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鹿蹊?”

季空青将怀里的人捞着固定在手臂间,隔着睡衣都能感觉到鹿蹊体温的异常,伸出一只手去碰鹿蹊的前额。

鹿蹊现在的状况很奇怪。

他的神志似乎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怎么了,应该干什么,但灵魂就好像被困在大脑里,只剩下眼睛在接触外界的讯息,身体变得又沉又重,完全不听他的指挥。

鹿蹊的理智知道季空青是在试体温。

但身体的本能却追逐着那只宽厚又温度舒服的手掌,两只手霸道抱住季空青的手臂,额头贴过之后再用脸颊贴,感觉手掌升温了就嫌弃地推开,继续寻找其他可以降温的东西。

季空青看着像是小猫崽子一样扒拉着他的手臂,一会儿蹭蹭左脸,一会儿蹭蹭右脸的鹿蹊,深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

说不动容是假的。

由喜欢蔓延而来的欲.望是最不讲理的。

因为不论从心理还是生理,他都对怀中的人充满了渴望。

但鹿蹊现在很不舒服。

珍重爱惜带着理智压过所有的躁动,季空青垂眸注视怀中不仅不回应他的问题,甚至还在挣扎寻找什么的鹿蹊。

即使状态明显不对,在生病,但鹿蹊的力气却很大,看似乖巧的脸上满是不服输不低头的执拗。

像是嫌弃手掌被染上了滚烫的温度,把脸埋在季空青掌心的鹿蹊皱起眉,甩了下脑袋,哼哼唧唧地顶开挡路的手掌,朝着季空青的脖颈贴过来。

季空青抓住这一瞬间的空挡,一只手护在鹿蹊背部,动作干脆地屈膝矮身,另一条手臂横过鹿蹊腿弯,力道强硬地将鹿蹊像是小猫一样轻松捞起。

但鹿蹊到底不是小孩子,更不是小猫崽子。

是个身高一米八的成年男人。

再怎么清瘦,属于大个子的骨架也摆在这。

所以他整个人被迫挂在了季空青的肩膀上。

一瞬间视野天旋地转,鹿蹊下意识想要挣扎,却发现这个动作下他根本没办法用力。

两条腿被季空青的小臂手掌稳稳按住,身体倒是可以挣扎,但那种即将头着地的不安全感让鹿蹊不仅没敢动,反而用两只胳膊抱住了季空青的腰,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懵的。

在鹿蹊抱上来的那一瞬,季空青的身体不由一僵。

贴过来的不仅是滚烫的呼吸。

季空青能感觉到,软趴趴被他抗在肩上的人,从开始的不知所措到乖巧依恋地伸手抱住他,隔着两层同样单薄的睡衣,对方的小腹紧贴他的肩膀,滚烫的呼吸一下又一下掠过他的脊背,后腰,撩拨起让他头皮发麻的战栗。

按抱着鹿蹊双.腿的手臂一紧,早已将克制写进骨子里的男人再度深呼吸,憋着一口气,尽可能让自己什么都不想,以最快但最稳妥安全的速度,将鹿蹊放回到主卧的床上。

拦腰公主抱的确会更舒服,但季空青不能百分百确定在鹿蹊挣扎的情况下,他能顺利将人放回床上,所以扛过去是最不会出现二次伤害的措施。

但扛过去这个动作,出现了实施上的问题。

僵在床边的季空青哑声道:“鹿蹊,你先松手,好不好?”

“……嗯?”

双手抱着季空青这个大型抱枕的鹿蹊迷迷瞪瞪回了个语气词,但手上的力气是半点都没松开。

“唔,松手。”

鹿蹊能听懂季空青的话,甚至重复了一遍,但仅限于脑子懂了。

控制不了四肢。

他好像发烧得厉害,以前过敏的时候没有这样的。

啊……脑袋好晕。

头朝下挂着,鹿蹊原本是抱着季空青的,但季空青的肌肉绷得很紧,硬邦邦的,鹿蹊使不出力气,于是改为死死攥着季空青腰间的衣服不撒手。

甚至在察觉到季空青想要把自己摘下去的动作后,低头用下巴用力抵在了季空青的后腰上,一副勒令抱枕不许动的不讲理姿态。

鹿蹊觉得自己的理智离大脑越来越远了。

但快乐成倍增加。

这场突如其来的生病,好像在他心里开了一口井,好多好多的委屈不受控制地涌出来,让鹿蹊想哭,想闹,就想为难身边在乎他的人。

他才不要听话。

他就要不听话。

而且,他才不要回去床上。

难受。

“不松手。”

