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广济医院,先去人事部报道。
人事主管严华,递给邱秋一把钥匙,带着她向外走道:“这是集体宿舍7号楼304室的房门钥匙,目前只这间还有一张空床位。鉴于你现在怀着身孕,情况特殊,我帮你调到靠窗的下铺,你有空去看看。现在带你去药房找钱主管,具体工作,看她安排。”
药房主管钱念念,三十多岁,身高腿长,英姿飒爽,听严华说,曾多次随军奔赴战场,因某些原因被调过来,窝在药房几年了。
邱秋第一次来广济,便与其有过一面之缘,再次相见,两人互相笑着伸出手,轻握下,各自报姓名道:“钱念念。”
“邱秋。”
“日后多指教!”
话落,两人相视而笑,一个笑的爽朗,一个笑的含绪。
严华见此,莞尔,看着钱念念打趣道:“看来,院长又招来个与你脾气相投的人才。”
钱念念双眸晶亮地打量着邱秋,笑道:“昨天去军医院办事,没想到,一见面,郑学长便对我怨念颇深啊,抱怨我们抢了他的人。”
邱秋脑筋一转,便道:“郑平生医生?”
“对。”钱念念点头笑道,“他是解放前中央国立大学医学院的学生,我毕业于第五军医大学。我们学校是解放后,从中央国立大学分出来的高等院校。算起来,也是师兄妹关系了。”
“你们聊,”华严指指自己办公的行政楼,“我忙去了。”
钱念念冲她摆摆手,转头继续跟邱秋道:“我见到被你针灸保住一条腿的季寒,和患有癫痫的周惠菇母子。邱大夫,你让我再次见识到了中医的神奇与博大精深。上一个让我有如此感慨的,是我世交家的一位长辈,可惜,他前几年去逝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钱念念迅速收敛起伤感的情绪,笑道,“走吧,带你去药材仓库。说实话,要不是王院长特意交待,我都想立即打包将你送去门诊部,或是中医内科、外科、针灸科。”
“留在我这儿真有点大材小用。”
邱秋笑笑,没多言,来配药房是她向省城的王院长、提出的交换条件。
想要走得远,她得知道在这里,中药材的数量、种类、产地,及每一味的药效。
毕竟,前世她知道、认识、了解的药材,不一定都存在于这个世界。
在贵州山区,她听到、见到、接触到的中药材,还是太少了。
到了中药材仓库旁边的办公室,钱念念跟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介绍道:“苏组长,这是新来的中医大夫邱秋,过来帮忙清点、统计现有的药材。”
“邱大夫,这是中药材仓库组长苏子平。”
邱秋:“苏组长,你好。”
苏子平点点头,拿了厚厚一沓资料给她:“现有的药材种类、数量,都在这呢,你看吧。需要人手清点药材了,跟我说一声。”
说罢,人就忙去了。
钱念念冲邱秋笑笑:“他就这样,有事说事,没事从不废话。行了,你忙吧,我先走了。”
邱秋目送她转身出了办公室的大门,扭头看向左边墙上开的小门,那边就是药材仓库,从这进,更方便。
只见一个个货架上,或堆放着成袋的中药材,或用纸箱装了,打着胶带封口,亦有放在筐里,就那么摆在地上的。
就近找了张办公桌,邱秋放下手提袋,从中取出装了枸杞水的带盖玻璃杯和笔记本、钢笔,拉开椅子坐下,低头翻看手中的资料。
一目十行,一个个药名,一组组数据在脑中闪过。
随着资料一页页翻过,一本又一本被她放到了一旁。
苏子平抬头看她一眼,复又看了一眼,片刻,终是忍不住问道:“邱大夫,可有什么疑问,或是不懂的地方?”
