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史学夫子沉默半响,先让他回课室去了。

嵇临奚不紧不慢回到课室,进入课室的时候,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敌意目光,不以为意轻轻弹了弹衣摆,面上却还是畏冷不已的模样,坐回到自己靠窗的位置上。

古人云,攻人先攻心,攻心还要看人下菜碟,也只有攻心才是攻人的上等之策。

临到授衣假前日,嵇临奚再次被史学夫子叫到夫子院,史学夫子这些天去寻了其它夫子,说了下嵇临奚的情况,大部分夫子虽然怜悯同情,却未有动作。

他们知道史学夫子的意思,但收留一个学生,不是简简单单的收留而已,虽然他们也喜欢嵇临奚这样勤奋刻苦的学子,但相处的时日到底太短,平日里在学业上帮帮忙尚可,但若为对方提供食宿,意义可就不一样了,等同于将这人收为关门学子,关门学子,这可是关乎自己招牌的事。嵇临奚才进书院没几日,他们教书多年,也不是没有遇见过一开始勤奋刻苦,后面没撑多久就自甘堕落的人,若是嵇临奚也是这样的学子,他们的声名就会被因此毁了大半,影响的是他们作为夫子的声誉。

读书人最看重的,不就是名声这两个字吗?

况且若是遇到那种恩将仇报纠缠不休的,那可真是倒了大霉。

这两日,史学夫子思来想去,最后还是下了决心。

他对嵇临奚道:“授衣假,你搬来我家里住。”

嵇临奚这下没有欲绝还迎了,而是干脆利落地掀开衣摆跪在地上,给史学夫子磕了三个头,而后拱起粗糙的双手——美人公子给的玉痕膏只有一小盒,他用的是省之又省,现在那双手已经没了之前青红流脓的丑陋的模样,但看起来还是有青色的痕迹,上面布满粗茧,像苦工的手,不像读书人的手。

“学生谢老师收留的大恩大德,学生定竭尽全力苦读修学,科举高中报答老师的恩情!”

他眼中一派动容感激。

这次老师二字,史学夫子是真真切切收了。

他扶起嵇临奚,眉头微微松展开,面色却也没缓和多少:“还想科举高中,别人学了那么多年都不敢说出这样的话,你倒是狂,你能考入会试,就已经是祖宗给你烧香拜佛求来的福气了。”

嵇临奚想那可不行。

若只是止步于会试,他就永远到不了美人公子面前,想要摘下高高在上的明月,就要一步步登得更高,高到明月身前,所以他不止要科举高中,还要在官场不择手段一路往上爬,直到爬到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将他肖想的美人公子揽进怀中,一亲芳泽。

然后日日亲。

上朝前亲,下朝后亲,上了床亲,下了床亲。

如此方能让他志得意满,快活一生。

……

授衣假至,在其它学子都陆续收拾东西回家时,异想天开的嵇临奚顺顺利利搬到史学夫子家中。

和他想的读书人的雅致府邸不一样,史学夫子的家和寻常人家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比那些清贫户好上一点,一个小院落里,四间屋子,主屋、柴屋、书屋、客屋,家中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只有史学夫子和他的妻子。

虽然人少,却不冷清,院子中央种了一株银杏树,四面也种了不少的花花草草,只因是冬季,大多数都沉寂下来,只待春日来临,展叶□□显出美色。

夫子的妻子带着两个孩子迎了上来,那是一个容貌大方的妇人,看起来约莫二十六七左右,身边带的两个孩子,一个怯生生躲在娘亲身后,一个握着娘亲的手,大胆地打量着他这个外来人物。

从丈夫来信中知道他要带一个学生回家住一段时间,齐娘子已经提前将客屋打扫干净,还准备做了饭菜,神色热情无比,“这就是临奚吧,生得真是一表人才。”

这下就不能叫师母了,毕竟史学夫子口中还没有说过收他为关门学子的话,于是嵇临奚恭恭敬敬喊了句:“晚辈嵇临奚,见过夫人。”

凭借着这副欺骗人的好相貌和彬彬有礼的姿态,嵇临奚立刻获得了妇人的喜爱,笑着道:“叫什么夫人,我可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叫我齐娘子就成。”

史学夫子和自家夫人说了两句话,随即带嵇临奚去了客屋,他推开门,“授衣假这段时间,这里就是你住的地方,看书也在此处。”

他是个对学生严苛的人,留了嵇临奚,说话也不留多少情面:“明年二月底就是县试,若你授衣假里不勤奋努力,通不过县试,下一次的田假,你就不用来我这里了。”

