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正文完结(下)一生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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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叠空间之中的混沌巨鲲向下俯冲,愤怒地嘶吼着。

东方千业作为凡人的脸隐隐在鲲顶涌现,仓皇又狰狞——

他百年基业,他已然登顶,怎能灰飞烟灭?

以凡人之力,怎可回溯百年光阴?

然而那少女站在巨树之上,生于密布大地根系脉络之间,这一切真切地、发生了。

混沌腐蚀的土壤在眼前分化、抽离,晦暗蒙昧的人间、压抑扭曲的苍穹全都消失不见,像是疯狂退潮的海浪。

“这……这是?……”

被烧毁的长明石重新浮起点点荧光。

化作焦土的祖地褪去黑灰露出地胎。

悲怆的龙吟与惊吼的虎啸开始渐行渐远地消失在耳边,留下遥远的回响。

在风暴之眼,漩涡中心,青衫罗裙与白衣袍裾被风吹鼓动,纠缠地飞绕在一起。

妙诀体内的满树玄骨滚烫到像是一个宇宙正在诞生,当万千根系的光芒彻底普照人间,刹那如同银河流转,万星倾泻。

在洪荒移转间,唯有那个人的心跳一声声鼓噪,始终在场。

扎根在你心上长大……再回到一切的开始。

于是百年离恨苦难在光阴之中倒转,被抚平,被遗忘。战死的碎骨,生断的尾翼,抽空的血脉,一切似乎从未发生。

……

……

再睁眼,海阔天空。

璀璨之阳高悬,清和明亮的光晕洒满绿意盎然的凡尘间。

这一年的尘外孤岛,只有滚滚海浪,漫山野花,和低细的虫鸣。

妙诀轻轻抬眸。

她眼底像是晨雾散开,露出被光阴长河洗濯过的清润,那是她真正的模样。

她摸了摸自己的丹田,内府滚烫的余温仍在。

让世界倒退百年,玄骨之树发挥了几乎全部的力量,而今只剩淡淡的树影,但仍然在。

妙诀抬起眼,看着这片曾经的祖地。

她没有刻意确定某一时日,而是在玄骨发威的时刻顺着那一缕百年因果,让时间带着他们回到一切罪恶悄然埋下种子的那一天。

那就是,东方千业意外渡海而来、被唯一救下的那一日。

妙诀低头看看自己的掌心,也像浅淡树影般处于半透明状态,像是天机之下的某种倒计时。

因为在这个时间,她还并不存在。

某只鸟,也并不存在。

时间玄骨的巨力将他们送到因果的起点,当因果消散,他们就会回到自己的时间线中。

这就是光阴赋予亡族改写命运的权力……

身后的草丛窸窸窣窣,妙诀往旁边躲了躲。

片刻后看见一条胖乎乎的虎尾巴拍拍打打地出现,却被一只手掐住,团了起来。

一个背着竹篓的金眸男人从草丛里走出来,低头救下了险些被赤虎尾巴拍死的一只小老鼠。

老鼠叽叽喳喳地钻入了地里。

不二放下虎尾巴,目光温和:“在外边别吓着其他小生灵。”

妙诀这个小生灵,在雄霸赤虎和火麒麟的眼中也小得像蚂蚁,即便他们察觉到这里有东西藏着,也不会刻意抓来吓唬。

于是妙诀就扒在一棵树后,看着百余年前的哥哥们。

封四虎背熊腰,化作人身后笨手笨脚,不二满脸柔和的无奈,不时藏好百兽之王过于慑人的尾巴和脸毛。

两人说着最近的海浪不太平,聊着长明祖石许久没有动静,声音粗粗细细高高低低,悠闲地往山中走去。

妙诀下意识从树后出来,跟着他们向前。

这是一个平常的山中午后,一切都未发生。

倘若后来的般般件件都不存在,他们本该过着怎样的生活?

妙诀就像一只小虫子,偷在时间的缝隙里,悄悄地看着他们。

路上银狐蹭地钻出草丛,叼着根竹竿探头问,“唯一呢?又去游水了?祖石今天好像动了一下,但又停了。”

妙诀连忙竖起耳朵,唯一的位置就是她最需要获得的信息,还有……

祖石即将要诞生的长明族。

不二摇了摇头,然而目光忧虑地看了看远处的山头,“唯一现在应该在祖石边了。”

封四瓮声瓮气地吐槽,声音却是藏不住的期待:“这老十也不知道是个啥东西呢,都憋了多少年了,真不知道出来了是个什么脾气!”

