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缨从营帐中走出来, 没有看到梁泮的身影,还以为他赌气先离开了。
“泮儿?”梁缨往前走了几步:“泮儿?你快出来。”
四周没有梁泮的声息,梁缨屏气凝神, 便是连第二个人的吐息声都没有听到, 梁缨登时严肃起来, 弟弟并不会武艺, 不可能骗得过自己的耳目, 除非……
“泮儿!”梁缨立刻向前走去,在四周寻找。
嘎啦……
他似乎踩到了什么, 低头一看, 是一块玉佩。那是……梁泮刚才佩戴的玉佩, 此时摔在上,玉佩的边角已经碎裂。
“糟了。”梁缨心头一震, 朗声说:“来人!”
虎贲军就在附近巡逻,听到梁缨的喊声立刻赶来:“齐王殿下!”
梁缨吩咐说:“立刻封锁营门, 彻查营地!”
虎贲军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齐王的表情十足严肃,应声说:“是!”
梁缨一刻也不停留, 快速冲向御营大帐……
【3】
【2】
【……
系统倒计时最后一下,只显示出了一个边框,就在此时,梁缨的喊声从营帐外面响起来。
“君上!!”
“君上!”
“弟弟出事了!”
随着梁缨的大喊,系统再次发出一声提示音。
叮——
【“双胞胎卡”第二次使用成功】
梁苒来不及狠狠松出一口气,来不及庆幸成功规避了失败的惩罚, 他似乎听到梁缨说次子出事了?
梁苒有气无力的捶打着赵悲雪的肩膀, 说:“快点结束……”
赵悲雪没想到有人会来捣乱, 除了梁缨的喊声之外, 虎贲军的脚步声嘈杂起来,搜查声剧烈,一看便知道是出事了。赵悲雪皱着眉,热汗从额角滚下来,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决定“乖巧”一些,以大局为重。
“君上!”梁缨在外面急得团团转,他不是故意来捣乱的,但是梁泮出事了,不知所踪,梁缨心里头着急,除了封锁营门之外,只能来找梁苒,因为梁苒的系统可以查询到儿子的具体位置,这样才好知道梁泮到底去了何处。
梁缨硬着头皮朗声说:“君上!快一些!”
梁苒咬着下嘴唇,嗓子里发出一声难耐的哼声,微微向后打直脖颈,晶莹剔透的汗珠顺着纤长的颈项滑下,眼前一阵白光闪烁,差点就此昏厥过去。
叮——
【宿主已怀孕!(双胞胎)】
梁苒凌乱的吐息着,软绵绵的推开赵悲雪,说:“快起开。”
赵悲雪:“……”
梁苒着急下榻,膝盖一软,酸软得差点直接跪在地上。
“当心!”赵悲雪一把搂住梁苒,将他抱起来,拿衣衫披在他的身上,将梁让裹起来,好歹收拾了一些。
梁苒十足着急,立刻说:“梁缨,你进来。”
哗啦——帐帘子打起,梁缨大步走进来,他满脸肃杀,顾不得羞赧,立刻说:“君上!梁泮不见了!地上捡到了他的玉佩,臣已经令虎贲军封锁营地,但是目前搜查下来,一无所获!”
梁缨欲言欲止,梁苒看出了儿子的意思,对身侧的赵悲雪说:“你带人帮忙搜查,务必要找到梁泮的下落。”
“是。”赵悲雪不疑有他,大步走出御营大帐。
“君父!”等赵悲雪走了,梁缨焦急的说:“都怪儿子,都是儿子的错,儿子就该时时刻刻跟着弟弟的,只是……只是一转眼的功夫,弟弟便不见了!咱们如今在北赵的伏兵大营之中,儿子应当万事小心才是,竟让弟弟落了单……”
梁缨懊悔万分,自责不已,脸色十足痛苦纠结。
“勿要慌张。”梁苒打开系统,说:“寡人可以查到泮儿的位置。”
叮——
【系统正在为您查询“次子”的位置,定位中,请稍后……】
短暂的查询之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小红点。
梁缨也是可以看到系统的,皱眉说:“这个位置,已经离开营地了。”
而且梁泮的定位在快速移动,梁泮本人是不会武艺的,他的移动速度不可能如此之快,除非是被人掳劫,而且那个人应当是个高手,或者骑了马。
梁苒脸色严肃,说:“一路往北而去……”
赵悲雪出了御营大帐,眼看虎贲军调查不出所以然,赵悲雪立刻走到偏僻的地方,轻声说:“出来。”
哗啦!
两个黑衣人落在赵悲雪面前,恭敬的作礼:“拜见主上。”
赵悲雪背对着他们,都无需多看,便知道一定是他的亲信鬻棠和沐森二人。
“你们方才可看到营中有可疑之人出入?”
鬻棠说:“主子,卑职还真看到了,几个黑衣人,他们偷偷摸入营地之中,但不知是什么底细,打晕了一个长相很漂亮的小君子,扛走了。”
鬻棠还说:“扛走了有一阵子了,我就说梁人的这把子虎贲军,还上京八师呢,都是劳什子的花架子,根本不中用,被带走了大活人,他们都发现不了。”
赵悲雪蹙起眉头:“为何不早说?”
鬻棠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主上您那时候还沉浸在梁主的温柔乡美人计之中呢,卑职哪敢啊……”
沐森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多说
沐森拱手说:“那伙黑衣人路数奇怪,不似大赵的路数,也不似当地的马匪,因而卑职们不敢贸然行动。”
赵悲雪说:“往哪里去了?”
沐森回答:“一路向北。”
赵悲雪得到了消息,立刻折返回御营大帐,说:“君上,查到了,劫持君子的黑衣人,一路往北而去,早已离开了营地。”
梁苒已然知晓这个消息,他甚至已然知晓了梁泮的具体位置,正苦于没有办法说明,没想到赵悲雪便带来了消息,如此根本不需要犹豫,立刻说:“梁缨点兵,寡人要亲自会一会这些贼子。”
“是!”
