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 日头正好,春风拂面。
燕枝和两个好友坐在廊下,晒着太阳, 看着风景,吃着泡芙, 喝着牛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泡芙和牛奶, 自然是萧篡派人送来的。
想也知道, 燕枝生辰那日,萧篡换了这么多泡芙, 他自己又不爱吃甜食,为了不浪费东西, 就只能送给燕枝吃。
不过这几日,萧篡像是刻意避着他一般。
只见泡芙,不见其人。
燕枝心绪渐渐平复。
他想, 萧篡不来也好。
距离一个月, 只剩下不到十日了。
他就这样和两个好友说说笑笑,熬过剩下十日, 最后回到南边, 和楚鱼一起, 继续卖糖糕。
这一个月,就当是回来探望两个好友。
也没什么不好的。
萧篡或许是决意放手了,或许是还在另想法子。
不过,这些都与他无关了。
燕枝垂下眼睛,看着手里吃了一半的泡芙,抿起唇角,越发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他一定要回南边去。
“燕枝?燕枝?”
就在这时, 他的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燕枝回过神,抬起头,唤了一声:“谢仪。”
谢仪温声道:“你前些日子问我的问题,我想清楚了。”
“唔?”燕枝眼睛一亮,“是吗?”
“嗯。”谢仪微微颔首,“我想,你并不是蠢货,你一点儿都不笨。”
“真的吗?”
这几日,谢仪与卞明玉日日入宫来陪他。
燕枝自从做了那个噩梦,心里就一直闷闷不乐的。
他想不明白,也不知道从何想起。
他憋闷了两三日,终于还是向谢仪开了口。
他问谢仪:“我是不是很蠢啊?”
“陛下救我,只是为了收服一个忠心耿耿的下属。”
“陛下给我泡芙吃,也只是为了巩固下属的忠心。”
“而我却因为这些事情,喜欢上了陛下。”
“朝里宫里其他大臣、其他侍从,都能领会陛下的意思,知道陛下对他们恩威并施,是要让他们尽心尽力,为陛下办事,而我却傻了吧唧地喜欢上了陛下。”
“谢仪,我是不是很蠢啊?”
燕枝想,谢仪看的书比他多,谢仪也比他聪明。
所以,他想不明白的问题,谢仪应该能明白吧?
而此时,谢仪回答了他的问题:“燕枝,你不蠢。”
燕枝瘪了瘪嘴:“可我要是不蠢,怎么会喜欢上陛下呢?”
谢仪看着他,温声道:“因为你是至真至纯的人啊。”
“你说,你与陛下自幼相识,陛下又曾救你于水火之中,你知恩图报,仰慕陛下,依赖陛下,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后来,你情窦初开,陛下又是那样一个强势威武的帝王,你喜欢上他,同样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至于你所说的,朝中官员、宫中侍从,没有因为陛下的一些赏赐,就喜欢上陛下。”
“他们保有理智,尽心做事,确实是因为他们很聪明,深谙君臣之道。”
“但这也不能表明,你很蠢。”
谢仪一面说,一面望着燕枝,目光越来越温柔。
“这只能表明,你是至真至纯的人。”
“我们是为了君臣之道,为了天下百姓,为陛下做事。”
“你是为了你自己的心,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并没有谁蠢谁聪明一说。”
他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燕枝回望着他,不由地红了眼眶。
“可是……”
谢仪伸出手,覆在他的手上,轻轻握了握。
他轻声道:“你捧出一颗真心来,献给陛下,并不是你的错,更不是因为你蠢。”
“陛下对你……高高在上,虚情假意,辜负了你的真心,是他的错。”
他们还在宫里,谢仪先前的话,还算是滴水不漏。
现在他说的话,就是彻彻底底的大逆不道了。
谢仪最后道:“所以啊,不要再为了这些事情难过了。”
“你的真心很好,是陛下不好。”
“况且,你的真心不是换来了我与卞公子两个好友吗?”
“燕枝,你真的一点儿都不蠢,你是个很聪明、很勇敢的人。”
“嗯嗯。”燕枝含着眼泪,用力地点了点头。
谢仪笑了笑,抬起手,递给他一块手帕:“别哭了。你前几日,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才哭的吗?”
“我只是一直想不通。”
燕枝接过手帕,擦去脸颊上的泪珠。
“这几日我总是想,要是我没喜欢上陛下,像卞大人、刘大人,像宫里其他侍从一样,对待陛下,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了,我也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你喜欢上陛下,是情之所至,不是你的错,你更不用自责懊悔,嗯?”
“嗯……”
就在这时,卞明玉端着点心回来。
看见这样的场景,卞明玉不由地睁大眼睛,震惊道:“谢仪,你把燕枝惹哭了!”
