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梁缨从营帐中走出来, 没有看到梁泮的身影,还以为他赌气先离开了。

“泮儿?”梁缨往前走了几步:“泮儿?你快出来。”

四周没有梁泮的声息,梁缨屏气凝神, 便是连第二个人的吐息声都没有听到, 梁缨登时严肃起来, 弟弟并不会武艺, 不可能骗得过自己的耳目, 除非……

“泮儿!”梁缨立刻向前走去,在四周寻找。

嘎啦……

他似乎踩到了什么, 低头一看, 是一块玉佩。那是……梁泮刚才佩戴的玉佩, 此时摔在上,玉佩的边角已经碎裂。

“糟了。”梁缨心头一震, 朗声说:“来人!”

虎贲军就在附近巡逻,听到梁缨的喊声立刻赶来:“齐王殿下!”

梁缨吩咐说:“立刻封锁营门, 彻查营地!”

虎贲军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齐王的表情十足严肃,应声说:“是!”

梁缨一刻也不停留, 快速冲向御营大帐……

【3】

【2】

【……

系统倒计时最后一下,只显示出了一个边框,就在此时,梁缨的喊声从营帐外面响起来。

“君上!!”

“君上!”

“弟弟出事了!”

随着梁缨的大喊,系统再次发出一声提示音。

叮——

【“双胞胎卡”第二次使用成功】

梁苒来不及狠狠松出一口气,来不及庆幸成功规避了失败的惩罚, 他似乎听到梁缨说次子出事了?

梁苒有气无力的捶打着赵悲雪的肩膀, 说:“快点结束……”

赵悲雪没想到有人会来捣乱, 除了梁缨的喊声之外, 虎贲军的脚步声嘈杂起来,搜查声剧烈,一看便知道是出事了。赵悲雪皱着眉,热汗从额角滚下来,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决定“乖巧”一些,以大局为重。

“君上!”梁缨在外面急得团团转,他不是故意来捣乱的,但是梁泮出事了,不知所踪,梁缨心里头着急,除了封锁营门之外,只能来找梁苒,因为梁苒的系统可以查询到儿子的具体位置,这样才好知道梁泮到底去了何处。

梁缨硬着头皮朗声说:“君上!快一些!”

梁苒咬着下嘴唇,嗓子里发出一声难耐的哼声,微微向后打直脖颈,晶莹剔透的汗珠顺着纤长的颈项滑下,眼前一阵白光闪烁,差点就此昏厥过去。

叮——

【宿主已怀孕!(双胞胎)】

梁苒凌乱的吐息着,软绵绵的推开赵悲雪,说:“快起开。”

赵悲雪:“……”

梁苒着急下榻,膝盖一软,酸软得差点直接跪在地上。

“当心!”赵悲雪一把搂住梁苒,将他抱起来,拿衣衫披在他的身上,将梁让裹起来,好歹收拾了一些。

梁苒十足着急,立刻说:“梁缨,你进来。”

哗啦——帐帘子打起,梁缨大步走进来,他满脸肃杀,顾不得羞赧,立刻说:“君上!梁泮不见了!地上捡到了他的玉佩,臣已经令虎贲军封锁营地,但是目前搜查下来,一无所获!”

梁缨欲言欲止,梁苒看出了儿子的意思,对身侧的赵悲雪说:“你带人帮忙搜查,务必要找到梁泮的下落。”

“是。”赵悲雪不疑有他,大步走出御营大帐。

“君父!”等赵悲雪走了,梁缨焦急的说:“都怪儿子,都是儿子的错,儿子就该时时刻刻跟着弟弟的,只是……只是一转眼的功夫,弟弟便不见了!咱们如今在北赵的伏兵大营之中,儿子应当万事小心才是,竟让弟弟落了单……”

梁缨懊悔万分,自责不已,脸色十足痛苦纠结。

“勿要慌张。”梁苒打开系统,说:“寡人可以查到泮儿的位置。”

叮——

【系统正在为您查询“次子”的位置,定位中,请稍后……】

短暂的查询之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小红点。

梁缨也是可以看到系统的,皱眉说:“这个位置,已经离开营地了。”

而且梁泮的定位在快速移动,梁泮本人是不会武艺的,他的移动速度不可能如此之快,除非是被人掳劫,而且那个人应当是个高手,或者骑了马。

梁苒脸色严肃,说:“一路往北而去……”

赵悲雪出了御营大帐,眼看虎贲军调查不出所以然,赵悲雪立刻走到偏僻的地方,轻声说:“出来。”

哗啦!

两个黑衣人落在赵悲雪面前,恭敬的作礼:“拜见主上。”

赵悲雪背对着他们,都无需多看,便知道一定是他的亲信鬻棠和沐森二人。

“你们方才可看到营中有可疑之人出入?”

鬻棠说:“主子,卑职还真看到了,几个黑衣人,他们偷偷摸入营地之中,但不知是什么底细,打晕了一个长相很漂亮的小君子,扛走了。”

鬻棠还说:“扛走了有一阵子了,我就说梁人的这把子虎贲军,还上京八师呢,都是劳什子的花架子,根本不中用,被带走了大活人,他们都发现不了。”

赵悲雪蹙起眉头:“为何不早说?”

鬻棠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主上您那时候还沉浸在梁主的温柔乡美人计之中呢,卑职哪敢啊……”

沐森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多说

沐森拱手说:“那伙黑衣人路数奇怪,不似大赵的路数,也不似当地的马匪,因而卑职们不敢贸然行动。”

赵悲雪说:“往哪里去了?”

沐森回答:“一路向北。”

赵悲雪得到了消息,立刻折返回御营大帐,说:“君上,查到了,劫持君子的黑衣人,一路往北而去,早已离开了营地。”

梁苒已然知晓这个消息,他甚至已然知晓了梁泮的具体位置,正苦于没有办法说明,没想到赵悲雪便带来了消息,如此根本不需要犹豫,立刻说:“梁缨点兵,寡人要亲自会一会这些贼子。”

“是!”

