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货,贱货贱货贱货!
于斯佰这个贱货!
几乎是收到照片的那一瞬间,孟骞尧便直接发疯将办公桌上的东西全都一扫而空。那双不久前还含着笑意、看上去尽显贵气的丹凤眼,此时却像是酝酿着沼气的沼泽般,满是恶毒。
他猛地站起身,顾不上那还没来得及处理完的工作,他拿起手机就要往外走。但没走两步,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他又立刻坐了回去,慌乱地拉开办公桌的抽屉,拿出了放在里面的镜子。
在反复看着镜面里那张脸许久,确定自己那张脸没有任何瑕疵——即便这张脸有一半是假的,是他用其他东西遮挡的,但孟骞尧也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这才重新步履匆匆就走出办公室。那没能咒骂完的话,也在心里继续着。
贱货。
于斯佰这个贱货!
那明明是他的蛋糕,那明明是满满给他做的蛋糕!
他凭什么、凭什么抢走属于他的东西!
车子疾驰在马路上,只是想起刚才收到的视频,孟骞尧就恨不得冲进屏幕里把那个吃了他蛋糕草莓,还亲了林满杏的男人给杀了。
哪怕这段时间,从麓城回来后的这段时间,林满杏跟他说过很多遍,她不嫌弃他,她还是像之前那样喜欢他,可不安还是一点点蚕食着他的心脏。
柴寄风、薛理、卢嘉木……他们每个人都有张天然无瑕的脸,没有一个人是像他那样残缺。就连手丑陋无比的于斯佰……
孟骞尧还记得回到京市那一天,林满杏说他要跟于斯佰回家的事情。他之前只当薛理他们是最大的祸害,可没想到他竟然漏了于斯佰这条不咬人的狗。
愤怒化作燃料,驱使着轿车行驶得越发快速。终于,一个急刹,车子停在那家甜品店门口。可孟骞尧没想到,他推门而入时却没能看见他想见的人,只瞧见——
还有些凌乱的烘焙屋里,地面上是不知为什么撒了一地的装饰摆件。而不久前才出现在视频中、吻着林满杏的男人,此时正坐在桌前,手中握着刀叉,吃着那个曾被林满杏说要送给他的蛋糕,一口又一口,安静地咀嚼着,姿态优雅到了极点。
看着他这副安然自若的模样,孟骞尧只觉得心头的怒火顿时将理智烧成一摊齑粉。
这是、这是他的蛋糕!
这是满满给他做的蛋糕!
“满满呢?”攥紧拳头,孟骞尧咬牙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问夫人吗?”
听见他的问题,于斯佰眼皮动都没有动一下。他将口中的蛋糕吞咽下去,接着他又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波澜不惊地说道:“她和薛理离开了。”
他细心地补充道:“这几天应该都不会回来了。夫人她对薛先生的新样子很喜欢。”
什、什么意思?
于斯佰的话让孟骞尧一怔。在收到薛理发过来的视频时,孟骞尧自然知道他是想坐收渔翁之利,激怒他和于斯佰起冲突,但是他自认为他能忍住,所以他过来了。
可是他没想到,林满杏竟然就这么跟薛理走了?明明他一收到消息就赶过来了,明明……明明林满杏现在应该对薛理越来越讨厌才是啊!
林满杏从来都是问什么说什么的人,所以在去旅游之前,孟骞尧不费工夫就问出了她和薛理之间的事情。他说不恨薛理引诱林满杏上床这件事自然是假的,可是当他听出林满杏话里话外的嫌弃和埋怨,他又忍不住庆幸薛理精虫上脑竟然把自己给折腾出局了。
可是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满满又愿意跟薛理走了!
“你说清楚?什么新样子!”
林满杏不在
场,孟骞尧也懒得再去伪装什么了。二次毁容让他的精神状态岌岌可危,他拔高音调质问的样子都变得扭曲。
难不成是薛理那个贱人去做医美了?……他去打针了?还是拉皮了?!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这段时间他都没看见这个老贱货,他肯定是去保养去了!这些人都仗着自己有张好脸就想去勾——
“孟总难道忘了吗?”
恶毒的话骂到一半,孟骞尧却听见于斯佰的回答,让他一瞬间身体骤然失温。
“薛总可是少爷……的亲舅舅。”
于斯佰微笑着开口,每一个字都化作银针扎在孟骞尧的心头:“所以薛总的新样子,刚好和死去的少爷很像呢。”
“夫人很喜欢。”
——
“轰”
仿佛一声惊雷在孟骞尧耳边炸开,他整个人呆站在原地。
他甚至连自己过来是准备教训于斯佰这个鸠占鹊巢的贱人,再装可怜博取林满杏的同情这些事情都忘了,他就那么直挺挺地杵着,好像灵魂都被抽离掉了。
错了。
全都错了。
他全都想错了。
什么薛理、什么柴寄风、什么于斯佰……就算他再怎么忌惮他们的脸比他再完美又怎么样?真正的祸害从来都不是他们。
是于景焕!
是死了也不安生的于景焕!!!