嵇临奚忙应是。

史学夫子名叫怀修永,看他态度极好,面色又缓和不少,让他放了行李过去吃饭。

等夫子离开以后,嵇临奚将自己的行李拿出来,其实也不多,就是书、纸笔墨砚一类,但叫他最为珍惜的,还是美人公子送的玉痕膏和自己捡来的被美人公子在王家日升院里扔出的黑色玉棋。

他左手拿着盒子亲了亲。

右手捏着棋子亲了亲。

仿佛美人公子就在他的眼前,深情款款道:“公子,等我。”

我一定能走到你身前。

让你眼中看到我。

……

摘下梅园数枝绽放得正好的白梅,宫人捧在怀中,匆匆往东宫里回去,将绿地墨菊纹梅瓶里头昨日装的梅花换了。

殿内烧着地龙,殿门一关,完全隔绝外面的寒冷,换掉梅花的宫人就着这暖意松了一口气,面色也变得雀跃起来。

她扭头看向里面。

落下的薄薄纱帘里,太子在和燕世子下棋。

没一会儿,燕世子颓然道:“我与殿下下棋,就从未赢过,殿下棋艺卓绝。”

楚郁收了棋:“你让孤与你比武,孤也不会赢你。”

就在两人下第二盘之时,休养好回来在楚郁身边继续侍奉的陈公公进来通传:“殿下,云生求见。”

楚郁侧头:“让他进来。”

云生很快大跨步走进,单膝跪在地上行礼道:“殿下。”

“你们都出去。”

“听到没有,太子让你们都出去。”陈公公吩咐。

楚郁说:“你也是。”

陈公公变了变脸色,低头笑着说了一声诺,带着宫人出去了。

“王老爷、王夫人、王公子、宋知府在大理狱里畏罪自尽了。”

燕淮夹棋的手指一顿,愣住了:“畏罪自尽?”

他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寒冷,明白了这四个字背后的意思,但他依旧不太敢相信:“宋知府也便罢了,王老爷王夫人还有王贺,他们不是王相的亲人吗?王老爷对他还有恩情。”

也正是因为那份恩情,才叫王老爷在邕城一手遮天,这也是他回京城后才知道的。

楚郁捏着指间的棋:“原来在利益与权力面前,亲情也是丞相可以抛弃的东西。”

为何要杀了这些人,无非是因为他们知道些什么,而知道的东西会给王炀带来麻烦,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连大理狱里的人都能伸手,谁说王相不是权力遮天呢?

“看来,这件案子很快就会结案了。”

……

……

丞相府。

听到叔父一家和宋知府“畏罪自尽”的消息,王炀侧靠在太师椅上,闭上了眼睛。他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年幼的时候,偷偷带着他出去游玩,给他买糖葫芦的叔父,还有在他落水时,跳入水中将他救起的叔父。

官场高升的时候,他知道叔父好色爱玩,便没有将他带到京城,而是留在邕城,就连提拔到荆州的宋知府,也是为了叔父考虑。

可不过太子一趟出宫之行,让他失去了一个对他真心的亲人。

派去调查的人跪在地上回禀,一切和从邕城传话来的吏目所说的没有什么差别,太子和燕世子在到达邕城的第二日就去了王家,燕世子没有隐瞒身份,太子用了沈闻致的,在饯别宴的那天,有几个人冲了进来,对着宋知府状告叔父,太子询问了后,这几人就对着太子诉状。

之后就是太子想查,叔父阻拦,而后命人围堵,这才令太子大怒,恰巧太傅之子带着禁卫去凑了热闹,于是将叔父一家扣押,当夜调查完证据后,就立刻押送回京送往大理寺。

“丞相,看来一切都只是机缘巧合,而不是太子有意针对。”长史郭行桉道。

吏员吕蒙冷笑:“怎么就那么巧,巧到沈二公子带着禁卫当日去了王老爷的府邸?若是没有禁卫军,事态还不至如此,如今丞相已经好几日没有上朝了。况且太子如此行事利落,完全不给丞相及时收到消息挽回的机会,说不是太子有意针对,谁信?”

郭行桉蔑视看他一眼:“若你知道太子隐瞒身份去了一处地方最后一日要离开回宫,禁卫放在你身边,为了太子的安全顾虑,你难道会不去迎吗?”

吕蒙一哽,竟然无法反驳。

郭行桉又继续道:“况且沈二公子又不是燕世子,燕世子是太子伴读,与太子自小一起长大,明摆着是太子的人,但沈二公子可不是,皇后太子多次示好他都推拒,既不与太子交好,也不与任何皇子交好,你的意思是他听从了太子命令?是太子的人?”

吕蒙阴沉着一张脸:“我可没这么说,这是你自己说的!”

“呵,”郭行桉继续冷冷说着:“蠢货,你也不动动你的脑子想想,我们丞相分明是太子一派,太子有什么理由对付丞相?这样做对太子来说不是自掘坟墓吗?他难道嫌自己的太子位置坐得不够安稳?”