*

梁泮眼前一黑,陷入了无尽的昏暗之中。他只觉浑身软软的,没有一点力气,因着被打了后脑的缘故,还有些恶心想吐的感觉,后脖颈子沉重无比,难受的厉害。

梁泮一直昏迷着,不知昏迷了多久,首先是听觉慢慢恢复,能听到身边嘈杂的说话声,好似掉进了哈蟆坑一般。

“哎呀,你快看他!”

“我从未见过生得这么漂亮的男子。”

“什么男子?我看她就是一个小女娘,女扮男装!”

“真的假的?”

“不然呢?你见过男子长成这样?长成这样那必然不是男子,是狐狸精!”

“也对也对!”

梁泮脖子疼,眩晕恶心,吐息也十足艰难,他是从蛋壳里孵出来的宝宝,相当于早产儿,且现在只是试用“迎风生长卡”,简单来说,梁泮还是个宝宝,并非真的长大,体质自然不如一个成年男子,哪里遭得住这样的罪?

“眼睫好长啊!”

“还好黑!”

“一直颤抖,是不是要醒了?”

“醒了!醒了!你们看!”

一瞬间,哈蟆坑的吵闹声戛然而止,一切都归为平静。梁泮努力睁开双眼,眼目还没有焦距,迷茫的扫视着眼前的场面。

好多人,衣衫各不相同,没有统一的制式,更像是……土匪?

这里应当是一个大堂,布置的十足简陋,大堂的正首一个木头雕刻的宝座,之所以说是宝座,因为宝座上铺着虎皮,完完全全是山匪的配置,还是很土很俗的那种配置。

梁泮还眩晕着,不着痕迹的扫视着四周的情况,他心中镇定,并不惧怕,面上却装作可怜无助的模样,缩起肩膀来,轻声说:“你们是谁……”

“哈哈哈!”

那些人笑起来,被梁泮可怜兮兮的样子逗笑了,一点子也没有警戒心,说:“小美人儿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

“呸,谁说的?我们就是坏人。”

“对啊!我们是坏人!”

梁泮:“……”

五大三粗的大汉又说:“你长得这么好看,我们也不想为难你,可是谁让你是赵人!呸!赵狗都要死!”

赵人?

梁苒缩起肩膀,咬着下嘴唇,眼圈瞬间红润起来,眼泪说流就流,哽咽说:“你们在说什么?我……我不是赵人。”

“胡说!”

一道声音从大堂之外传来,有人走了进来。

那人穿着一身虎皮做成的袄子,威严是威严的,但这大春日里的,虽然山中阴凉一些,穿着得如此之厚重,还是显得有些奇怪。

“大当家!”

“大哥!”

大汉们起身作礼,恭恭敬敬。

显然这走进来之人,便是这个山砦中的第一把手了。

大当家大抵二十岁出头,年纪轻轻,面皮十足白皙,看起来像是谁家养尊处优的小君子,绝非一个风吹日晒的马匪,他的下巴上留着一点点毛茸茸的小胡子,估计是为了彰显威严,与他的虎皮裙相得益彰,可惜这位大当家天生毛发并不浓密,小胡子软绵绵的,颜色也有点浅,没什么威严可言,反而有些不伦不类。

大当家走进来,横眉冷对,但对上梁泮的双眼,一瞬间好似被抽走了魂魄,瞪大眼睛,半张着嘴巴,痴痴然突然变成了一个呆子,配合着他的虎皮裙,梁泮险些装不住可怜,直接破功笑出来。

“好……”大当家呆呆的说:“好美的小娘子……”

旁边的壮汉说:“是啊大哥!要不然把她留下来,给大哥做压砦夫人,大哥您说呢?”

大当家笑起来:“好啊好啊,如此美貌的小娘子,正好配本大王这样的英武豪杰!”

“是啊!大哥英明!”

“大王英明!”

“今晚便举行大婚!”

“咳!”有人咳嗽了一声,那帮起哄的壮汉瞬间噤若寒蝉,一个个闭上嘴巴,乖巧的好像锯嘴儿葫芦,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原来跟随着大当家走进来的,还有一个男子。那男子的年纪稍微年长一些,大抵三十岁左右,面容寡淡而薄情,好似天生没有太多的七情六欲,肩膀宽阔,身材高大,乍一看还以为是一名儒将,可是他一开口便是咳嗽,面上也露出一些不胜之状,很显然是曾经大病过,或者受过重伤,因而伤了身体,留下的病根儿。

他稍微一咳嗽,那些嘻嘻哈哈的小弟立刻正色起来,笔杆条直站在一侧,一个个昂首挺胸,变得正经严肃。

便是连大当家,被他一咳嗽,也严肃起来,这才想起了刚才的话,继续说:“胡说!你在北赵的营地之中,怎么却不是北赵人?!你休想糊弄本大王!”

梁泮眼眸微微转动,敢情是这样的事情?眼前这个啥大王误会了,梁苒带兵伏击之后,为了方便,便将北赵的营地替换成了他们的营地,如此一来不需要重新扎营,也方便清点俘虏和辎重。

分明已然换了旗帜,但山大王好似不会看旗帜,分辨不出来,因而将梁泮当做了北赵人。

梁泮保持着哽咽,眼神怯怯的说:“你……你真的误会了,我不是赵人,我姓梁。”

“梁?”山大王惊讶,睁大眼睛。

那后进来的白衣男子眯眼说:“你是梁人?”

梁泮点点头。

梁这个姓氏乃是大梁的国姓,在民间并不多见,白衣男子又说:“你是梁氏宗族子弟?”

梁泮又点点头。

“大哥!”壮汉奇怪:“那是什么意思?”

山大王气得直接给了他一个爆栗子,说:“意思是你们掳劫错人了!让你们找一个赵狗,怎么给我找了一个梁人!”

“啊?”壮汉迷茫,挠着后脑勺,说:“可是……可是那营地没错啊,就是宁军师所说的营地,准没错的。”

那姓宁的白衣男子说:“营地中树立的牙旗是什么图案?”

壮汉又挠了挠后脑勺,说:“额……好像是——两条蛇扭来扭曲,不不,不是两条,三条?四条?总之是好多蛇拧成了麻花。”

梁泮默默的翻了一个白眼儿,那哪里是蛇,分明是五爪金龙!

