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摇从温泉里出来，披上浴巾走在他身旁，陈年心跳再次漏掉一拍。
正好路过休息驿站，沈摇拿了杯喝的，又问，“陈局，你好像刚才就没怎么喝水。”
泡温泉身体会流失水分，要及时补水。
“要温水，还是罗汉果，还是饮料？”沈摇问。
陈年淡声，“温水。”
沈摇递给他。
他伸手接过。
刚才的温泉沾湿了头发，沈摇重新用鱼尾夹随意抓上，陈年能闻到她发间洗发水的淡淡清香。
夜色里，混着喉间的温水轻轻咽下，目光也仿佛染了一层夜空星辰。
“冷吗？”他‘淡声’。
虽然刚才喊烫的时候一点不含糊，但现在浴巾裹得紧，应该是夜里风凉。
陈年一惯心细。
“有点。”沈摇如实点头。
刚才因为浴巾的插曲，她从上一个温泉出来就一直冻着。
好容易去了刚才的舒筋活血池，41℃，腿放进去还不到10s就受不了，但身上还吹着风凉着，现在从温泉出来，觉得除了腿，哪哪都是透心凉的。
“这条小路。”陈年发现了最近的温泉。
“清心池？”沈摇想也不想，一路碎步小跑过去，挂了浴巾，赶紧下去泡会儿。
果然，整个人没到温泉里，刚才稍微有些冻透的感觉在一点点散去。
沈摇觉得很舒服，也懒洋洋不想动，只想在这处水温合适的温泉里多放空，待会儿。
陈年不是很想下去。
山猫会不自觉被沈摇身上的好感吸引，远远看她，凝视她，甚至朝她一步步靠近。
山猫只是好感吸引……
他不知道如果一直和沈摇在温泉里，她的心跳声会让他做什么？
他低估了这种时候致命吸引对他的影响。
也高估了自己能维持清醒的能力。
在刚才那一瞬，他有不自觉试想过旁的……
那是头一次，他生出某种欲望和念头。
但他尚余清醒冷静。
不能离她太近，尽量不和她在同一个温泉池里。
但他也不能离太远。
那只怪物来了杜平，而且就在客栈附近，他不知道沈摇对它是哪一种吸引？
但无论是哪一种，他都不想冒险。
陈年立在温泉池入口，一面“喝水”，一面“看”清心池介绍。
沈摇刚才真的是浑身凉透了，也从后背凉到心底。
好容易暖和起来，舒服极了。
见陈局在看温泉池介绍，也没有觉得有什么。
陈局是个很认真的人，泡温泉之前想仔细看温泉介绍说明这放在别人身上奇怪，但放在陈局身上不奇怪。
滴滴滴，微信响起。
沈摇打开微信，是陶紫姐，【去哪了，还好？】
沈摇心中唏嘘，真的是差一点点就不好，不过幸好陈局来了……
沈摇不由抬头，又看了陈局一眼，然后低头回着微信，脸上带着笑意：【好着呢～在清心池，和陈局一块儿，放心，安全的。】
看到沈摇回复的消息，陶紫也放心了。
虽然不知道她怎么和陈局一起，但陈局在，那阿摇那边应该没什么事儿。
她就是刚才忽然发现了几只刚开化的山猫。
这里有保护好的山林，有这种东西很正常。
一般人多的时候，它们是不出来的。
而且刚开化的时候，它们大都很胆小。
但凡人经过，它们都会下意识躲起来，或者直接逃窜保护自己。
所以在温泉附近一
连看到几只山猫，她是有点担心沈摇的。
沈摇刚来的特移局的第一天，她就被这个小姑娘吸引，很想亲近她。
开始时，她还以为是特移局很久没来新人了，而且，这次来的还是一个女生，正好特移局女生少，可以有人和她作伴。
但再隔几天，她也隐约察觉了。
摇摇的体质特殊，怪物很容易被她吸引，包括她——就是喜欢和她说话，有时候给她小零食，反正，就是和摇摇在一起的时候会觉得很愉快。
这一点，在她见到老滕和沈摇也能和谐相处的时候，她差不多确认了。
好感吸引，所以怪物们大多会喜欢沈摇。
那陈局会习惯和沈摇一起也不奇怪……
陈局和她一样，喜欢有沈摇在的时候。
好感吸引，是刻在怪物骨子里的东西！
刚才那些冒着胆小和害怕都要围过来的山猫，应该是发现了沈摇，对沈摇好奇。
山猫未必会做什么，但如果被沈摇吸引，还不太会控制自己的山猫会跟随着吸引来沈摇这里。
那沈摇很可能会害怕……
但陈局，陶紫也放心了。
沈摇的目光也从手机屏幕上悄悄挪到陈局这里。
陈局一向是很委婉的人。
他不喜欢这个温泉，但是看她在，陈局是不会说的，只会像现在一样，味同嚼蜡得看温泉介绍接连看好几分钟。
她刚才太冷了，直接一头扎进去了，陈局不好说什么，她要是还看不懂脸色，让陈局一直站着就有点过了。
沈摇起身出了温泉，取了浴巾裹上。
重新夹了下头发，“走吧。”
陈年看她，“不泡了？”
沈摇轻叹，“好像不是很喜欢这个池子，要不换一个？”
陈年平静颔首。
对他来讲，都一样。
沈摇小心揣测他的喜好，他也不好每个池子都不下去，更不好直接扫了沈摇的兴，告诉她回去了。
更或者，他其实想和她一起，在这里。
他只能慢慢试探，试探自己那条界限在哪里。