*
梁泮眼前一黑,陷入了无尽的昏暗之中。他只觉浑身软软的,没有一点力气,因着被打了后脑的缘故,还有些恶心想吐的感觉,后脖颈子沉重无比,难受的厉害。
梁泮一直昏迷着,不知昏迷了多久,首先是听觉慢慢恢复,能听到身边嘈杂的说话声,好似掉进了哈蟆坑一般。
“哎呀,你快看他!”
“我从未见过生得这么漂亮的男子。”
“什么男子?我看她就是一个小女娘,女扮男装!”
“真的假的?”
“不然呢?你见过男子长成这样?长成这样那必然不是男子,是狐狸精!”
“也对也对!”
梁泮脖子疼,眩晕恶心,吐息也十足艰难,他是从蛋壳里孵出来的宝宝,相当于早产儿,且现在只是试用“迎风生长卡”,简单来说,梁泮还是个宝宝,并非真的长大,体质自然不如一个成年男子,哪里遭得住这样的罪?
“眼睫好长啊!”
“还好黑!”
“一直颤抖,是不是要醒了?”
“醒了!醒了!你们看!”
一瞬间,哈蟆坑的吵闹声戛然而止,一切都归为平静。梁泮努力睁开双眼,眼目还没有焦距,迷茫的扫视着眼前的场面。
好多人,衣衫各不相同,没有统一的制式,更像是……土匪?
这里应当是一个大堂,布置的十足简陋,大堂的正首一个木头雕刻的宝座,之所以说是宝座,因为宝座上铺着虎皮,完完全全是山匪的配置,还是很土很俗的那种配置。
梁泮还眩晕着,不着痕迹的扫视着四周的情况,他心中镇定,并不惧怕,面上却装作可怜无助的模样,缩起肩膀来,轻声说:“你们是谁……”
“哈哈哈!”
那些人笑起来,被梁泮可怜兮兮的样子逗笑了,一点子也没有警戒心,说:“小美人儿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
“呸,谁说的?我们就是坏人。”
“对啊!我们是坏人!”
梁泮:“……”
五大三粗的大汉又说:“你长得这么好看,我们也不想为难你,可是谁让你是赵人!呸!赵狗都要死!”
赵人?
梁苒缩起肩膀,咬着下嘴唇,眼圈瞬间红润起来,眼泪说流就流,哽咽说:“你们在说什么?我……我不是赵人。”
“胡说!”
一道声音从大堂之外传来,有人走了进来。
那人穿着一身虎皮做成的袄子,威严是威严的,但这大春日里的,虽然山中阴凉一些,穿着得如此之厚重,还是显得有些奇怪。
“大当家!”
“大哥!”
大汉们起身作礼,恭恭敬敬。
显然这走进来之人,便是这个山砦中的第一把手了。
大当家大抵二十岁出头,年纪轻轻,面皮十足白皙,看起来像是谁家养尊处优的小君子,绝非一个风吹日晒的马匪,他的下巴上留着一点点毛茸茸的小胡子,估计是为了彰显威严,与他的虎皮裙相得益彰,可惜这位大当家天生毛发并不浓密,小胡子软绵绵的,颜色也有点浅,没什么威严可言,反而有些不伦不类。
大当家走进来,横眉冷对,但对上梁泮的双眼,一瞬间好似被抽走了魂魄,瞪大眼睛,半张着嘴巴,痴痴然突然变成了一个呆子,配合着他的虎皮裙,梁泮险些装不住可怜,直接破功笑出来。
“好……”大当家呆呆的说:“好美的小娘子……”
旁边的壮汉说:“是啊大哥!要不然把她留下来,给大哥做压砦夫人,大哥您说呢?”
大当家笑起来:“好啊好啊,如此美貌的小娘子,正好配本大王这样的英武豪杰!”
“是啊!大哥英明!”
“大王英明!”
“今晚便举行大婚!”
“咳!”有人咳嗽了一声,那帮起哄的壮汉瞬间噤若寒蝉,一个个闭上嘴巴,乖巧的好像锯嘴儿葫芦,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原来跟随着大当家走进来的,还有一个男子。那男子的年纪稍微年长一些,大抵三十岁左右,面容寡淡而薄情,好似天生没有太多的七情六欲,肩膀宽阔,身材高大,乍一看还以为是一名儒将,可是他一开口便是咳嗽,面上也露出一些不胜之状,很显然是曾经大病过,或者受过重伤,因而伤了身体,留下的病根儿。
他稍微一咳嗽,那些嘻嘻哈哈的小弟立刻正色起来,笔杆条直站在一侧,一个个昂首挺胸,变得正经严肃。
便是连大当家,被他一咳嗽,也严肃起来,这才想起了刚才的话,继续说:“胡说!你在北赵的营地之中,怎么却不是北赵人?!你休想糊弄本大王!”
梁泮眼眸微微转动,敢情是这样的事情?眼前这个啥大王误会了,梁苒带兵伏击之后,为了方便,便将北赵的营地替换成了他们的营地,如此一来不需要重新扎营,也方便清点俘虏和辎重。
分明已然换了旗帜,但山大王好似不会看旗帜,分辨不出来,因而将梁泮当做了北赵人。
梁泮保持着哽咽,眼神怯怯的说:“你……你真的误会了,我不是赵人,我姓梁。”
“梁?”山大王惊讶,睁大眼睛。
那后进来的白衣男子眯眼说:“你是梁人?”
梁泮点点头。
梁这个姓氏乃是大梁的国姓,在民间并不多见,白衣男子又说:“你是梁氏宗族子弟?”
梁泮又点点头。
“大哥!”壮汉奇怪:“那是什么意思?”
山大王气得直接给了他一个爆栗子,说:“意思是你们掳劫错人了!让你们找一个赵狗,怎么给我找了一个梁人!”
“啊?”壮汉迷茫,挠着后脑勺,说:“可是……可是那营地没错啊,就是宁军师所说的营地,准没错的。”
那姓宁的白衣男子说:“营地中树立的牙旗是什么图案?”
壮汉又挠了挠后脑勺,说:“额……好像是——两条蛇扭来扭曲,不不,不是两条,三条?四条?总之是好多蛇拧成了麻花。”
梁泮默默的翻了一个白眼儿,那哪里是蛇,分明是五爪金龙!
