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秋前世是独生女,得到过世间最纯粹、最满的亲情。今生,宗敏虽说改嫁后给她生了个妹妹,可又不在一起生活,再加上,邱秋自小便知道宗敏嫌她是个残疾,对她不喜,遂从没对这个母亲抱过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是真不知道,子女多的家庭,会有这么多不平和纷争。
褚辰提着两套书,牵着妻子的手慢慢走在淮海路上,半晌,才道:“奶奶生活在一个大变革、一个战乱的时代,她从旧式家庭里挣脱开来,在舅公的帮助下,考进中西女中,接受西式教育,她们的校歌是‘扬子江滨兮歇浦旁,有女校兮世界光。春风和蔼兮读书堂,教人处世立身方。幼而学长为众所望,帮之英俊国之祥……更愿身心健与康,驰誉中西翰墨场……’”
“中西女中毕业,考入清华,清华学子受五四运动的影响,更是将爱国爱家、自强不息、独立自主刻在了骨子里。她不是传统女性,更不是围着家庭孩子转的家庭主妇。她有自己的爱好,有自己的社交,有为之努力的事业,她渴望被社会认可、为祖国建设顷一份力。”
“她活得自由洒脱,知世故而不世故,历圆滑而弥天真。手中握着大把钞票,又花不出去,又怎么可能将丁点铜钿看在眼里,说是防备,不如说是谨慎,怕自己的身份在那个年代,给家里添乱、惹祸。”
“Cheer for old Tsing Hua,Tsing Hua must win.Fight to the finish,never give in……”褚辰轻哼。
翻译过来:欢呼我清华,清华必胜。再接再厉兮,无退有进。君尽全力兮,予图未竟功,同心同力争雄,攻,攻,攻!
这是当年的《清华优胜歌》。
褚辰儿时听到最多的两支歌,便是奶奶唱在枕边的《中西女中校歌》和《清华优胜歌》。
他声音浑厚洪亮,充满了力量感,眼前仿佛真就走过那么一群莘莘学子,身怀凌云壮志,不负韶华行且知。
将邱秋送到家,小人书交给昭昭、采采,褚辰转身下楼,直奔点心铺,提上两样蜜果、两样糕点,去军区。
老太太看眼昭昭手中的小人书,讲的是《三打白骨精》,翻开首页,是儿子褚锦生用铅笔写下的注解,“你爹爹给她俩买的?”
邱秋点头:“图书馆的工作挺好的,安静,又有书读。”
“我托人给他安排的。”老太太挺了挺胸,嗤道,“那小子从农场回来,跟个废人似的,见人就躲,见人戴红袖章就怕,有什么好躲、好怕的,读史的人都知道,此番历程,不过是历史的必然。”
“开始还不想去,被我拉出门,撵去的。人哪能不见阳光呢,晒晒,什么毛病都没有了。”
邱秋冲老太太竖了竖大拇指,环顾四周:“二姐呢?”
老太太指指卧室:“睡了。”
邱秋给老太太号了下脉,今儿情况又好上许多,再吃两天药,晚上按按,就可以出门走走了。
想到昨天从储藏室拿出来的两件大衣还没送洗,邱秋寻了个纸袋,将大衣叠叠放进去,“阿奶,我出去一趟。”
“去正章洗染店?”
邱秋点头。
“知道在哪吗?”
“方才回来的路上,褚辰指给我看了。”邱秋弯腰亲亲两个宝贝,“昭昭、采采,在家看好老太太,有事叫二姑、妈妈。”
小家伙们一人捧着本小人书,看得正起劲呢,闻言,头都没抬,冲她挥了挥手:“知道啦!”
老太太瞧得直乐:“上午方季同的妈妈过来,说方季同过年放一周假,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让他教昭昭、采采学琴呢,跟孩子相处的多了,说不定就想成家了。”
“什么琴?”