妙诀的眼睛忍不住弯了起来。

这个时候,长明族的所有哥哥姐姐都已经诞生多年。

而祖石收官之作,一只灰烬中来、灭天灭地的小鸟,还在酝酿。

站在百年前的光阴,妙诀更加深入地看懂了这个当年被自己当做贫困山村的地方。从哥哥姐姐们的口中,拼凑出长明族的种种——

那是一座海外仙山,山名为徂徕,意为生长大材之山。但山中并没有巨木,只有一块亘古存在、不知多久的巨大石胎。

石胎上天生有刻印,这里的原住民称之为,长明祖石。

在最初时,这块石头还不像如今的白玉羊脂般质地,而是一座普普通通、尘土杂草丛生的灰褐岩石,质地极其复杂,像是承

载着冗杂着诸多种颜色。

它第一次震动是约千年前,一股来自远古的冰气释放而出,寒冷的灵流冻结了这块巨石,而后在某一天,冰衣细细崩开化作天然瑰丽的冰裂纹路,石胎中的冰白冷色消失不见,像是经历了一次洗精伐髓,洗出了一种冰天雪地的浩渺灵蕴。

从此,世间有了冰属性的灵气。

这块石胎的动荡并不规律,有时间隔数百年,有时只隔几日。每一次震动,石胎都会洗掉一层颜色,而后天地间便多了一种灵属。

直到九次之后,长明石中只剩下黑色。

玄色,乌黑,一望无尽的黑,黑到近乎有了一丝红光。

这会是什么呢?

冰,火,雷,焰,土,水,风,金,木,这九种灵气已经让整个凡尘人间氤氲充盈,各种属性相生相克,纯然天成。

还会有一种新的灵属诞生吗?那将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我们到底会有一个弟弟还是一个妹妹?”银狐磨着爪子,忍不住畅想,眼前仿佛是很远很好的未来。

妙诀跟在他们身后,几度开口,好想好想告诉他们,都会有的。

你们会拥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他们会带你们回到幸福的时刻。

不二回到徂徕山间才化出通天巨大的麒麟之身,小心地安置好自己的鳞尾,侧卧在乌黑的祖石旁,像是在孵蛋一样。

他用一种和自己的外观毫不相称的声音温柔叹息:“山周围几十里都都不见小鸟小兽,想来是被我们的威压驱逐了,出山之后,我们还是多以人身处世,给其他生灵留有栖息之所。……”

银狐和闻声出来的蠃鱼熊猫都嗯嗯啊啊地敷衍他,伸手小心地抚摸着祖石。

而妙诀远远地趴在山口,看着前方的震撼一幕。

在她熟悉的山坡上,麒麟横亘整个山川谷地,尾火自由地升起,像是一盏长明灯。远处巍峨山脊,苍翠的雷龙缓缓盘绕,龙鳞层层如镜,映着狡鹿穿行林间。

仿佛神话开天辟地的传说……

这才是,他们本该生活的样子。

“唯一姐?你果然在这儿。”麒麟身后转出一道冰白身影。

凤羽蛇身的唯一迤逦地游弋了过来。

在这年,唯一的眉目仍是清丽活泼的,远没有被尘封百年后的无尽隐忧,她浅白的瞳孔对着祖石上看下看,抱起了胳膊。

“我近些日在外海游水,发现很深的海底下有一种奇怪的石头——每次靠近之时我的力量都会被遏制。”

唯一拍了拍安静的巨石,隐隐察觉某种因果正在缠绕,“我去看看是不是那石头的力量影响了长明石。”

妙诀眼睛一眨,那就是,困仙石……

“靠北边有条很深的海沟,那里有大量的这种原石,真是奇怪……”

妙诀眼底不知怎么忽然一热,她猜出那是什么位置了。

在经年以前,唯一不会想到,这些石头会绞成万千锁链,而那条海沟会是火麒麟幽禁百年的地方。

妙诀不能再听下去了,她紧紧跟着唯一的身影,找准了她的方向,而后借着时间的拨动,比她更快地去往海面上。

身后众人的声音渐渐远去。

“祖石啊祖石,这次诞生得这么艰难,出来的得是个什么混世小魔王?”