鹿蹊嘟嘟囔囔着。

他不仅不松手,还把整张脸都贴了上去。

担心鹿蹊头朝下太长时间会不舒服,所以季空青尽可能地弯着腰。

在床边和鹿蹊僵持了小一分钟,男人的体温也开始逐渐升高,肌肉越发紧绷。

季教授有些后悔为什么没能多了解一些专业授课以外的知识。

比如学前教育。

他不会哄人,甚至都没有去学习过。

以至于这种猝不及防要用的时刻,他全然束手无策。

鹿蹊从倒挂的姿势变成了趴在季空青的背上,脑袋的晕晕乎乎缓解了很多。

难受变轻了,作妖就开始了。

鹿蹊先是用手指抠抠季空青的腰。

劲瘦有力的腰身肌肉硬邦邦的。

鹿蹊越抠越来劲。

扣一下,颤一下,多扣几下还会缩起来。

变得更硬邦邦。

几次过后,季空青实在忍不住了,反手握住了鹿蹊作妖的手:“别动了。”

嗓音喑哑,带着强烈的警告意味。

鹿蹊的右手被制裁,眼睛眨巴了两下,找到了更有趣更吸引注意力的东西,伸出左手捏住。

睡裤边缘探出来的,紧身的微弹布料被勾着拉高,然后猛地松开。

打在皮肤表面,发出“啪”的一声清脆响声。

来自感官的强烈刺激让季空青瞬间失控,完全顾不上要对病号温柔,飞速转身将身上耍赖皮的鹿蹊用力摘下来,用手臂隔着作为缓冲按进了被子里。

鹿蹊懵了一下。

反应过来自己回到了床上,最后剩余的理智告诉鹿蹊要远离这张床,于是又开始用力挣扎起来。

四肢外加脑袋都在用力蛄蛹,表达了坚决要和这张床拉开距离的决心。

季空青单手掐着鹿蹊的两只手腕按到鹿蹊的头顶,沉声道:“就乖一会儿,听话,我马上换衣服带你去医院。”

鹿蹊用停摆的大脑cpu努力处理了一下这段话。

在发现反抗没有结果后,他不再挣扎,反而变得异常乖巧听话,声音都软软的,听上去毫无攻击性。

“好哦,去医院。但不要床,会难受。”

季空青从床头柜里翻出一个体温计在鹿蹊额头打了下。

40度。

高烧。

即使鹿蹊说话还算有逻辑,季空青也不想再耽误。

他顺着鹿蹊的话说:“好,不躺在床上,但不可以闹了。”

“嗯嗯。”鹿蹊小鸡啄米式点头。

季空青放开鹿蹊,将枕头从床上拉下来垫在木地板上,又用被子把鹿蹊裹好。

鹿蹊全程眨巴着眼睛看他,乖得不得了。

季空青松了口气。

他转身走到一边拉开衣柜门,迅速找出衣服准备换上。

没时间解扣子,季空青索性准备套头将睡衣脱掉,手都已经放在了睡衣边缘,却冷不丁察觉到一丝灼热的、异样的视线。

他的动作顿住,转头。

裹着被子的鹿蹊满脸乖巧无辜,只露出一颗烧红了脸颊的脑袋在外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季空青停住动作,一时间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

鹿蹊抱着被子,把自己裹成一颗露头三角粽,看向季空青的模样眼巴巴的:“不换衣服吗?”

季空青迟疑:“你……”

鹿蹊好像预判了季空青要说什么,抢先一步截住季空青的话,扬起下巴,理直气壮道:“我们结婚了!合法的!我不可以看你嘛?”

看什么?

