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 何氏第三次对时科举牌,共计收购15%股份。
应承则来到了陈树林的私人医院。
陈树林就在办公室等他,一见到应承, 他就迎了上去。如果应承不主动给他电话,他也正犹豫着要找去应承。
不得不说, 这个新婚夫人真是心大,何暻霖状态那么不正常,他似乎现在才发现。
虽然不能告诉新婚夫人什么病, 但他能告诉新婚夫人何暻霖的症状, 然后从生活角度加以防范。
陈树林一见应承:“你不来找我,我还正要找你。我是何暻霖的主治医生,跟了他有八年了。你有什么事都可以问我。”
应承心里一紧, 何暻霖什么病,到了医生要找自己的地步, 他脱口而出:“何先生到底有什么病?严不严重?”
说一出口, 想到一些危险的心脏病之类, 额上出了汗。
陈树林:“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主要是心理上的疾病,控制好了,就没事, 如果没控制好, 他的情绪失控会越来越严重……”
陈树林:“随着失控的严重,又会反过来影响他的感官, 也就是躯体化,表现为全身的疼痛,最常见的就是头疼。”
这些都已超出了应承想象的范围,这病虽然没有身体上的危险, 却是相当麻烦的心理病。
应承现在极其后悔,他应该早点过来找陈树林。
陈树林:“你和他结婚多久了?”
应承:“五个月了。”
陈树林:“那你给我说说他这段时间有什么异常?”
异常?
在他看来何暻霖的确有些不一样的地方,但说到异常,应承真没觉得何暻霖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应承:“他总是失眠。好像一直在工作。”
陈树林:“这是一个表现。”
陈树林:“还有呢?”
应承抿着唇,想不出来。
陈树林心想,这个新婚夫人心是真大。
陈树林:“你没有发现他有暴力倾向。”
应承立即摇头。
陈树林心说,好吧。
不是我亲眼看到你手腕上被他捆绑的痕迹,还有那个被他捏成骨裂那个叫方源的,我还真信你了。
但应承没往这方面想,是因为这两件事都有原因,一件起因他是骗了何暻霖,而且他也没觉得自己受到什么伤害,方源那个,是何暻霖以为对方要对自己干什么。
陈树林:“那他是不是对X生活需求特别旺盛,超出正常范围的那种。”
陈树林是医生,他不过是在问诊病人情况,应承也并没在意。
何暻霖这么忙,其实次数不多,但时间太长。长到惊人,几小时,甚至一夜都不停。
应承点头。
陈树林:“这也是症状之一。”
应承心想,原来这也是症状。
陈树林:“他这个病控制好了,可以一直不发作,但一旦发作,就会绵绵不断,让人头疼。不过,这个病发作是有迹可寻的,有两个特征特别明显。一个是睡眠少,这个病发作的时候,显得精力特别旺盛,一般人不注意就看不出来,还以为是精力好的表现,其实这就是你说的失眠。还有个显著特征就是信欲旺盛,表现出来有些像信瘾患者。 “
像信瘾患者?何暻霖时常就处于全身高热的状态就是因为这个吗?
陈树林:“不过,两者是不同的,他这个是病的果。那个则是因。”
应承问:“何先生平时吃的药就是治这个的?”
陈树林:“平时给他的药,主要是稳定情绪的。这个病有药物疗法,物理疗法,还有心理疗法。”
应承:“什么是物理疗法?”
陈树林:“哦,就是电休克治疗。”
应承呼吸顿住,就是电击疗法。
陈树林:“这个你不用担心,暻霖很懂心理学,他一直控制得很好。物理疗法是用在特别极端病人身上的。”
应承点头,还手心还是出了汗。心里在想,他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在何暻霖身上。
陈树林:“这几年,何暻霖一直控制得很好,但最近接二连三地发作,我想和你有关系。”
既然陈树林这样说,应承点头:“那陈医生,我该怎么做才能避免这种情况。”
陈树林想了想,具体该怎么做,因人而异。
陈树林:“其实所有的心理疾病都和小时候的经历有关。小时候受到的创伤,一直没有得到有效的治疗,这个创伤就会一直不能愈合。这就是心理疾病的原因。你要做到的就是稳定他的情绪,改变他的作息,让他生活规律,还有不要让他产生不安全感。”
陈树林:“安全感人类心理上普遍的需求。但他这种心理疾病,会对安全感更加敏感,需求也更强烈。有时候表现出来,就是控制欲特别强。”
陈树林看应承:“这个你应该感觉得到吧。”
但这个新婚夫人显然没有感到何暻霖的控制欲,他只是一脸担忧。
陈树林心想,心太大了。
从陈树林那里出来,应承心头沉甸甸的。到了富贵酒楼,应承也都处于焦虑、担忧,以及自责之中。
但在这些情绪之外,应承想的更多的是,自己怎么才能像陈树林说的那样,稳定何暻霖的情绪,改变作息,不给他产生不安全感。
应承不知道何暻霖的不安全感会来自哪里,但现在,改变作息,让生活规律,却可以尝试一下。
晚上,何氏投资。
何暻霖有些懒恹地靠坐在沙发上。昨晚抱过合法伴侣后,他的身心都得到了极大抚慰。就是一时没控制好时间,合法伴侣下车的时候,腰都是弯的。想到这里,何暻霖身上又覆盖上一层热浪。
郑书里:“现在何氏已经两次举牌了,我们什么时候出手。”
何暻霖:“第三次举牌后。”
郑书里:“第三次?会不会有点晚。 ”
何暻霖:“太早出手,会打草惊蛇。”
何建深能走到这一步有着自己的老谋深算,如果让他过早发现这个收购将会给他带来现金严重短缺的后果,他可能不会那么容易进套。
这个时候,何暻霖的手机震动,上面显示出陈树林的名字。何暻霖起身,走到玻璃幕墙前。
何暻霖:“我这几天状况很好,晚点再过去找你。”
陈树林那边顿了顿:“你夫人上午来找过我。”
何暻霖怔住。
陈树林还在说:“他就是对你很关心,问我你身体状况。”
何暻霖:“你说了什么?”