宁军师沉声说:“错了,那是梁人的交龙旗,而赵人信奉狼神,他们的牙旗之上绘制的应该是狼的图案。”
“啊?!”壮汉一脸空白。
啪!山大王又给了他一个爆栗子,说:“你怎么那么笨!让你抓赵人,你抓梁人!赵人梁人你分不清楚啊!”
壮汉委屈,他也不知营地突然改了,分明是按照原定计划抓人的。
梁泮轻声说:“你们……你们既然抓错了人,能不能……将我放了?”
末了,他还补充了一句:“我害怕……”
山大王哼了一声,说:“什么狗屁的梁人,赵人,都不是好东西!”
宁军师眯起眼睛,说:“此人乃是梁氏宗族子弟,既然抓错了,留着兴许有用。”
梁泮一听,心中登时来了计较,这些人怕是不简单,而且和大梁北赵都有仇怨,绝不是普通的马匪。
他当即不着痕迹的用目光打开系统面板。
【大梁宗室家庭群】
【梁泮(次子):君父!哥哥!】
叮——
【系统距离宿主太过遥远,家庭群消息发送失败!】
梁泮并没有立刻放弃,而是继续发送,反复失败了几次,突然……
叮——
【家庭群消息发送成功!】
梁泮眼眸一动,露出淡淡的喜色。
【梁泮(次子):君父!哥哥!】
【梁苒:泮儿!你可还好?你在何处?】
【梁缨:弟弟!!】
梁泮镇定非常,立刻将自己的情况说明了一边,还仔细描述了一下那些土匪的状况。
【梁苒:泮儿不要害怕,君父这就赶过去救你。】
家庭群需要在一定范围之内才能发送消息,梁泮的消息起初没有发送成功,这会子突然成功,说明梁苒和梁缨已经带兵追到了附近。
【梁泮(次子):君父放心,泮儿不会轻举妄动的。】
“报——!!!”
一个土匪冲进来,说:“大当家!宁军师布置在山下的阵法被触动了!好似是一伙人上山来了!”
那山大王不当一回事儿,说:“什么人?是不是迷路的商贾?把他们赶走就好。”
土匪回答说:“距离太远,小的也没有看清楚,但好似不是商贾。”
山大王不耐烦的说:“到底是什么人?好,本大王去会会他们!”
他大步往外走,回头对宁军师说:“宁愚你留下来,看着这里。”
白衣的军师微微颔首,说:“是,大王。”
梁苒带着虎贲军一路往北追过去,北面是一座高山,山势险要,地势崎岖,山中还有茂密的树林,的确是土匪盘踞的好地方。
众人入了山,树木遮天蔽日,路途极其难行,必须要下马才可,一下子便耽搁了脚程。
“当心!”赵悲雪突然出声,一把拉住梁苒,搂住他的腰身将人往后一带。
梁苒还以为地上有毒蛇,或者有什么其他的东西,结果空空如也,并没有什么奇怪。
赵悲雪的面色却十分严肃,说:“大家都小心,这是奇门遁甲的阵法。”
“什么?”梁苒眯起眼目,这座山头里布置了奇门遁甲的阵法?
赵悲雪沙哑的说:“而且这阵法相当眼熟。”
“你见过?”梁苒发问。
赵悲雪点点头,说:“如果我没有猜错,这阵法必然出自罗方国太宰宁愚之手。”
梁苒恍然,原来方才梁泮描述的那个白衣男子,竟然是罗方国的太宰宁愚!
罗方国乃是方国,并非是正儿八经的中原国家,但他们的官职也效仿周朝,以天官大冢宰为首,简称为太宰,也就是普通人口中的国相,或者丞相。
罗方国的国君狠辣暴戾,崇尚武力,但他们国家的太宰却是难得一见的人才,听说精通奇门遁甲之术。
赵悲雪带领一支死士队伍突袭罗方国,罗方国一夜之间灭国,罗方国国君被赵悲雪亲手砍下头颅,朝中的太宰,还有王子们不知所踪,从此销声匿迹。
梁泮说那个大当家唤自己大王,梁苒起初还以为是山大王的大王,没想到还真是个大王。
罗方国的国君自称为王,他的儿子自然是王子,国君身死,王子就变成了国君,自称大王也说得过去。
赵悲雪环视四周,说:“这里的山势陡峭,完全就是昔日里罗方国的翻刻,倘或罗方国的余部残存在这里,也说得过去。”
梁苒这下子终于完全明白了,罗方国与北赵有仇,毕竟是北赵一夜之间灭了他们的国家,那个罗方王子显然是想要报仇,因而准备偷袭北赵大皇子赵炀的营地。
只可惜他们棋差一招,晚了一步,梁苒早已带兵偷袭了营地,将北赵的营地换成了大梁的营地,而罗方国的王子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派人来探查的时候,不小心被梁泮发现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梁泮掳走。
梁苒说:“你之前与罗方国交过手,这阵法如何?”
赵悲雪的面色从未如此严肃过,沙哑的说:“宁愚的奇门遁甲,深奥多变,想要破解,没有一两个时辰是不可能的。”
“什么?”梁苒蹙眉,一两个时辰?实在太久了,听说罗方国嗜血残暴,梁泮落在他们手里,哪里能熬得住一两个时辰?
赵悲雪又说:“但也有其他的法子。”
罗方国凭借着险峻的地势,简直是无恶不作,杀人掠货之后便缩回到山里头。有一次罗方国激起了周边国家的公愤,虽然都是小国家,但集合了大量的兵力,六国围剿,将罗方国整个山头围得像铁桶一样,眼看着罗方国便要粮尽水绝。
可惜到最后,六国联军还是因为惧怕宁愚的奇门遁甲,纷纷后退,最后撤兵,无疾而终。
赵悲雪沉声说:“宁愚的奇门遁甲虽然厉害,但并不是没有缺陷。”
这其中的缺陷便是——奇门遁甲是一次性的。
换句话说,只要有人触碰过奇门遁甲,陷阱打开,那么阵法便会作废,后面无论是谁经过,都不会遭遇陷阱。
赵悲雪说:“当年六国也知道奇门遁甲的缺陷所在,但是六国围剿罗方,都各有各的目的,并不想损兵折将,自然不会首当其冲,最后便不了了之了。”
“你的意思是……”梁苒眯起眼目:“寡人需要牺牲一部分兵力?”