季空青越发迟疑。

看他……脱、换衣服?

鹿蹊见季空青不说话,也不继续脱,当即来劲了。

他先是转头在卧室扫了一圈,精准找到自己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摸过来解锁,从相册里找出红本本照片,然后三两下凑到季空青身边,抬手将手机怼到季空青眼皮底下。

“看,结婚证!”

季空青:“……”

男人沉默了很久,看着鹿蹊的眼神越来越浓,越来越沉。

求证般的,亦或者是最后挣扎了一下,季空青低头看向拖着被子蹭到自己腿边的鹿蹊。

“你想看我……脱衣服?”

“对!想看!”腿上没力气站不起来,但鹿蹊回答问题的声音却相当响亮,“你脱!”

“你不脱我就要闹了!”

季空青再一次:“……”

男人垂着眼帘:“看到了就乖吗?”

鹿蹊低头思考了一下,重重点头。

季空青深深看了眼鹿蹊,攥住睡衣边缘动作干脆地将上衣脱下来丢到一边。

因为动作过于焦躁迅速,发丝变得有些凌乱。

季空青看向鹿蹊。

鹿蹊的视线大胆且张扬地从季空青的肩颈线条一路舔到腰腹部完美的肌肉沟壑,大大方方地用眼神催促季空青继续。

季空青喉结滚动,继续动作。

鹿蹊全程眼神都没错一下,脸上全然没有害羞回避,只有对美丽缪斯的向往和沉醉。

“你好漂亮。”

迅速往身上套外出衣服的季空青:“?”

男人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鹿蹊发出一声毫不遮掩的“滋溜”声。

“你超漂亮的!”

说完,还高举右手给季空青比了个大拇指。

季空青总觉得鹿蹊的夸奖有哪里不对劲,但他这个时候没时间纠结这些。

他从衣柜里又拿出一套衣服,屈膝半蹲在鹿蹊面前:“外面下过雨,气温很低,你得换了衣服才能出门。”

“喔。”

鹿蹊踢开身上裹着的被子,试图站起来,未果,选择朝着季空青举起胳膊。

“你可以帮帮我吗?”

“我们结婚了,你可以帮帮我的。”

“对吧?”

逻辑很正确。

季空青攥着手里的衣服,第不知道多少次深呼吸克制自己。

“好,我帮你穿。”

话说出口,季空青才发现嗓音已然哑得不成样子。

鹿蹊信任到坦然地任由季空青帮他脱掉睡衣,换上衬衫,穿裤子的时候甚至还特别配合地抬了下屁.股。

他垂眼看着季空青给自己系扣子。

其实鹿蹊可以自己系扣子,但他就是很想近距离看季空青的手。

指节弯曲着,掌背的青筋从腕骨蜿蜒而上,沿着肌腱的走向渐渐浮出皮肤。

真的好漂亮。

好喜欢。

鹿蹊没能抗拒这样的蛊惑,抬起手,用手指尖小心翼翼地轻抠季空青手背凸起的青筋。

季空青捏着衬衫扣子的手指顿住,手背处蜿蜒地青筋突突跳动。

张扬着,又压抑着。

他不说话,任由鹿蹊玩,手上加快了动作。

在季空青试图把扣子系到最上面的时候,鹿蹊用下巴磕向季空青的虎口。

压在那颗红色小痣上。

“不系上面两个,勒脖子。”

季空青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捏上了鹿蹊的下巴,迫使鹿蹊抬起头。

糟糕的姿势。

男人重重喷出压抑滚烫的鼻息,慢慢地,缓缓地放开手。

他低头把袜子给鹿蹊穿好,然后转过身,背对鹿蹊:“说好的。我给你……看了,你要听话。”

