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暻霖要陪应承, 应承不知道怎么说了。他想去买衣服的地方就是小区外面的百货超市,何暻霖肯定看不上那个地方。而且,何暻霖给应承有种他大病一场才初愈的感觉, 应承觉得何暻霖应该在家好好休息。
看到应承的神色,何暻霖嗤笑:“怎么, 有什么想买的东西不想让我知道?”
应承忙说:“没有。我就买几件衣服。”
其实倒有,他想顺便买内裤什么的。
何暻霖一起的话,会很不方便。
何暻霖:“我也有要买的东西。”
应承在衣柜里拿出了那件领证时的白衬衣, 这是他唯一看起来还算不错, 走在何暻霖身边不至于太寒酸的衣服。
现在晚上9点,他去的也是门口的超市,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穿上这件他最不自在的衬衣。
当他出现在何暻霖面前时, 何暻霖那双眼睛粘粘地落在了他身上。应承掩饰着自己的不自在,又将最上面的一颗扣子也扣好。
坐进车里, 应承:“何先生, 我买东西的地方不远, 一出小区就到了,一会儿你在路口停下,我先下车,你把车调个头, 我把衣服买了就直接上车回去。”
不让何暻霖下车, 一是怕耽误他的时间,二是何暻霖未必愿意到那些地方。
何暻霖没有回应, 但路过小区门口的超市时,他并没有停车的意思。
应承知道何暻霖要带他到其他店里去买。
可能接受过何暻霖太多的东西,对于何暻霖要给自己买衣服这件事,应承意外的并不想拒绝。
不过, 他也没深究自己的心思。
有点期待,也有些莫名的高兴。
半个小时后,应承跟着何暻霖进了一间他认为自己一生都不会踏足的门店。
门店位置所在的商贸区他倒并不陌生。富贵酒楼也在这个区域,只是隔了几条街。这个区域一边是打卡胜地的广场与横贯而过的江水,一边就是这些门店。
应弦音有一双手套,上面就绣着这样几个字母,应承记得应弦音当时对他说,这是一个追求他的学长送的。应弦音说的时候,那双过份灵活的眼睛落在应承脸上,似乎想在他的脸上找出些羡慕的样子。
但应承只是不理解地笑了笑。那双手套他很少看应弦音戴,但总是在应承眼前晃的样子,看得出应弦音应该是又喜欢又舍不得戴。
何暻霖:“这里休闲款多一些,平时也可以穿。”
门店从外面只看得到大面积的落地玻璃幕墙,在灯光下折射出宁和的气息。一进去,空间开阔,水晶吊灯明亮,再加上店内的设计与铺设,显出了门店不一样的感觉。连里面的导购都身着品牌的服装。
看着导购一齐看过来的眼神,应承感到不自在。
但他的不自在,并不是因为自己的职业,让他不好意思进来,而是他潜意识觉得自己站在何暻霖身边,就会让人产生一种不般配的感觉。
他庆幸自己穿了这件衬衣。
此时已是晚上9点,正打算闭店的三位店员,就见何暻霖与应承两人一起步入店里。
三位店员的眼睛如同雷达一样在何暻霖全身上下一扫而过后,争先恐后地迎了过去。
身材修长的何暻霖一身黑色西服,全身上下看不到任何LOGO标志,但导购的眼睛毒辣而精准的,一眼看出何暻霖身上的高定。
何暻霖简洁地说:给应承挑些衣服,全身上下都要。
三个店员一听更是兴奋。她们预感这次将迎来这个月更大的一单。
应承肩宽腰细,体格健美。店员人美嘴甜,三人拿了不同的几件衣服,要给他试穿,根本不容应承说自己只想要两件体恤。
在给应承挑衣服的时候,店员奉承地说:“这位先生是不是健身教练啊,我的健身老师身材都没你好。”
另一个忙也接着说:“这位先生不仅个子高,腿还长呢。你是不是个明星啊。”
应承抿了抿唇:“不是。”
店员笑嘻嘻地问:“那您是干什么的啊?”