牺牲一些虎贲军去涉险,才能破解奇门遁甲,后面的虎贲军便可长驱直入,犹入无人之境。
赵悲雪平静的说:“不必牺牲兵力,我一人足矣。”
梁缨震惊:“赵皇子,这太危险了!”
赵悲雪是要以身涉嫌,用自己作为诱饵破解阵法。
赵悲雪笃定的说:“如同君上所言,我曾经对抗过罗方,自有这方面的经验,再者,倘或这座山里真的盘踞着罗方人,那么他们定然识得我,我若落入陷阱,必能吸引注目,为你们引开主力,争取时机。”
无错,罗方与赵悲雪有仇,那可是灭国之仇!
梁苒心头震颤,说:“可……”
他的话说到这里,赵悲雪已然说:“无妨,我命大的紧,再者说……那位梁泮小君子,对君上很重要罢?”
赵悲雪看出来了,梁泮对梁苒很重要,梁苒虽然没有过多介绍,但无论是眼神,还是举止,都十足的宠溺温柔。
梁苒紧咬牙关,说:“你放心,寡人会很快回来。”
赵悲雪点头:“我信君上。”
叮铛——叮铛——叮铛——
是铃铛的声音,有人触动了奇门遁甲。
山大王扛着一把大锤子,带着一帮子小弟,大摇大摆的走下山来,漫不经心的说:“是谁啊!竟敢触动本大王的阵法?这奇门遁甲之术,可是费了老大力气才布置下来的,你……”
他的话说到这里,看清楚那深陷陷阱之人,突然一怔,眼眸急速震动,整个人颤抖起来,面色涨红,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着气愤。
“是你!?”
小弟们也跟着呐喊起来:“是你?!”
“是他!”
“竟然是他!!”
其中一个小弟跟着气愤的嘶吼,吼完之后挠了挠后脑勺,迷茫的问:“大王,是谁啊?”
山大王:“……”
山大王狠狠翻了一个大白眼,呵斥说:“赵悲雪!!北赵那个天扫星赵悲雪,化成灰本大王也记得!!”
“什么!?是他!”
“竟然是他!”
于是,又是一轮“是他是他就是他”……
赵悲雪同样看清楚了来人,挑唇冷冷的一笑,说:“我还当是谁,原来是你罗东陵。”
和梁苒所料不差,罗东陵乃是罗方国的幼王子,自从罗方灭国之后,便销声匿迹了,很多人都传说罗东陵已然死了,没成想却在这深山老林里,重新招兵买马。
赵悲雪的面色透露着不屑:“王子何必对我如此敌意?我砍掉了你老子的头颅,正好你来做大王,不是么?”
他环顾四周,说:“王子跑到这深山老林里,这里和当年罗方国果然很是相似,连打家劫舍的勾当,都如此相似!”
“放肆!”罗东陵气得跳脚,下巴上软绵绵的胡子被来回吹,挥舞着手里大锤:“赵悲雪!!我与你不共戴天!不共戴天!你杀我君父,毁我国家!如今还要跑到这里来羞辱我?!你已经落入阵法之中,便是放在木板儿上的鱼肉!”
“咳咳……”旁边的小弟纠正说:“大王,是砧板,中原人都说砧板。”
罗东陵:“……不重要!”
小弟立刻说:“对对,不重要!”
罗东陵继续气愤的说:“重要的是,杀了这个赵贼,给我君父报仇!!好啊,真真儿是踏破草鞋无觅处……”
一旁的小弟又纠正说:“大王,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铁鞋,草鞋不禁穿,您想想,踏破了草鞋也不是很难,怎么能用来形容找一个人很难呢?”
罗东陵:“……”
罗东陵酝酿了半天的感情,全都灰飞烟灭了,咬牙切齿的说:“你滚。”
小弟:“……是是。”
赵悲雪本就是在拖延时间,他一个人触碰了所有的阵法,让梁苒带着虎贲军快速通过,如此一来赵悲雪是走不掉的,插翅也难飞,所以需要等着梁苒回来救他,否则他真的要变成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赵悲雪需要尽力拖延时机,哪知晓罗东陵比他还会拖延时机。
赵悲雪挑眉:“罗东陵,这么多年了,你连中原话都说不清楚,能活到现在,就仗着这些奇门遁甲,就仗着你身边的宁愚,给你喂水喂饭罢?”
“你说什么!?”罗东陵愤怒的大喊:“本大王是有真本事的,何须仰仗他人?!”
“难道不是么?”赵悲雪幽幽的说:“能困住我的,是宁愚的奇门遁甲,与你何干?若不是宁愚,当年你的脑袋已经被我斩在刀下,如何还能苟活到今日?”
罗东陵一张脸面涨红,气得差点把大锤扔出去,大叫说:“赵悲雪!!我杀、杀了你!!把你剁成肉泥!挫骨扬灰!化为齑粉!”
赵悲雪一点子也不惧怕,淡淡的说:“我杀了你的老子,灭了你的国家,毁了你的朝堂,怎么?你只想杀了我?把我剁成肉泥?挫骨扬灰?化成齑粉?这就足够了么?”
罗东陵跺脚说:“不够!本大王还要折磨你,将你折磨的体无完肤!”
“来人啊!”罗东陵完全不知自己中了赵悲雪的圈套,指着身在陷阱的赵悲雪说:“把他给我绑起来!!将他带入山砦,本大王要狠狠的折磨他,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要让他,后悔生在这个世上!”