季空青不敢让鹿蹊看到此时自己的表情。

理智在心里祈求这场甜蜜的折磨快些结束,欲望却叫嚣着想要索取更多。

他低声:“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鹿蹊很认可自己应该去医院这件事。

所以他乖乖爬上季空青的后背,伸出胳膊揽着季空青的脖子,脑袋找了个完美的凹地蹭了进去。

不动了。

毫无遮挡地感受到颈边炙热的呼吸,季空青表情一变,不再想其他,以最快速度带着鹿蹊出门上医院。

大门发出砰的声响。

听了好一会儿人类奇妙动静的猫崽子从沙发下面探出一颗猫脑袋,琥珀色的猫瞳里满是懵然。

***

“……变应性接触性皮炎,接触过敏源不多,不算太严重,之后大概率会出现红斑和小疱,患者会感觉到异常瘙痒,可以适当清洁,但千万要控制……”

“这是开药单,在一楼取药窗口取药。”

“这份是详细的护理注意事项,家属要仔细看。”

“再就是呼吸道方面,回去后要注意患者打喷嚏、咳嗽、气喘之类的症状,如果有呼吸困难必须第一时间就医……”

半梦半醒间,鹿蹊迷迷糊糊听到耳边传来对话声。

过了一阵,两道脚步声一前一后走出去。

门也被关上。

鹿蹊松了口气。

医生说的都是很熟悉的内容,只是和以前不同的是,耳边传来的声音里,偶尔会穿插进季空青或提问或应答的嗓音。

鹿家是有专职家庭医生的,并且鹿蹊的父亲就是乳胶过敏,家里其实并没有多少乳胶物品。

小时候上幼儿园的鹿蹊第一次出现过敏症状时,海女士就带鹿蹊做了过敏源筛查。

鹿家对乳胶过敏这种毛病也的确熟悉,少年时期的鹿蹊在家还好,刚出国那段时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小少爷可真的是为此吃了不少苦头。

所以鹿蹊还真挺熟悉过敏反应的,这会儿甚至能分辨出来,他的情况并不算特别严重。

过两天应该会起红疹子,等红疹消了就好了。

鹿蹊睁开眼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昨晚——不对,应该说是今天凌晨,虽然是在发烧,但他完完整整,十分清晰地记得发生的一切。

鹿蹊痛苦闭上自己的眼睛,侧头把脸迈进充满消毒水味的枕头里。

……太他.妈羞耻了。

扒季教授衣服,扯季教授内.裤边边,抠季教授腰窝,在季教授换衣服的时候抢季教授的皮带——

桩桩件件,是完全可以被盖章定论成性.骚.扰的程度。

婚内性.骚.扰。

有这个定义吗?

有的吧……不管婚内婚外,在另一方没有允许的前提下这样那样,怎么想都……

啊啊啊啊啊!!!

鹿蹊整个人缓缓滑进被子里,蒙头将自己严严实实盖住。

病房的门被推开又合上,拎着一兜药的季空青走进来,见鹿蹊醒了,脚步加快赶到病床边。

“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季空青动作熟稔地掀开被子,将里面蜷缩着的鹿蹊掏出来,伸手覆在鹿蹊的额间,感受了一下温度,眉头微缓。

已经不烧了。

季空青用温和的语气哄着鹿蹊:“坐起来喝点水,好不好?”

说着,季空青拿过床头柜上之前晾过的开水,杯子里甚至还细心妥帖地插了根吸管。

这一套操作水到渠成,完全没有之前的客气绅士,可想而知都经历了什么。

鹿蹊简直羞耻加倍。

他当然知道季空青为什么用这种哄小孩的语气和他说话。

因为发烧时候的鹿蹊智商好像真的倒退回了鹿小蹊,说话就得哄着顺毛捋才会听话。

鹿蹊满脸通红地坐在床上,脚趾绷紧在被子里疯狂搅动,抱着季空青递过来的杯子,声如蚊蝇:“谢谢……早上的时候,对、对不起。”

今早的鹿小蹊是爽完了,但现在绝望的鹿蹊又有谁来拯救。

看着身前窘迫到恨不得劈开病床钻下去的鹿蹊,季空青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脸上闪过一丝无措。

就像是一场美梦,猝不及防迎来了清醒的时刻。

但很快,他就收敛了所有的情绪,重新变回那个温和绅士的季空青。

他微微笑着,眼帘低垂:“没什么应该道歉的。”

“医生说你最近应该是休息得不好,免疫力降低,气温骤降后感冒又长时间接触过敏源,所以才会过敏反应加剧。”

