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这一晚上没怎么睡， 半梦半醒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想的全都是明天一早的事。
不对，应该算今天了。
第不知道几次睁眼， 唐末看了眼时间， 才早上五点多。
别栀市夏季天亮得早， 作为热门旅游城市， 又是在国庆这种旅游旺季，这座城市成了不夜城， 繁华喧嚣。
唐末能听到窗外隐隐传来的车流声。
他和宋长渡约的是早上八点半见面， 离见面还有三个多小时。
唐末给自己安排了任务， 他又躺了大概十分钟， 睁眼时眼底还是一片清明。
不如现在就起。
这个念头一滑过， 唐末立马掀开被子，收拾好出门时，酒店都还没来得及供应早餐。
唐末站在酒店门口， 清晨的风带着些许凉意， 吹得他微微缩了缩脖子。
他看了眼手机地图， 搜索附近的花店。
时间太早，街道两旁的店铺有些还没开门，外卖软件上花店都还没上线营业。
花店大多都在早上八点后开始包装送货，其余时间只能预定，时间有些赶，唐末准备直接去花店看。
第一家花店位于拐角处，玻璃门上还挂着 “休息中” 的牌子。
唐末不甘心从玻璃门往店里张望， 只能看到几束常见的玫瑰和百合静静地插在花瓶里，没有他想要的花。
唐末拨打了门头上的电话号码。
“荷花？”花店老板听了唐末的话，在电话那端回：
“现在都十月了， 荷花过了盛花期，早就没了。”
意料之外的答案，没常识的唐末愣了一下：“荷花不是夏天开吗？”
老板好笑：“是夏天开啊，可现在都秋天了。”
高温让唐末忘记早入秋，他“啊”了一声，后知后觉问：“那能拿到货吗？”
就像超市总有大棚蔬菜一样，花店也该有总有反季节的鲜花啊。
科学人工不是能让植物对生长环境产生紊乱。
“现在拿不到了。”花店老板道：“本来送荷花的人就少，我们店一年到头都拿不了几次货。”
听唐末沉默，花店老板给出其他方案：
“你送给谁啊？我们店里有好几个品种的睡莲，也很好看，你要不要看看？”
唐末拒绝了。
一旦心里有了最佳选择，再看其他的就总觉得少点意思。
总觉得是退而求其次的无奈选择。
唐末空手离开，在导航里查看下一家花店，距离只有几百米，他干脆在路边随手扫了一辆共享单车。
车筐里还丢这着一根细细的烧烤竹签，骑起来咯吱响，清脆的叮铃的车铃响起，惊得路边早起觅食的麻雀扑棱着翅膀，飞向泛着鱼肚白的天际。
“荷花在七八月份有，现在哪有荷花？”
“荷花？没有了。”
“只有睡莲。”
第二家、第三家、第三家……
一连跑了几家花店，大多数花店都没开门，电话里得到的答复都是一样的。
唐末有些着急，扶着车把，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你去城南花卉市场碰碰运气吧，那里说不定还有晚荷卖。”第八家的老板给唐末指了另一条路。
唐末道谢后，锁了单车钻进一辆出租车：“师傅，去城南花卉市场。”
车载广播正播报着国庆旅游攻略，主播声音甜美地介绍值得一去的景点。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闲聊：“这么早去进货？”
唐末说自己是去买花的，司机听后道：“你这个时节买荷花？市场也没了啊。”
荷花多娇贵，就算是花苞状态采摘下来又保存不了多久。
唐末一听就头大，忙问：“那师傅你知道哪里还可能有荷花吗？”
唐末也是犟劲上来了，今天铁了心要买荷花。
师傅开口道：“郊外有一大片藕田，你可以去那里看看，花卉市场的荷花也是在那进货的，要是那里没有，市场更不可能有。”
于是目的地更改，一路往郊外驶去。
出租车驶离市区，道路两旁的建筑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农田和草木。
半个多小时后，出租车在目的地停下，唐末下车付了车费。
司机师傅一早开了个大单，撑着车窗问：“要不你去问问，我在这里等你？”
待会儿唐末肯定要回市区，郊外不好打车，师傅想挣个返程钱。
唐末自然没意见，他答应得爽快，师傅干等着也没事，干脆下车和他一起进去。
入目就是一大片藕田，满塘的荷叶都开始枯萎变黄，一眼望过去，唐末没看见荷花的影子。
塘中莲蓬倒是有很多，上面挂着零星几片干枯的荷花瓣。
荷塘的管理人员在得知唐末的目的后，开口道：
“现在没什么荷花，你自己去碰运气，看见带走就行。”
唐末一听这话，知道情况不容乐观，深吸一口气，跟管理人员道谢后走近荷田。
这一片荷田很大，唐末找得仔细，担心晚荷被荷叶遮挡，总要弯腰检查有没有漏网之鱼。
热心的出租车司机也帮着找。
司机呼唤：“这里有一朵。”
唐末赶紧道：“等一下，我好像也看见一朵。”
……
等唐末抱着九枝荷花回市区时，已经八点多了，离他和宋长渡约好的时间就剩不到半小时。
唐末看了一眼旁边的花，说九支荷花并不贴切，因为只有五支算得上荷花，还有两支莲蓬和两支小荷花苞。
没错，这个时节荷花实在太少，唐末连花苞都没放过。
想到莲蓬的寓意也好，他又采了两支嫩莲蓬凑齐了九支。
到市区后，唐末跟司机道谢，除了车费又多转了一些钱感谢他陪自己找荷花，随后小心翼翼地抱着花下车。
唐末抱花直奔花店。
问了几家花店，终于找到一家愿意帮忙包装的。
店员看着他小心护着的荷花，有些惊讶地说：“现在荷花可不好找，能找到这么多荷花，您这位朋友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
唐末笑了笑没说话。
确实很重要。
要是时间往前推两个月，有人跟他说，他会为了送宋长渡一束荷花费心奔波几个小时，只是因为在宋长渡的黏土作品里看见过荷花，唐末一定会觉得对方疯了。
可见人还是会变的，尤其是情窦初开的人，更是无常。
征询唐末意见后，店员熟练地用浅绿色的包装纸将荷花包好，又系上一条浅粉的丝带。
宋长渡发来消息，说他已经快到酒店了，问唐末起床没。
唐末心里有些急，可他捧着手中的花束，觉得还缺些什么。
店员想了想，问：“你要写贺卡吗？”
唐末猛然回神——
对啊，表白怎么能没有表白贺卡！
于是他又向店员要了一张贺卡，亲手在上面写下一段话，小心翼翼地将它放进花束中，又马不停蹄地赶回酒店。
秋老虎在早晨已经显露威力，唐末回到酒店后，额发都被汗湿了一些。
哪怕他这样赶，还是慢了一步——
他的房间门口，已经有一道身量颀长的人影等着了。
宋长渡靠墙而立，怀里同样抱着一束鲜花，他没有看手机，就这样静默的等着，头顶光影打下，昏暗和明亮交错，安静好看得像一副杰出画作。
听到脚步声，宋长渡偏头看过来，瞧见唐末他微微直了身。
不算宽的走廊上，两个捧花而立的人四目相对，同时开口：
“你——”
“你——”
又默契一顿。
唐末有些惊讶地看着宋长渡，等走近了，才注意到他眼底有淡淡的黑眼圈。
宋长渡看起来比他还缺觉，看上去像一夜未眠。
唐末没忍住，“噗嗤”笑了出声。
本来着急忙慌几个小时的他突然不着急了，慢悠悠对宋长渡开口：
“你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