赵悲雪挑唇一笑,他的笑容冷酷,配合着那双狼目,真真儿像极了北赵牙旗上的图腾,说:“那当真是辛苦你了。”
梁苒带着虎贲军,趁着赵悲雪触动阵法,紧跟其后快速通过。果然如同赵悲雪所说,阵法是一次性的,但凡触动之后,便需要再次布置。
众人一路快速上山,因为山间有阵法的缘故,这一路上都没有什么守卫,只是到了山砦的大门口,左右两边立着哨塔,各有卫兵防守,那架势就跟城池一般。
梁缨低声说:“君父稍待。”
他一个人,不需要旁人助力,拔身一跃上了哨塔,那几个守卫还未看清楚发生了什么,突然失去了知觉,直接昏厥过去。
梁缨接住守卫,以防发出声响,惊动了其他匪徒,将他们轻轻放在地上,然后顺着哨塔下去,将山砦大门的门闩打开。
轰——
沉重的大门轰然打开,梁缨招手说:“走。”
梁苒带着大军顺利进入山砦,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此时此刻,山砦的正堂之中。
梁泮蜷缩在角落,他的双手被绑在身后,可怜兮兮的垂着头,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流,看起来无害又脆弱。
实则,梁泮低垂着头,是在用系统发送消息。
【大梁宗室家庭群】
【梁苒:泮儿别怕,君父来了!】
梁泮看到消息,登时放下心来,还不忘了装可怜,打消那些马匪的戒备心。
白衣的军事宁愚站在一旁,他突然动了一下,说:“什么声音?”
身边的土匪说:“哦,是开门的声音,想必是大王回来了!”
宁愚则是皱眉,说:“大王带了多少人马?需要打开正门么?”
土匪被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奇怪:“是啊,大王出去的时候,好像没有打开正门啊,这回来怎么打开大门了?哦——说不定是大王俘虏了很多人,所以需要打开正门!”
宁愚说:“你去看看。”
“是!”土匪没有异议,听话的立刻走出去。
咕咚——
土匪刚踏出大堂一步,突然毫无征兆的一头栽倒在地上,烂泥一般。
宁愚看过去,皱眉说:“不好!”
还不等他说完接下来的话,踏踏踏的脚步声冲入大堂,黑压压的甲军仿佛潮水,一下子奔腾涌入,直接杀了那些土匪一个措手不及。
“怎么回事……”
土匪来不及抓起兵刃,继而连三的被按倒在地上,根本无法挣扎。
梁缨一马当先冲进来,一眼便看到了被捆着的梁泮,大步跑过去抱住梁泮,上下检查:“泮儿!你受伤了没有?”
他发现梁泮双手被制,立刻将绳索切断,梁泮的皮肤本就白皙,已然被绳索勒出了红痕,红艳刺目,有的地方还破皮了,微微流血。
梁苒也跑过来,仔细的检查:“泮儿!”
梁泮眼角挂着泪痕,不过方才都是装作害怕,放松那些土匪的警戒心罢了,此时见到了君父和哥哥,到底还是个宝宝,眼泪又扑簌簌的流下来。
梁苒心窍一紧,赶紧把梁泮抱在怀中,轻轻的哄着:“没事了,泮儿别哭,没事了。”
土匪们被五花大绑,宁愚质问说:“虎贲军?你们是何人?”
梁苒轻轻的为梁泮擦拭眼泪,生怕擦伤了儿子娇嫩的皮肤,回过头来幽幽的说:“大名鼎鼎的太宰宁愚,难道猜不出寡人的身份么?”
宁愚的暗眸一震,他寡淡的表情终于划过一丝震惊:“你是……梁主!”
梁苒一笑:“正是寡人。”
梁苒上辈子就听过宁愚的大名,但宁愚声名鹊起,并非因着他是罗方国的太宰,而是因着……
宁愚乃是北赵皇帝赵悲雪的太宰!
上辈子赵悲雪杀君上位之后,便提携了宁愚为太宰,可谓是力排众意,一意孤行。事实证明,宁愚乃是一个鬼才,他的奇门遁甲出神入化,跟随赵悲雪南征北战,不知打了多少胜仗。
倘若……
宁愚可以为寡人所用,梁苒眯起眼目,心中寻思着,寡人的大梁江山必定加倍壮大。
梁苒挑眉:“宁愚,寡人惜才,给你一次机会……”
不等他说完,宁愚已然淡淡的说:“若是梁主想要招安,那怕是不必再说下去。”
其他山匪一听,纷纷怒喊:“呸!狗屁的梁人,我们宁军师才不会被你们招安!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
“赵人不是好东西,你们梁人也不是好东西!”
“狗东西!”
嗤——!
梁缨抽出佩剑,别看他还没有半岁,但身材高大,气势一点子也不输,剑锋一晃,瞬间搭在宁愚的肩头:“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你的脑袋,是不想要了。”
“嗬——”其他山匪倒抽一口冷气,因着他们看到宁愚的黑色鬓发丝丝飘落,落在他雪白的衣襟上,分外扎眼,若是梁缨的剑刃再偏一寸,不,半寸,宁愚的脖颈便会开出一个大口子。
“且慢。”说话的并非是梁苒,而是梁泮。
梁泮从梁苒怀中探出头来,用袖袍擦了擦眼泪,吸了吸鼻子,终于止住了哭声。
梁泮眨巴着红彤彤的眼睛,好似一只乖巧的小兔子,但他水濛濛的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山匪们被梁泮吸引了注意力了,只是一眼,果然是颠倒众生,方才还义愤填膺的山匪们,立刻露出一脸痴痴然的神色,似乎觉得梁泮哭泣的模样实在太美了,令人移不开眼睛。
梁泮歪头看着梁苒,小声说:“君父可是想要招安他?”
梁苒点点头:“是个人才。”
其实不管宁愚是不是人才,只要是上辈子赵悲雪的人,他都要抓在手中,宁愚可是上辈子北赵的太宰丞相,梁苒自然不想错过。
梁泮破涕为笑,说:“那泮儿有一个法子,可以帮助君父招安宁愚,任是他骨头再硬,肝胆再愚忠,也必然会乖乖儿听话,成为君父的人。”
梁苒挑眉,轻轻抚摸着梁泮的鬓发,说:“是么?既然是我儿说的,那君父便看好戏了?”
正好,趁这个时候试试次子的治国之才。
梁缨不知君父和弟弟在说什么,但看他们的表情,君父的目光温柔似水,分明是一副宠溺的表情,但不是春日柔和,反而夹风带雨。至于弟弟,弟弟笑起来可真好看,与君父七八分的相似,但君父一向是吝惜笑容的,弟弟则不然,不过,此时此刻梁缨觉得,弟弟的笑容也莫名夹杂着一些凉意,好似哪方要遭难一般……
“快走!走!”