“钢琴。我看明天先让她俩跟方季同学半天试试,要是喜欢,让褚辰过完年,趁着复旦还没开学,赶紧给两人寻架琴回来。”
“已经寻着了,”邱秋怕老太太知道捐出去的钢琴被糟蹋得不成样子,心疼,含糊道,“说是有点掉漆,拉去修了。”
“看,我就说四宝心细吧,咱还没想到呢,他已做妥了。”
“对,你家四宝最好!”邱秋笑笑,转身向外走道,“您乖乖和孩子们在家,我去去就回。”
“路滑你小心点。”
“知道啦。”
正章洗染店接待邱秋的是位老工人,接过大衣,习惯性地瞥了眼商标牌子,笑道:“高等洋服店定做的啊,现在再找这料、这做工,不好寻啦。”
“您从哪看出来的?”
老人翻开大衣,指了指缝贴在内襟左胸袋上沿的中英文姓名,“以前啊,凡是高等洋服店,都会用丝线手绣出顾客的中英文姓名,衬衫、手帕也都特制绣名。那会儿的名媛、小开穿衣呀,可讲究了。”
邱秋这会儿才知道老太太英文名:安妮。
中文名,褚辰提过,吴兆晗。
付了钱,拿着收据走出店门,一抬头,瞅见家胸衣店。
结婚之前,她穿的是请桂花婶帮忙缝的肚兜、大背心。婚后第三年,褚辰回沪上探亲,给她带了两件胸衣,之后,她的胸衣都是她在信里写好尺寸,托老太太帮忙买的。
现在怀孕,之前的胸衣穿着便有些紧了,正想问问老太太哪有卖呢,没想到在这瞅见了。
邱秋穿过马路,走进店里,挨个柜台看了看,挑了件大码胸衣,一件带海绵的运动背心,内裤也要了两条。
拎着东西,慢悠悠地往回走,见食品店有卖糖炒栗子、甘蔗,进去买了一斤栗子,一根甘蔗。
听老太太说,这儿过年要备一只盘,里面要放取有好口彩的东西,如桂圆、枣子、年糕、长生果、甘蔗等,甘蔗还要切成二小段,用红纸裹着。
下了电车,邱秋拎着东西,拿着甘蔗往公寓走去。
余光扫过路旁,不由一怔:俞佳佳?!
俞佳佳拎着皮箱,站在一棵法国梧桐树后,穿得单薄,脸色冻得青白,整个人瑟瑟发抖。
“怎么不上楼?”邱秋走到她身后问道。
俞佳佳一惊,慌忙转身,看清是邱秋,神情放松了几分:“邱大夫……我、我原来住招待所,人家怕我是回城的盲流,不让住了,我怎么解释都不听……”
“正好,我家房间多,跟我来吧。”
“过、过年的,你婆婆他们会不会……”
“我们跟公婆不住一起,这儿是褚辰爷爷单位的房子,老爷子不在了,单位看老太太年纪大,家里住房困难,就没收回。现在我们和二姐、采采跟老太太住。老太太为人和善,二姐和采采你也见过。走吧,跟我上楼。”
不管怎么说,得先让人把年对付过去!
俞佳佳接过邱秋手里的甘蔗,跟在邱秋身后走进公寓。
钟鸣给两人拉开电梯栅栏,甘蔗太长,放不进去,钟鸣接过甘蔗给折成两截。
到了楼上,一出电梯,便听到了从601室传来的钢琴声、歌声,革命儿童电影《闪闪的红星》的主题曲《红星歌》,男声带着两个童音伴着钢琴声唱得欢快激昂。
邱秋一下就听出了那俩童音是昭昭和采采,俞佳佳也听出了昭昭的声音,“你们住601室吗?”
“不是,602。那边是邻居家,两个小的应该跑去学琴了。”邱秋说着,推开了自家虚掩的门,“阿奶,我带了位朋友过来。”
老太太正坐在沙发上看小人书上儿子写的评语,闻言转头朝门口看来,不由眼前一亮。
俞佳佳极白,皮肤在灯下白得发光,长颈、削肩、细腰、长腿,走起路来好似弱柳扶风,是那种林黛玉式的娇弱美人,却有着自己的韧性。
只一眼,老太太就喜欢上了:“哎哟,这姑娘长得真俊,来来,坐。”
俞佳佳踌躇地看向邱秋。
邱秋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揽着老太太的肩,耳语道:“奶奶,这是跟褚辰一起下乡的知青,家人不在了,房子被收走了,回城没地方去,来咱家住几天,您看方便吗?”