宁军师沉声说:“错了,那是梁人的交龙旗,而赵人信奉狼神,他们的牙旗之上绘制的应该是狼的图案。”

“啊?!”壮汉一脸空白。

啪!山大王又给了他一个爆栗子,说:“你怎么那么笨!让你抓赵人,你抓梁人!赵人梁人你分不清楚啊!”

壮汉委屈,他也不知营地突然改了,分明是按照原定计划抓人的。

梁泮轻声说:“你们……你们既然抓错了人,能不能……将我放了?”

末了,他还补充了一句:“我害怕……”

山大王哼了一声,说:“什么狗屁的梁人,赵人,都不是好东西!”

宁军师眯起眼睛,说:“此人乃是梁氏宗族子弟,既然抓错了,留着兴许有用。”

梁泮一听,心中登时来了计较,这些人怕是不简单,而且和大梁北赵都有仇怨,绝不是普通的马匪。

他当即不着痕迹的用目光打开系统面板。

【大梁宗室家庭群】

【梁泮(次子):君父!哥哥!】

叮——

【系统距离宿主太过遥远,家庭群消息发送失败!】

梁泮并没有立刻放弃,而是继续发送,反复失败了几次,突然……

叮——

【家庭群消息发送成功!】

梁泮眼眸一动,露出淡淡的喜色。

【梁泮(次子):君父!哥哥!】

【梁苒:泮儿!你可还好?你在何处?】

【梁缨:弟弟!!】

梁泮镇定非常,立刻将自己的情况说明了一边,还仔细描述了一下那些土匪的状况。

【梁苒:泮儿不要害怕,君父这就赶过去救你。】

家庭群需要在一定范围之内才能发送消息,梁泮的消息起初没有发送成功,这会子突然成功,说明梁苒和梁缨已经带兵追到了附近。

【梁泮(次子):君父放心,泮儿不会轻举妄动的。】

“报——!!!”

一个土匪冲进来,说:“大当家!宁军师布置在山下的阵法被触动了!好似是一伙人上山来了!”

那山大王不当一回事儿,说:“什么人?是不是迷路的商贾?把他们赶走就好。”

土匪回答说:“距离太远,小的也没有看清楚,但好似不是商贾。”

山大王不耐烦的说:“到底是什么人?好,本大王去会会他们!”

他大步往外走,回头对宁军师说:“宁愚你留下来,看着这里。”

白衣的军师微微颔首,说:“是,大王。”

梁苒带着虎贲军一路往北追过去,北面是一座高山,山势险要,地势崎岖,山中还有茂密的树林,的确是土匪盘踞的好地方。

众人入了山,树木遮天蔽日,路途极其难行,必须要下马才可,一下子便耽搁了脚程。

“当心!”赵悲雪突然出声,一把拉住梁苒,搂住他的腰身将人往后一带。

梁苒还以为地上有毒蛇,或者有什么其他的东西,结果空空如也,并没有什么奇怪。

赵悲雪的面色却十分严肃,说:“大家都小心,这是奇门遁甲的阵法。”

“什么?”梁苒眯起眼目,这座山头里布置了奇门遁甲的阵法?

赵悲雪沙哑的说:“而且这阵法相当眼熟。”

“你见过?”梁苒发问。

赵悲雪点点头,说:“如果我没有猜错,这阵法必然出自罗方国太宰宁愚之手。”

梁苒恍然,原来方才梁泮描述的那个白衣男子,竟然是罗方国的太宰宁愚!

罗方国乃是方国,并非是正儿八经的中原国家,但他们的官职也效仿周朝,以天官大冢宰为首,简称为太宰,也就是普通人口中的国相,或者丞相。

罗方国的国君狠辣暴戾,崇尚武力,但他们国家的太宰却是难得一见的人才,听说精通奇门遁甲之术。

赵悲雪带领一支死士队伍突袭罗方国,罗方国一夜之间灭国,罗方国国君被赵悲雪亲手砍下头颅,朝中的太宰,还有王子们不知所踪,从此销声匿迹。

梁泮说那个大当家唤自己大王,梁苒起初还以为是山大王的大王,没想到还真是个大王。

罗方国的国君自称为王,他的儿子自然是王子,国君身死,王子就变成了国君,自称大王也说得过去。

赵悲雪环视四周,说:“这里的山势陡峭,完全就是昔日里罗方国的翻刻,倘或罗方国的余部残存在这里,也说得过去。”

梁苒这下子终于完全明白了,罗方国与北赵有仇,毕竟是北赵一夜之间灭了他们的国家,那个罗方王子显然是想要报仇,因而准备偷袭北赵大皇子赵炀的营地。

只可惜他们棋差一招,晚了一步,梁苒早已带兵偷袭了营地,将北赵的营地换成了大梁的营地,而罗方国的王子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派人来探查的时候,不小心被梁泮发现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梁泮掳走。

梁苒说:“你之前与罗方国交过手,这阵法如何?”

赵悲雪的面色从未如此严肃过,沙哑的说:“宁愚的奇门遁甲,深奥多变,想要破解,没有一两个时辰是不可能的。”

“什么?”梁苒蹙眉,一两个时辰?实在太久了,听说罗方国嗜血残暴,梁泮落在他们手里,哪里能熬得住一两个时辰?

赵悲雪又说:“但也有其他的法子。”

罗方国凭借着险峻的地势,简直是无恶不作,杀人掠货之后便缩回到山里头。有一次罗方国激起了周边国家的公愤,虽然都是小国家,但集合了大量的兵力,六国围剿,将罗方国整个山头围得像铁桶一样,眼看着罗方国便要粮尽水绝。

可惜到最后,六国联军还是因为惧怕宁愚的奇门遁甲,纷纷后退,最后撤兵,无疾而终。

赵悲雪沉声说:“宁愚的奇门遁甲虽然厉害,但并不是没有缺陷。”

这其中的缺陷便是——奇门遁甲是一次性的。

换句话说,只要有人触碰过奇门遁甲,陷阱打开,那么阵法便会作废,后面无论是谁经过,都不会遭遇陷阱。

赵悲雪说:“当年六国也知道奇门遁甲的缺陷所在,但是六国围剿罗方,都各有各的目的,并不想损兵折将,自然不会首当其冲,最后便不了了之了。”

“你的意思是……”梁苒眯起眼目:“寡人需要牺牲一部分兵力?”