“有。”邱秋停下翻页的动作,抬头道:“我发现像是珍珠、红菱壳、蒲黄、地龙、鱼腥草、灵芝、参葺、银耳……咱们仓库都没有。”
“你说的这些都是特种药材。前几年,咱们市特种药材商店关闭改组,参葺、银耳……这些业务几乎取消,药材市场上便是有,也不多,采购困难。”
邱秋“哦”了声,又道:“禽、兽类药材几乎也没有。”
“农民饲养禽、畜超过一定数量,会被当作资本主义尾巴割掉,兽药供应自然不足。”苏子平流利答道。
邱秋道了声谢,继续翻看了起来。
中午褚辰带着昭昭过来给邱秋送饭。
凌晨三点,他和老三一个去肉店排队买了五花、猪蹄,另一个去菜市场,抢购了冬笋、烤麸、黄花、木耳和年糕。
褚辰亲手做的四喜烤麸、炒年糕、黄豆炖猪蹄,给邱秋送来,吃个新鲜。
“你俩吃了吗?”邱秋打开饭盒挨个儿看了遍,问父女俩。
昭昭摇头:“爸爸说,和妈妈一起吃。”
没带主食,三人去食堂,买了米饭、馒头和一份青菜鸡蛋汤,配着吃。
“上班还习惯吗?”褚辰关切道。
“还好,一上午就翻了翻资料。”
“别累着自己,看一会儿,站起来活动活动。”
“嗯。”
褚辰将大部分米饭拨在饭盒盖上自己吃,留一些在碗里给昭昭,让小家伙捧着夹菜,“二姐和采采落户得有接收点。她想把户口落在宜兴坊,上午过去说这事,大嫂和小五都不愿意,怕二姐日后跟他们争房产。”
邱秋夹了块炖得软烂的猪蹄放在昭昭碗里:“爹爹姆妈怎么说?”
“姆妈的意思,既然奶奶将人接来公寓,那不妨好人做到底,让二姐落户在公寓。”
邱秋无所谓,公寓的房子既不是她和褚辰的,也不是奶奶的,是租住银行单位的。根据政策,只要亲人愿意接收,是可以落户的,不过二姐没有工作单位,她和采采的户口只能落在街道办:“那就落户呗。”
褚辰笑:“日后,若有政策,租户可以购买现住的房产,二姐落户在公寓,是有购买权的。”
邱秋挑眉看他:“真要房屋可以买卖了,你没有能力让奶奶、我和孩子入住花园洋房?”
褚辰唇角翘起,眼尾飞扬:“邱秋,为你今儿这句话,我定当努力!”
邱秋抿唇笑,夹了块烤麸给他。
片刻,似想到什么,邱秋道:“佳佳的户口怎么办?她父母不平反,房子收不回来,没有亲人接收,落不了户啊。”
“她找冯师傅打听,说她父亲要平反,关键要看原省委书记康长胜,只要康长胜能平反从农场回来,她爸的事就不事。康长胜,我找人问了,有点难办,会议上刚有人提他,便遭到了打压。再等等吧。”褚辰见昭昭一块猪蹄捧着吃完了,问小家伙还要不要?
昭昭摇头,她想要点猪蹄黄豆汤,泡饭吃。
褚辰拿手帕给她擦了擦油乎乎的小手,端起她的小碗,舀了些黄豆汤进去,放到她面前,抬头跟邱秋道:“等会儿吃过饭,去趟邮局。”
“给柱子汇钱吗?”
“嗯。家里的东西该让人捎来了,我打电话问问,看哪天到。另外,你上班了,给张叔、大哥打电话说一声,让他们安心。”
“正好,我也给舅公打个电话,让他帮我收些春季的药材。”
三人将饭菜扫荡一空,褚辰拿了饭盒去洗,邱秋牵着昭昭跟在他身后,要给小家伙漱漱口、洗洗手。
洗刷好,褚辰将饭盒放进车篮,推着昭昭,夫妻俩走着去邮局,新车就这一点不好,没有前杆,想要前面载一个,后面带一个,别想。
好在,邮局离得不远。
十几分钟就到了。
褚辰去填汇款单、写信跟柱子交待些事,邱秋带着昭昭排队给张思铭几人打电话。
张思铭接到电话就笑了:“你家的东西今儿上午刚装上车,我正说,给你们打电话说一声呢。”
“辛苦大哥了。”
“这算啥。”张思铭关切道,“你和昭昭户口办好了吗?昭昭的幼儿园找到了吗?什么时候开学?”
