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裴声也不知道为什么, 自己在她眼里就成了会让她睡沙发的人。
卧室的灯光并未调得十分明亮，光线有些暧昧不清。室内安静了几秒，见他没有说话，桑渺有些不确定他在想什么。
孟裴声看了她一眼, 转身走到床边, 弯腰拿起茶几上的座机电话, 低声吩咐了两句。
桑渺心下一松，抖开身上的被子，慢慢往后躺了下去。沙发的长度对她来说正合适，和床相比也就是窄一些的区别。整体偏软, 比床少了些支撑性，但睡一晚应该也没什么太大影响。
她调整了下枕头的位置, 找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准备入睡。眼睛才刚闭上没多久, 她感觉到什么异样似的，缓缓睁开眼。
孟裴声俯身正准备叫她, 碰到被子的手稍顿，随后若无其事地收回，低声道：“去床上睡。”
他今天没有戴眼镜，浅色通透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出她的身影，清冷中浸了点温柔。
桑渺觉得躺着的姿势有点被动，特别是他身形高大地站在一旁俯身看她, 有些侵略边界的压迫感。她抱着被子坐起，揉了揉眼睛, 反应有些迟钝地看向他，暂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孟裴声极其耐心，清哑的嗓音重复刚刚的话：“你去床上，我睡沙发。”
“可是……”可是这个沙发对他来说太小了, 一定不大好睡，桑渺也和他一样轻声说话，“那，要不你去孟西辞房间睡吧。”
“他肯定已经睡了。”孟裴声没有要去打扰儿子的意思，也没给她拒绝的机会，边说边拉着她起身，顺手拿起快要掉落的薄被。
屋内气温适宜，也没开空调，她洗完澡后穿的是一套白色真丝睡衣，短袖短裤，柔软垂坠的质感，露出一双纤细秀气的手臂和笔直的长腿。
孟裴声的视线不经意扫过她的小腿，目光停留两秒，眉头微皱，“腿上这么多伤，洗澡的时候没感觉么？”
桑渺低头看向他说的地方，她的小腿、脚踝和脚上都有些划伤和擦伤，估计是下午玩的时候磕碰到的，还有些石头沙砾造成的细小伤痕，幸好大多都是些小伤口。
因为洗过澡，有几处正泛着红，还有两块较大的淤青也显现了出来，这会儿在白皙的皮肤上看着便十分显眼。
玩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刚刚洗澡时注意到了，加上浸了水，这才有了明显细密尖锐又发痒的刺痛感。
“没事，过几天它自己就好了。”桑渺左看看右看看，不甚在意道。
她是个在生活上比较随性的人，尤其是在对待自己的身体这件事上，孟裴声很早就发现了这一点，但现在他看着只觉得心里不舒服。
他拉着桑渺重新坐回沙发上，在她面前单膝蹲下，伸手去查看她的伤口。
不知为何，桑渺觉得他的面色沉寂了几分，下意识推拒的手在腿边停了停，慢慢放回了两侧沙发上，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孟裴声动作微顿，起身去开门。
门打开一半，他接过服务生送来的薄被，说了声谢谢，然后轻声交代了一句什么。
他将被子放回床上稍作整理，没多久服务生又送了东西过来。
孟裴声锁上门，手上拿着几盒东西走到沙发旁，“先擦点药。”
“噢。”桑渺应声，伸出手要去够他手中的药。
但孟裴声没有把药递给她，而是坐在沙发上拆起了药盒。
过了一会儿，他抬眸看过去，“腿伸过来。”
他冷脸的时候很有几分迫人的气势，尽管语气算得上温和，好像给她擦药是什么理所当然的事。
桑渺半是犹豫地将腿放到沙发上，曲着腿朝向他坐着。
孟裴声将她小腿抬了抬，直接搁在自己腿上，方便上药。
这个姿势有些亲密，桑渺嘴唇微张，最后还是把想说的话吞了下去。
孟裴声拿医用棉签蘸了碘伏先处理了几处有破损的擦伤。
他手上动作很轻，但碰到时仍先去看她的反应。
正常人面对疼痛多多少少有些下意识反应，比如瑟缩、吸气，但她好像没太大感觉一般，只是垂眸看着他手上的动作。
消完毒，他拿出一支凝胶状的药膏，手指沾上膏体，小心地敷在伤口处。
其他一些没有破损的淤青红肿，他直接沾了点药往上涂抹，另一只手握住她的小腿，仔细检查还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擦药膏的地方透着轻微凉意，握着小腿的手却是带着他的体温，和她更低一些的体温相贴合。