“烧退了就没事了。”

低着头不敢抬头看的鹿蹊自然错过了季空青的变化。

听到自己是感冒发烧叠加了过敏,鹿蹊这才明白为什么以前过敏都是先起疹子,最多就是晕一下,不太会高烧,这次反而情况不太一样。

知道自己没什么大事,鹿蹊也放心了:“没事,我过敏是老毛病了,休息一下就行。”

季空青并没有拿到鹿蹊的病例,在今天之前,他甚至不知道鹿蹊有过敏源。

他坐在病床边的陪护椅上,神情严肃:“我可以知道你的过敏源吗?或者说,生活中还有哪些是需要额外注意的事?”

鹿蹊揪着自己的耳垂,眼睫扇动:“也没什么……就是,乳胶过敏。”

最后四个字说得极其小声。

鹿蹊从来不知道,这四个字居然可以这么烫嘴。

但他和季空青不是形婚,所以有些事……总要知道的。

鹿蹊偷偷抬眼看季空青。

季空青显然愣住了,但他第一反应不是鹿蹊预想中的害臊躲闪,而是深深皱眉,面色凝重且自责。

“是床垫的问题?”

鹿蹊:“。”

他真的很想问季空青是不是就真的只想到床垫,而不是别的什么更乳胶的东西,但显然,他是问不出口的。

所以鹿蹊最后只应了句:“……估计是。”

季空青没再说话。

正当鹿蹊以为这个话题暂且告一段落时,低头在手机上点了一阵的季空青又道:“这周围就有一家大型商场,等下我过去一趟。”

“可以把家里用的床垫品牌型号发给我吗?”

“可以是可以……”鹿蹊纳闷,“但我回家就好了,不用换床垫这么麻烦的。”

他本来也就是要在雨停后回家的啊。

“高烧才刚刚退,过敏反应都还没有完全发出来,之后或许还有其他的症状。”

“鹿蹊,你一个人回家,能做到一日三餐,按时吃药涂药,有突发情况立即就医吗?”

季教授的语气温和,但话语中明晃晃的质疑让鹿蹊压根没法反驳。

“我也可以回老宅……”

鹿蹊真不是抬杠,他就是那股羞耻劲儿还没过,不太能做到和季空青淡定自然地同处一个屋檐下。

好歹让他缓两天,把自己做过的事儿忘了再说啊!

“鹿蹊。”

季空青面色平静地凝视他,说了今早鹿蹊说过很多次的那句话。

“我们已经结婚了。”

“照顾你是我身为丈夫的责任。”

鹿蹊直觉这句话虽然是陈述句,但显然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他飞快瞥了眼季教授,抠抠手,底气不足:“但婚房不是还没弄好嘛。”

季空青也没纠缠这个,接受了鹿蹊回家住的想法,平静道:“回去也好。”

“方便让我借住一阵子吗?”

鹿蹊:“?”

先不提他家里的那些乱八七糟二三次元一起舞的东西,就是这几乎跨市区的距离,也不适合几乎满课的季教授借住吧?!

明确接收到季空青毫不退让的照顾意愿,鹿蹊闷闷出声:“我和你一起去选床垫。”

不就是一起住么。

婚后本来就、就要一起住的。

现在只是提前了一点。

没什么的……吧?

***

季空青和鹿蹊都不是擅长逛街货比三家的性格,鹿蹊因为过敏,更不可能去随便试床垫。

所以从医院出来后,两人目标明确地直奔商场,找到鹿蹊家里用的那款床垫,下单,结账,留地址。

季空青甚至还去楼下超市买了菜,做了极其清淡养生的两菜一汤。

但有一说一,味道还挺好吃的。

鹿蹊啃着山药排骨汤里的排骨,吃的头都不抬。

在心里拳打私房菜,脚踢贵外卖,一门心思扑在季教授做的病号餐上。

每一个中华儿女都是潜在的吃货,如果有,那一定是忙、累、懒、宅绊住了吃货的脚步。

鹿蹊简直不敢想象,季空青做这种清淡病号餐都能这么好吃,那要是以后正常下厨,不得好吃死了!

