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一过，南城春天的气息就开始浓郁了。
小区里跳绳的小孩子多了。
因为春节是长高的季节，跳绳长高，沈摇晚上在小区里散步跑步的时候总能看到跳绳的小孩子。
宋君承不在新河湾。
但宋君承的房子在她隔壁。
房子的原主人养了很多景观花花草草，宋君承不在，助理也跟着他两头跑，又帮他处理工作上的事，现在又跨界去处理车队了，沈摇觉得宋君承很可能会把自己的助理逼成商业性人才。
反正，宋君承房子里的花花草草就归她管了。
她负责去浇水，施肥，还有通风。
一夜之间，半封闭阳台上的三角梅开了，养花知春，沈摇第一次觉得具象化了。
团建的主题就选定成踏青了。
有5天时间，可以去南城周围有一点距离的城市，高铁半天是最理想的。
踏青，温泉，登山，划水，都是和春天有关的项目。
沈摇问了每个人意见，但每个人都没意见，（⊙o⊙）…
沈摇思来想去，还是报个小团，至少可以解决用车问题。
住宿沈摇选了客栈。
温泉选了山上的。
登山选了平一些的，划水选了可以捞鱼的。
交给旅行社搞定，方案很快到她手上。
她简单看过，知道反正特移局的人都很佛系，去哪里都无所谓。
四月第一周是清明节，虽然特移局打交道的很多是怪物。
但在公众视野中，怪物和妖怪，鬼怪是不分家的。
所以那个时候特移局是不好请假的。
行程定在四月第二周。
好像一转眼也快了。
四月开始，辅导中心的硬装进入尾声，柜体沙发这些开始陆续入场，沈摇一天有大半的时间都在辅导中心这里。
当初抢地方的时候沈摇就相中这里了。
离市区有一定距离，毕竟往来的多是怪物，又有些不适应人类社群，稍微偏郊区一些的地方，能让来心理辅导的怪物们有喘息和放松的机会。
沈摇还挑了这处苑子很大的地方，苑子里景色很好，又有人文气息，可以和怪物们散步聊天，并不一定要在室内。
她也是从宋君承和金夏身上觉察的。
等四月底，软装也该结束了。
辅导中心装了新风系统，所以不用担心甲醛问题，五月初就可以开始试点。
想一想，这三个月真的好像风驰电掣一般……
*
“您好，是看车吗？”4s店销售小姐姐上前接待她。
“嗯，对。”本来今天和苏好好约了一起来看车的，结果苏好好临时被安排了一个项目，出不来。
她难得今天把手上的事情都做完，腾了时间，所以决定自己先来看看。之前小红书和汽车网站的测评都看得差不多了，今天感受下真车。
燃油车和新能源车里，沈摇更倾向新能源车。
她就是市内代步和出外勤，开长途的机会少，新能源车除了续航之外，很多方面都还不错。
“您可以先试驾一下，我们这里试驾很方便。”
小姐姐帮忙办了试驾手续，两个车型两圈开下来，沈摇觉得都还行。
等下车的时候，遇到蒋明睿。
“蒋科？”沈摇招呼。
蒋明睿也意外，“沈摇？”
沈摇大方，“我来看车。”
蒋明睿：“我把车送过来保养，差不多快好了。看好哪辆了？”
沈摇指了指刚才试驾的两辆。
正好有时间，蒋明睿简单给她讲了下两辆车的优缺点，和4s店的销售小姐姐相比，蒋明睿要客观得多，也给沈摇了不错的参考。
“你可以多试试再做决定，市面上的新能源车不少，多看看，挑一个自己喜欢的，还有可能一眼就喜欢上了。”
蒋明睿说完，沈摇莞尔，蒋科和张科真的是完全不一样的领导……
正好蒋明睿的车保养完，“一起吃个便饭吧，难得遇到。”
蒋科刚才又帮她仔细看过车，她不太好拒绝。
而且蒋科人很好，和蒋科吃饭没压力。
附近就是吃饭逛街的地方，很热闹。
沈摇随意选了个人少不用排队的。
等上菜的间隙，蒋明睿问起辅导中心进度，以及有没有遇到什么难处。
她和蒋科说起了要指标，跑地方，到处跑，抢位置，还要软硬兼施的经历。
蒋明睿听她讲得绘声绘色，好像亲身经历过一回一般。