她刚洗过澡，清淡而诱人香气丝丝缕缕，渗透在空气中，似有若无地飘在鼻尖。
渐渐的，给她擦药动作偶有停顿，像是分了心，原本的心无旁骛被什么扰乱。
桑渺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又说不清是什么，她的视线落到他的侧脸上，冷峻锋利的线条变得柔和，仿佛带着某种吸引力，下午刚见到他时的那种情绪再次出现，而且更为强烈。
鼓噪的心跳声，有种愉悦的躁动和慌乱。
她意识到，那一刻的惊讶和隐秘的喜悦。她也承认，原来看到他的时候，她是很开心的。
处理完腿上的伤，孟裴声去看她的手臂，想问问她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抬眸的瞬间，撞上她的视线。
对视的几秒，似乎有某种不受控的氛围在流动。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坐得很近，她的双腿几乎都放在他的大腿上，皮肤上还留有他指腹的触感和力道。
桑渺先垂下眼睫，以为他上好药了，就要把腿放下来。
出乎意料的，孟裴声没有松开她，他手上稍一用力，下一秒，将她整个人放在腿上，圈住的姿势。
桑渺没能反应过来，坐在他怀里怔怔地看着他，手因为刚刚的悬空，下意识搭在他肩上借力，像是抱着又像是依偎。
孟裴声目光深沉地看了她数秒，捏住她的手腕，看了看她的手臂，“手上还有没有哪里受伤？”
桑渺心里正乱着，身体僵硬着不敢放松，随意摇了摇头。
尽管她否认了，孟裴声还是握住她的双手看了看，目光又落在她的脸颊颈侧。
他的目光正经，并没有冒犯之处，也不会让人想歪，好像只是很认真地在关心她，查看她的伤势。
可他将人圈在怀里的动作却在突破她的边界，亲昵得有些过分。
呼吸和心跳都有些不受控，桑渺意识到不能任由气氛继续这么下去，好像在默许某种可能性。
她暗暗深吸一口气，从他腿上下来，小声道：“我困了，要去睡觉。”
孟裴声也没拦着，缓缓松开对她的桎梏，勾唇笑了笑，“嗯。”
桑渺跑去床上躺着，将被子随意往身上一盖，仿佛要将刚刚的气氛隔绝。
孟裴声走过来，替她把被子盖好，看了她两秒，随手按下墙上的开关，“早点睡，我去洗个澡。”
顶灯和壁灯相继熄灭，最后只留下沙发旁一盏柔和的落地灯，光影浅淡，向四周蔓延至房间角落。
桑渺从他的温柔里回过神，目光不自觉跟随了过去，看他拿上衣服转身进了浴室。
几分钟后，浴室传来轻微水声，桑渺看着落地玻璃门外的海上夜色发了会儿呆，脑子里不受控地回想起刚才的细节，脸有些发热。
某种程度上来说，桑渺长到十几岁，还未经历过什么心动喜欢之类的感情，便长期生活在了一种不正常的环境中。
既不像一些人一样情感经历丰富，也不像有的人对所谓爱情充满幻想和期待，更不像许多人一样，明明没有情感经历却对男女之间的事了如指掌，说得头头是道。
事情是如何发展的，她到现在还有点懵，所有的反应全凭本能。
他们本来很单纯的关系，她再迟钝也知道，现在好像不那么单纯了。
远处夜色幽蓝，卧室内暖光浅浅，温馨的氛围里暗藏悸动。
孟裴声洗完澡出来时，桑渺还没睡着，她下意识地闭眼装睡。
过了一会儿，屋子里彻底静了下来，感觉他应该在沙发上躺下了，桑渺睁开眼往他那边瞥了一眼。
如她预想的那样，沙发对他来说太小了，长腿曲着，看起来很难入睡。
如果没有前面的插曲，对于叫他一起睡这件事，桑渺不会有什么犹豫。
但是现在真的能睡一张床吗。
她转念又一想，如果真的会有什么，现在也不会各睡各的了，所以他其实也没想怎么。
当然更主要的事，他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怎么说也是因为他才能乘着游艇出海，她今天过得真的蛮开心的。
桑渺纠结了一会儿，自暴自弃般地从床上坐起。
“孟裴声。”她朝沙发上阖着眼的男人轻声喊了一句。
孟裴声呼吸微顿，转头看向她，“怎么了。”
几乎很少听见她叫他名字，在这个夜晚氛围中，尤其是在刚刚那一瞬间超出掌控的行为之后，她的声音对他来说好像也染上了一种别样的意味。
桑渺静了一瞬，然后往床的右侧挪了挪，身旁空出了大半，“睡床上吧。”
沙发上的人露出意外的神色，嗓音有些哑：“什么。”
“我是说……”桑渺解释般地补充了一句，“这床挺大的，两个人睡也不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