牺牲一些虎贲军去涉险,才能破解奇门遁甲,后面的虎贲军便可长驱直入,犹入无人之境。

赵悲雪平静的说:“不必牺牲兵力,我一人足矣。”

梁缨震惊:“赵皇子,这太危险了!”

赵悲雪是要以身涉嫌,用自己作为诱饵破解阵法。

赵悲雪笃定的说:“如同君上所言,我曾经对抗过罗方,自有这方面的经验,再者,倘或这座山里真的盘踞着罗方人,那么他们定然识得我,我若落入陷阱,必能吸引注目,为你们引开主力,争取时机。”

无错,罗方与赵悲雪有仇,那可是灭国之仇!

梁苒心头震颤,说:“可……”

他的话说到这里,赵悲雪已然说:“无妨,我命大的紧,再者说……那位梁泮小君子,对君上很重要罢?”

赵悲雪看出来了,梁泮对梁苒很重要,梁苒虽然没有过多介绍,但无论是眼神,还是举止,都十足的宠溺温柔。

梁苒紧咬牙关,说:“你放心,寡人会很快回来。”

赵悲雪点头:“我信君上。”

叮铛——叮铛——叮铛——

是铃铛的声音,有人触动了奇门遁甲。

山大王扛着一把大锤子,带着一帮子小弟,大摇大摆的走下山来,漫不经心的说:“是谁啊!竟敢触动本大王的阵法?这奇门遁甲之术,可是费了老大力气才布置下来的,你……”

他的话说到这里,看清楚那深陷陷阱之人,突然一怔,眼眸急速震动,整个人颤抖起来,面色涨红,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着气愤。

“是你!?”

小弟们也跟着呐喊起来:“是你?!”

“是他!”

“竟然是他!!”

其中一个小弟跟着气愤的嘶吼,吼完之后挠了挠后脑勺,迷茫的问:“大王,是谁啊?”

山大王:“……”

山大王狠狠翻了一个大白眼,呵斥说:“赵悲雪!!北赵那个天扫星赵悲雪,化成灰本大王也记得!!”

“什么!?是他!”

“竟然是他!”

于是,又是一轮“是他是他就是他”……

赵悲雪同样看清楚了来人,挑唇冷冷的一笑,说:“我还当是谁,原来是你罗东陵。”

和梁苒所料不差,罗东陵乃是罗方国的幼王子,自从罗方灭国之后,便销声匿迹了,很多人都传说罗东陵已然死了,没成想却在这深山老林里,重新招兵买马。

赵悲雪的面色透露着不屑:“王子何必对我如此敌意?我砍掉了你老子的头颅,正好你来做大王,不是么?”

他环顾四周,说:“王子跑到这深山老林里,这里和当年罗方国果然很是相似,连打家劫舍的勾当,都如此相似!”

“放肆!”罗东陵气得跳脚,下巴上软绵绵的胡子被来回吹,挥舞着手里大锤:“赵悲雪!!我与你不共戴天!不共戴天!你杀我君父,毁我国家!如今还要跑到这里来羞辱我?!你已经落入阵法之中,便是放在木板儿上的鱼肉!”

“咳咳……”旁边的小弟纠正说:“大王,是砧板,中原人都说砧板。”

罗东陵:“……不重要!”

小弟立刻说:“对对,不重要!”

罗东陵继续气愤的说:“重要的是,杀了这个赵贼,给我君父报仇!!好啊,真真儿是踏破草鞋无觅处……”

一旁的小弟又纠正说:“大王,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铁鞋,草鞋不禁穿,您想想,踏破了草鞋也不是很难,怎么能用来形容找一个人很难呢?”

罗东陵:“……”

罗东陵酝酿了半天的感情,全都灰飞烟灭了,咬牙切齿的说:“你滚。”

小弟:“……是是。”

赵悲雪本就是在拖延时间,他一个人触碰了所有的阵法,让梁苒带着虎贲军快速通过,如此一来赵悲雪是走不掉的,插翅也难飞,所以需要等着梁苒回来救他,否则他真的要变成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赵悲雪需要尽力拖延时机,哪知晓罗东陵比他还会拖延时机。

赵悲雪挑眉:“罗东陵,这么多年了,你连中原话都说不清楚,能活到现在,就仗着这些奇门遁甲,就仗着你身边的宁愚,给你喂水喂饭罢?”

“你说什么!?”罗东陵愤怒的大喊:“本大王是有真本事的,何须仰仗他人?!”

“难道不是么?”赵悲雪幽幽的说:“能困住我的,是宁愚的奇门遁甲,与你何干?若不是宁愚,当年你的脑袋已经被我斩在刀下,如何还能苟活到今日?”

罗东陵一张脸面涨红,气得差点把大锤扔出去,大叫说:“赵悲雪!!我杀、杀了你!!把你剁成肉泥!挫骨扬灰!化为齑粉!”

赵悲雪一点子也不惧怕,淡淡的说:“我杀了你的老子,灭了你的国家,毁了你的朝堂,怎么?你只想杀了我?把我剁成肉泥?挫骨扬灰?化成齑粉?这就足够了么?”

罗东陵跺脚说:“不够!本大王还要折磨你,将你折磨的体无完肤!”

“来人啊!”罗东陵完全不知自己中了赵悲雪的圈套,指着身在陷阱的赵悲雪说:“把他给我绑起来!!将他带入山砦,本大王要狠狠的折磨他,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要让他,后悔生在这个世上!”