对于自己的工作,应承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靠自己的力气与能力挣钱,并不丢人。但现在和何暻霖在一起,他忽然就觉得“在酒楼掌勺”这几个字说不出口。
“酒楼掌勺”不丢人,但和何暻霖不相配。
很少精神内耗的应承,不由去看何暻霖。
何暻霖此时坐在中央圆型沙发上,右腿交叠在左腿上。即便因为之前的发作,让他的样子显得懒倦闲散,全身也是一种难以描述的矜贵之感。
何暻霖本来在翻看店里准备的财经杂志,但应承一出来,他的眼睛就一直盯着他看。
何暻霖本来打算,只要衣服看起来差不多,就统统打包带走,但此时他也不知道怎么凭空多了这么多耐心,看着应承一件一件地试衣服。
平时他自己的衣服都是江保山一手操办的。
不能不说,应承的外形,在这些衣服加持下,优点更加突出。
此时,何暻霖也注意到这边的对话,他本打算告诉应承不必理会。
这些话在他听来,已是极度越界。
但他看到应承在几个店员的问长问短下,面色难堪,改口替应承说:“我夫人在酒楼工作。”
店员:“啊,这位是您夫人?您夫人长得这么好,身材也这么好,先生您的眼光真是好。”
另一个店员对应承说:“您家先生这么有本事,你还要出来工作,真是好独立。”
店员并没有丝毫地看不起,反而更加恭维。
是的,这个世界就是只看表相,只要你有超越他们的资本、金钱、地位、名气,有时候恶可能就不再是恶,不堪甚至也会成为骄傲。
有何暻霖的加持,有入店消费的加持,让本是为了生活的工作变成了富家子弟的生活体验。
应承不明白这些,也没心思想这些有的没有。
他心里只是想何暻霖。
何暻霖虽然不愿意他出去工作,但对他的工作并没有丝毫成见。
这个人……可太好了。
应承想不出过多的词来形容何暻霖,但生理最直接的反应,让他的脸微微发红,嘴角也不觉扬了起来。
导购拿了件衬衣,再次把应承推进了试衣间。
这里的试衣间像是小型会客厅,有沙发,有衣架,在这里试衣服,没有丝毫的局促之感。应承将衣服套在了身上。衣服的布料柔和,亲肤感很强,即便贴着皮肤,也没有丝毫不适。
就是尺码偏小,但应承还是一粒一粒地把扣子扣好。站在镜子前,他还没有注意全身效果,脸上就出现了难堪的神色。
应承犹豫一会儿,把门开条缝,看向何暻霖。
导购笑眯眯的:“先生,您夫人在看您呢,他是不是想让您一起参考一下。”
何暻霖站了起来,进了试衣间就反手关上门:“怎么,想让我单独看你?”
应承穿着件黑色衬衣,衣服合身得过份,像是贴在他身体上,突出了胸部的饱满与腰部的细窄。而黑色的衣服衬得应承肤色润泽,唇色健康。
何暻霖那双日常冷淡的目光不觉锋利起来:“效果很好。”
应承讪讪地说:“扣子掉了。”
因为这件衣服过于贴身,应承刚穿上,就把两粒扣子给绷落了。他把扣子捡了起来,再一看标签的价格,又着急又心疼。
果然,应承胸口的衬衣半敞开,露出部分结实圆润的胸部。如果不是公共场合,何暻霖很想用手再去试探一下衣服的贴合度。
何暻霖:“不碍事,一会儿让她们缝上就可以了。”
应承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他们会让我们买下来。”
何暻霖:“不然呢?”
其实并不必需买,但何暻霖想让应承买下这件衣服。
应承愣了愣,原来真要买:“可是尺码不合身。”
何暻霖笑了声:“哪里不合身了。”
非但合身,还更突出了他的身材。
一出去,就听何暻霖在问:“这衣服还有什么颜色?”