“行了。”神情阴沉的王炀睁开眼睛,打断他们的争吵,沉寂片刻,他对郭行桉道:“郭行桉,你判断错了一件事。”

郭行桉一愣,回忆自己的刚才的话,并不觉得哪里判断错了,但丞相说错了,那便是错了,于是他跪在地上,匍匐道:“谨听丞相教诲。”

王炀冷笑了一声,语气里含着极深的冷意:“太子既然已立,就是国本所在,有我没我,东宫那位依旧是太子,哪怕陛下想要废,只要太子不出大错,陛下也不能废。”

自古至今,有几个太子被废?被废的几个,要么犯了大罪,要么出了意外变成残疾,要么年长还是扶不起的阿斗蠢货,可他们这位太子,哪个方面都不沾。

“储君也是君。”

储君也是君。

郭行桉和吕蒙以及其它不敢说话的幕僚,一下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可哪怕如此,这样做对太子也没有好处。”郭行桉不甘道。

“储君也是君呐。”王相闭上眼睛,“大君身体康健,小君便成了刺眼的存在。”

于是为了不成为那根扎在大君心里的刺,他们的太子选择了蛰伏,只是这份蛰伏,却是要牺牲他王炀的叔公一家,还要赔上他王炀提拔的荆州知府。

他也是在今日才明白过来东宫那位的所作所为,也正如此,才叫他心里恨到发毒。

让他杀死了自己的亲人,这种滋味,原来如此苦痛。

而他送进宫中作为伴读的儿子,也在太子的戏弄下出了丑,如今传遍朝野。

“太子——”

他紧咬住牙齿。

……

……

涉案的犯人在大理寺牢狱中全部畏罪自尽,加之之前证据确凿,大理寺也只能归档,草草结案后,将卷宗送到皇帝陛下面前。

皇帝只随意看了眼,对犯人全部畏罪自尽一事只字未问,第二日早朝让王炀复朝,当众训斥一顿后,说念其对江山社稷有功,况且太子并未受伤,于是罚杖责二十,罚俸三年,罚在府内自省半月。

朝臣中,有人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先不说邕城王家做的那些恶事,单是命人对太子动手,就这么轻轻揭过去了?

但朝野上下无人敢出来说一句话。

行刑的太监进来请走了王相,外面传来闷哼声,二十声杖打的声音结束后,王相被重新扶了进来,颤颤巍巍跪地叩拜:“臣,谢主隆恩——”

“行了,今天的早朝就到这里罢。”冰冷含着威严的声音。

钟声响起,伴随着皇帝的离去,留在朝臣上的官员面面相觑,看来,太子真的是不得皇上喜爱,彻底失势了。

消息传到后宫中。

“娘娘——”

经由贴身嬷嬷搀扶起来的皇后,在短暂的方寸大乱后仰头笑出了声,泪水从眼角滑落。

“哈哈哈哈……”

“他楚景当日迎娶本宫踏入东宫为太子妃时,发誓会对本宫一辈子好,会将天下间最好的一切给我们的皇儿,这才多少年啊?!”

“原来人的一辈子,竟然这么短,短到只有二十年!”

听她直直称呼皇帝名讳,宫里宫女齐齐跪在地上,不敢说一个字,随着一起进宫年迈的嬷嬷容窈亦是双目通红:“娘娘……”

又有一位宫女匆匆进了殿,跪在地上道:“娘娘,今日皇上翻了锦绣宫的牌子。”

锦绣宫,正是安贵妃所在的宫殿。

尖尖的长甲将掌心刺出血来,皇后闷哼一声,口中吐出血来。

“娘娘!”贴身嬷嬷扶稳她,厉声吩咐宫内宫女,“快去传孙太医!”

眼见着宫女快步走出宫门,皇后深呼吸一口气,握紧身边贴身嬷嬷的手,缓缓直起身躯。

不,她还不能倒下。

如果连她这个母后都失去了,郁儿还能倚靠谁?她要撑下去,她要为郁儿筹谋,直到看到郁儿登基为帝的那一天。

楚景、安嫣——

他们之间的恩怨,迟早有一天会算清的。

想要郁儿的太子之位,想要郁儿的未来帝王之位,绝无可能。

……

京中局势变幻,远在邕城县的嵇临奚并不知情,他还在史学夫子的家中埋头苦读,如此勤奋,连齐娘子都惊诧不已。

“你这学生还真是刻苦,我昨夜起夜,他都还在读书,房间里的烛火都还亮着。”

嵇临奚这番表现,怀修永自然是满意的,面上却冷哼着:“他若是不努力,怎么考科举,怕是连县试都考不过去。”