赵悲雪挑唇一笑,他的笑容冷酷,配合着那双狼目,真真儿像极了北赵牙旗上的图腾,说:“那当真是辛苦你了。”

梁苒带着虎贲军,趁着赵悲雪触动阵法,紧跟其后快速通过。果然如同赵悲雪所说,阵法是一次性的,但凡触动之后,便需要再次布置。

众人一路快速上山,因为山间有阵法的缘故,这一路上都没有什么守卫,只是到了山砦的大门口,左右两边立着哨塔,各有卫兵防守,那架势就跟城池一般。

梁缨低声说:“君父稍待。”

他一个人,不需要旁人助力,拔身一跃上了哨塔,那几个守卫还未看清楚发生了什么,突然失去了知觉,直接昏厥过去。

梁缨接住守卫,以防发出声响,惊动了其他匪徒,将他们轻轻放在地上,然后顺着哨塔下去,将山砦大门的门闩打开。

轰——

沉重的大门轰然打开,梁缨招手说:“走。”

梁苒带着大军顺利进入山砦,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此时此刻,山砦的正堂之中。

梁泮蜷缩在角落,他的双手被绑在身后,可怜兮兮的垂着头,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流,看起来无害又脆弱。

实则,梁泮低垂着头,是在用系统发送消息。

【大梁宗室家庭群】

【梁苒:泮儿别怕,君父来了!】

梁泮看到消息,登时放下心来,还不忘了装可怜,打消那些马匪的戒备心。

白衣的军事宁愚站在一旁,他突然动了一下,说:“什么声音?”

身边的土匪说:“哦,是开门的声音,想必是大王回来了!”

宁愚则是皱眉,说:“大王带了多少人马?需要打开正门么?”

土匪被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奇怪:“是啊,大王出去的时候,好像没有打开正门啊,这回来怎么打开大门了?哦——说不定是大王俘虏了很多人,所以需要打开正门!”

宁愚说:“你去看看。”

“是!”土匪没有异议,听话的立刻走出去。

咕咚——

土匪刚踏出大堂一步,突然毫无征兆的一头栽倒在地上,烂泥一般。

宁愚看过去,皱眉说:“不好!”

还不等他说完接下来的话,踏踏踏的脚步声冲入大堂,黑压压的甲军仿佛潮水,一下子奔腾涌入,直接杀了那些土匪一个措手不及。

“怎么回事……”

土匪来不及抓起兵刃,继而连三的被按倒在地上,根本无法挣扎。

梁缨一马当先冲进来,一眼便看到了被捆着的梁泮,大步跑过去抱住梁泮,上下检查:“泮儿!你受伤了没有?”

他发现梁泮双手被制,立刻将绳索切断,梁泮的皮肤本就白皙,已然被绳索勒出了红痕,红艳刺目,有的地方还破皮了,微微流血。

梁苒也跑过来,仔细的检查:“泮儿!”

梁泮眼角挂着泪痕,不过方才都是装作害怕,放松那些土匪的警戒心罢了,此时见到了君父和哥哥,到底还是个宝宝,眼泪又扑簌簌的流下来。

梁苒心窍一紧,赶紧把梁泮抱在怀中,轻轻的哄着:“没事了,泮儿别哭,没事了。”

土匪们被五花大绑,宁愚质问说:“虎贲军?你们是何人?”

梁苒轻轻的为梁泮擦拭眼泪,生怕擦伤了儿子娇嫩的皮肤,回过头来幽幽的说:“大名鼎鼎的太宰宁愚,难道猜不出寡人的身份么?”

宁愚的暗眸一震,他寡淡的表情终于划过一丝震惊:“你是……梁主!”

梁苒一笑:“正是寡人。”

梁苒上辈子就听过宁愚的大名,但宁愚声名鹊起,并非因着他是罗方国的太宰,而是因着……

宁愚乃是北赵皇帝赵悲雪的太宰!

上辈子赵悲雪杀君上位之后,便提携了宁愚为太宰,可谓是力排众意,一意孤行。事实证明,宁愚乃是一个鬼才,他的奇门遁甲出神入化,跟随赵悲雪南征北战,不知打了多少胜仗。

倘若……

宁愚可以为寡人所用,梁苒眯起眼目,心中寻思着,寡人的大梁江山必定加倍壮大。

梁苒挑眉:“宁愚,寡人惜才,给你一次机会……”

不等他说完,宁愚已然淡淡的说:“若是梁主想要招安,那怕是不必再说下去。”

其他山匪一听,纷纷怒喊:“呸!狗屁的梁人,我们宁军师才不会被你们招安!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

“赵人不是好东西,你们梁人也不是好东西!”

“狗东西!”

嗤——!

梁缨抽出佩剑,别看他还没有半岁,但身材高大,气势一点子也不输,剑锋一晃,瞬间搭在宁愚的肩头:“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你的脑袋,是不想要了。”

“嗬——”其他山匪倒抽一口冷气,因着他们看到宁愚的黑色鬓发丝丝飘落,落在他雪白的衣襟上,分外扎眼,若是梁缨的剑刃再偏一寸,不,半寸,宁愚的脖颈便会开出一个大口子。

“且慢。”说话的并非是梁苒,而是梁泮。

梁泮从梁苒怀中探出头来,用袖袍擦了擦眼泪,吸了吸鼻子,终于止住了哭声。

梁泮眨巴着红彤彤的眼睛,好似一只乖巧的小兔子,但他水濛濛的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山匪们被梁泮吸引了注意力了,只是一眼,果然是颠倒众生,方才还义愤填膺的山匪们,立刻露出一脸痴痴然的神色,似乎觉得梁泮哭泣的模样实在太美了,令人移不开眼睛。

梁泮歪头看着梁苒,小声说:“君父可是想要招安他?”

梁苒点点头:“是个人才。”

其实不管宁愚是不是人才,只要是上辈子赵悲雪的人,他都要抓在手中,宁愚可是上辈子北赵的太宰丞相,梁苒自然不想错过。

梁泮破涕为笑,说:“那泮儿有一个法子,可以帮助君父招安宁愚,任是他骨头再硬,肝胆再愚忠,也必然会乖乖儿听话,成为君父的人。”

梁苒挑眉,轻轻抚摸着梁泮的鬓发,说:“是么?既然是我儿说的,那君父便看好戏了?”

正好,趁这个时候试试次子的治国之才。

梁缨不知君父和弟弟在说什么,但看他们的表情,君父的目光温柔似水,分明是一副宠溺的表情,但不是春日柔和,反而夹风带雨。至于弟弟,弟弟笑起来可真好看,与君父七八分的相似,但君父一向是吝惜笑容的,弟弟则不然,不过,此时此刻梁缨觉得,弟弟的笑容也莫名夹杂着一些凉意,好似哪方要遭难一般……

“快走!走!”

