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攒钱

一碗一碗汤药喝下去, 一盅一盅药膳吃下去。

燕枝的身子非但没有好转,反倒越发虚弱起来。

除夕那夜,他还能带着萧篡出门去玩儿。

不过短短三日, 到了元月初三,燕枝就觉得身上酸酸的、懒懒的, 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不愿意再出门去, 连床都懒得下。

燕枝有时候也觉得不太对劲, 心里有点儿慌。

可他身上不疼不痒,就光是流鼻血。

大夫说, 是因为失血过多,才会发热和头晕。

楚鱼也说, 大概是这阵子年节太忙,他劳累过度,歇两日就好。

他们都这样说, 燕枝自己也感觉不出什么来, 只能在床上窝着。

他病了,不能出去挂幌子, 萧篡倒是越来越放肆, 日日都来看他, 夜夜都守在院子里,赶也赶不走。

燕枝使唤他给自己穿衣穿袜、盖被送饭,很是周到,就随他去了。

只是……

燕枝每每见他,都能在他面上发现新的伤痕。

淤青、擦伤、挫伤,还有像是野兽爪子抓出来的伤痕。

燕枝不明白,萧篡一面照顾他, 一面还跑出去找人打架吗?

可燕枝问他,他也不说。

*

这日是初五。

一大早,萧篡和往常一样,守在院子里,守了一夜。

听见房里燕枝喊他,他倏地睁开眼睛,回过神来,去灶房提来热水,端来早饭。

萧篡稳稳当当地上了楼,因为两只手都拿着东西,便侧过身子,用肩膀轻轻撞开房门,走进去。

燕枝就抱着被子,坐在榻上打哈欠,听见动静,迷迷瞪瞪地抬起头,看向他所在的方向。

他喊了一声:“萧篡?”

“嗯,是我。”

萧篡也应了一声,放下早饭,把温热的茶水递给燕枝。

燕枝接过茶杯,含了一口在嘴里,仰起头,“呼噜呼噜”两声,认真漱口。

萧篡一面看着他,一面提起水壶,把热水倒进木盆里。

他用手背试了试水温,觉着太烫,又兑了点冷水,最后才把燕枝的洗脸巾放进去,用温水浸透,拧干叠好,递给燕枝。

这边燕枝刚漱完口,接过巾子,马上就能洗脸。

这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最后,萧篡搬来小案,把肉糜和豆沙饼放在燕枝面前。

药膳吃得越多,燕枝的身子反倒越弱,太医也拿不准主意,最后还是换回了燕枝最常吃的早饭。

燕枝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饼,身上实在是没力气,吃没两口,就要放下歇一会儿。

萧篡端起碗,舀了半勺肉糜,送到燕枝嘴边。

燕枝也不拿乔,张开嘴就吃掉了。

反正……这几日他没力气吃饭,都是萧篡这样喂他的。

燕枝鼓着腮帮子,嚼着米粒。

忽然,他伸出手,扶住萧篡的面庞,让他抬起头来。

“你又受伤了?”

燕枝皱起小脸,凑近一些,认真看着他。

只见萧篡的左边颧骨上,多出一道淤青,下颌上也多出两三道擦伤。

燕枝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认真问:“你怎么又受伤了?你昨晚跑出去跟人打架了?谁敢打你?”

“没有。”萧篡定定地看着他,“在院子里没看路,撞了一下。”

“胡说。”

“儿子……”萧篡顿了顿,委屈巴巴道,“糖糕以为我是坏人,扑上来咬我。”

“胡说——”燕枝抿了抿唇角,也加了两个字,“八道。”

“胡说八道。糖糕很乖,才不会咬你。”燕枝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每回睡一觉醒来,你脸上就多一点伤?”

“没事。”

不论燕枝怎么问,萧篡都不肯说。

最后燕枝没办法了,只好说:“不管怎么样,我……还挺喜欢你的脸的。”

萧篡眼睛一亮,燕枝扬起下巴,理直气壮道:“你最好在中元节之前,保护好自己的脸蛋,否则会影响我对你的判断,知道吗?”

萧篡笑了笑,低下头,用面庞蹭了蹭燕枝的手心:“好,知道了。”

吃完早饭,萧篡把碗筷收拾好,把帷帐帘子挂起来,又把燕枝昨日看到一半的话本拿给他。

最后,萧篡拿出两个小陶罐,放在燕枝手边。

“燕枝,蜜饯,还有奶糖。”

“不是商城买的,是我叫他们用牛奶熬的奶糖。”

“近来……”

似是难以启齿,萧篡低声解释道:“近来积分有点……紧张……”

一句话,他说得断断续续。

要在喜欢的人面前,亲口承认自己的无能,于萧篡而言,有如凌迟剜肉。

“这几日先不吃奶糖,好不好?省一点积分,等我带你回去了,再给你买,好不好……”

话音未落,燕枝就点了点头:“好啊。”