忽然沈摇看他，“蒋科，你们在南城市公安局第三分局那块地儿是不是也拿得不容易。”
她忽然意识到上次张科说特调科和重案科搬到那里，也是这两年的事。
老滕已经来一般调查科好久了，总不能是赵局自己去跑的。同魏科那个火爆脾气相比，好像这种软硬兼施，能屈能伸的角色蒋科更合适些。
蒋明睿笑了笑，沈摇知道自己想对了。
“还是你们张科擅长，当时最后是他帮的忙，平时走动得多，别的部门也买张科的账，当时他帮了不少忙。”蒋明睿心平气和说完，没参杂不好的感情。
沈摇也笑了笑，“那也是。”
张科是典型体制内的万精油，张科人在对外人事科，特移局各个科室的事儿，尤其是要兄弟部门和上面帮忙的事他没少办。
沈摇虽然会觉得张科和蒋科两个人不怎么对付，但好像又并不是真的不对付。
更像……
怎么说呢，更像明里暗里总在较劲儿的两个人。
还有点幼稚那种。
当然，张科身上的幼稚更多些……
服务生开始上菜，蒋明睿替她开饮料，“辅导中心这么大摊子事，牵头不容易。”
“其实都是陈局和张科在做，我在后面打下手。”沈摇话题一转，“重案科最近忙吗？”
蒋明睿想了想，点头，“有一点。”
沈摇能从他语气中听得出疲惫。
想想食尸蚂蚁和连环抛尸案，其实重案科一直都在更危险的
前沿。
比他们后端的压力要大得多。
“蒋科，有件事，不知道能不能问。”沈摇忽然说。
能不能问，不是该不该问，那就是知道不该问，但是想问。
“说吧。”蒋明睿温和。
沈摇深吸一口气，“老滕之前在重案科和特调科，他为什么会到一般调查科来？”
蒋明睿看了看她。
沈摇轻叹，“不方便的话，也可以不说，我就是不知道问谁好，张科好像对那边意见很大。”
蒋明睿明白，从张旻那边听到可能有其他宣泄的成分在。
蒋明睿温声，“你没问过他？”
沈摇摇头，“没好问，老滕话少，这件事也没明着提起过，就是私下想知道，不然有些时候不知道怎么规避。”
蒋明睿颔首，然后沉声道，“老滕是我师傅。”
啊？沈摇惊呆。
“你不知道？”蒋明睿也意外。
确实不知道，沈摇懵懵点头。
“腾科是我师父，我刚调来特移局的时候跟着他，张旻那时候跟着老丁，师父和老丁他们两个人性格完全不同，我是师父带出来的，做事和师父一样，张旻是老丁带出来的，身上有老丁的影子。”
蒋科这么一说，还真是！
沈摇仔细回忆了下，张科真的像丁主任的性子，蒋科身上有老滕的沉稳。
只是老滕古井无波，但蒋科性格里有温和部分。
哗，她今天才知道，原来蒋科是老滕的徒弟……
“我一直以为赵局是蒋科你的师父。”沈摇如实说。
蒋明睿笑了笑，低声道，“师父调离重案科和特调科后，赵局让我接了重案科，我和师父之间的来往就少了。但刚入职特移局那会儿，什么事都是师父带着我，我会的这些都是师父教的。”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低头吃饭的蒋明睿。
沈摇好像忽然觉得每个人都有隐藏起来，让别人看不到的情绪，只是在不经意间流露。
其实蒋明睿在赵局和老滕之间，很难平衡。
特移局是事务单位，也是职场。
蒋明睿无论怎么做都平衡不了其中的利益关系。
每个人的经历不同，所以立场不同。
有些事没有办法单纯评判好坏，只是站的角度。
她知道，赵局不喜欢怪物，所以赵局很难喜欢老滕……
这些是没有办法的事。
她这段时间一直跟着陈局和老滕处理一般调查科的事，今天胖头鱼，明天镜子怪，后天拔别人毛的鹦鹉，总拆下水管道的螃蟹……
大都是些鸡毛蒜皮和纠纷，性质和重案科完全不一样。
特调科应该是介于一般调查科和重案科之间，既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又不用上到重案科的程度。