邱秋一一回答,末了,将电话递给踮脚扶着柜台巴巴看来的昭昭,“大哥,昭昭要跟你说话。”
“大舅、大舅,你想我了没?舅妈和君浩、君泽想我了没?”
“想了、想了……”张思铭笑道,“舅妈给你钩了顶特别漂亮的帽子,君浩和君泽给你买了五串小炮,张外公给你扎了个旋转的花灯,你小姨在南货店给你买了盒巧克力,外婆给你们买了些腊货,大舅给你包了个大大的红包。上午都随车给你们送过去了,过两天你就能收到。”
“哈哈……我好开心啊!妈妈,”昭昭扭头叫道,“我也要给大舅、舅妈、君浩……外婆,他们买好多好多东西寄过去。”
“好。”邱秋抚了抚女儿的头,接过电话,跟张思铭道,“大哥,工厂忙吗?”
“忙。大年初一都没休息,三班倒,”张思铭笑道,“褚辰帮我们联系了省百货、市百货,你们走后第二天,两家都派了采购过来,尝过样品,查看过厂里的卫生条件,当场就签了合同,交了定金。”
“注意身体。”
“哎,知道。”
挂了电话,邱秋又给张成文打去。
互相说过近况,张成文犹豫了下,还是道:“昆明车站的王争,你王叔还记得吗?”
邱秋脑中闪过王争高大的身影,笑道:“记得。”
“他得了癌症。”
邱秋一愣:“什么癌?”
“甲状腺癌。医生要他赶紧做右颈部甲状腺切除手术,老小子犟的狠,说死就死了,还花那么多钱、受那罪干啥。死活不愿意做手术,也不愿意待在医院里接受治疗,直接让开了点止疼药,跑回家了。我要不是昨天去昆明,还不知道这事呢。邱秋,你……有办法吗?”
邱秋闭了闭眼,“张叔,你让他请假过来吧。”
张成文提着的心陡然一松,“哎,我下午就去昆明,押也得把他押过去。”
挂了电话,邱秋平复了下心情,脑中闪过一串串药材,复又拿起电话,拨给舅公张丰羽。
张丰羽直呼丫头没良心,去了这么久,今儿都初五了,才想起来给他打电话拜年、报平安。
邱秋嘴角抽了抽:“刚来那两天,褚辰没给您打电话吗?大年初一,褚辰和昭昭没给您打电话拜年?”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我就问你,我跟谁亲,我跟谁是血亲?没有你这个纽带,我认识他们是哪一个……”
褚辰汇完款、寄了信,过来就听到他在电话里嚷这话,接过邱秋手里的话筒,悠悠地唤了声“舅公——”
张丰羽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讪笑道:“小辰啊,嘿嘿,舅公跟秋秋闹着玩呢。”
褚辰没多言,电话还给邱秋,抱着昭昭站在了一旁。
昭昭小声跟他说,谁谁给她送了什么,她准备回什么。
邱秋握着话筒,脑中一本本书翻过,全是从古至今,有关癌症的记载。
殷墟甲骨文中,就有“瘤”的记载。“癌”字最早出现在北宋东轩居士的《卫济宝书》,文中提到“痈疽五发,一曰癌……”
随着神医扁鹊的《难经》,医圣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及集中药学大成的《神农本草经》等诸多医学名著相继问世,人们对癌症的认知也越发深了,病因被分为外因、内因,外因与感受外邪有关,内因与七情内伤,饮食失调有关。
其关键病机,更在于人体的脏腑气血阴阳失调,气血痰湿等瘀阻相博结所致。
古代医籍中有许多针对不同类型癌症的内服方剂记载。如《伤寒杂病论》中“桃仁承气汤”、“下瘀血汤”、“桂枝茯苓丸”等方剂,多被用于胃癌、肝癌、胰腺癌、子宫颈癌等癌症的治疗……
明代《外科正宗》中的逍遥散,对于肿郁气滞所致的乳岩等病症有一定的调理作用,并通过疏肝解郁来改善病情。
清代王清任认为应从瘀论治,最常用的操作手法就是刺血疗法。刺后可直接祛除血脉的瘀阻、排除瘀血,疏通经络……为后世治疗癌症,他亦留下了小金丸、蟾酥丸、犀黄丸、活络效灵丹等被广为应用的方剂。
“舅公,我要批一药材,八角莲、七叶一枝花、半枝莲、白花蛇舌草、山慈菇、采黄菌……”
全是清热解毒、消肿止痛、化痰散结、袪瘀消肿等功效的药,张丰羽一听就紧张起来了:“谁得癌了?”