谢仪皱起眉头,看向他:“我没有。”
“你就有!我都看见了!”
燕枝把脸上泪珠擦干净,也连忙道:“没有,谢公子没有……”
卞明玉不敢相信:“你还袒护他?你的眼圈都红了。”
“真的没有,谢公子只是在开导我而已。”燕枝拉住他的衣袖,“快坐下吧。”
“噢。”
卞明玉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谢仪,在燕枝身边坐下。
“去膳房拿了点绿豆饼。”
“多谢。”燕枝把眼泪擦干净,拿起一块饼,高高举起,“我决定了——”
两个好友疑惑:“嗯?”
燕枝大声宣布:“我明日要做红糖糕给你们吃!”
两个人齐齐失笑,应了一声:“好啊。”
燕枝跟着楚鱼做了几个月的糖糕,一直在旁边打下手,他当然也学了一点。
他与两个好友原本没有太多太深的交情,可他们却日日陪着他,哄他高兴,他从南边回来,却没有给他们带特产,也没什么礼物可以送给他们的。
就做糖糕给他们吃吧!
“那我们就等着吃了。”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三个好友,像三只小猫一样,挤在廊下说说笑笑的时候,萧篡就站在宫殿拐角处,躲在日光照不见的角落里,只有一双眼睛亮着光,紧紧地盯着燕枝。
燕枝好久没有这样对他笑过了。
燕枝也从来没有做过红糖糕给他吃。
燕枝明日,会让人送一点给他吗?
*
翌日清晨。
燕枝早早地就起了床,同宫人打声招呼,就钻进膳房里去了。
他回想着楚鱼做红糖糕的步骤,把糖化开,加进面里,开始揉面。
之前都是楚鱼揉面,他说这是他的独家秘方,不过燕枝在旁边看着,大概也看明白了。
无非就是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
不过……
想起楚鱼,燕枝揉面的动作顿了一下。
不知道楚鱼现在怎么样了,他一个人卖糕,忙得过来吗?
不要紧,还有不到十日,他就可以回去了。
到时候把谢仪和卞明玉也带回去,介绍他们互相认识。
大家都是他燕枝的好朋友!
燕枝这样想着,重新恢复手上动作,继续揉面。
面团揉得差不多了,谢仪与卞明玉也过来了。
两个人想上前帮忙,但是燕枝不让。
他们只好站在旁边,看着燕枝做糕,给他捧场。
燕枝手指翻飞,一只只小兔子从他手心里蹦出来,落在蒸笼里。
“你出宫才几个月吧?就学了这么一门手艺,以后你出去开铺子,我绝对过去捧场。”
“燕枝,你很厉害。”
燕枝扬起脑袋,翘起尾巴:“这是楚鱼教我的,我也只是学了一些皮毛。”
只有他们三个人吃,燕枝也就没有揉太多的面团。
不一会儿,他便将所有面团揉好,放在蒸笼上,起锅烧水,热气腾腾。
又过了一会儿,燕枝掀开笼盖,见糖糕全部都蓬起来了,便用湿布垫着手,把蒸笼取下来。
“可以了!”燕枝直接把蒸笼递到他们面前,“小心烫。”
“好。”
两个好友手忙脚乱地拣起糖糕,在手里颠来颠去,好不容易咬了一口,又在嘴里颠来颠去的。
燕枝眨巴眨巴眼睛,期待地看着他们:“怎么样?”
“嗯!”卞明玉竖起大拇指,“好吃!”
燕枝又看向谢仪。
谢仪细细品味之后,微微颔首:“好吃,甜而不腻。”
“楚鱼做的,比我做的好吃一百倍。”燕枝端起蒸笼,“那我们回房去吃。”
“好。”卞明玉点点头,“我带了投壶的东西过来,我教你玩,我们边吃边玩。”
一行人把东西收拾好,挨挨挤挤地回偏殿去。
离开膳房时,燕枝隐约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似乎正在暗中窥探。
他心下了然,但也不想与对方起冲突,干脆就假装不知道,拉着谢仪与卞明玉走了。
他想玩投壶!
比起吵架,还是玩投壶更有意思!
果然如他所料,他前脚刚离开膳房,萧篡后脚就从角落里走出来了。
他望着燕枝离去的背影,眼见着他回了偏殿,才走进膳房,来到燕枝方才用过的灶台前。
燕枝很乖,做完红糖糕,把自己用过的地方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锅碗瓢盆也洗干净了。
别说糖糕了,就连一点儿碎屑,都没有给萧篡留下。
燕枝亲手做的糖糕,一大笼,谢仪与卞明玉能吃好几块。
而他一块都没有。
就当是喂狗也不行吗?