但老滕在特调科留不下来，足见赵局多不喜欢怪物。
蒋明睿是赵局的人，沈摇没点破。
但蒋明睿主动说起，“你和师父接触这么久，想必应该已经知道了，师傅是怪物。”
沈摇：“……”
沈摇是没到蒋明睿会主动提起。
她确实知道。
不然，那天那辆车上不会无端长出藤条保护，而且说，童千说过特移局最靠谱的三个，其中一个就是老滕，陈局还说遇上老滕，危险的是对方。
以前在重案科和特调科，老滕应该是定海神针那种……
蒋明睿继续，“师父有自己的性格，工作方式，有自己对待人和怪物的态度，陈局对这些包容，但赵局是有芥蒂的。”
“为什么？”沈摇问。
蒋明睿想了想，或许是今天的话题慢慢让彼此熟悉，有些之前不大会说的话，现在会尝试在面对面这样的场合说起。
蒋明睿看她，沉声道，“赵局的亲人都死在怪物手里。”
沈摇愣住。
忽然，她有些理解了。
蒋明睿继续，“赵局小时候家境不算好，但日子虽然过得紧，爸妈还是咬牙养大了一个走丢的孩子，舍不得吃的都给他，也一直待他亲近，赵局从小和他一起长大，最后看到他被怪物本性吞没，咬死了家里的人，全家最小的孩子是赵局的妹妹，那时候还只有六岁，那是赵局心里的一个坎儿。”
“每个人的经历都会造就他对周围事物的看法，一开始，赵局兴许可能对怪物是友善的，但这种从友善到厌恶的转变，有时候反而会根深蒂固。”
蒋明睿的话让沈摇很深感触。
难怪《怪物心理学》里，赵局的论述体系里有对怪物的抵触，但又客观而详实。
因为他真的和怪物一起生活过。
知道这些，沈摇仿佛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所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初衷，立场，不代表谁好谁不好，只代表他在面对什么的时候会选择谨慎和偏执。
这是她第一次以这个视角去看问题，好像很有道理，
蒋明睿继续，“师父虽然性格很冷淡，但其实会设身处地去思考每一个案子，用赵局的话说，怪物是有怪物本性的，无论是它们伪装，或着是这种本性尚未被激化爆发，都和特调科，重案科相关的涉案怪物，都要持负面和强硬态度。所以在日常工作中，赵局和师父一直有冲突，经常会因为一个案子，对怪物的手段过于强硬而冲突。后来有一起专案，当时影响很大，师父放走了关键线索，一只黑猫，赵局拍桌子要有人负责。再后来的事你就知道了，陈局出面保下了师父，但是师父一直留在一般调查科。”
黑猫？
沈摇莫名想起衡说它请一只黑猫带路……
城市里的黑猫好像都带有些神秘色彩，又和怪物有关。
沈摇没有细想。
蒋明睿轻叹，“其余的就不方便再说了，如果合适，可以问问师父。重案科的结论应该和师父的未必一样，师父也有他的坚持和道理。但不愿意说，那就是有事情藏在心里。”
“我明白了。”沈摇点头。
正好蒋明睿的电话响起，他接起电话，“喂，好……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蒋明睿歉意，“不好意思，科里有点急事，要先走了，不送你回去了。”
“哦，没事，下次再约。”沈摇也起身。
“好。”蒋明睿又道，“如果有需要帮忙的事可以来找我。”
“嗯。”
这一顿饭让沈摇对蒋明睿改观不少。
之前是不熟悉，总带了些生疏，现在好像熟络些了。
又好像，蒋科更理性些，张科要感性得多。
从餐厅出来，沈摇打开叫车软件准备叫车。
微信弹了出来。
沈摇意外，邓宇？
邓宇：【有时间吗？】
他约她？
沈摇在想怎么推辞的。
邓宇：【回头。】
沈摇诧异，不是吧……
沈摇还是回头，果然见到邓宇身影，“好巧。”
沈摇也‘笑’，“是啊，好巧。”
邓宇（暴躁版内心OS）：“好烦！就不能直接说想和她吃饭吗！吃饭！吃饭！”
