”

“这里,这里!”燕枝忙不迭凑上前,翻到名册其中一页,指着自己的名字。

“行了,在这儿盖个手印。”官吏点点头,“拿上银子,出宫去罢。”

他接到的旨意就是这样,只要名字在名册上,手里有放奴书,就可以放人出宫。

至于此人因何出宫,放奴书上写的是“特赦出宫”,还是“恩典出宫”,都与他无关。

燕枝用拇指蘸了点印泥,盖在自己的名字上。

松开手的瞬间,他看着自己殷红的手印,脸上终于露出几分真诚的笑意:“谢谢。”

“不必客气。”官吏将名册收好,抬头望了望天,好心提醒他,“你是此次出宫的最后一个宫人,眼看着就要下雪了,快走罢。拿着银子,去前边铺子里买把伞。”

“好,谢谢大人。”

燕枝接过银子,揣进包袱里,快步朝宫门外走去。

两个官吏收拾好东西,也准备回官署去了。

燕枝抱着包袱,因为紧张激动,还是微微地发着抖。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敢想,什么也没有想,只有身体的本能,叫他交替着往前迈腿,不断地往前走。

直到转过一个拐角,他最后回头望了一眼。

望着高耸的宫墙城楼,确认守门士兵再也看不到他,他才敢再次迈开步子,大步跑起来,大口呼吸着外面的空气。

他出来了!

他真的出来了!

燕枝跑到大街上,跑进人群里。

像一只小牛犊,直直地往前冲!

就在这时,天色突变,狂风乍起,白雪骤降,百姓要么纷纷往家里赶,要么跑到路边的茶楼酒肆里,想着避一避。

燕枝混在匆忙焦急的人群当中,也不奇怪。

他没有听官吏的提醒,拿着银子,去铺子里买伞。

就算路过他心心念念的杨家铺子,他也没有停下脚步,进去买糖糕。

从前他总是背着陛下的弓箭,抱着陛下的武器,跟在陛下身后跑。

可是现在,他是背着他自己的包袱,抱着最亲近他的“小狗”,凭自己的心意,操纵自己的双脚,想跑去哪里就跑去哪里!

他不想留在这儿,也不想停下来,他只想往前跑,最好能够一下子就跑到南边!

糖糕而已,南边肯定也有!南边还有更好吃的点心呢!

他一路跑到城门前,刚准备跑出去,忽然,他的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慢慢靠近。

燕枝心中一惊,连忙回头看去。

只见一个眼熟的武将,率领着几百个士兵,正朝这里跑来。

士兵身披黑甲,气势浩大,显然是宫中禁军。

下一瞬,燕枝倏地反应过来,转回头,大步朝城门外跑去。

快!快跑!

又下一瞬,武将抬手高呼:“陛下有令,关闭南城门!任何人都不得出城!”

两百禁军重复陛下口谕:“关闭城门!不得出城!”

守在城门前的士兵反应过来,赶忙上前,站到城门后面,齐齐伸出双手,用尽全身力气去推。

城门向内开,门扇高大厚重,没有那么容易推动。

就算推动了,要完全关上,也需要一定时间。

许多家在城外的百姓,见城门要关,也都回过神来,纷纷往门外跑。

“官爷,官爷行行好!”

“眼见着要下大雪了!”

“我们得回家去啊!”

燕枝趁着这个机会,混在人群里,头也不回地往前跑。

轰隆——轰隆——

城门即将关闭的瞬间,燕枝不知被谁绊了一跤,整个人往前一扑,扑出城门。

嘭——

燕枝重重地摔在地上,怀里的“小狗”被他压住,“嗷呜”一声。

燕枝回过神,连忙抱着“小狗”,隔着包袱摸摸它,从地上爬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他回过头,只听见“哐当”一声巨响,城门在他面前缓缓关上。

而那个武将,也带着几百个禁军,来到了城门后面。

门关上的瞬间,隔着门缝,燕枝同武将对上目光。

燕枝被吓了一跳,赶忙抬起衣袖,挡住自己的脸,别过头去。

他心跳如鼓,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这些人不会是来抓他的吧?

他不会被认出来吧?

方才那一眼,他已经被认出来了吧?

燕枝腿软得厉害,身上也没什么力气,但他还是挣扎着,努力从地上爬起来,准备继续跑。

不管怎么样,他已经出城了,他还有机会。

快跑!

就在他即将离开此处的时候,他忽然听见,城门里有人问:“王将军,是否要派人将方才逃出去的人抓回来?”

被称作“王将军”的人思忖片刻,却道:“不必了。都是一些家在城外的百姓,他们不过是回家,出去便出去罢。”

“是。”

燕枝松了口气,但也不敢松懈,拖着瘫软的腿脚,跟着百姓往前走。

他原以为,陛下刚刚立后,会一直和皇后待在一块儿,至少要过大半个月,才会发现他不见了。

他还以为,就算陛下发现他不见了,也不会太在意,反正他在宫里的时候,陛下也不太在意他。

他没想到,陛下竟然这么快就发现了。

陛下竟然还会派士兵来抓他。

还好他没有去买伞买糖糕,还好他没有耽搁时间,一路都在跑。

否则他就被关在城里了。

不过……

也有可能是他自作多情了。

说不定这些人根本不是来抓他的呢?说不定只是官府在追查逃犯呢?