老太太安抚地拍拍邱秋的手,打量着俞佳佳,米白色的线织围巾,黑色的羊绒大衣,黑色小羊皮短靴,拎的皮箱好像还是个国外的牌子货。哎呀,这容貌这气质跟孙媳妇有得一比,这么想着,心下便有些担心:“你跟褚辰是同学?”
四宝上学那会儿,她可是知道的,身后常追着一群小姑娘,不泛一些家世好的。这位,别是追着四宝下乡的吧?
俞佳佳一愣,瞬间好似明白了什么,展颜笑道:“不是,我读的是沪上中学。奶奶您好,我是俞佳佳,是邱秋的朋友,跟褚主任不熟。”
邱秋没忍住,抱着老太太“噗呲”乐了。
老太太嗔怪地瞪了邱秋一眼:我为了谁?
邱秋“嗯嘛”在老太太脸上亲了一口,笑道:“我带佳佳进屋安置了。”
老太太脸一红,别扭地摆摆手,“被褥在衣橱里。”
“知道啦。”邱秋边往保姆房走,边回头冲俞佳佳招了招手。
三间大屋,一间做了客厅,一间是老太太的卧室,另一间邱秋他们住了,二姐原是要住保姆房的,邱秋没让,保姆房小、没窗、背阴,她的身体流产后,刚养的有些起色,就别在冬天住这么阴冷的屋子了。
叫她搬去跟老太太住了,正好,老人夜里若是有个什么,也好叫人。
保姆房有床,有衣橱,还有一张不大的写字台。邱秋推门进来,让俞佳佳看看:“屋里有些冷,我给你多铺床被子。”
说着打开衣橱,里面的被褥,老太太和汪淑芳都拆洗晾晒好了,邱秋看了看,转身去厨房拿盆兑了些温水,拿布巾准备把家具再擦拭一遍。
俞佳佳忙解下围巾,脱了大衣,夺过布巾:“我来。”
邱秋松手,退开几步,“回来后,你去街道办事处报道了吗?”一般知青回城后,去街道办事处报个道,人家会帮忙安排工作、解决住处。
俞佳佳擦拭的动作一顿,低低地“嗯”了声,缓了缓情绪,方道:“他们说大批知青回城,人人都急着要工作呢,没工作安排给我。我去问我家的房子,说我爸妈没平反,房子的归属权还不好说。又说,里面住满了人,真归还了,里面的人咋安置,也是个事……总之,让我别报太大希望。”
邱秋:“户口能迁回来就行,最起码有粮本,可以买粮。另外,你还是复习复习,参加明年的高考吧。”
“我、我不想待在国内了。”
邱秋怔愣了下,随之便道:“走也行,得等你爸妈平反,房子归还。”
“能平反吗?!”俞佳佳心里没底。
“阻止工人罢工,得看是在什么情况下阻止的。行不行,你得把这事弄明白,材料找齐。”
俞佳佳直起腰,长舒了口气,眼神坚定道:“我听你的!”
“嗯。”邱秋看她擦得差不多了,找来块干布巾,将床上的水渍擦干净,取来席子,抱出被褥给她铺床。
褚韵醒来,见到俞佳佳一怔,再得知她住进了保姆房,立马便有些不开心了,有一种自己的地盘被人占去的感觉。
*
叶兴言接到门口警卫打来的电话,说是有一位叫褚辰的青年来访,立马喜道:“是、是我的客人,我这就去接,多谢告之。”
这声谢,把警卫听得直发愣,下意识地揉了揉耳朵,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挂了电话,叶兴言撒腿就往门口跑,警卫员忙快步跟上,“首长,你去哪,要不要用车?”