陈树林:“除了名字,我把你症状状都告诉他了。”
何暻霖捏紧了手机,指关节发白而突出:“陈医生,你违反了我们之间的协议。我当初就不该把你带回来。”
陈树林在那边也气得哼了声:“你让我回去我还真谢谢你。我看不得你这样下去了。哪有自己的病人不听主治医生的话,还觉得自己比医生厉害的。你再这样下去,不用你说,我自己也要回去。”
陈树林说着,气得先挂了电话。
何暻霖只是紧握手机,站在玻璃幕墙前一动不动,半晌,一抬头看到玻璃映出自己的样子,面容模糊,一双眼睛如同地狱里爬上来的鬼魂。
那边郑书里还在说:“暻霖,我真服了,当初你收购晶微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只是因为得他们将被扶持上市的消息,没想到你是为了留一手备用棋。”
何暻霖像是没有听到。
江保山:“何暻霖当时是两个方面都考虑到了。”
何暻霖握着手机一动没动。
合法伴侣钝感力十足,即便自己行为多病态,扭曲,他一直都没有意识到。即便觉得自己不对劲,在他能够想象的范围里,也顶多觉得自己工作压力大,导致的情绪不稳定。
现在陈树林全盘道出,自己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在他面前就会无所遁形。他会意识到自己对他不正常的控制欲,会意识到自己对他的一些行为并不是一时之气,而是来自病态心理。
何暻霖一动不动,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接下来如何挽回这种局面。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这次是秘书打来的电话:“何先生,您夫人过来了,现在就在大厅,他要见您。”
何暻霖有些茫然地看着手机。现在9:50,是司机接他的时候,他没有回去,直接从酒楼那边过来的。
合法伴侣没有在早上问过陈树林,就过来向他当面询问,而是等到现在,他大概是经历了一天的思考,心里有所决定。
何暻霖忽然不想见应承。他半天没有说话。
秘书:“何先生,要不我让司机送您夫人回去。”
何暻霖依然没有说话。等到秘书:“何先生?”何暻霖哑着声音说:“让他上来。”
放下手机,何暻霖靠在玻璃幕墙上,头沉沉的。
如何挽回这个局面,是他要面对的问题。
应承跟着秘书来到大厦三十层。此时整座大楼只有何暻霖的办公室还亮着灯。应承心里不由更加忧虑,他早该意识到何暻霖的问题的。
应承一踏进去,郑书里的眼睛都直了。
虽然他从各个方面都调查过应承。但从没有见过本人,一时间他愣住,不知道这个被秘书带到办公室的男性是谁。
这人很年轻,那张脸放在现在很少见,五官是那种可以从细节深挖的端正漂亮,更何况他个高腿长,匀实健美,说是模特吧,但没这么长得好看的,说是明星吧,他又没见过。
大概是何暻霖从那里挖出来的体校男大。
郑书里一时间想的是,这是何暻霖真正的新欢。
这么喜欢,把人都带到办公室来了。
这个地方,可是他们三人的秘密战场。
原来,何暻霖的口味是这样带劲的。难怪以前出去玩的时候,他都是一副懒恹病态的样子。
郑书里不由吹了声口哨,何暻霖目光向他看了过来。
何暻霖:“我夫人来看我了,你们先回去吧。”
郑书里一时间怀疑自己的耳朵,他问江保山:“这人是谁?”
江保山含笑:“这人是何先生的夫人应承,你不认识?”
郑书里不确定地再次问一遍:“应承?”
江保山:“当然是他。何先生怎么可能让别人上来。”
郑书里和江保山往外走的时候,还在看应承。
他倒并不认为何暻霖的协议对象会多难看,毕竟江保山说过,协议对象长相不差,身材不错。
但他也以为只是过得去,下得了嘴。没想到协议对象长这样。
何暻霖盯着应承。
合法伴侣并不是主动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主动过来找自己。
经过半天的酝酿发酵,他是要对自己说什么,还是做出了什么决定?