他拿过小罐子,打开看了一眼。

应该是宫里膳房熬的,就是牛奶加糖熬出来的,黏糊糊、软乎乎的。

萧篡不知道为什么买来的奶糖是硬的,膳房宫人也不知道,只好这样拿过来了。

燕枝用勺子挖了一点,含进嘴里:“可以吃,也很甜。”

“嗯。”萧篡垂下眼睛,掩去眼底失落,“那你休息,我去外边守着。”

“不用……”

燕枝原本想让他留在房里,想了想,还是点头应了。

“好啊。”

萧篡端着燕枝用过的碗碟出去。

他一走,燕枝就穿上鞋子,轻手轻脚地下了榻,走到门后面。

他想看看,萧篡到底瞒着他在做些什么。

燕枝躲在门后面,整个人贴在门上,透过门缝往外看。

只见萧篡端着碗碟下了楼,估计是去灶房洗碗了。

帝王洗他用过的碗,想想还挺好笑的。

燕枝笑了一会儿,没多久,萧篡就回来了。

燕枝怕被他发现,蹑手蹑脚地回到榻上,伺机而动。

萧篡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最后一掀衣袍,大概是在门外坐下了。

燕枝又支起耳朵,留神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直到没再听见其他声音,才再一次下了榻。

透过门缝,燕枝的目光由上至下,落在萧篡身上。

他果然就靠在门边坐着,一条腿盘着,一条腿架起,一条手臂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撑在地上。

他垂着头,双目微阖,一动不动。

像一头正在休憩的野兽。

燕枝瞧了他一会儿,还是想不明白。

既然萧篡日日都守着他,他到底是在哪里受伤的?

就在这时——

似乎有风刮过。

一声轻响,萧篡的手背上莫名多出一道伤痕。

下一瞬,便有鲜血淌出。

燕枝不敢相信地睁圆眼睛,喊了一声:“萧篡!”

萧篡没有任何反应,仍旧一动不动。

燕枝直接拉开房门,跨过门槛,走到萧篡面前,伸出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还是没有反应。

燕枝有些急了,拍拍他的脸,又用力推了他一把。

可萧篡只是晃了晃,很快又重新坐稳了。

“萧篡?萧篡!”

不好了!

萧篡……萧篡死了!

他都还没死呢,萧篡怎么能死了?

燕枝回过神来,想要把萧篡拖回自己房里,却拖不动。

他只能着急忙慌地下楼去找人。

“阿鱼!阿鱼!你快来!”

几个太医中午才会过来炖药膳,如今只有楚鱼和小伙计在铺子里。

燕枝赶紧去找了楚鱼,拉着他跑上楼:“你看!怎么回事啊?”

楚鱼比燕枝冷静一些,伸出一根手指,放在萧篡的面前,试了试:“还有气。”

“是吗?”燕枝有点儿不好意思,“那他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楚鱼的头摇到一半,忽然明白过来,“他在做任务!”

“燕枝,他在别的地方做任务!”

原来如此。

燕枝这才想起来,楚鱼跟他说过的。

一个穿越者,可以同时在很多个地方做任务,就像是魂魄出窍一样。

不过他在另一个地方做任务的时候,他留在这个地方的身子就没了魂魄,不能自由行动。

所以方才,不管燕枝是喊他、拍他,还是推他,他都没有反应。

原来是这样。

“他这样很危险的。”楚鱼道,“要是我现在杀了他,抢走他的积分,他直接就死了。”

“那……”

燕枝想了想,抓住萧篡的手臂,想把他拽进房里。

可是他力气太小,萧篡太大,他根本拽不动。

楚鱼也道:“你怎么可能拽得动他?我们家还算安全,没有人会到后院来杀了他的。你别拔了,等会儿病得更厉害了。”

“嗯……”燕枝又想了想,最后道,“那……你去忙吧,我正好在外边晒晒太阳,看着他。”

“行。”

楚鱼应了一声,搬来一把椅子,让他坐着。

此时还是冬日,难得早晨日头好。

阳光金灿灿的,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燕枝裹着外套,围着围脖,揣着暖手套,坐在房门外,望着远处覆满积雪的山峦出神。

现在他总算知道,为什么萧篡这几日,身上总是有伤了。

原来是他去其他地方做任务了。

他很缺积分吗?连这一点点空闲都不肯放过?

一边照顾他,一边还要去做任务?

还是说……

燕枝转回头,看向萧篡。

还是说,他有什么急用积分的地方?

楚鱼不是说,他是整个控制中心里,最富有的穿越者吗?

总不能是他这几日总吃奶糖,把萧篡给吃穷了吧?

还是说,他……

下一刻,萧篡猛然睁开眼睛。

他回过神来,抹了把脸上血迹,就要起身。

“燕枝,该喝药了……”

又下一刻,燕枝拢着双手,越发凑近。

萧篡被吓了一跳,坐回地上,又喊了一声:“燕枝……”

燕枝怎么在这儿?燕枝发现了吗?

燕枝微微俯身,认真地看着他,轻声问:“萧篡,我是不是……”

——“要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