午饭刚吃完,床垫就送来了。

因为小区门禁严格,季空青得下楼一趟接送货人员上门。

鹿蹊把碗筷收到厨房洗了。

就是洗的时候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看他,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很奇怪,和摄像头监控仪之类的不一样,就是一种很微妙的,正在被注视的感觉。

鹿蹊背对着目光投来的方向,低头洗碗,水声哗啦啦,洗着洗着,冷不丁回身。

黑白色的闪电瞬间起跳,零帧起手蹿进沙发下面,连根毛都没留下。

鹿蹊:“?”

哇哦。

他觉得这只猫咪有当特工喵喵队的潜质。

鹿蹊来了兴致,转过身继续洗碗,实则心思全放在身后的小猫咪身上。

但在外流浪过还没养熟的小猫咪显然警惕心很高,被抓包了一次后,十分谨慎地没有再出沙发。

鹿蹊擦干手从厨房出来,走到阳台阴影处放着的猫粮碗前面瞅了瞅,想起前两天季空青说的有在医院给小猫买一些冻干零食,就在粮碗附近找。

果然被收在阳台柜子里。

流浪的小猫咪不知道打开柜子就会有冻干,哪怕鹿蹊把冻干袋子晃得吱哇作响,沙发底下的猫崽子也没出来。

鹿蹊挑眉,人类性格中偏向狗的那一面邪恶冒泡。

包装袋里的冻干是适合小奶猫的小颗粒,鹿蹊特别有耐心地在沙发旁边摆了一个标准的心,然后把冻干之路延伸到了客厅没有遮挡的正中央。

大概是嗅到了味道,一只白色的猫猫爪探沙发缝隙,一下子抄乱冻干爱心,往沙发下面扫进了好几颗。

鹿蹊蹲在原地,一动不动,假装自己是个会呼吸的棒槌。

没听到声音,冻干又过于美味,没过多久,几根长胡须探出来,然后紧接着是戴着中分面具的黑白猫猫头。

这猫崽子看上去是真的很小,算上尾巴也不过只有手掌加小臂的长度,身上的毛都是炸着的,看上去有种没睡醒的懵态。

但吃东西的架势却凶得很。

粉色的小鼻子耸动着,一秒一个冻干地炫,颇有种有了上顿没下顿,一次吃到撑的架势。

吃着吃着就吃到了鹿蹊身前。

鹿蹊手里的冻干包装袋已经被他捏好封条,藏到电视柜上了。

这猫看上去才这么大一点,吃东西怎么看都有种不知饥饱的劲儿,还是不要多给了。

大抵是冻干的味儿太过美味,亦或者是过了一天一夜到底熟悉了些,小猫崽子看到鹿蹊,闻了闻鹿蹊的手,确认了冻干的味道,不但没跑,还朝着鹿蹊张嘴哈气。

鹿蹊眼疾手快,把手里仅剩的一颗冻干塞进猫嘴里。

啧,瞧这小.嘴张得,跟响尾蛇似的。

吃到上天的馈赠冻干,黑白花的猫崽子一懵,嘴巴下意识吧唧吧唧,眼神都清澈了。

鹿蹊压低声音,嗓音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夹子音:“吃了人类的冻干,是会被人类亲的知道吗?小~猫~咪~”

咪字的尾音还在客厅抑扬顿挫地回荡,大门就被打开了。

猫崽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个炸毛夹着尾巴就往鹿蹊身上蹿。

事发突然,鹿蹊手忙脚乱地炒了一遍猫,动作最终变成了人努力弯着腰保持平衡,猫挂在人的肩膀上两眼圆睁,两只前爪还牢牢勾着人的衣服。

场面一度很是混乱。

站在玄关的季空青却是神色古怪。

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还要各方面了解关于鹿蹊乳胶过敏的各种常识和养护,完全没有空闲回想凌晨时发生的事。

然而现在,早晨的一幕却冷不丁在他面前重复上演。

虽然主角变了,但姿势简直一模一样。

就连猫崽子的表情都和当时的鹿蹊十分相似。

唯独不一样的大概是鹿蹊这个时候穿着季空青给他穿上的衬衫长裤,不像当时的季空青,睡衣被掀开,内裤边边被勾着玩。

“季先生?”