“不用,我去门口接一个人。你回去,赶紧帮我把茶泡上,记住了,要好茶。”
“唉。”
警卫放行后,褚辰便提着礼盒朝家属院走来,远远地,便看到了跑来的叶兴言。
相比去年的那次会面,叶兴言精神了不少,也胖了些,不再是瘦得皮包骨,磨得气质全无、只剩眼神尚有几分威慑。
“叶叔。”
“小辰。”叶兴言紧走几步,拍了拍褚辰的肩,“好小子!真棒,听你二姐说,你考上复旦经济系了。真好、真好!”
说到后面,想到医院里神智不清的闺女,情绪难免有些激动。
同样的年纪,差不多的经历,褚辰走出来了,闺女陷在其中,也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清醒的那一天。
“走,回家。”叶兴言笑道,“你婶子不在,今儿咱爷俩好好喝一顿,不醉不归。不,晚上别回去了,住家里,房子大,连着小卫,统共才仨人,空的啊,一回来我就心慌。”
到家,警卫员小卫已经泡好茶。
叶兴言一边招呼褚辰喝茶、吃水果,一边让小卫赶紧拿钱票去食堂,让师傅炒俩小菜,再端盘花生米。
褚辰几次张口,话都被拦下了。
打发走小卫,叶兴言坐在褚辰对面,正色道:“我和你婶今儿要不去你家,你准备什么时候过来?还是就此不准备联系了?”
“前天提到小岚,邱秋还说要给她看看。当年,事情发生的太急,我们唯一的想法,就是先把人送走。”
“邱秋……”他知道邱秋自小跟她奶奶学医,苗医的那些手段学了个十成十,在地方上也算小有名气,可尔岚的病不同,多少中医大拿、西医一把手给看了,都没有办法。
“我二姐您今儿也见了,她66年去西双版纳当知青,72年跟我前后脚成家,对方是名军人,西南军区11师3团1营营长孙建国,你可以让人查查。任务中脊椎中弹,医生做手术把子弹取出来,人就不能动了,说是脊髓损伤。军医束手无策,只能归家休养。”
“我去接二姐,才知道这事。当天就给邱秋打电话,邱秋让我带他去贵州我们县医院,她帮忙针灸试试。”
叶兴言一把扣住褚辰的胳膊,急道:“结果呢?”
“我们来时,腰部已经能小幅度挪动了。”
叶兴言霍地一下站了起来:“电话是多少?”
褚辰立马把县医院的电话报了出来。
叶兴言抓起话筒,拨了过去。
舅公张丰羽已经下班,张成周接的电话,直言道,人已经可以坐起来一会儿了。
叶兴言问的详细,送去时什么情况,一天后又如何了,用的什么针、什么药……事无巨细。
挂了电话,叶兴言双手叉腰,静默了会儿,霍然转身,目光灼灼地看向褚辰:“邱秋在哪?我现在就要见她!”
褚辰失笑:“我可还饿着肚子呢,不请我吃饭了?”
“等着救命呢!”
褚辰愕然,惊得站了起来:“尔岚的情况已经这么……”
“不是尔岚,是我手下的一个兵,伤了腿,感染了,高烧不退,医生说,今夜再不能止烧,就得截肢。我想,邱秋会不会有什么办法?”
褚辰:“有车吧?借我一辆车,我回去接她。”
“你会开?”叶兴言诧异道。
“我爷爷生前单位给他配了车和司机,我上中学那会儿跟着学了段时间,在贵州,有时工作需要也会借单位的车用用。”
“车钥匙小卫拿着呢,咱们等他一下,刚下过雪,你那车技就别秀了,安全为上,还是让他送咱们接邱秋吧。”
也行。
两人没等1分钟,小卫便捧着饭盒回来了。
叶兴言吩嘱小卫开车。走吧,路上吃。
三人开车过来,邱秋他们刚把饭菜摆上桌,正想打电话问问褚辰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给他留饭。
听叶兴言说了下病人的情况,邱秋转身进屋,背起医药箱就走。
褚辰俯身抱了抱昭昭、采采和老太太,拿饭盒夹上些饭菜,快步追出去,接过医药箱,扶着人,进了电梯。
到了军医院,才发现情况远比叶兴言说的还要危急,抗生素已经不起作用,感染在扩散,主治医生已经决定手术截肢。
邱秋二话没说,“刷”一下抖开针包,打开褚辰背的医药箱,取出酒精开始消毒,人已经昏迷了,得先定神。
别说叶兴言等人了,主治医生看着几百根在灯光下散发着点点灼目金光的金针,都被震憾了!