“唉,咱们都这么大了,以后谁陪他玩呢?”……

就像是一个宁静温馨的午后,就好像时光会温和宽待他们的以后。

……

妙诀抿着唇,飞快地出现在海上。

唯一会先去海底查看困仙石,再出来的时候,她就会遇见渡海遇难的东方千业,又或者,他并不叫什么东方千业。

他只是一个在大陆饥荒中活不下去的普通人。

在逆转的百年中,妙诀已经看见即将发生的一切。

那年靠一瓢浮木就往海上划的年轻人王家业,尚不知晓自己未来会成为天下仙庭的明主。他只是太饿太饿了,他抱着浮木漂去海上,为的是家中爹娘不要吃他。

大陆饥荒,他是家中老二,面黄肌瘦手不能提。

在渡海前的那个晚上,他听见爹和娘讨论先从他的哪里吃起。

王家业吓破了胆肺,抱着根木头灌入了无边无尽的海中,祈祷能有一条鱼跳到木板上。

他这一辈子没有人帮过他,只挨过无数的打,他生如蜉蝣的短暂人生,从没吃饱过,从没有任何好东西朝自己而来。

可那一天,他遇见了一朵裂冰花,得到了神的垂怜。

后来他用了沧桑百年来回报这场垂怜。

妙诀极速掠过海面,这一年的不尽海上根本没有海雾,只有茫茫蔚蓝的一片。

比那片浮木更先出现的,是一道白衣背影。

白衣青年脊背挺直,单足落在浮木一角,另一头没有翘起半点。

他静静垂眸,桃花眼中看不出情绪,就静静地看着被海水泡得浮囊肿胀、仍然颊凹眼陷的干巴庄稼汉。

妙诀的身形忽地顿住,停了下来。

王家业在烧心烂肺的饥饿晕眩中勉强睁开眼,还以为有食物落在了他的木板,努力看了看后,涣散的眼中忽然流露出狂喜。

能渡海而出,能这样站在浮木上,是仙人,是仙人啊!

“仙人,救救我,救救我!”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伸手去抓尘尽拾的衣摆,眼泪混着海水流了下来。

“我爹娘要吃我,我爹娘要吃我呀!”

尘尽拾垂眸看了他许久,才终于缓缓笑了。

他身形稳当,脊背挺直,慢慢在这瓢浮木上蹲下来。

桃花眼潋滟浮动,唇角的笑意一点点露出了汹涌的阴恶,“哦,那你应该吃你爹你娘啊——”

“为什么,要吃我们呢?”

王家业愣住了,粗糙的手指紧紧抠着木板,肿胀的喉咙咿呀地问,“怎么会,我怎么、我哪能吃仙人呢?”

尘尽拾闭了闭眼,他感受到了身后来人的风。

伸手,扼住了他的脖颈。

未来的东方千业在这一年终于落在了正确的手中,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就已经被对方轻描淡写的力量掐断了颈骨。

他的脸发紫、眼球突出爆起,极度痛苦地抽搐着:“为、呃为、什么——”

在这草芥般的生命最后,他只看到这个面目俊美如神祇的年轻人微微一笑。

“不为什么。”

东方千业死了。

在百年前的生命转折点,被捏爆在烬十手里。他的血肉碎骨引来大大小小的鱼群,宴飨了这片被他封锁了百年的海。

两天后,想要渡海来找她的邻家妹子小堇脑袋被打穿,倒在了船上。她再也没有机会在饿昏之际卷入海浪,被命运冲到长明祖地岸上,用毕生的运气遇见一个天性善良的金眸男人。

世间不会再有琅環仙庭。

未来百年,烟消云散。

这场浩荡的因果,终于在一棵树的长成后彻底改写。

尘尽拾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气息甘冽滚烫,回过身,看到自己和妙诀都开始透明消散。

妙诀终于笑了起来,像是记忆里的春天。

相信我。

你要相信我。

尘尽拾眼底满映着少女此刻的模样,生平第一次有叩谢上苍的冲动。

但冲动来去,只想叩拜她一人。

这棵……长在我心上的小树苗。

尘尽拾闭目感受着时间的巨力最后推了他们一把,他们应该会去往印证因果已被改写的那一天——

长明族的空间不会再被外族打破,困仙石不会结成漫天锁链降落、打得他们措手不及,他们也不会在那一天流离失所,颠沛失散。

那一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大梦一场。

尘尽拾睁开眼睛。

徂徕山,长明村。

所有族人都在,这一天,的确天朗气清。

在曾经亡族的这一天,苍三与央五正在一起搭建新的茅草房子,封四还在地里疯狂耕田,和竹九两个大块头悄悄竞赛,癸六和灵七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追跑大闹,最后被衔八一人给了一个拳头。

尘尽拾一点点勾起唇角。

就这样吧,就这样遗忘一切,忘掉所有折磨和苦难,平静地活下去吧。

这是她的心愿。那棵小树苗…不需要他们记得自己为他们做了什么。

然而,在尘尽拾归位睁眼的那一瞬间,所有人似有所感。

他们莫名茫然了一瞬,停下了动作。

半空中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流经了他们,却没有形迹。

某一瞬间,全族所有人的脑海中隐隐有无

数画面闪过,毫无章法地汹涌过境,快到抓不住,却带来一种强烈的后怕和心悸。

在这阵心悸中,他们隐约觉得……这里还应该有一个小女孩。

……是谁呢?