口腔内壁的软肉被男人咬出了血腥,孟骞尧紧攥着拳头,他三步并作两步便冲到了于斯佰面前,他提起他的领子,目眦欲裂地看着他:
“告诉我,于斯佰你告诉我!”
“她爱于景焕吗?我问你她爱于景焕吗!你在她身边当了她三年的狗,你告诉我她爱于景焕吗!”
领口被人紧紧扯着,布料甚至勒得脖颈都压出了红痕,可于斯佰却依旧面不改色,甚至还从容地将刀叉又放回到桌子上,他眼中仍是熟悉的,虚伪的笑意。
“夫人爱不爱少爷,这我不太清楚。毕竟我想孟总你比谁都清楚,夫人她的性格跟其他女孩子不太一样,说爱不爱的……好像有点不太实际。”
“但是,孟总你应该心里有数。”
他道:“现在夫人心里,少爷最重要。没有人能比得过死掉的人,包括——”
“你。”
*
“嘭”
烘焙屋的房门重新被人狠狠摔上。
本就有些凌乱的房间,这会儿更是一片狼藉,显然是被人发泄砸过了一样,到处都是食物的残骸。
而废墟之中,领口有些皱巴巴、但整体看上去还是很端庄的男性,却像是遗世独立般,端正地坐在桌前,继续品尝着面前那个没能吃完的蛋糕。
蛋糕并不小,是六寸的尺寸。是一个正常男性一次性吃完也会腻到呕吐的程度,可此时男人却一口接着一口,仿佛感受不到大脑发出的信号似的,他强忍着反胃的感觉,将奶油尽数吞下。
直到最后一口蛋糕吃完,于斯佰将手中的刀叉放下,拿起手帕优雅地擦了擦嘴。
然后。
“哗啦——”
“呲——”
刀叉被男人用力戳穿面前的蛋糕托盘,最后落在那桌面上。于是,尖锐到让人耳鸣的声音骤然响起,男人的力道重在银质刀具在大理石上都留下了深刻的割痕。
一下、两下。
让人抓心挠肺的声音继续响着,于斯佰注视着桌面的眸光如一滩死水,他以再平静不过的姿态,一下又一下地划着,就好像……
他把这当做是谁的脸一样。
很快,本来光滑的平面被划得丑陋至极,在又一刀划过之后,于斯佰将刀尖对准了自己的手腕。
没有半点犹豫,他猛地一划。
顿时,一道割痕出现,鲜红从那干净利落的横线中溢了出来。
——一如两年前,那个他无能崩溃嘶吼的夜晚。
*
鲜红从手背至手腕部位上的横线溢出,随着“啪”的一声,美工刀被男人随手往地上一扔。
于是,银质刀面上的血和男人手腕处的血一同滑落在地上,在瓷砖上绽放出朵朵血花。
看着面前怎么画都和想象中不一样的画作,乔斯佰到底还是控制不住心头那股无处发泄的恨意,尖叫着就将画纸撕了个粉碎,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仿佛永远都不会有起伏情绪的眼眸,此刻却被猩红的血丝包裹着。
于是,伤口开裂得愈发厉害,画纸上本就没能干涸的油画颜料,混着男人的鲜血变得更加斑驳,一眼看去只觉触目惊心。
最后,完全不像是之前那番有洁癖的样子,男人全身的力气都好似被抽走了般,他就那么四肢大张地躺在满是狼藉的地面上,任由颜料和碎纸将他披散的头发、将他的后背弄脏,他仰头看着天花板,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冰凉,视线也越来越昏沉。
血液的流失带走了身体的热量,乔斯佰闭上眼,眼前就好像又浮现出那些仿佛噩梦般的画面,那个肮脏又血腥的地下室。
因为一次行动被恐怖分子盯上的,而不幸意外离世的父母,作为他们唯一孩子的他,自然也就成为了那些逍遥法外的狂徒泄愤的工具。
于是,本该拿起画笔,画出漂亮油画的手,迎接来了非人的折磨,用脚碾压、硫酸泼洒、烈火炙烤……那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多看一眼手背上的疤痕,身体都会发抖发颤。
于是,本来长及脖颈,总是会扎成一个小揪,戴着画家帽、就像是中世纪画家般打扮的头发也被剪刀剪了个稀碎,他在那群恶人的狞笑声中,被剃成了个光头……以至于他再也不敢修剪长发,就连洗头撕扯到一点,头皮都会传来幻痛。
哪怕之后,身为他父母上级的于塍带人将他救了出来,又将他带回了于家,那些给他带来噩梦的人也被送进了监狱……
可是没用。
他的头发越留越长,他的手整天被手套包裹,他的房间里永远都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好像这样他就能告诉自己。
这里很干净。
这里不是那个,充满血腥、肮脏无比的地下室。
事情已经都……
过去了……
——真的吗?
真的过去了吗?
身体越来越冷。这不是乔斯佰第一次这样做,他甚至已经开始熟悉这种感觉,这种无能发疯狂怒后身体重新趋于冷静甚至死寂的感觉。
可是这种感觉却戛然而止。
“啊!”
耳边骤然传来少女的惊呼。
“于景焕,乔斯佰他是不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