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雨,透着丝丝缕缕的寒意。
冷风吹过,吹着那雨丝往衣领的缝隙里钻,雨水化开在温热的皮肤上,让人忍不住一哆嗦。
酒店的旋转大门转动着,也就时不时将外头的潮气转了进来。
不知为什么,自从昨天下午在酒店门口看见了那辆豪车,于满就一直耿耿于怀。哪怕是早上吃早餐,他的脑海里也几次浮现出了那个画面。
反正现在一时间也没有其他线索,所以于满选择相信自己的知觉。他准备再花钱找人帮忙入侵酒店系统,看看能不能查到上那辆车的男人和他同行那人的长相。另外,他昨天也记住了那辆车的车牌号,他也想着从车牌号入手能不能查出什么东西。
这么想着,于满拿起餐桌上的纸巾,从容地擦了擦嘴,起身准备离开餐厅回到套房。
忽然。
“啪”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闪过,于满的肩膀被人猝不及防地一撞,下一秒,碗筷碎裂的声音响起。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紧接着,撞到他的那个男人道歉的声音响起,强忍着衣服被弄脏的暴躁,于满有些不耐烦地抬眼看去,便瞧见一张硬朗的面庞。
寸头、浓眉、下三白眼。鼻骨挺拔、下颌锋利、肤色黝黑。
是一眼看去很有压迫感,很有凶神恶煞的意思的一张脸。
而且——
桃花眼微微眯起,男人黝黑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不爽。
啧。
这人好像比他高个几公分。
一米九二?还是一米九四?该不是垫了增高鞋垫吧……
隐隐打量的眼神,不自觉地从上而下,最后落在了面前这人的鞋子上,于满眼皮一跳。雄性天然的攀比让他即便面对的是陌生人,也无端生出一股恼意。
呵,长得高有什么用?
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走路都不看路,一看就是个蠢货。
还是个黑皮蠢货。
而现在,他眼中的黑皮蠢货还在继续道歉:
“不好意思,是我没认真看路,不小心把你的衣服被弄脏了……这样,你这件衣服多少钱,我们加个vx,我把钱转给你吧。”
“不用。”
暗暗在心里刺完对方后,于满没什么耐心地就说,“我不需要赔偿。”
“真的不需要吗?我——”
“我说了不用。”
懒得再和这个比自己高的人废话,于满绕开这摊狼藉就往旁边走,想着赶快回去重新洗个澡,然后着手调查。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先前那个“不小心”撞到他的男人,却像是雕塑般定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看了许久。
“先生,地上这些东西我们来处理就好,您……”
有服务生想要上前和他说话,却在看见男人那似笑非笑的自己阴森表情后,一时噤了声。
在验证了的想法后,罗光霁几乎快要抑制不住心头的兴奋。
他确定。
于景焕他失忆了。
这可真是个……
天大的好消息。
*
罗光霁约定见面的时间,是下午两点。
这并不是个很好的时间,因为这个时间,林满杏和另一个人在一起。但是他实在是太着急了,太着急想知道林满杏的答案——虽然他也没想好,他到底是想知道什么答案,而知道了答案之后,他又该怎么做。
原本得知于景焕失忆的亢奋,随着时间一点点消逝,罗光霁觉得先前兴奋的自己有些可笑。
所以呢?
失忆了那又怎么样?
于景焕现在就在京市,被于家找到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一旦他回到于家,那些人肯定想尽办法帮他恢复记忆。
那样事情不就又变回之前的样子了吗?他会寸步不离地守在满满身边,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她。……不,情况会更糟糕,于景焕一开始去维伊黎就是为了谈成合作,用这个项目彻底接手于家,然后……
和满满结婚。
几乎一想到这种可能,罗光霁的呼吸就忍不住急促起来,暴虐感从心脏向身体的每一处蔓延开,涌动的血液让他不由地攥紧了拳头,手臂上青筋暴起。
甚至,就算后面于景焕没有恢复记忆,但是他一旦知道他和满满之前是那样的关系,他也绝对不可能放任他们像现在这样靠近满满……
越想,思绪就越发如团乱麻交织在一起,那厌烦暴躁的情绪也毫不掩饰地在男人的神情上流露出来。以至于给他领路的侍者,也被他那越发阴沉的神色给骇到,抬起手擦了擦额角压迫出来的冷汗。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他能阻止的了吗?他真的能阻止的了吗?阻止……阻止于景焕回到于家,阻止于景焕重新和满满在一起?他真的,做得到吗?
他真的敢做到吗?
罗光霁知道,自己从来不擅长这种
需要用情商思考的事情,在这方面,他就是个十足的蠢货。所以有那么一瞬间,罗光霁很想质问,质问为什么?为什么刚刚好就是他知道于景焕还活着的消息?为什么偏偏就只有他知道于景焕还活着的消息?
让他知道这件事,让他知道这件事又有什么用!