运输床垫的师傅也在这时候从电梯拉着推车过来,见这家的主人没进门而是站在玄关,疑惑问了句。

季空青回神,走进客厅,客气道:“麻烦了。”

贵的东西有贵的道理,也有贵的服务品质。

几个工作人员戴上鞋套,干脆麻利地将主卧的旧床垫连同床上四件套全部打包带走,连个枕头都没留下。

季空青伸手把猫崽从鹿蹊身上摘下来,抱在怀里顺了顺毛。

小猫崽估计是认得季空青,又因为冻干外交对鹿蹊放下戒备,这会儿趴在季空青怀里,眼神好奇地仰头看鹿蹊。

鹿蹊想张嘴,但害怕一出口就是夹子音。

众所周知,人类在面对小动物的时候,会自动切换语言系统,发出“嘿嘿嘿”“嘬嘬嘬”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声音。

刚才没人就算了,现在季教授还在这呢!

等明天季教授上班了再吸小猫!

而且……

今早发烧时的记忆不受控制地闪回,鹿蹊的眼神一下又一下地往身边瞥,费尽洪荒之力才忍住了把头埋进季教授怀里吸猫的冲动。

很难讲这股冲动是冲着谁的。

毕竟“春色没有售价,小猫入口即化”。

可恶!这个家里怎么到处都是诱.惑。

地板烫鹿脚。

等到送货的工作人员全部离开后,鹿蹊去到主卧,看着只剩下床架床板床垫,显得有些光秃秃的卧室,瞳孔地震。

“都要换吗?”

“嗯。”小猫崽在季空青的肩膀上踩了两下,纵身一跃,跑开了,季空青站在房门口,用词严谨又认真:“我买了新的枕头和四件套,那边会在傍晚前过水干洗后送过来,这样不会残留过敏源。”

虽说床品这些并没有乳胶成分,但毕竟铺在床上那么久了,又是肉眼看不见的东西,还是全部换掉比较安全。

“喔。”鹿蹊摸摸鼻梁,“谢谢。”

不得不承认,季教授真的很会照顾人。

两人对视一眼,不知怎么的,就双双安静下来。

鹿蹊有点尴尬,开始没话找话:“其实,我之前就一直觉得季教授是那种生活上特别讲究的人,还挺有压力。”

“因为我就生活习惯还蛮……年轻人的。”身边的毕竟是新婚的理想型男神,鹿蹊在说话的时候还是给自己留了那么几分面子。

季空青显然没料到鹿蹊会这么想,有些意外,他既高兴鹿蹊会同他说这些,又不想让鹿蹊有这种距离感,追问道:“讲究指的是哪些方面呢?”

“就比如穿衣服特别一丝不苟,会自己做饭吃,会每天打扫房间……”鹿蹊掰着手指头列举季空青的讲究,越说越觉得季教授真的是绝世好男人。

季空青犹豫片刻,选择实话实说:“公寓的衣柜不大,我只放了八套衣服,都是买的时候搭配好的,一天穿一套,周末会送干洗店,或者回市里房子那边换一轮。”

“一个人住的时候,我很少做饭,买菜做菜洗碗都很耗费时间。所以我会选择去食堂,这样更有效率。”

“至于打扫房间,”季空青顿了顿,观察着鹿蹊的反应,“我只是不太喜欢陌生人进家里。”

“但以后搬了家,房间大了,是该请个阿姨打扫的。”

鹿蹊有种完美男神啪叽一下开始接地气的下坠感。

倒不是失望或者滤镜破碎什么的,而是……

鹿蹊抬手捂脸。

完了,他怎么觉得季教授更可爱了。

衣柜里搭配好的衣服轮换上岗,甚至还有备选方案,这样真的有种季空青每天打开衣柜,玩奇迹教授的感觉啊!!

某个破画画的劳斯,闻着味儿就支棱起立了。

鹿蹊咽了下口水。

他、他也想玩。

以后,他是说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能不能搞点什么,cosplay的制服……

啊啊啊啊住脑!