然后沈摇感叹，“原来陈局喜欢玫瑰池呀～”
陈年：“……”
陈年不好解释。
但雾气挂在精致的脸上，隽永的轮廓里藏了说不出的禁制与内敛。
“其实，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怪物心理学》是一本奠基的理论著作，可以快速让接触相关工作的人员了解怪物的基本情况，尤其是心里状况，有助于避免危险、冲突，以及更好得利用对怪物的认知做有效沟通。”
沈摇就坐在他斜对面，看着他试图回避的眼睛，认真得一字一句说着。
“嗯。”他尽量压低声音，不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异常，沈摇听出异常。
沈摇果然继续：“所以，是不是也可以有一本简单的，可以给怪物普及的《人类心理学常识手册》？这本手册能在一定程度上解决怪物们对人类心理，情绪上的一些基础困惑和不解。”
沈摇娓娓道来，“这些可以做成册子，随特殊移民发放，成为常规普及资料的一种，这样可以减轻未来辅导中心以及撤销移民申请的压力。从源头上，在问题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疏导和解决，不让这些问题像滚雪球一样，慢慢累积困惑和压抑，压垮怪物们相对简单的心思……”
沈摇是真的思考过，所以条例清楚，“想让怪物与人类社群和谐相处，也应当有怪物视角的书籍，指导它们去应对这些事。但是这类书册不能太深奥，必须是用怪物们能听懂的表达。所以陈局，在辅导中心试运行开始后，我想花一段时间去同步学习心理学的相关知识，我想试试看有没有办法可以从怪物的视角去搭建一个正确人类心理的框架。”
沈摇说完，满眼期许看他。
虽然开始时心猿意马，但陈年仍然一字不漏得认真听完。
甚至在后来，已经渐渐沉浸在她描绘的理想蓝图里，忘记了心里的杂念，短暂回归早前的内心宁静。
隔着温泉水的雾气，陈年觉得眼前的人，正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拼命发着光……
等从玫瑰池出来，沈摇热血沸腾，一点都不冷了。
下水前裹得严严实实的浴巾，现在换了一条干净带着暖意的，简单披了披在身上。
山间的夜里有虫鸣声，虫鸣声和温泉相映益彰。
沈摇脚下微微驻足，再次感受到了来自怪物的目光，但不是上次那只……
“怎么了？”陈年也停下脚步。
沈摇脱口而出，“我好像又感觉到了一只在看我的怪物，不是上次那只。”
但她没说，这次好像因为陈局在，她忽然也不是那么害怕了。
甚至，还会好奇，那是一只什么怪物。
她也说不出来。
但是和陈局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平静又安宁。
可能因为王女士也是这样的，所以陈局让她觉得熟悉，也安稳。
正好前面是红酒池，沈摇今晚正想泡这个。
泡温泉不能饮酒，但红酒池可以。
沈摇很喜欢这个温泉的味道。
但陈年微微皱了皱眉头，这种感觉很陌生。
他不喝酒，酒精会影响判断，但眼下，温泉池里添加的红酒仿佛顺着温热的水波，一点点从肌肤渗入四肢百骸，一点点麻醉和歇下大脑的警惕。
温泉和酒精仿佛加速了潜滋暗长的心跳声，就在眼前，克制，好像在刻在骨子里的吸引力法则面前薄如蝉翼。
隔着雾气，如同花朵即将开到奢靡……
他忽然意识到不对，准备起身。
正好沈摇到他身侧，小声问起，“陈局，上次说，怪物吸引分为好感吸引，本能吸引，磁场吸引和致命吸引。刚才那只山猫是好感吸引，遇到过的食尸蚂蚁有本能吸引……那剩下的磁场吸引和致命吸引是什么？”
“走吧，回去再说。”
陈年声音里都是嘶哑。
在理智尚存前，他从温泉里起身。
沈摇诧异看他，虽然不知道陈局突然怎么了，但也跟着从温泉起身。
山里的温泉，多在无遮蔽处，或者树荫下。
沈摇起身时，正好树上落下一只漂浮在水上的水蜘蛛。
沈摇吓一跳，下意识害怕往后，惊呼一声，然后在温泉池里的台阶踩空，向后仰去。
陈年本来已经出了温泉，听到她的声音，下意识伸手牵她。
而沈摇险些落水，幸好被他伸手牵住。
等沈摇回过神来，正好见他就在近处，握住她手腕的掌心温和而有力，隔着温泉的水汽，他眼底少见的微红，低沉而温和的嗓音里克制与沉沦交织，花开奢靡：“没有心跳的怪物，会为藏在自己身体里的心跳声而疯狂。致命吸引，就是对方的存在，会让你感受到不应该存在的心跳声在身体里复苏，那是所有怪物都无法抗拒的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