罗东陵押解着赵悲雪,将赵悲雪五花大绑,还在他脖颈上加上枷锁,推搡着他说:“你真该当庆幸,本大王一时不忍心杀了你,这才把你带回山砦里,好好儿的折磨。”

“无错!无错!”山匪们叫嚣着:“割掉他的肉!一片片割下来!”

“腌肉食!做成齑酱!”

罗东陵听着小弟们的话,皱了皱眉头,说:“你们恶不恶心?”

山匪们:“……”

罗东陵咳嗽一声:“我要把你的肉一片片割下来,然后拿去喂狼!你们北赵的人不是信奉狼神么,好啊,我便让你返璞归真!然后将你的脑袋切下来,悬挂在我的牙旗之上!”

赵悲雪不为所动,好似在听一个天方夜谭的故事,说:“罗方灭国,你这个破烂的山砦里,也有牙旗么?”

牙旗乃是立在营地之中的军旗,象征着军队的威严,乃是最为神圣之物。罗方已经灭国,罗东陵落草为寇,拉扯着几个原本的部下在这里建起了山砦,为了生计,因而开始打家劫舍,其实也在山砦里自己种种地,狩猎野味。

罗东陵被他戳中了心窝子,国已不国,哪里还有什么牙旗?立在大堂之前的牙旗,再也不是以前的牙旗,而是罗东陵自己做的。

“你!!”罗东陵咬牙切齿:“你这个庸狗!我绝不会放过你!让你嘴硬,等回去便拔了你的舌头!”

众人一行上山,很快便到了山砦门口,山匪大喊:“愣着什么,没看到大王回来了么?开门!”

哨塔静悄悄的,无人应答。

罗东陵皱眉:“怎么回事?又睡着了么?今日是谁当班,罚他不准吃饭!”

赵悲雪的眼眸一转,哨塔无人应答,并非是哨兵睡着了,合该是梁苒已经带兵控制了整个山砦。

“喂!”罗东陵气得跳脚:“怎么回事?开门啊!”

山砦里还是静悄悄的,比刚才更为寂静。

罗东陵指着其中一个山匪,说:“你,翻墙进去看看。”

“是是!”

山匪刚要翻墙,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狮子在怒吼,厚重的山砦大门微微震动,轰然打开。

“开了开了!”山匪欣喜的说:“大王,门开了!”

罗东陵却奇怪,说:“让他们开门,也没叫开正门啊,咱们这些人马,开这么大门做什么?”

山砦分为正门和旁门,一般出入都是走旁门,就连罗东陵这个大当家也不例外,毕竟正门打开一次费时费力,而且不易关闭,一般都是正式出兵,要走大军的时候才会打开正门。

山匪们还没笑完,便见黑色的潮水蜂拥而至,一下从山砦中涌出,团团将他们包围。

“什么人!?”

“怎么回事!”

“怎么会有甲军!”

“大、大王……怎么办!”

罗东陵也懵了,他们被自己家里涌出来的甲军包围了。

便在此时,有人笑盈盈的走出来,他负着手,衬托着苗条的身形,面容精致漂亮的令人叹息,是梁泮。

“是你?!”罗东陵一眼就认出了对方,不正是他们俘虏来的小娘子么?

梁泮指着罗东陵,说:“哥哥,就是他,要抓我给他做压寨夫人!”

压寨夫人?

梁苒与梁缨同时眯眼,那眼神果然是一脉相承的冷酷。

嗤!梁缨拔出宝剑,朗声说:“好大的胆子。”

梁泮挽住梁苒的手臂,声音很温柔,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温柔,的的确确有一股子“祸国殃民”的味道,说:“哥哥,剖开他的腔子,看看他的胆子,是不是像熊胆那么肥!”

梁缨擦了擦冷汗:“……”

梁苒一笑,说:“不愧是罗国的幼王子,连寡人的人都敢绑走。”

“你……你……”罗东陵震惊:“你是梁主?”

赵悲雪看到梁苒,眼神立刻明亮起来,不似方才那般漫不经心。

罗东陵后退两步,用大锤抵住赵悲雪的背心,说:“宁愚在什么地方?!我的兄弟们怎么样了!你们这些强盗,竟敢强占我的山砦!”

梁苒被他逗笑了:“强盗?先掳人的可是你啊。”

他挥了挥手,黑色的袖袍在昏黄的光线下反射着粼粼的光芒,两个虎贲军立刻押解着被五花大绑的宁愚走出来。

他的嘴巴里堵着厚厚的布巾,根本无法开口说话,看到罗东陵使劲挣扎了两下,但无济于事。

“宁愚!!”罗东陵有一瞬间的慌张,指着赵悲雪说:“放了他!放了我的兄弟们!否则……否则我便一锤子砸碎他的脑袋!我说到做到!”

“呵呵。”梁苒笑起来,耸了耸肩膀,说:“你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你是罗国人,他是罗国人,寡人是梁人,至于赵悲雪嘛……他是北赵人。”

罗东陵险些被他绕进去,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说:“所以呢?”

梁泮摇头叹气说:“所以我们与赵皇子本就不是一路的,你用赵皇子来要挟君上,你觉得有用么?”

罗东陵眼神晃动,似乎在快速思考,脸色涨的通红,说:“我不管!!你放了宁愚,否则我就……我就……”

他举起大锤,高高扬起,便要往赵悲雪的后脑砸去。

梁缨握紧手中的佩剑,只等罗东陵出手,他也会立时出手。

“你动手好了。”梁苒快他一步,提高嗓音,清冷的嗓音凉丝丝的说:“杀了他,劳烦快些动手,也免得寡人亲自动手。”

“你……”罗东陵呵斥:“你什么意思?!休想诓骗于我!”

梁苒掸了掸袖袍,很轻松的说:“赵悲雪是北赵送来的质子,你知晓的,大梁与北赵一向不和,寡人一直很厌烦赵人,但又苦于没有借口,无法直接斩了赵悲雪,今日你来动手岂不是正好儿?左右不是寡人杀的,若是北赵问起来,也和寡人没有半点干系。”

罗东陵慌了,看一眼梁苒,看一眼赵悲雪,梁苒的眼神冰冷而平静,好似冰冻的湖面,任是什么样的热血都无法将他解冻,而赵悲雪,他的眼神中蕴藏着浓浓的漩涡,有一种被遗弃的可怜感。

罗东陵经过深思熟虑,终于放下大锤,怒声说:“休想诓骗于我,我才不会上你的当,让你借刀杀人的!”