噢,燕枝自己有“狗”,他自己养了一头狼,和狗差不多。
就算是照轮,也轮不到他。
萧篡沉默着,胡乱推了一下锅碗,大步走出膳房。
*
燕枝与两个好友,在偏殿里玩投壶的时候。
萧篡就独自坐在正殿里,守着他的莲花蜡烛。
不错,燕枝的生辰过了三四日了,这盏蜡烛还没停下。
这几日来,萧篡除了去看看燕枝,偶尔上朝,就是守着它。
昨夜里,萧篡想到燕枝,想到燕枝要给谢仪和卞明玉做糖糕吃,又被它烦得不行,忽然暴起,一把抄起蜡烛,狠狠地摔在地上。
结果莲花花瓣摔掉了一瓣,可里面的元件一点儿没坏。
蜡烛摔在地上,依旧顽强地播放着音乐。
除了声音小了点、哑了点,没有一点儿问题。
萧篡抬起脚,想把它一脚踩碎,又举起拳头,想把它一拳打碎。
犹豫再三,最后是放弃了。
燕枝不在他身边,他又不许旁人侍奉。
皇帝寝殿里,一片死寂。
有的时候,燕枝与好友的说笑声飘到这里来,萧篡听着既心痒又心痛。
有这盏蜡烛在这儿,多少有点儿声响。
显得他不是孤家寡人。
萧篡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沦落到,和一盏蜡烛作伴的地步。
简直是……
最后,他亲手把蜡烛捡起来,把掉了的花瓣插回去。
粗劣的莲花蜡烛,就这样在帝王御案之上,一直旋转回响。
萧篡望着案上蜡烛,伸出一根手指,按住旋转的蜡烛烛芯。
他知道,燕枝现在和好友待在一块儿,很高兴。
他也知道,要是他放燕枝回南边,燕枝会更高兴。
可是——
他就是不想放手!
他就是不想放燕枝离开!
一想到要放走燕枝,他就觉得气血上涌,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他不能没有燕枝,他不能和燕枝分开。
燕枝喜欢和好友待在一块儿,他可以日日传召谢仪和卞明玉进宫。
燕枝喜欢做糖糕,他可以在大梁都城里,给燕枝开铺子。
燕枝喜欢和楚鱼在一块儿开铺子,他也可以派人去把楚鱼给接过来!
他不在乎了,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这回他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
只要燕枝能留下来,不管燕枝是对他冷眼以待,还是打他出气,他都无所谓。
他只想要燕枝留下来,他只想在风里嗅到燕枝的气息。
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
忽然,萧篡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推开眼前桌案,霍然起身。
有了!有了!
他有法子了!
萧篡从案前走出来,大步迈下台阶,如同脱缰的野狗一般,朝燕枝的房间奔去。
——读档!
他可以读档!
他是穿越者,他是玩家,他可以读档!
他要读档,他要花积分读档,他要和燕枝一起,回到故事最开始的地方,回到他们刚见面的时候。
萧篡一面大步穿过回廊,一面调出系统面板,压低声音询问:“咨询控制中心,读档之后,燕枝还是燕枝吗?燕枝会变吗?燕枝还是现在的燕枝吗?”
系统面板略一停顿,最后用广播电子音答复他:“玩家读档之后,该世界所有角色会被洗去全部记忆,恢复初始状态。”
恢复初始状态,意思就是……
萧篡脚步一顿,停在原地。
读档之后的燕枝,不会是现在的燕枝。
读档之后的燕枝,是另一个只有属性,没有记忆的燕枝。
读档之后,他对燕枝做过的坏事,可以一笔勾销,他和燕枝就可以重新开始,他可以重新对燕枝好,那时候的燕枝还很喜欢他,只要随便哄一哄就能哄好。
但是——
不!他不要这样的燕枝!
他要的是燕枝,是现在这个燕枝,是燕枝这个活生生的人!
他不要一个没有记忆的空壳角色。
几乎是瞬间,萧篡就打消了用读档抹平一切的想法。
电子音继续道:“读档初始化,仅对未觉醒自我意识的角色有效。玩家本人维持现状,已觉醒自我意识的角色,同样维持现状。”
萧篡皱起眉头,燕枝发觉他是个穿越者。
燕枝算是觉醒了自我意识吗?
或者说……
“另外,经检测,玩家并没有任何存档。”
是了,是了。
萧篡恍然想起来,他从来都不存档的。
存档要花五十积分,虽然不多,但也是半颗奶糖的价钱。
他向来笃定自信,觉得自己不用存档,也能完成所有任务。
萧篡顿了顿,又低声问:“回溯剧情呢?”
“回溯剧情所耗积分,为存档剧情积分的四倍,两百积分。玩家可回溯至任意剧情点,请问是否使用?”
“等等。”
萧篡下定决心,加快脚步,来到偏殿门前。
正巧这时,谢仪与卞明玉准备离开。
“马上就宫禁了,我们得回去了。”
“那你们明日再来,投壶真好玩!”