店员忙说:“还有白色,烟灰色,我都拿来让您夫人试试。”
何暻霖:“不用试了,每样一件包起来。”
三个店员喜形于色。店员:“就这个码吗?”
何晾霖点头:“再给他配些裤子,外套,鞋子。”
整个店里洋溢着热烈的气氛。
在店员的极力推荐下,应承连秋装都试了几件,何暻霖也让一起包了起来。
应承脑海里莫名闪出应弦音的话:“他是你老公,给你买衣服天经地义。”
如果是正常夫妻,应弦音这话没毛病。但他和何暻霖是协议夫夫,这话就不适合。
但应承的眼里此时闪着光,嘴角也弯着,不自觉地心情愉悦。
从小到大,绝大部分时间与状态都是他给赵玉如,给应弦音买东西,送礼物。鲜少会有人给他买些什么。
生日什么的,也只给应弦音过。
应承平时对自己又不上心,是个连自己生日都不会记得的人,更别说过生日。
现在,应承心想,难怪有人会喜欢过生日,收到礼物还是莫名的会高兴。就是太贵了,让应承觉得是花冤枉钱。而且,他平时也没有穿这些衣服的场合。只要在厨房,就是一身的厨师服厨师帽。
何暻霖心情也不错,应承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拒绝自己的好意。
就在此时,应弦音正和几个学长在逛街。学长都是非富即贵,应弦音试着融入他们的圈子,他们才从一个酒吧出来,正要赶往下一个夜店。
此时,就见一个他熟悉,却又不肯定的人从一个门店里出来。那个店是他一直羡慕,却不敢进去的店。
此时何暻霖先去挪车,应承正拎着大小纸袋站在店门口的广场等他。他身上就穿着试穿的那件衬衣,只是换成了灰色,显得人更高腿更长。
如果不是应弦音对应承太过熟悉,他一时都没认出来。
旁边的富二代学长:“你看什么呢?”
应弦音:“那是我哥。”
富二代学长吹了声口哨:“那是你哥?嚯。我听你说过你哥在酒店打工,一直找不到男朋友。就这样外形,这身材还找不到男朋友,你把他介绍给我得了。”
应弦音:“我哥长得好吗?”
他哥当然长得好看,不乏追求者。但表白的都是号码不对的人,这让应炫音并不承认他哥外形上的优势。
学长:“怎么不好。身材这么棒,脸也耐看。想被你哥上。”
应弦音沉下脸:“我哥是零号。”
学长遗憾地哎了声:“这么好的身材,上他也不是不行。”
应弦音的脸色更难看:“他结婚了。”
学长这才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但视线一直往他哥那里瞟。
应弦音的视线也一直落在他哥身上。他哥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穿得这样整齐过。
等到何暻霖把车挪了过来,应承拉开车门钻了进去。学长又是惊呼一声:“我去,你哥和谁结婚了。这车裸车都是千万起步。看来我是没希望了。”
应弦音更不想说话。
以他哥的条件,能和何暻霖联姻,就是天下掉下金馅饼一样的概率了。
他哥肯定也这样想。应弦音咬了咬唇。
衣服推满了后排座,应承想起何暻霖说他也有东西要买,不禁在想:何暻霖要买什么。
但何暻霖驶着车子,一路未停,直到在小区附近的路口,才把车子停靠在临时停车点。现在已是晚上十一点,僻静的街道已没有车辆与行人,只有路灯发着幽暗的光。
临街,只有24小时超市与药店的灯还亮着。就见何暻霖推门下车,迈步向一家药店过去。
原来何暻霖买的是药,应承不由心里再次升起了担忧。
等何暻霖回来车上,何暻霖直接拆了包装,将药拆出一片,含进嘴里。
应承犹豫着,他想起今天问陈医生何暻霖的病情,但陈树林并没有直接告诉他。看来这也是属于私人领域范围。
现在,应承知道他不该多问,但他确实太想知道何暻霖喝什么药。
应承想的是,以后再遇到这种突发状况,他能第一时间找到药给何暻霖服下,而不必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手忙脚乱,心惊肉跳。
想到这儿,应承直接开口问:“何先生,你吃的什么药?”