“张叔的一位战友。”
“什么癌?”
邱秋把情况说了下,张丰羽略一沉吟:“行,我下午就去帮你寻来,明天一早托人捎去。”
就病情用药上,两人又聊了两分钟,这才挂了电话。
褚辰在旁听了几句,关切道:“张叔哪个战友?严重吗?”
“帮咱们买卧铺的王叔。具体情况如何,待人到了检查后才能知道。”张叔不是医生,他话里多少会掺杂着些个人的主观意识。
褚辰付过钱,一手抱着昭昭,一手护着她朝外挤道:“走吧,送你回医院。”
将人送到仓库旁的办公室门口,看她眉头微蹙,目带沉思,便知心思还在王叔的病情上,褚辰略一思索:“邱秋,人来了,是帮他直接办理入院手续,还是另外安排住处?”
广济不管是手术费、医药费,还是其它费用,都是沪上之最。
邱秋怔愣了下:“先入院做检查。”
初二办入职手续时,听人事介绍医内的情况和一些先进医疗器械,邱秋知道,院内有X光、超声检查技术,中西医双重检查,更保险。
褚辰点点头,安抚道:“人还没来,现在多想无益,进去吧,六点来接你。”
邱秋俯身亲亲车后座上的昭昭,跟两人挥手:“晚上见。”
昭昭仰着小脸,冲妈妈咧嘴乐道:“我要和爸爸去百货商场,给大舅小姨他们买礼物喽。”
“去吧、去吧。”邱秋笑道。
褚辰看邱秋进去,在工位上坐下,翻看起了资料,这才骑车载着昭昭去百货商场。
糖果,点心,给君浩、君泽的书包、文具,念秋的钢笔。
想到昭昭和采采要去幼儿园,书包、文具,多买了两份。
昭昭掰着手指,“不够,还有大花、二花、三花。”
行吧,要买都买,连房毓也没落下。
将给张家的东西寄走,两人回家。
二姐在哭,眼睛都肿了。
老太太怕吓着孩子,让老三带着孩子们去淮海路的襄阳公园玩去了。
宋芸芸、俞佳佳也不知道怎么劝,她们一个是沪市媳妇,却无法跟男人回城,一个是沪市人,下乡一圈,回来了,却是连自家的大门都进不去,户口更是无着落。
褚辰将自行车推到阳台支好,取下车后侧绑着的一撂书包、文具,搁到餐桌上,将昭昭送去隔壁跟方季同学琴,回来坐到二姐对面道,“别哭了,拿上资料跟我去街道办。”
“我不,我也是他们闺女,凭什么老大、小五、小六可以住在家里?小五下乡在这么近的崇明农场,他们都不放心,想法设法地将人弄回来,安排进街道机具厂,到我了,不管不问,好不容易我病退回城了,工作我就不求了,落户也不让我落。”这一刻,褚韵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宜兴坊那个家,作为老二的位置没有了,作为家里头一个闺女的得意、骄傲也没有了,便是爹爹姆妈眼里,她也找不到自己的丁点位置……是啊,她下乡了,爹爹姆妈身边还有小五、小六承欢膝下。便是老四、奶奶、采采,缺了她不也可以照样生活……
褚辰还待要劝,老太太拍拍他的胳膊,“别管她,能说的都说了,不听。你该干嘛就干嘛去,让她折腾。”
行吧,他确实有事要忙。
钢琴修好了,得找人拉回来。
*
乐问夏也听说褚韵闹着要落户的事,从老师家练琴出来,斜晲了眼骑车来接的褚旭,“你二姐是怎么回事儿,她带着采采,不是在你奶奶那住的好好的吗?咋又闹着要落户到宜兴坊了?”