“好,东西就放你那儿,你看着点,别被糖糕咬坏了。”
“知道啦,放心吧……”
燕枝帮两个好友拉开殿门,正准备送他们出去,迎面就撞上了萧篡。
好几日萧篡总躲着他,他们许久没见了。
忽然之间打个照面,燕枝险些认不出眼前的男人。
萧篡披散着头发,只穿着单衣,单衣底下,似乎塞着一些东西。
他面色铁青,眼底下一片乌黑,唇色却发白,似是这几日都没歇息好。
一见到燕枝,他整个人都震了一下。
随后他的双唇颤了颤,喉结上下滚了滚,望着燕枝,却说不出话来。
最后,还是燕枝率先反应过来,轻轻推了一把自己的两位好友,轻声道:“你们先回去吧。”
谢仪不放心地回过头:“可……”
“我没事的。”燕枝道,“你们在这儿,我反倒会有事,快出宫去吧。”
见他如此坚持,两个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应了声“好”,再向萧篡行过礼,便退下了。
萧篡不曾理会他们,目光直直地落在燕枝身上,一刻也不曾挪开。
他二人走后,萧篡刚上前一步,燕枝便后退一步。
燕枝抱拳行礼:“拜见陛下。”
“燕枝,朕……我……”萧篡再往前一步,弯下腰,以一种平视甚至仰视的姿态,看着燕枝,眼睛里亮着古怪的光亮。
“你想不想打我?”
他这是什么话?
燕枝皱着小脸,再次后退躲开他:“陛下……”
萧篡却正色道:“我说你‘蠢货’的时候,我说你‘小狗’的时候,你想不想打我骂我?”
燕枝不懂,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萧篡最后道:“你想不想跟我去一个地方?”
“不……”
“枝枝。”萧篡唤了他一声,越发俯下身子,随后一把拽住自己的衣领,将衣领松开,露出在他脖颈上缠了三圈的锁链。
燕枝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眼睛都睁大了。
“萧篡,你……”
这不是生辰那日,他用来锁他的链子吗?
萧篡是什么时候给自己戴上链子的?
他戴了多久了?他就这样戴着链子去上朝吗?
“燕枝,别害怕。”萧篡试探着,轻轻牵住燕枝的衣袖,将他的手举起来,“拽着链子,狗就不会咬人了,我也不会欺负你的……”
燕枝被牵引着,指尖刚碰到被萧篡捂得温热的链子,就回过神来,忙不迭挣开萧篡的手,躲开他的触碰。
燕枝退到殿里,想要将门关上。
“陛下恕罪,草民有点儿困了,想……”
话还没完,萧篡直接把手伸了进来,抵在门缝里。
“燕枝,我带你去一次。你一定会喜欢的,我保证。”
“陛下上回就是那样说的,可我并不喜欢……”
“这回不一样。”
萧篡被夹在门缝里的手,往前探了探,将门推开。
“枝枝,这回不一样。”
“这回是很好玩的地方,我保证。”
“不会耽误你很多时辰的,我保证,好不好?”
燕枝退进房里,萧篡跨过门槛,不敢再握住他的手,或是捧住他的脸,只敢轻轻地拉住他的衣袖。
萧篡看着他,眼里跳跃着异样的光彩,低声道:“剧情回溯。”
萧篡话音刚落,燕枝便觉得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
紧跟着,黑暗之中,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当皇后要‘权势90才华90’,你觉得你能当皇后吗?”
“当妃子也要‘权势80才华80’,你觉得你当得了妃子吗?”
燕枝不由地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心口。
萧篡说的好玩的地方,就是这里吗?
就是重新羞辱他一遍吗?
这算什么好玩?他要回去了!
“在这个世界,你就能当个……”
下一刻,话音未落,只听见“嘭”的一声巨响,直接打断了萧篡的话!
燕枝下意识抬起头,眼前黑暗散去,只见萧篡站在他面前,死死攥着拳头,将自己的面庞打到一边。
尖利的犬牙划破了唇舌,萧篡嘴角很快便淌出血来。
燕枝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与萧篡就在太极殿正殿里,殿里挂满红绸,而他怀里抱着正红的皇后喜服。
这分明是立后大典当日的场景!
他们怎么回来了?萧篡怎么没把话说完?他怎么自己打了自己一拳?
没等燕枝明白过来,萧篡便再次握起拳头,对着自己没被打过的另一边面庞,狠狠地砸了一拳。
叫你嘴贱!叫你欺负燕枝!叫你羞辱燕枝!
他缓缓转回脑袋,在燕枝面前单膝跪下,抬起头来,口里带血,朝燕枝露出一个别扭又真诚的笑。
“燕枝,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