齐娘子看着坐在窗边披着衣服忍冷读书的俊美书生,胳膊肘推了推自家丈夫,说道:“你这学生还真是收对了,长得俊俏不说,读书努力,做事也勤快利落得很,每天早上醒来,水也挑好了,柴也劈好了,吃完饭还主动洗碗,遇到我做些体力活,还要来帮我忙,哪像你——”她嫌弃地看了一眼丈夫柔弱的身板,“让你去挑个水,挑两次都不当我挑一次。”

史学夫子脸色一红,梗着脖子道:“他还不是我真正的学生,再说了,我是读书人,体力自然……自然要差些。”

“得了吧。”齐娘子翻了个白眼:“说得像是你学生不是读书人一样,你就不能学一下你学生,读书累了的时候做下虎卧撑吗?每次都要我主动,当我不累的?”

“齐湘云!你不知羞耻!”史学夫子压低声音恼羞成怒道。

齐娘子见丈夫恼了,忙侧脸去亲了一口,“消消气消消气,”紧接着不知道想到什么,一下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齐娘子瞥他一眼:“我不说。”

“反正不是笑你。”

她看呐,以后嫁给嵇临奚的姑娘有福气了,又聪明又能干,精力充沛得很,可能新婚一夜后第二日都下不来床。

“爹,娘,你们在说什么?”

两个孩子好奇地凑了过来。

齐娘子摆手:“小孩子一边去,我和你们爹说的话,是你们小孩子能听的吗?”

哥哥撇了撇嘴,带着妹妹去外面玩雪了。“等我们长大了,也不带爹娘一起玩。”

过了片刻,两人听到敲门声。

“老师,齐娘子。”

齐娘子去开了门,笑眯眯道:“是临奚啊,有什么事吗?”

嵇临奚在屋里读了段日子的书,原本尚且黑黝黝的脸白了一点,显出几分书生意气来,他温温和和道:“学生的纸墨和蜡烛用完了,今日我想去街市上买些,会晚一点回来。”

“这样啊,去吧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啊,回来我们给你留饭。”

嵇临奚拱手道谢,背着包袱就出去了。

花了半个多时辰,他来到街市上。

果然,比起清苦苦读的生活,他还是喜欢这人间的烟火气,深呼吸一口空气里弥漫的香气,嵇临奚挺着胸膛走到一家面店前,点了三碗次坞打面,一口气吃完,心满意足付了钱,背着包袱去买书了。

史学夫子对他倒是坦诚,书屋里的书随他翻看,只要小心爱护就成,但还是有些书史学夫子没有,得出来在书店里找寻。

花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买好想要的书,嵇临奚准备回去了,好巧不巧的是,让他经过了一家杂书店,踌躇片刻,嵇临奚还是忍不住走了进去。

正经书哪里有杂书看得舒服爽快,通俗易懂又妙不可言,偷摸买几本打发时间也不错,但是不能看太久,懈怠了学习。

他在书店里面翻翻拣拣,从外面一路翻到里面,看到一本《合阴阳》,顿了顿。他这样十四五岁时就看过chun宫图的人,一看书名就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这简直是……

我太喜欢了!

他不动声色随手拿起旁边一本草药书籍,拿起来压在下面,又看到一本《黄庭经》,再不动声色拿起来压在下面,《房术玄机》、《房中补益》……

这简直就是宝藏书屋啊。

拿了厚厚一沓书的嵇临奚,视线左右看了看,看柜台周围还有人,转到其它地方装作认真挑书的样子,等柜台那里的人空了,立即抓住机会来到柜台前,风轻云淡将书递了出去。

“小二,就这些,给我算算多少钱。”

“好勒,公子。”柜台小二看他拿了那么多本,热情极了,看到最上面的一本是草本纲目,没太在意拿起往下一看,在看到《合阴阳》后手掌一顿,再往下看,看到一本《黄庭经》,忍住抬头打量的冲动,继续往下看。

我滴个天老爷哎,他只见过买一两本的,没见过买这么多本的。

“一共三十二两,公子。”数完之后,小二头都不敢抬地说。

嵇临奚将三十二两放在柜台上,拿着草本纲目往上重重一压,放进了包袱里背在身上,拍拍手大摇大摆出去了。

他思索琢磨着,若自己把这些书都给看完,认真学习研磨一遍,还愁以后不能伺候好美人公子吗?

定能叫美人公子情热欲盛,对他欲罢不能!

这次是真准备回去了。

路过猪肉摊前,嵇临奚又停住脚步,买了两斤猪肉。

这次是真准备回去了。

路过卖糖的摊子,想了想,又买了一袋子糖。

既是在夫子家住,寄人篱下省了那么多钱得了那么多的好处,买些东西回去也应当。

所谓人情,有来有往,才是人情。

投桃报李,这不正是世人喜闻乐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