何暻霖没有说话,但是唇角动了动。他将药扔到应承的手边。应承拿起来一看,上面不是英文,也不是不明意义的音译名字,而是简单直白的三个字:润喉片。
刹那间,全身的血液迅涌到应承的脸上,当时的感觉与画面一下子全都浮现上来。而最后出现的,也是最强印象的,何暻霖那张沾满污物的脸。
应承的脸热辣辣的,也不敢去看何暻霖,拿着润喉片,抬不起头。
何暻霖饶有兴致盯着应承看了会儿,将身体凑了过去,一只手抱住应承的肩膀,用他那嘶哑破损的声音在应承耳边吐道:“别生气,给我些机会,让我多练几次就熟练了。”
钝感的应承没有反应过来何暻霖是在逗弄他。他怎么可能会生气。
应承诚实地说:“我怎么会生气。”
何暻霖在应承耳边低声说:“当然是第一次做,技术不好,没能让你满意。”
何暻霖如愿以偿地看到合法伴侣因为难为情与兴奋,而起伏的胸膛。
而应承则因为“第一次做”这几个字,在兴奋与难为情之外,是莫名的愉悦。
周末,应承回到旧屋。应弦音窝在沙发上玩手机,应承没看到赵玉如:“妈呢?”
他带了些酒楼现炸的肉丸子,打算让赵玉如弄个肉丸子火锅。
应弦音放下手机,“你没听说吗?”
对这莫名其妙的话,应承:“听到什么?”
应弦音:“还有几天就是何家家母周春梅五十岁生日。这几天妈都在那边忙着。哥,你没听何先生说吗?”
应承摇头。
他毫不在意,也觉得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应弦音:“可是我听妈说,何家每次过生日,家里的子女都要回去。现在不论是周夫人还是她的几个儿女,都在买衣服,准备生日的事。周夫人还在国外订了件礼服呢。”
应弦音想,上次何暻霖带应承去买衣服,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件事。
但没想到应承根本不知道这事,应弦音莫名心情好转起来。
应弦音:“哥,不会是何暻霖没和你说吧。”
应承没当一回事,只是嗯了声。
去不去他都不是太在意。
他对现在的生活相当知足。
应弦音观察应承的脸色:“哥,如果你不在意的话,也没什么。反正一年,哦,不到九个月也就离婚了。”
应承现在听应弦音这样说,不由打断他:“别把这天天挂嘴上。”
应弦音的大眼睛转了转: “哥,可是你们确实不到一年了。我只是提醒你要提前为自己找好下家。”
应承相当不满,他少有的对应弦音发脾气:“你这学都上的什么,满脑子一天天都在想什么。以后是以后的事,我和何先生还没离呢,提前找下家,你这是哪个老师教给的想法。”
应承越说越生气。
他平时对应弦音有求必应,十分宠他,除了学业上的事,或是叛逆期的一些行为,应承说过他几句,平时连骂都很少骂他。
现在,应承发了脾气,连应弦音也不敢说话。
应弦音凑了过去,看着应承的脸,抱住应承的胳膊:“哥,我就是为你好嘛。你不会生气了吧。”
应承:“以后别说这种话了。”
应弦音哦了声,不敢再提这种话了。
三天后,富贵酒楼今天又是忙碌的一天。
现在彭宇辉基本把整个厨房都交给了应承,他只是从大局进行调配与管理。
呛鼻的香料,高涨的火焰,应承一手持着铁锅,一手持着铁铲,因为热与累,让额头上有了一层汗水。直到手机响了第三遍,应承才听到。
应承掏出手机,那边已挂了。手机上的号码没有名字,是个陌生来电。但打了他三次,说明对方有急事要找他。
应承回拨通过去,那边一个温和的声音传了过来:“是应承吧,我是周春梅。你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