合法伴侣并不是一个会口头表达同情的人,所以他不必担心听到这些他不想听的话。
合法伴侣,会不会又向自己提出解除婚姻协议。
合法伴侣喜欢自己的身体,喜欢和自己各种运动,渐渐地习惯在自己身边。
但他也是务实的。如果知道自己一直处于这种病态状态,他有必要对当前的处境做出改变。
之前,何暻霖一直知道应承对他抱着相当大的兴趣,这段时间,他甚至觉得应承可能喜欢自己,但这种想法,在这一刻,已荡然无存。
控制欲与独占欲,说到底是他的不安全感的指向。
何暻霖能掌控很多人或事,但想独占的只有应承一个。
应承不知道,自己就是何暻霖的不安全感来源。
何暻霖想说什么,但嗓子很紧,让他没能开口。
应承穿着黑色外套,外面的秋雨从昨天起一直没停过,他的裤角有些湿,脚上的运动鞋上沾满了雨水。合法伴侣全身都带着一丝凉凉的雨气。
还没等应承说话,何暻霖已走了过去,单腿跪在应承脚边:“雨这么大怎么过来了。鞋都湿了,脱下来我给你拿双拖鞋。”
何暻霖说着,一只手握住应承的脚踝,一只手将他的鞋脱了下来。
脚被握着,应承有些脸热:“何先生。”
应承本来打算一过来,就好好和何暻霖说说,现在,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引出这个话题。
何暻霖又去脱他另一只鞋:“冷不冷,我给你倒些热水泡泡脚。郑书里常年准备的有泡脚工具,还有你喜欢的药包。”
从上自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何暻霖,应承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个俯视的角度。任何尊贵、骄傲、睥睨,在这种视角下,都像是成为一个想要获得他垂怜的存在。
应承只是红着脸:“何先生 ,我不冷,我过来有些事要对你说。”
脱完了鞋,何暻霖双手合握住应承的脚:“有什么话不能等我回去说,非要冒雨过来。”
应承:“何先生,我有话对你说。我不想再这样拖下去,就直接过来找你了。”
再这样拖下去?
何暻霖怔了怔,心里有些绝望,他抬头仰视着应承。
应承:“我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
他没有去接应承的话,而是说:“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
话一出口,何暻霖就觉得自己犯了个极大的错误,他能给的合法伴侣,他不在意,而合法伴侣想要的,是自己绝对不会双手奉出的。
他能给合法伴侣一切,但不能给他离开自己的自由。
何暻霖就要挽回些什么,但合法伴侣透出喜气:“那就好。”
合法伴侣似乎松了口气,他唇角微扬:“你能每天晚上回去睡觉吗?“
应承说到这里,本就绯红的脸更加了一层热气。
他说出这些话,何暻霖肯定会往那方面想,但这是让何暻霖生活规律的第一步。
如果何暻霖不每天都呆在办公室,可能就不用一直紧绷脑中的那根弦,思想一放松,失眠的症状就会减轻。
就像他在酒店里也睡不好的,但一回去,倒头就能睡着。
当然,这是第一步。如果何暻霖能答应下来,自己还会有第二步来改善他的日常作息。
但何暻霖抓着他的脚一动不动,没有任何表示,似乎对这个提议十分为难。
应承不由焦躁起来。
在应承看来,没有任何工作,值得何暻霖以牺牲健康为代价。
因为何暻霖并不想让自己知道他的病情,应承也不能明说自己已知道他的情况。
目前就先提出这一点。
就是这点,应承也不确定何暻霖能不能答应,能不能做到。
应承:“您觉得怎么样?”
一直抱着应承的双腿,没有任何动作的何暻霖,此时一丝笑声从他的胸腔发出,让他的肩膀都颤抖着。何暻霖笑了很长时间:“这是你让我答应的事?”
应承点头:“何先生,您同意吗?”
何暻霖抱住承应的双腿,低笑着喘息:“我当然没意见。你就是让我死我也会同意的。”
应承因为何暻霖的同意,唇角扬起,但因为何暻霖的话,心里生起毛躁感:“何先生,我只想你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以前应弦音不知道是叛逆,还是故意气他,对他说过不要活了之类的话,应承少有的怒火上来,对应弦音严厉呵斥。
对一直努力生存的应承来说,这种想法就是不健康的,即便只是嘴上说说,也让他心里焦躁。
更何况是何暻霖,他更希望他无病无灾。
说到这里,应承抿了抿唇:“以后不要把这些话挂到嘴边。”
何暻霖感受到合法伴侣的生气,他将脸贴在应承的腿上轻轻蹭着,用柔腻的声音取悦合法伴侣:“我知道错了。以后你好好调校我,我都会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