“今儿她落户了,那明天你三哥一家是不是也要回来落户?”
“总共三间屋子,一个个的回来挤哪啊?”
一迭声的诘问,砸得褚旭头懵,却是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二姐爹不疼姆妈不爱,自然引不起他半点戒备。三哥却不同,自小爹爹对他就偏爱有佳,他们一家五口真要回来了,爹爹多半会让他和问夏搬到大南房跟他们二老合住,让他们把小南房给三哥一家腾出来,便是姆妈,也不会阻止,三哥家那三个花又皮又闹腾,姆妈跟她们相处不了两天,就该烦了。
扯了扯唇,褚旭强笑道:“我姆妈说了,小南房给了我们,便是我们的,谁也抢不走。放心吧!”
小南房、小南房,乐问夏只要想到宜兴坊,那咯吱作响的狭窄、陡峭楼梯,小小的十来个平方空间,脑中便闪过茂名路公寓那直上直下、不用抬脚走动的电梯,那宽敞明亮、增加了诸多附加功能的大三居。
去过一次茂名路公寓,再看宜兴坊的小南房,真就跟趴在白袍子上的蚊子血一样,想想就烦躁的不行。
不过,真要去争,也不现实。
首先,褚家爹爹跟老太太这对母子,早已闹僵,褚旭这个孙子在老太太眼里,不过尔尔。其次,褚辰和邱秋那对夫妻,她是打心底怵的慌。
早知道,那天就不去锦江俱乐部了。
“你姆妈这会儿说的大方,日后,真到了争房的地步,指不定偏向谁呢。算了,不说这些了,走吧,去百货商场买大件,先说好啊,我要添台电视机。牌子我都看好了,金星12寸黑白电视,也不贵,420元。”
“缝纫机要蝴蝶牌,相机我要海鸥的。对了,我还要两个樟木箱子。”
褚旭听得头皮发麻,这一笔笔的早已超过姆妈给的钱票,可问夏刚在房上做了让步,这会儿再拒绝,怕是要翻脸,只得哄道:“问夏,电视机票不好凑,你看,要不我把钱给你,等日后寻到电视机票了,咱再买。”
乐问夏拿眼翻他,半晌,灿然一笑:“行啊,手表我要梅花牌的,自行车我要英国的兰令。”
“这、这……我带的钱票不够。”
“不急,你什么时候凑够了钱票,咱就什么时候去买呗。”说罢,乐问夏背着大提琴,提着琴谱,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问夏、问夏……”褚旭骑上车赶忙去追。
好声好气地将人哄上车,送回家,褚旭骑着自行车,漫无目的地转悠着,不知不觉到了茂名路,远远便看到公寓大堂门口,四哥褚辰正指挥着工人从三轮车上往下抬钢琴。
“四哥,”褚旭骑近,脚一点地面,支着腿停在了褚辰身后,“你买钢琴啦?”
褚辰回头看了他一眼,叮嘱大家慢一点,小心台阶。
没得到回答,褚旭打量着用毛毡半包半裹的钢琴,油漆重新喷过,光可鉴人,发黄的琴健,虽被师傅仔细清洁过,没了污垢,却染了岁月的痕迹,带着古董的旧气。
心下暗自松了口气,是旧琴啊。
旧琴挺好的!
是挺好的,高音部音色清脆,穿透力极强,低音部音色浑厚,富有共鸣感。
付过钱,送走工人,褚辰带着昭昭坐下,共同弹凑了昭昭这几天跟方季同学的《小星星》,旋律简洁、节奏明快。
昭昭练的少,还不是太熟练,略有些笨拙、生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