尘尽拾悠闲的脚步忽然一顿。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如果困难不再存在,那解决苦难的那个人呢。

他猛地抬头,眼底从惊愕,渐渐变得疯狂。

“小十,小十?你怎么了——”

金乌瞬间化形展翼,沿着整座祖地的每一寸疯狂寻找,上上下下,始终没有那道身影。

他忽然感觉到一种强烈透骨的恐慌。

因果消散之后,刻在祖石序列中的第十金乌仍会如期诞生,可她呢?

她只是在金乌诞临之后,偶然地、天赐般地出现在了徂徕山。

如果她的从天而降本就是天赐长明族的一场救赎,如果她这棵树的长成就是为了改写那无人知晓的百年劫难,那当因果消失,渊源改变,罪孽不再需要力挽狂澜……

她还会如期出现、天降般来到这座群山之间吗?

尘尽拾疯狂地去找唯一,唇角开始哆嗦。

他知道的,他明明知道,当过去发生改变,未来就已经不再是原样。

妙诀知道吗?

她是玄骨的负载之人,她肯定也知道。

所以她想用自己一个人消失,换他全族幸福无知吗?别扯了。

尘尽拾猛地裂变四周,掌心抓住毫无踪影、无处不在的时间,作为金乌神鸟却险些跌落半空。

你要杀了我吗?

你要杀了我吗?

我才刚找到你啊。

尘尽拾冲到了徂徕山巅,唯一和不二正在对坐,怔怔地彼此对望。

就在刚刚,他们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他们因为善意,险些毁灭了全族。哪怕是在梦中,他们都无法原谅自己。

幸好那一切并未发生,因为在梦里,曾有一个小女孩为他们全族做了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大梦当觉,醒来却没有这个人。

唯一抬头,便见金乌仓皇飞来。

这一年的烬十已经要成年了,可她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的神情。

“你说——你说因果是必然,已发生之事必然发生,”金乌落地化作青年,眼底发红,“你早就知道世上有时间之骨对吧,时间之骨是绝对自由的,对吗?”

改变了轨迹的时间,原本发生的事就会错序,但她是时间中的自由人。

他可以相信她。

这一连串的发问没有前因后果,明明说的都是人话,可组合起来像是天书。

不二根本没听懂,他小心地扶了一把,“小十,你怎么了?”

尘尽拾却目光绝望,几乎恳求地问他们的姐姐,“时间是世间最绝对的东西,对吗?”

唯一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

这双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桃花眼里,多了很多……绝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东西。那厚重的绝望和几乎坍塌的废墟,就像是已经独行了无数光阴。

唯一心头忽地一动,在那一刻有了某种难以置信的察觉。

她郑重地、慢慢点头:“世间的确有最后一种、最特别的时间之骨。如果这世间有人曾经炼成,请你放心,这种灵骨的负载绝不可能消失。”

“因为没有人可以让时间消失,她无论身在何时……总会找到自己要的方向。”

尘尽拾的心脏重重地落地,额角冷汗落下来,劫后余生一般。

……

从那天起。

他开始种一棵树。

除了唯一,全族的人轮流问他成年想要怎么过,他并不回答。

当长明族成年之时,他们的心脏也会彻底长成,从此成为最重要的脏器,只要心脏不停,就长明不灭。

他会得到最有力的心跳。

那棵长在他心脏上的时间之树就有方向。

当真正成熟体的那一天,灿阳照样悬空,金乌的灰烬弥漫在整座徂徕山。

尘尽拾送走了每一个人,慢慢不笑了,最后面无表情地坐在他种的小树苗前,一枝一枝地数他种出来的春枝。

是的,春天到了。

春天到了啊。

一枝。

两枝。……

每数一枝,他的心脏就重重地跳动一次,流淌血液。

尘尽拾闭上眼睛,按住心口。

七枝。

十枝……

——“第十一枝!”

我来了。

少女柔软清亮的声音出现在背后。

甚至她的话音还没落地,疯狂战栗的漆黑身影就已经旋身落了下来。

尘尽拾死死地、狼狈地把她按在怀里,耳边轰鸣半晌。

他知道,一生的心事终于尘埃落定。

他急切地、仓皇地找到她的唇角,沿着唇缝疯狂地、用力地吞吻了下去,像是要把所有体温和触觉镌刻在自己身上,揉碎她的身体化进他心头血里。

心脏跳动到快要脱离胸腔,耳鸣不止,好半晌才从她柔软温暖的颈侧听清她在说什么,他喘息着抬起头,深刻的桃花眼撞进妙诀仰头望他的明亮双眸。

她在说话,她跨过时间朝他而来,是来与他相爱——

百年前她说。

那就做一棵树吧。

他总会飞到我的枝头。

经年后她眼眸含笑,清晰地喊他名字。

“长明烬十。”

“你可以飞向我啦。”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