被绑住的宁愚根本无法出声,但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看出来,这就是梁苒的圈套,他分明是以退为进,想要保住赵悲雪的性命,可惜罗东陵没看出来,完完全全踏入了圈套。

梁苒笑起来:“看来罗王子也不傻么?”

“哼!”罗东陵昂起下巴:“本大王果敢聪敏!从不自谦!”

“噗嗤!”梁泮笑起来,似乎是被罗东陵逗笑了。

罗东陵不知梁泮为何发笑,只是他笑起来真的太好看了,有一种无论天地日月,都会在他的面前黯然失色的感觉。

罗东陵痴痴的看着梁泮,梁缨皱了皱眉,走过去,用自己高大的身躯挡住梁泮,不让罗东陵发傻的盯着他家弟弟。

梁苒说:“寡人喜欢与聪明的人做交易。既然罗王子是聪敏之人,那寡人便有话直说了。你们罗国与北赵有仇,这一点寡人知晓,其实我们大梁何曾与北赵无仇?北赵贪得无厌,好战嗜血,屠戮我大梁百姓,更是喜欢出尔反尔的无信之邦。常言道,敌人的敌人,便是盟友……罗王子,何不与寡人结成同盟,一起对抗北赵呢?”

罗东陵眯起眼睛,说:“你们也要对抗北赵?胡说!你们与北赵约定在燕洄会盟,以为我不知晓么?”

梁苒说:“的确,寡人与北赵约定会盟,可会盟便是真的盟友么?北赵无信,寡人怎么能放心与他盟约?罗王子不如随寡人一道,前往会盟,我们一起去会一会北赵。”

罗东陵痛恨北赵,痛恨的咬牙切齿,但是……

他的目光一转,死死盯着赵悲雪,说:“我痛恨北赵无错!但我也痛恨赵悲雪!是他杀了我的君父!将君父的头颅砍下来,令君父死后都不得安宁!除非让我杀了赵悲雪祭奠君父的亡灵,否则……什么事情也休提!”

“好啊。”梁苒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赵悲雪抬起头来,对上梁苒冰凉的目光。

便听梁苒继续说:“既然罗王子敬酒不吃,寡人也不必多费口舌了……梁缨。”

“是!”

梁缨站出来。

梁苒淡淡的说:“杀了宁愚。”

梁缨毫无犹豫,他手中的长剑出鞘,嗤——!!

就在罗东陵反应不及之时,那把长剑已然穿透了宁愚的胸腔,并且毫无停留,直接拔了出来,鲜血喷溅,呲一声喷射在罗东陵的脸上。

罗东陵愣住了,下意识发呆,扑面是剧烈的血腥气,直到宁愚浑身染血的倒在地上,罗东陵这才反应过来。

“宁愚!!”

“军师!”

“军师——”

山匪们也大喊起来,一个个震惊不已。

罗东陵顾不得赵悲雪,他丢下大锤,发疯的冲过去,梁苒抬起手来,虎贲军并没有阻拦,便让他扑过去扶住宁愚。

宁愚双眼死死盯着他,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他的嘴巴堵着,什么也说不出来,稍微一动,粘稠的血液更是决堤一般流淌,罗东陵摸了满手都是。

“宁愚!宁愚!你不能死!!”罗东陵嗓音颤抖,眼眶登时通红,一下子蓄满泪水,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嘶声力竭的点:“你不要死……不能死……快救他!快救他!!他流了好多血!!”

罗东陵也是有病乱投医,满脸泪痕的抬起头来,朝着梁苒说:“你救救他!救他啊!只要你能救他,让我干什么都行!”

梁苒挑眉:“哦?罗王子此话当真?”

“真的!真的!”罗东陵奋力点头:“千真万确!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梁苒微笑:“看来宁愚在罗王子的心窍中,分量不轻。”

当年赵悲雪夜袭罗方国,是宁愚拼死护住幼王子罗东陵,这才带着罗东陵逃出,以至于身受重伤,留下了病根,若是放在以前,宁愚不只是一个文臣,他还是一个用兵如神的武将。

宁愚对罗东陵有救命之恩,更是罗东陵唯一的“亲人”,自从罗方灭国之后,罗东陵已然一无所有,他只剩下这片山砦,还有宁愚了……

罗东陵很害怕,他全身都在颤抖,哽咽的嚎啕大哭:“求你!!求你——”

梁苒慢条条的说:“这么说来,罗王子肯与寡人做盟友了?”

罗东陵使劲点头:“我肯!我肯!我愿意!”

梁苒又问:“那宁愚也会归顺寡人么?”

罗东陵说:“只要他活着!归顺!我会让他归顺的!”

满身是血的宁愚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无奈,他使劲挣扎,越是挣扎,血液便流得越多,罗东陵帮他压住伤口,哭着说:“别动!别动!你流了太多的血!”

梁苒这个时候摆摆手,梁缨走过去,没有给宁愚止血,而是一下子拽出宁愚口中的布巾。

“咳——咳咳……”宁愚被憋坏了,他本就有咳嗽的旧疾,这会子更是咳嗽不止。

“宁愚!宁愚……”罗东陵分明害怕的厉害,却安慰着宁愚:“你不会有事的,没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唉……”

罗东陵似乎听到了宁愚的叹气声,他愣了一下,定眼去看,果然是宁愚在叹气。

宁愚的语气很平静,除了方才的咳嗽之外,并没有因为失血过多的感觉,也不似痛苦不堪。

“大王,”宁愚淡淡的说:“愚无事。”

“你流了这么多血!还说没事!”罗东陵紧张:“你别说话,千万别睡!千万挺住!”

宁愚无奈的说:“大王,愚当真无事。”

“怎么……”罗东陵的眼睛上还挂着泪水,脸色一片空白,迷茫的问:“你流了这么多血,怎么会没事呢?”