没办法,大套的银针卖给张成周了,下午吓婆婆的那套银针数量不够,镇不住场子,这种类似于抢病人的行为,一定要在一开始就将对方的气焰压下,让其不敢哗哗,浪费时间掰扯。
一针扎在眉心,紧接着一针又一针,分别落在两侧的太阳穴上。
主治医生看得眉心直跳,太大胆了,这针下的太猛了,老中医都不敢这么下针!
邱秋号了下脉,取过病例一看,细菌引起的淋巴管感染,医学上称为丹毒,一按伤处,有腥臭的液体渗出。
腿伤的有半月了,这是延误了呀!
“衣服扒了。”邱秋看向褚辰和小卫吩咐道。
褚辰一把拉过小卫,赶紧拿肥皂洗手,扒衣。
两人洗手的功夫,病人已在邱秋不停弹动针尾中,醒了。
紧接着针灸退烧。
半小时候后,邱秋收了针,又号了下脉,口述,让褚辰写下了千年古方“四妙勇安汤”。
一碗汤药喂下,没一会儿,人竟睡着了,呼噜打得震天响。
护士长都称奇,“住院几天了,天天疼得睡不了一会儿就醒,醒了就再难入睡,镇痛药也不敢一直用。你加了安神的药材?”
邱秋摇头:“四妙勇安汤,清热解毒,活血止痛。主治毒型脱疽、患肢溃烂脓水淋漓、血栓闭塞性脉管炎等病症。”
主治医生取出患者腋下的体温计,对着灯光看了又看:“退烧了、竟然退烧了……”
“好了,照方服药,连服十剂。”邱秋打了个哈欠,转头对叶兴言道:“叶叔,送我们回去吧,困了。”也饿了,来时路上吃的那一饭盒东西,跟没吃似的,看来饭量又增加了。
叶兴言不放心地指指床上:“夜里不会再反复烧起来了吧?”
“不会,保证一觉到天亮。我明早再过来看看。”
“行,我让小卫去接你们。”
叶兴言一路将夫妻俩送到楼下,看着人坐上车走远,正要转身上楼再看看,没想到主治医生追出来了,“人呢、人呢?”
“咋了?!”叶兴言吓得差点没蹦起来,“又烧起来了?”
主治医生白他一眼:“你能不能想点好!”
“没烧你鬼叫什么?”
“我这不是想请教请教,交流一下医术嘛。”
叶兴言:“……”这反射弧是不是太长了些。
两人到家,老太太带着两小只已经睡了,二姐和俞佳佳还守在客厅里的炉子旁。
“有吃的吗?”邱秋进门便甩了脚上的羊皮靴子,叫道。
二姐跳起来,边往厨房跑,边道:“有,在炉子里温着呢,我给你们拿碗筷。”
俞佳佳起身掀开炉上的钢筋锅锅盖,拿干净的布巾垫着将一盘洋葱小炒肉端了出来,然后是一小盆米粥。
“太晚了,就着菜喝碗粥?”
邱秋摸着肚子:“我觉得我能吃下一头牛。”
俞佳佳乐了:“我给你烙两张饼?”
“不用这么麻烦,帮我切盘水果吧。”
俞佳佳点头,边去拿水果,边问褚辰:“褚主任呢?”
褚辰捡起邱秋的靴子搁在门口的架子上,给她拿了双棉拖穿上,转身去卧室放医药箱,“我吃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