罗东陵押解着赵悲雪,将赵悲雪五花大绑,还在他脖颈上加上枷锁,推搡着他说:“你真该当庆幸,本大王一时不忍心杀了你,这才把你带回山砦里,好好儿的折磨。”
“无错!无错!”山匪们叫嚣着:“割掉他的肉!一片片割下来!”
“腌肉食!做成齑酱!”
罗东陵听着小弟们的话,皱了皱眉头,说:“你们恶不恶心?”
山匪们:“……”
罗东陵咳嗽一声:“我要把你的肉一片片割下来,然后拿去喂狼!你们北赵的人不是信奉狼神么,好啊,我便让你返璞归真!然后将你的脑袋切下来,悬挂在我的牙旗之上!”
赵悲雪不为所动,好似在听一个天方夜谭的故事,说:“罗方灭国,你这个破烂的山砦里,也有牙旗么?”
牙旗乃是立在营地之中的军旗,象征着军队的威严,乃是最为神圣之物。罗方已经灭国,罗东陵落草为寇,拉扯着几个原本的部下在这里建起了山砦,为了生计,因而开始打家劫舍,其实也在山砦里自己种种地,狩猎野味。
罗东陵被他戳中了心窝子,国已不国,哪里还有什么牙旗?立在大堂之前的牙旗,再也不是以前的牙旗,而是罗东陵自己做的。
“你!!”罗东陵咬牙切齿:“你这个庸狗!我绝不会放过你!让你嘴硬,等回去便拔了你的舌头!”
众人一行上山,很快便到了山砦门口,山匪大喊:“愣着什么,没看到大王回来了么?开门!”
哨塔静悄悄的,无人应答。
罗东陵皱眉:“怎么回事?又睡着了么?今日是谁当班,罚他不准吃饭!”
赵悲雪的眼眸一转,哨塔无人应答,并非是哨兵睡着了,合该是梁苒已经带兵控制了整个山砦。
“喂!”罗东陵气得跳脚:“怎么回事?开门啊!”
山砦里还是静悄悄的,比刚才更为寂静。
罗东陵指着其中一个山匪,说:“你,翻墙进去看看。”
“是是!”
山匪刚要翻墙,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狮子在怒吼,厚重的山砦大门微微震动,轰然打开。
“开了开了!”山匪欣喜的说:“大王,门开了!”
罗东陵却奇怪,说:“让他们开门,也没叫开正门啊,咱们这些人马,开这么大门做什么?”
山砦分为正门和旁门,一般出入都是走旁门,就连罗东陵这个大当家也不例外,毕竟正门打开一次费时费力,而且不易关闭,一般都是正式出兵,要走大军的时候才会打开正门。
山匪们还没笑完,便见黑色的潮水蜂拥而至,一下从山砦中涌出,团团将他们包围。
“什么人!?”
“怎么回事!”
“怎么会有甲军!”
“大、大王……怎么办!”
罗东陵也懵了,他们被自己家里涌出来的甲军包围了。
便在此时,有人笑盈盈的走出来,他负着手,衬托着苗条的身形,面容精致漂亮的令人叹息,是梁泮。
“是你?!”罗东陵一眼就认出了对方,不正是他们俘虏来的小娘子么?
梁泮指着罗东陵,说:“哥哥,就是他,要抓我给他做压寨夫人!”
压寨夫人?
梁苒与梁缨同时眯眼,那眼神果然是一脉相承的冷酷。
嗤!梁缨拔出宝剑,朗声说:“好大的胆子。”
梁泮挽住梁苒的手臂,声音很温柔,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温柔,的的确确有一股子“祸国殃民”的味道,说:“哥哥,剖开他的腔子,看看他的胆子,是不是像熊胆那么肥!”
梁缨擦了擦冷汗:“……”
梁苒一笑,说:“不愧是罗国的幼王子,连寡人的人都敢绑走。”
“你……你……”罗东陵震惊:“你是梁主?”
赵悲雪看到梁苒,眼神立刻明亮起来,不似方才那般漫不经心。
罗东陵后退两步,用大锤抵住赵悲雪的背心,说:“宁愚在什么地方?!我的兄弟们怎么样了!你们这些强盗,竟敢强占我的山砦!”
梁苒被他逗笑了:“强盗?先掳人的可是你啊。”
他挥了挥手,黑色的袖袍在昏黄的光线下反射着粼粼的光芒,两个虎贲军立刻押解着被五花大绑的宁愚走出来。
他的嘴巴里堵着厚厚的布巾,根本无法开口说话,看到罗东陵使劲挣扎了两下,但无济于事。
“宁愚!!”罗东陵有一瞬间的慌张,指着赵悲雪说:“放了他!放了我的兄弟们!否则……否则我便一锤子砸碎他的脑袋!我说到做到!”
“呵呵。”梁苒笑起来,耸了耸肩膀,说:“你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你是罗国人,他是罗国人,寡人是梁人,至于赵悲雪嘛……他是北赵人。”
罗东陵险些被他绕进去,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说:“所以呢?”
梁泮摇头叹气说:“所以我们与赵皇子本就不是一路的,你用赵皇子来要挟君上,你觉得有用么?”
罗东陵眼神晃动,似乎在快速思考,脸色涨的通红,说:“我不管!!你放了宁愚,否则我就……我就……”
他举起大锤,高高扬起,便要往赵悲雪的后脑砸去。
梁缨握紧手中的佩剑,只等罗东陵出手,他也会立时出手。
“你动手好了。”梁苒快他一步,提高嗓音,清冷的嗓音凉丝丝的说:“杀了他,劳烦快些动手,也免得寡人亲自动手。”
“你……”罗东陵呵斥:“你什么意思?!休想诓骗于我!”
梁苒掸了掸袖袍,很轻松的说:“赵悲雪是北赵送来的质子,你知晓的,大梁与北赵一向不和,寡人一直很厌烦赵人,但又苦于没有借口,无法直接斩了赵悲雪,今日你来动手岂不是正好儿?左右不是寡人杀的,若是北赵问起来,也和寡人没有半点干系。”
罗东陵慌了,看一眼梁苒,看一眼赵悲雪,梁苒的眼神冰冷而平静,好似冰冻的湖面,任是什么样的热血都无法将他解冻,而赵悲雪,他的眼神中蕴藏着浓浓的漩涡,有一种被遗弃的可怜感。
罗东陵经过深思熟虑,终于放下大锤,怒声说:“休想诓骗于我,我才不会上你的当,让你借刀杀人的!”