这种混乱而又恼人的思绪,一直持续到罗光霁按照林满杏给的地址,来到了某家私人服饰定制会所,并跟着带路的侍者走进了那间房间后,戛然而止。
推门而入,如鎏金般华丽绚烂的灯光,从整个天花板上倾泻洒了下来,罗光霁怔怔地看着那个站在房间中央的少女,那一刹那,好像所有烦躁崩溃的情绪烟消云散,他的视线、他的大脑,都只剩下了面前的那个人。
洁白的婚纱裙摆如花蕊般绽放着,点缀着无数颗璀璨而又闪亮的钻石。穿着抹胸婚纱的少女,白皙的胸脯被华美而又繁复的蕾丝刺绣包裹着,勾勒出神圣的曲线。她头戴着月光石冠冕,如皎洁银光般的头纱,披散在蓬松的裙摆上。
懵懂而又纯然地向他看来一眼,她黝黑的杏眼,是比婚纱本身还要干净的存在,绝美得让人呼吸都好似成了亵渎。
这一刻,罗光霁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去形容他看到的画面。空白的大脑,只剩下了贫瘠得可怜的形容词。
——好美。
林满杏她好美。
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漂亮?
“满满……”
罗光霁失神地看着她,他的目光压根就不能从她身上移开。他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她,一步步向她走近。
就好像,一步步地走进了婚姻的礼堂,他朝着身为新娘的她走去。
但下一秒,另一道身影的出现,击碎了他的美好幻想。
“诶,鞋子都没穿呢,你跑什么呀?”
匆忙从房间另一边连廊走出的男人,穿着身笔挺的纯黑西装。那只修长骨感的左手,手上还提着双浅香槟色的尖头细高跟鞋。
此时此刻,他的注意力全然放在少女的身上,甚至连房间里多了一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右手下意识就伸出去握住林满杏的手腕,想要带着她往旁边走。
一边带着她走,他还一边忍不住无奈地啰嗦道,尽管宠溺已经都快从他的眼神中溢出:
“过来,给你穿鞋。穿着袜子跑来跑去,也不怕脚踩得一地灰。以前在村里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天天不穿鞋,跟野猴子一样跑来跑去的?真是的,万一地上有什么钉子,你踩到了,脚受伤成了小瘸子,我是不是还得当轮椅天天给——”
只是,话说到一半,男人像是终于察觉到了什么,脚步一顿,他顺着直觉看去,几乎是下一秒,柴寄风那似是妖精般风情摇曳的笑容,在他的脸上凝滞住。
但很快,他就又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情,不甚在意地说道:“哦,你来了啊。”
显然是知道,这个时间点罗光霁会来找林满杏这件事。
可相比他那好像无事发生的样子,罗光霁的心情却显然没有那么平静了。他刚进来那会儿,被林满杏穿婚纱的样子惊艳得魂都丢了一半,哪里还记得林满杏说过,今天柴寄风要带她去裁衣服。
但是现在他回过神来了,再蠢也知道这个场景有什么问题。
柴寄风……柴寄风他怎么敢让林满杏穿这种裙子?!他压根就是没安好心!
只是,正当罗光霁准备开口,一点也不顾及兄弟情分跟柴寄风撕破脸皮时,林满杏却先他一步开口说话。
她提着裙摆,笑靥如花地问他:“罗光霁,我现在是不是很漂亮?”
“……”
她的问题也将罗光霁没能说出口的斥责堵了回去,他对上她期待的眼神,忍不住又仔细地看了她一眼,这一眼也让他又有些恍惚,他不由地喃喃道:
“很漂亮,满满,你现在,你现在特别漂亮。”
“我也觉得我很漂亮。”
欣然接受罗光霁的肯定,林满杏微微俯身,摸了摸自己的裙子,手指不安分地扣着上面的钻石,她嘟嘟囔囔起来:“就是裙子太重了。我看电影里面的公主变身,都会转圈圈,那样更漂亮。我以为转圈圈很容易的。但是我今天想转,就发现裙子太重了,我转不动。”
“不用转也很漂亮的。”
不甘心只是远远地站着看着,罗光霁向她靠近的同时,他眸光紧紧地攫住面前的人,继续用着自己贫瘠的语言赞美着:“满满,你现在已经很漂亮了,我、我可不可——”
“可拉倒吧。”
却在这时,男人散漫的语调,打断了他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请求。
紧接着,罗光霁就看见刚才还握着林满杏手腕的柴寄风,突然将她整个人横抱起来,随着少女的一声惊呼,纯白婚纱长长的裙摆像是瀑布似的拖在地上。
然后,他就这么抱着林满杏,一路走到沙发前,将人放了下来后,不由分说就握住了她的脚踝。
“还转圈呢,先老老实实把鞋子给我穿好了,我还得看合不合适……”
木耳边的藕粉色棉袜被男人脱了下来,看着踩在掌心上白皙的脚丫,柴寄风不由地心猿意马起来,喉结也忍不住上下滑动了一下。
真是。
林满杏她怎么长的?怎么哪哪都那么合他心意。
要不是他弟在这里,他都想直接……
这么想着,柴寄风不太自然地又调整了下他单膝跪下的动作。这不怪他,自从麓城那晚他第一次……他后来都再也没有过。
这段时间他不是没有明着暗着跟林满杏说想要,可每次求欢都以失败告终。那他现在对着一双脚……那也很正常啊。柴寄风在心里替自己辩驳。
只是,这时候的他不知道,被这双脚引诱、呼吸暗暗加重的人,不止他一个人。
他更不知道,就在昨天下午,场上的另一个人,他的亲弟弟。
用这双脚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