邓宇无视，温和道，“喝杯咖啡？”
沈摇迟疑了片刻，然后低头看了看手机，正想说不了。
邓宇指了指路边，“外带咖啡。”
这下沈摇不好推辞了，沈摇笑了笑，“好。”
邓宇确实好相处，咖啡很快拿到，邓宇说顺路送她回去，沈摇不好推辞。
一路上简单聊了会儿天，还是愉快的。
沈摇没觉得什么异样。
但邓宇（暴躁版内心OS）就没消停过，“我要和她聊天！”
“我要聊天！”
“我要和她聊天！”
邓宇没搭理。
很快到新河湾门口，“就这里就好，我到了。”
邓宇（暴躁版）：“这么快！不行！”
邓宇：“下次见。”
沈摇：“谢谢送我。”
邓宇绅士笑了笑。
内心暴躁版OS还在强烈抗议，邓宇！
邓宇平静，“你会吓倒人家的。”
邓宇（暴躁版）：“我不管，你回去！”
邓宇（暴躁版）：“回去！”
沈摇站在原地，看着邓宇那辆车歪歪倒倒，扭扭曲曲得往前面开去。
呃，（⊙o⊙）…
沈摇忽然有些后怕，以后还是不要做邓宇的车为好……
陈局开得车好像永远都很平稳。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想起陈局来，大概是，忽然有了对比。
滴滴滴，是张科的微信。
张科，【哪个好看？】
沈摇：“……”
两个小桃子形状的吊坠。
沈摇：【张科，你是发错了？还是被盗号了？】
张科：【……】
张科：【你和陶紫关系好，你帮我看看，哪个她会喜欢？】
哦～
原来如此，张科这是给陶紫姐挑的礼物，但直男不知道陶紫姐喜欢什么。
沈摇好笑。
张科：【说话呀！】
张科：【喂！】
张科：【人呢！】
其实沈摇已经切出了对话框，找到了陶紫这里。
沈摇：【陶紫姐，你明天生日吗？】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嗯，宝贝儿怎么了？】
沈摇：【生日快乐～】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亲亲。表情】
沈摇继续：【那你明天来单位吗？还是请假美美过生日呀？】
她总得替张科问一声～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没想好，陈局明天一早有个外勤让
我一起，我怕临时找不到人顶替，资料还在我这儿！】
沈摇赶紧：【张科呀！他明天正好没事，这两天不写报告，给他闲得。他刚才还联系我，问我这里明天要不要帮忙，我说不用，正好让他替你！】
沈摇不遗余力：【而且他刚好开车出来，正好去你那里拿资料。】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那也行。】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那我联系他，谢谢了阿摇～】
沈摇赶紧切出去，对着张科的微信就一顿语音输出。
最后又补了句，【第一个好看，赶紧的！】
很快，张科：【不愧是我徒弟啊！！！感激涕零！】
沈摇捧腹。
这一段就像一个插曲，很快就过去。
沈摇忙完，洗漱睡觉。
一觉到天亮，闹铃还没响呢，电话先响个不停。
谁这么一大早！
沈摇伸手摸电话，眼睛都没睁开，迷迷糊糊，还带着些凶气，“喂！”
“在哪？”
是陈局的声音！
沈摇“嗖”的一声从床上坐起来，“陈，陈局？”
电话那头短暂停顿了一秒，然后问，“还没起来？”
沈摇一头雾水，“起来了，陈局，有事啊？”
电话那头，陈年平静道，“昨晚张旻给我说，陶紫今天有事，你替她来。”
什么！！！
沈摇惊呆，怎么变成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