被绑住的宁愚根本无法出声,但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看出来,这就是梁苒的圈套,他分明是以退为进,想要保住赵悲雪的性命,可惜罗东陵没看出来,完完全全踏入了圈套。
梁苒笑起来:“看来罗王子也不傻么?”
“哼!”罗东陵昂起下巴:“本大王果敢聪敏!从不自谦!”
“噗嗤!”梁泮笑起来,似乎是被罗东陵逗笑了。
罗东陵不知梁泮为何发笑,只是他笑起来真的太好看了,有一种无论天地日月,都会在他的面前黯然失色的感觉。
罗东陵痴痴的看着梁泮,梁缨皱了皱眉,走过去,用自己高大的身躯挡住梁泮,不让罗东陵发傻的盯着他家弟弟。
梁苒说:“寡人喜欢与聪明的人做交易。既然罗王子是聪敏之人,那寡人便有话直说了。你们罗国与北赵有仇,这一点寡人知晓,其实我们大梁何曾与北赵无仇?北赵贪得无厌,好战嗜血,屠戮我大梁百姓,更是喜欢出尔反尔的无信之邦。常言道,敌人的敌人,便是盟友……罗王子,何不与寡人结成同盟,一起对抗北赵呢?”
罗东陵眯起眼睛,说:“你们也要对抗北赵?胡说!你们与北赵约定在燕洄会盟,以为我不知晓么?”
梁苒说:“的确,寡人与北赵约定会盟,可会盟便是真的盟友么?北赵无信,寡人怎么能放心与他盟约?罗王子不如随寡人一道,前往会盟,我们一起去会一会北赵。”
罗东陵痛恨北赵,痛恨的咬牙切齿,但是……
他的目光一转,死死盯着赵悲雪,说:“我痛恨北赵无错!但我也痛恨赵悲雪!是他杀了我的君父!将君父的头颅砍下来,令君父死后都不得安宁!除非让我杀了赵悲雪祭奠君父的亡灵,否则……什么事情也休提!”
“好啊。”梁苒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赵悲雪抬起头来,对上梁苒冰凉的目光。
便听梁苒继续说:“既然罗王子敬酒不吃,寡人也不必多费口舌了……梁缨。”
“是!”
梁缨站出来。
梁苒淡淡的说:“杀了宁愚。”
梁缨毫无犹豫,他手中的长剑出鞘,嗤——!!
就在罗东陵反应不及之时,那把长剑已然穿透了宁愚的胸腔,并且毫无停留,直接拔了出来,鲜血喷溅,呲一声喷射在罗东陵的脸上。
罗东陵愣住了,下意识发呆,扑面是剧烈的血腥气,直到宁愚浑身染血的倒在地上,罗东陵这才反应过来。
“宁愚!!”
“军师!”
“军师——”
山匪们也大喊起来,一个个震惊不已。
罗东陵顾不得赵悲雪,他丢下大锤,发疯的冲过去,梁苒抬起手来,虎贲军并没有阻拦,便让他扑过去扶住宁愚。
宁愚双眼死死盯着他,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他的嘴巴堵着,什么也说不出来,稍微一动,粘稠的血液更是决堤一般流淌,罗东陵摸了满手都是。
“宁愚!宁愚!你不能死!!”罗东陵嗓音颤抖,眼眶登时通红,一下子蓄满泪水,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嘶声力竭的点:“你不要死……不能死……快救他!快救他!!他流了好多血!!”
罗东陵也是有病乱投医,满脸泪痕的抬起头来,朝着梁苒说:“你救救他!救他啊!只要你能救他,让我干什么都行!”
梁苒挑眉:“哦?罗王子此话当真?”
“真的!真的!”罗东陵奋力点头:“千真万确!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梁苒微笑:“看来宁愚在罗王子的心窍中,分量不轻。”
当年赵悲雪夜袭罗方国,是宁愚拼死护住幼王子罗东陵,这才带着罗东陵逃出,以至于身受重伤,留下了病根,若是放在以前,宁愚不只是一个文臣,他还是一个用兵如神的武将。
宁愚对罗东陵有救命之恩,更是罗东陵唯一的“亲人”,自从罗方灭国之后,罗东陵已然一无所有,他只剩下这片山砦,还有宁愚了……
罗东陵很害怕,他全身都在颤抖,哽咽的嚎啕大哭:“求你!!求你——”
梁苒慢条条的说:“这么说来,罗王子肯与寡人做盟友了?”
罗东陵使劲点头:“我肯!我肯!我愿意!”
梁苒又问:“那宁愚也会归顺寡人么?”
罗东陵说:“只要他活着!归顺!我会让他归顺的!”
满身是血的宁愚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无奈,他使劲挣扎,越是挣扎,血液便流得越多,罗东陵帮他压住伤口,哭着说:“别动!别动!你流了太多的血!”
梁苒这个时候摆摆手,梁缨走过去,没有给宁愚止血,而是一下子拽出宁愚口中的布巾。
“咳——咳咳……”宁愚被憋坏了,他本就有咳嗽的旧疾,这会子更是咳嗽不止。
“宁愚!宁愚……”罗东陵分明害怕的厉害,却安慰着宁愚:“你不会有事的,没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唉……”
罗东陵似乎听到了宁愚的叹气声,他愣了一下,定眼去看,果然是宁愚在叹气。
宁愚的语气很平静,除了方才的咳嗽之外,并没有因为失血过多的感觉,也不似痛苦不堪。
“大王,”宁愚淡淡的说:“愚无事。”
“你流了这么多血!还说没事!”罗东陵紧张:“你别说话,千万别睡!千万挺住!”
宁愚无奈的说:“大王,愚当真无事。”
“怎么……”罗东陵的眼睛上还挂着泪水,脸色一片空白,迷茫的问:“你流了这么多血,怎么会没事呢?”