他又不是逃犯,他只是下意识逃跑而已。

况且,来追他的那个武将,看着很是眼熟。

同他对上视线的时候,燕枝有七八分确定,他已经认出自己了。

可是他却没有派人来抓他。

说明他们的目标不是他。

这样想着,燕枝心里安定许多。

直到走出去很远很远,燕枝才敢解开怀里的包袱,让“小狗”把脑袋探出来,透一透气。

寒风迎面吹来,雪粒打在他的脸上。

燕枝伸出手,细细碎碎的雪粒子如同刀子一般,在他的手指上划出一道小口子。

恍然之间,燕枝脑中闪过一件事情——

九月在北凉山猎场,他帮过一个小姑娘和她的小丫鬟,把迷路的她们送回女子营地里。

那个小姑娘说自己姓王,父亲是威武将军王兴。

临别前,小姑娘问他叫什么,回去告诉父亲,向他道谢。

而方才追过来的那位将军,正是威武将军,王兴。

燕枝好像明白了什么,抱紧怀里的幼狼,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面走去。

*

风越刮越大,雪也越下越大。

今年气候古怪,入了冬却迟迟不下雪。

到了今日,天色骤变,忽然就下起了雪。

刚开始还只是小小的雪粒,不过一刻钟,就变成大片大片的雪花。

又过了一刻钟,整个都城都覆上一层雪白。

萧篡仍旧穿着立后大典上的喜服,立于宫墙城楼之上。

此处城楼,就是大军还朝之日,他当着燕枝的面,宣布要选秀的城楼。

也是庆功宴当晚,他同燕枝一起看烟火的城楼。

玄色的喜服上染着血迹,狂风迎面吹来,吹乱由燕枝帮他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

萧篡面色铁青,紧紧地咬着后槽牙,死死地盯着城楼底下,不放过任何一个路过的人。

派出去的士兵一个接着一个,跑回来禀报——

“启禀陛下,北城门没有找到!”

“启禀陛下,东城门与西城门也没有找到!”

“陛下,南城门也……”

不等士兵说完,萧篡就握紧拳头,狠狠一拳砸在城垛上。

“嘭”的一声巨响,石墙上碎石飞溅。

燕枝……燕枝……燕枝!

他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就在这时,又有士兵来报:“回陛下!核查宫人出宫的那两个小吏过来了!”

萧篡猛地回过头,只见两个穿着青衣的小吏,被士兵带了上来。

两个小吏快步来到他面前,一拂衣摆,就要下跪行礼:“拜见陛下……”

“别跪了!”萧篡一个箭步冲上前,揪住他们的衣领,把他们从地上抓起来,“燕枝人呢?!”

“燕枝公子……”

找人的阵仗闹得这样大,两个小吏在来的路上也听说了。

“陛下明鉴!”

“臣等本不认识燕枝公子,只是按照陛下旨意行事。燕枝公子的名字在出宫名册上,他还拿出了放奴书……”

萧篡厉声打断:“是谁给他的放奴书?”

“是……”两个人对视一眼,“是陛下亲笔所书,所以臣等以为,是陛下的意思……”

“胡言乱语!”

萧篡下意识否认。

“朕何时给他写过放奴书?朕何时说要放他离开了?他自己偷偷把名字加到名册上,还伪造了一封放奴书,你们竟分辨不出吗?”

“就算你们分辨不出放奴书的真假,难道你们不知道,燕枝是朕的人吗?燕枝要走,你们不会来禀报朕?”

两个小吏怯怯地开了口:“回陛下,臣等确实不知……燕枝公子是陛下的人。”

萧篡沉默片刻,抓着他们衣领的手也松开了。

是了,他对外从来只说,燕枝是他的贴身侍从,是他的男宠。

燕枝不是他的妃嫔,更没当上他的皇后。

燕枝连一个名分都没有,除却近臣,哪里还有人知道燕枝是他的人?

其中一个小吏又道:“而且,臣等看过放奴书上印章,确实是陛下玉玺。”

“小臣还记得,那放奴书上写的是——”

“‘今有罪奴燕枝,相貌粗陋,举止粗鄙,侍奉不周,特赦出宫。’”

“轰”的一声,一道惊雷在萧篡头顶炸开。

一瞬间,萧篡想通了一切——

六年前,燕枝十二岁生辰那晚。

他忘了燕枝的生辰,没有给他买泡芙,燕枝对他的好感度掉了一点点。

那时他在批奏章,就随手写了一封放奴书,丢给燕枝,对他说:“朕特许你出宫去,不必再留在宫里当奴婢了。”

燕枝那个小傻蛋,被这一封放奴书和他的两句话,感动得眼泪汪汪的。

燕枝可怜巴巴地抱着他,说自己一定会对陛下忠心耿耿的,一辈子都不离开陛下,求陛下不要赶他走。

掉了的那点好感,马上就补了回去,而且补得更多更满。

萧篡见他哭了,换了个泡芙给他吃,就没再管他,更没去管那封放奴书。

反正燕枝对他的好感,永远都是满的。

反正燕枝永远不会离开他的。

反正燕枝永远都会喜欢他。

可是现在想来——

燕枝就连吃过的零食包装,都会仔仔细细地收藏起来,更何况是这封放奴书?

他一定也仔细收起来了。

不久之前,燕枝大病初愈。

醒来之后,他就跑去房间里,翻出了这些旧物件。

萧篡当时以为,这是燕枝喜欢他的证据。

可现在看来,这分明是燕枝意图离开的证据!

燕枝当时要找的,不是巧克力包装,也不是果冻壳子,而是这封放奴书!

燕枝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决定要离开了。

六年前,他亲手埋下的惊雷,终于在此刻炸开。

炸得惊天动地!炸得血肉横飞!

萧篡紧紧地绷着脸,面色铁青,猛地抄起搁在一边的长戟,绕过两个小吏,大步走下城楼。

燕枝!他得去找燕枝!

告诉他,六年前的放奴书已经过时了!现在用不了了!

他不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