鹿小蹊你在想什么呢!

谁要和你玩制服play啊!

季教授那么正经的教书人!

“鹿蹊?”

季空青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近,近到对方的手甚至碰触到了鹿蹊的脖颈。

鹿蹊差点一蹦三尺高。

“怎、怎么了……?”

鹿蹊避开季空青的手指,满脸惊慌错愕。

虽说的确有那么一种说法,说是在老师面前没办法撒谎,越是厉害的老师越是能够看穿脸上的伪装,但没道理季教授能看到他心里的黄色吧!!

季空青悬在半空的手指微勾,慢慢收回。

他本意是想拉开鹿蹊领口确认红疹情况,没想到鹿蹊对他的碰触反应会这么大。

果然。

即使有了早上的那场意外,他和鹿蹊的关系还是没有那么亲密。

季空青压下心中失落的不甘,提醒自己在鹿蹊面前注意分寸,语气比起之前有微妙的转变:“你开始起红疹了。”

鹿蹊:“哦,哦……红疹啊,红疹好,红疹没啥事……”

鹿蹊虽然感觉到季空青的语气有些不对,但也没多想,毕竟季教授就是这么一个礼貌斯文的人设。

他这会儿更在乎自己有没有藏好差点露馅的黄。

季空青看着鹿蹊从脖颈蔓延而上的红晕,以及冒出来的红疹小疱,疑惑:“不痒吗?”

医生特意嘱咐过鹿蹊很有可能会产生后续的过敏反应,叮嘱家属一定要及时涂药,不能扣抓挠痒,所以季空青一直在观察鹿蹊。

刚才他在发现鹿蹊开始变红后就立刻凑近查看,果然发现了一片片小红疹。

但鹿蹊的表现却好像并不觉得痒。

然而,季空青不问还好,一问,鹿蹊立刻后知后觉出那股熟悉且让他抓狂的瘙痒。

鹿蹊倒抽一口冷气,试图用理智压抑着抬手去挠的本能。

他以前也不是没挠过,挠了的后果就是惨痛负伤,从过敏一周就能好变成半个多月都只能小心翼翼湿毛巾擦身体,一碰水就跟凌迟似的。

正因为战损过,通过,所以……鹿蹊以前过敏,为了不让自己去挠,都是用画画来强行转移注意力的。

鹿劳斯在创作的过程中会非常投入且激.情忘我,区区瘙痒,哪比得上在精神饱满颜色鲜艳的世界里舒爽徜徉。

但他现在在季教授位于学校的专家公寓里。

教书育人的大学校区,左邻右舍甚至都是教授老师,家里还有一个最正经不过的——此时的鹿蹊心里含泪,无比怀念家里的板子和电脑。

他就说他应该回家吧!!

唉,也不对。

他回家了,季教授八成会跟过去。

如果回了家,他在画室里面画……嗯,画,季教授在客厅,那种感觉就更怪了!

红疹的瘙痒怎么好像透过皮肉直接钻进了骨头缝里啊?

鹿蹊呜咽出声。

太痛了。

他以后一定吸取教训,提高警惕,再也不过敏了!

鹿蹊耷拉着脑袋,还在试图用胡思乱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手腕忽然一热,耳边传来季空青的声音。

“走吧,床垫还需要散一下味道。”

卧室的窗户刚才被季空青打开了,下过雨的空气凉爽中透着冷。

“我们先去客厅。”

鹿蹊顺着季空青的力道往客厅走,眼神盯着季空青握着他手腕的手:“去客厅和小猫培养感情吗?”

滋溜,这手真好看啊。

“等下再玩。”背对鹿蹊的季空青看上去比例超绝,宽肩窄腰大长腿,“你身上的红疹得及时上药,上了药就不痒了。”

“哦……嗯?!”

鹿蹊陡然停下脚步。

等会儿——要干什么?!

给他上药?

鹿蹊的视线从季空青的手指往上移,在和表情肯定目光询问的季空青对视两秒后,视线又缓缓下移,重新回到季空青握着他手腕的手上。

上药,用这只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