“噗嗤!”梁泮再也忍不住,花枝乱颤的笑起来,差点倒在地上,梁缨赶紧捞住他,说:“别摔着。”
这一切自然是梁泮想出来的“馊主意”,为了让罗东陵和宁愚归顺大梁。
罗东陵和宁愚可不是普通的主仆干系,他们之间情谊深厚,且可以说是相依为命,梁泮自然便可利用了这一点。宁愚被五花大绑,又被堵住了嘴巴,说不出话来,梁缨的宝剑动了手脚,根本没有真的捅进宁愚的胸腔,他们提前在宁愚的怀中放了一只灌满鸭血的血包,血包破碎,自然满处喷溅。
“这是……鸭……鸭血?!”罗东陵看着自己的掌心。
半响反应过来,震惊的说:“你们把我砦子里的鸭子宰了?!那是我留着过年食的!”
梁苒:“……”罗王子的思绪,总是如此另辟蹊径。
“噗……”梁泮实在忍不住,又笑起来,梁缨十足无奈,不知弟弟怎么时时刻刻都这么欢心。
宁愚又是无奈的叹一口气,罗东陵愤恨的说:“你刚才怎么不提醒我?!”
宁愚平静的说:“愚被绑住,口不能言,已然用眼神提醒过大王了。”
“眼神?!”罗东陵气得不轻:“你那是什么眼神?死鱼眼嘛!根本没有波动!”
“好了。”梁苒揉了揉额角,说:“罗王子已然答允归顺寡人,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该不会学北赵人,出尔反尔,食言而肥罢?”
罗东陵哼了一声,擦了擦眼泪,但他手上都是血迹,擦得满脸花,说:“虽然是你们耍诈在先,但我罗东陵绝不会食言而肥!”
“但是!”罗东陵指着赵悲雪:“让我与他一个屋檐之下,我是决计不愿的!”
梁缨走过去,已然给赵悲雪松绑。
梁苒挑眉说:“罗王子此言差矣,虽当年的确是赵悲雪灭你罗国,可是赵悲雪也是被赵主授意,他一个小小的皇子,天生背负着天扫星的污名,如何能违逆国君的意思?如今还不是被扔到了我大梁做质子?罗王子若是想要报仇,也应当选择赵主,而不是赵悲雪。”
罗东陵听着,好像、好似、似乎是这么回事儿?
梁苒趁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既然罗王子并无异议,时辰也不早了,启程下山罢。”
梁泮被绑走,梁苒虽然立刻便来搜索,但也费了不少功夫,这么一通闹下来,已然天色大亮,过了正午。
众人浩浩荡荡的下山,这次有了罗东陵和宁愚的帮助,根本不需要趟过奇门遁甲的阵法,直接走捷径便可下山。
罗东陵骑在马上,说:“嘶……宁愚,我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我好像还是很吃亏,被算计了似的?”
宁愚平静的看了一眼罗东陵,说:“大王如今只需要庆幸,梁主并非是一个阴险之人,否则……”
“否则?”罗东陵奇怪。
宁愚挑眉:“大王才是真的吃亏。”
梁苒救回了儿子,这一路担心坏了,自然要嘘寒问暖,他们为了赶路,并没有准备辎车和辒辌车,而是一路骑马而来,这会子梁泮便与梁苒共乘一匹马,梁泮靠在梁苒的怀中,撒娇一般,还回着头,与梁苒有说有笑。
赵悲雪:“……”
赵悲雪看在眼中,酸在心中。他方才宁肯牺牲自己,也要救梁泮,其实是有私心的。他看得出来,梁苒很在意梁泮,所以如果赵悲雪可以帮忙,梁苒一定会感激他,再者,当时赵悲雪也没有多想,不知为何梁泮被绑走,他也打心眼里担心,那股焦急不是假的。
如今……
如今赵悲雪有那么一点点后悔,他也想和梁苒共乘一匹。
梁泮可不知父亲在偷偷的后悔,只觉得后脑勺火辣辣的,被人一直盯着,差点子盯出两个大窟窿来,回头一看,是赵悲雪。
那目光阴测测的,好似凝视着最强有力的敌人。
“噗嗤……”梁泮笑起来:“君父,父亲吃味儿了!”
梁苒回头看了一眼,并不怎么在意,吃味儿?赵悲雪盯着所有人都是那种眼神。
梁泮笑着笑着,笑容突然凝固了,紧紧按住自己的心口,闷哼起来,似乎是受了伤,他本就万千不胜,这会子更是惹人怜惜。
“泮儿?”梁苒紧张:“可是方才受伤了?”
梁泮艰难的摇头,低声说:“君父,是……是卡片,要失效了。”
“迎风生长卡”!梁苒猛地想起来,只有一日的功效,经过这么一闹,没想到时效已经到了。
梁苒走在队伍正中,目标实在太大了,梁泮立刻跳下马背,一路小跑着往队尾的梁缨那处跑去,梁缨骑在马上,正在押运,突然看到弟弟跑过来,奇怪的说:“泮儿?”
梁泮朝他伸出手,咬着下嘴唇说:“哥哥,快抱我上马。”
梁缨不知弟弟怎么了,俯下身托住梁泮腋下,直接将人抱上马背。梁泮肩膀一缩,缩在梁缨怀中,钻进他的披风里,轻声说:“要变小了。”
梁缨大吃一惊,终于反应过来,连忙将猩红色的披风一拽,将怀中的弟弟包裹的严严实实,梁泮本就瘦弱,加之梁缨身材高大,这样一遮挡果然什么也看不到了。
赵悲雪一直注意着梁苒与梁泮,突然见到梁泮下马,仓皇的一路向队尾跑去,十足的奇怪,眯起眼睛,视线追随着梁泮。
梁苒心中警铃大震,儿子马上就要大变活人,赵悲雪这般盯着,岂不是会被他发现?
“赵悲雪。”
赵悲雪突听梁苒唤了他一身,回过神来,梁苒不知何时已然来到他的马前,一拽马辔头,仿佛一只轻盈的鸿雁,突然翻上赵悲雪的马背,坐在他的身前。
梁苒挽住赵悲雪的脖颈,动作自然却强势,将他向下一拉,主动吻上赵悲雪的嘴唇。
与此同时,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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