“噗嗤!”梁泮再也忍不住,花枝乱颤的笑起来,差点倒在地上,梁缨赶紧捞住他,说:“别摔着。”

这一切自然是梁泮想出来的“馊主意”,为了让罗东陵和宁愚归顺大梁。

罗东陵和宁愚可不是普通的主仆干系,他们之间情谊深厚,且可以说是相依为命,梁泮自然便可利用了这一点。宁愚被五花大绑,又被堵住了嘴巴,说不出话来,梁缨的宝剑动了手脚,根本没有真的捅进宁愚的胸腔,他们提前在宁愚的怀中放了一只灌满鸭血的血包,血包破碎,自然满处喷溅。

“这是……鸭……鸭血?!”罗东陵看着自己的掌心。

半响反应过来,震惊的说:“你们把我砦子里的鸭子宰了?!那是我留着过年食的!”

梁苒:“……”罗王子的思绪,总是如此另辟蹊径。

“噗……”梁泮实在忍不住,又笑起来,梁缨十足无奈,不知弟弟怎么时时刻刻都这么欢心。

宁愚又是无奈的叹一口气,罗东陵愤恨的说:“你刚才怎么不提醒我?!”

宁愚平静的说:“愚被绑住,口不能言,已然用眼神提醒过大王了。”

“眼神?!”罗东陵气得不轻:“你那是什么眼神?死鱼眼嘛!根本没有波动!”

“好了。”梁苒揉了揉额角,说:“罗王子已然答允归顺寡人,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该不会学北赵人,出尔反尔,食言而肥罢?”

罗东陵哼了一声,擦了擦眼泪,但他手上都是血迹,擦得满脸花,说:“虽然是你们耍诈在先,但我罗东陵绝不会食言而肥!”

“但是!”罗东陵指着赵悲雪:“让我与他一个屋檐之下,我是决计不愿的!”

梁缨走过去,已然给赵悲雪松绑。

梁苒挑眉说:“罗王子此言差矣,虽当年的确是赵悲雪灭你罗国,可是赵悲雪也是被赵主授意,他一个小小的皇子,天生背负着天扫星的污名,如何能违逆国君的意思?如今还不是被扔到了我大梁做质子?罗王子若是想要报仇,也应当选择赵主,而不是赵悲雪。”

罗东陵听着,好像、好似、似乎是这么回事儿?

梁苒趁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既然罗王子并无异议,时辰也不早了,启程下山罢。”

梁泮被绑走,梁苒虽然立刻便来搜索,但也费了不少功夫,这么一通闹下来,已然天色大亮,过了正午。

众人浩浩荡荡的下山,这次有了罗东陵和宁愚的帮助,根本不需要趟过奇门遁甲的阵法,直接走捷径便可下山。

罗东陵骑在马上,说:“嘶……宁愚,我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我好像还是很吃亏,被算计了似的?”

宁愚平静的看了一眼罗东陵,说:“大王如今只需要庆幸,梁主并非是一个阴险之人,否则……”

“否则?”罗东陵奇怪。

宁愚挑眉:“大王才是真的吃亏。”

梁苒救回了儿子,这一路担心坏了,自然要嘘寒问暖,他们为了赶路,并没有准备辎车和辒辌车,而是一路骑马而来,这会子梁泮便与梁苒共乘一匹马,梁泮靠在梁苒的怀中,撒娇一般,还回着头,与梁苒有说有笑。

赵悲雪:“……”

赵悲雪看在眼中,酸在心中。他方才宁肯牺牲自己,也要救梁泮,其实是有私心的。他看得出来,梁苒很在意梁泮,所以如果赵悲雪可以帮忙,梁苒一定会感激他,再者,当时赵悲雪也没有多想,不知为何梁泮被绑走,他也打心眼里担心,那股焦急不是假的。

如今……

如今赵悲雪有那么一点点后悔,他也想和梁苒共乘一匹。

梁泮可不知父亲在偷偷的后悔,只觉得后脑勺火辣辣的,被人一直盯着,差点子盯出两个大窟窿来,回头一看,是赵悲雪。

那目光阴测测的,好似凝视着最强有力的敌人。

“噗嗤……”梁泮笑起来:“君父,父亲吃味儿了!”

梁苒回头看了一眼,并不怎么在意,吃味儿?赵悲雪盯着所有人都是那种眼神。

梁泮笑着笑着,笑容突然凝固了,紧紧按住自己的心口,闷哼起来,似乎是受了伤,他本就万千不胜,这会子更是惹人怜惜。

“泮儿?”梁苒紧张:“可是方才受伤了?”

梁泮艰难的摇头,低声说:“君父,是……是卡片,要失效了。”

“迎风生长卡”!梁苒猛地想起来,只有一日的功效,经过这么一闹,没想到时效已经到了。

梁苒走在队伍正中,目标实在太大了,梁泮立刻跳下马背,一路小跑着往队尾的梁缨那处跑去,梁缨骑在马上,正在押运,突然看到弟弟跑过来,奇怪的说:“泮儿?”

梁泮朝他伸出手,咬着下嘴唇说:“哥哥,快抱我上马。”

梁缨不知弟弟怎么了,俯下身托住梁泮腋下,直接将人抱上马背。梁泮肩膀一缩,缩在梁缨怀中,钻进他的披风里,轻声说:“要变小了。”

梁缨大吃一惊,终于反应过来,连忙将猩红色的披风一拽,将怀中的弟弟包裹的严严实实,梁泮本就瘦弱,加之梁缨身材高大,这样一遮挡果然什么也看不到了。

赵悲雪一直注意着梁苒与梁泮,突然见到梁泮下马,仓皇的一路向队尾跑去,十足的奇怪,眯起眼睛,视线追随着梁泮。

梁苒心中警铃大震,儿子马上就要大变活人,赵悲雪这般盯着,岂不是会被他发现?

“赵悲雪。”

赵悲雪突听梁苒唤了他一身,回过神来,梁苒不知何时已然来到他的马前,一拽马辔头,仿佛一只轻盈的鸿雁,突然翻上赵悲雪的马背,坐在他的身前。

梁苒挽住赵悲雪的脖颈,动作自然却强势,将他向下一拉,主动吻上赵悲雪的嘴唇。

与此同时,叮——

【迎风生长卡(进阶版)(抢先试用版)失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