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隔九萬多公里的羅马,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较之港岛来得过早的炎热,这里的温度更为舒适,惬意,阳光也添上一层柔和的滤镜。
羅马皇家美术馆外墙早已挂上了新锐艺术家KurtCorneliusValerianod'Aquila的宣传海报,金发碧眼的英俊在大幅海报上显得很有冲击力。
距离画展举办还有最后一周,一切具備,只
欠東风。作为東风的Kurt已经焦虑到睡不着了,这是他的画作首次在国家级别的艺术馆展览,之前的那些画廊展览只能算小打小闹。画展期间,正逢Kurt24歲的生日,Corneliusd'Aquila家族特意在生日这天为他筹備一场个人画作拍卖会,邀請了各界名流来參加。
Kurt穿着被颜料染花的T恤,坐在早已布置好的展厅里,冲着不远处的男人抱怨:“说了不要办生日宴,更不要办拍卖会,为什么你们就是不尊重我的意见!”
他不愿意前来买他画作的人全是冲着他背后的家族,而非欣赏他的才华。意气风发的男孩总是受不了这种“折辱”。
男人的视线落在Kurt在塞伦盖蒂的那组系列画上,根本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
“Lorenzo,你不能无视我的声音!”Kurt继续叫唤,像一条吠个不停的小狗。
叫Lorenzo的男人这才缓缓转过臉。他和Kurt生得有五分相似,金发灿烂,只是瞳孔并非湛蓝,而是琥珀般的棕色。一副高大矫健的身躯比起少年的清瘦,又更为强劲磅礴,修长的四肢被剪裁得体的浅米色西服包裹,举手投足间,很有成熟绅士的韵致。
剛剛二十七的年纪,有着意气风发,也有着风度翩翩,一切都调和得刚刚好。
“这是你父母的决定,我无权干涉。”Lorenzo的声音也好听,温沉,沙哑。
“可他们不是什么都听你的吗?你在我们家永远比我有地位。”Kurt托着臉,叹气。
Lorenzo轻笑,琥珀色的眼睛被阳光穿透,“小鬼,那是因为你太小了。”
不过是差了三四歲而已,但Lorenzo是Kurt父親最小的弟弟,Kurt要唤他一声小叔,在他眼里,Kurt就是小鬼。
展厅的灯没有全开,穹顶洒落阳光,点亮四周墙壁上挂着的画作。各种姿态的生灵被画家用丰富热烈的笔触展现出来——萬物沸腾,Lorenzo认为这个主题很契合。
Lorenzo很认真地欣赏着侄子的作品,棕色皮鞋缓缓敲在展厅锃亮的大理石地面,发出低沉的声音。
直到他走到一幅被黑布蒙上的画作前,站定,“这幅是什么?”
那是一幅尺寸巨大,悬挂在展厅最正中央最绝佳地理位置的画作,只是蒙着黑布,仿佛新娘罩着头纱,不愿过早地被人窥探。
Kurt望向那幅画,一时双眼染上痴迷,“这是我最得意,最完美的一幅画。”
Lorenzo倒是难得看见侄子这样一副神魂颠倒的鬼样,对黑布底下罩着什么更为好奇,微笑着说:“连我也不能提前欣赏?”
Kurt一臉不情愿,他并不愿这幅画被其他人欣赏,但让这幅画永远埋藏,他更觉残忍。这幅画由他创作,但并不属于他。
“我来掀,你别碰。”他上前,很郑重地双手交叉,宛如对女神祷告,随后将那层黑布掀开。
Lorenzo只当是小孩子故意玩神秘把戏,并没过多在意,眼瞳轻佻抬望,黑布落下,帶出气流迎面而来,令他呼吸也轻了几分。
画中是一片无垠的草原,落日悬挂,霞光万丈,女人一袭黄色绸裙,慵懒地趴在一只凶猛的花豹背上,眼波轻眄,青丝拂面,随风荡漾,宛如偶然降落的精灵。
“这是……”Lorenzo一瞬不瞬地盯着这幅画,“你画的?”
Kurt难掩得意,“我说了,这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Lorenzo琥珀色的瞳孔沉静着,一时入了神,许久,他食指抬了下高挺鼻梁上架着的金邊眼镜,“出乎我意料,你的想象力越来越丰富了。人物画的很有灵魂。”
Kurt连连摇头,“Nonono,Eleanorisreal。她答应了来參加我的画展,到时候你就能看见她了。”
滨城。一家隐藏在5A级风景区中的度假酒店正值淡季,前几天下了暴雨,前来游玩的客人并不多,其实当地人都知道,下过暴雨的山中才是真正的空幽宁静,云雾翻腾。
位于山腰的别墅套房里,甜暖的气息团成一片,令黎雅柔呼吸都湍急,她被抵在冰凉的玻璃上,对着一望无际的清幽山林,轻轻颤栗。
男人漆沉的眸中布满火一般的灼热,忍着头皮酥麻,快要炸开的疯狂。
“庄綦廷……你能不能听话一点啊!”她终于忍不住,抓了一把男人健硕粗壮的胳膊,抱怨地瞪他一眼。
“黎小姐不是嫌我服务水平不佳吗?我怎敢消极怠工。”庄綦廷倒是保持着从容缓慢的语调,其他方面听不听话,就不得而知了。
温热的皮肤将玻璃烫出一层薄雾,黎雅柔纤细的手指在上面留下道道凌乱的画痕。雪白的颈亦被人当做画布,暗紅的指印,吻痕,细细碎碎,交错重叠。
“庄……”
语不成调。黎雅柔被他掰过下巴,深深吻了进去。
他巴巴地跑来滨城,可不是为了吃一次这么简单,不,不是吃,是服务。
庄綦廷现在也想通了,小东西发犟,非得要说成是服务她,那就服务吧,他乐意服务,享受服务,日日夜夜服务都行!
“我的服务满意吗?黎小姐。”
“还找不找其他人?嗯?”
“这个点你中意吗,还是要这样。”
他把人一百八十度扭过来,耳膜差点被那尖叫刮破了。
黎雅柔完全说不出话,双臂软绵绵地挂在他肩膀上,感受着他湿热的气息胡乱浇在她臉上。
一时都分不清,她到底是招人来服务的,还是来被人给欺负的。
“老东西……”黎雅柔眼角都是被击出来的泪,一口咬上他的遒劲的肩部肌肉。
直到墙上的挂钟尽职尽责走完了三圈。庄綦廷抱着清理干净的黎雅柔从浴室里走出来,将人温柔地放在床上,随后蹲下去,替她擦干净脚上的水珠。
“老混蛋。”黎雅柔抬脚踩住他的胸肌,脚趾在上搓了两下,“你再敢这样,下次别想了。到底是我爽还是你爽,不准夹帶私货。”
庄綦廷微眯着眼,看她一脸潮紅享受到的模样,就觉得好笑,心底升起一片怜爱,覆在她耳邊,低声说:“下次你骑我。”
黎雅柔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在他嘴上狠狠咬了一口,“闭嘴,少开黄腔!”
她舒服地瘫在床上,双臂成一字型展开,一双媚眼偶尔瞥着见缝插针回复工作信息的庄綦廷,他成熟英挺的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屏幕反射的灯光遮住他眸中的专注。
多难得。离婚后他们居然能如此和谐。其实她很享受这种感觉,她必须承认,庄綦廷温柔的时候,很令人心动。
黎雅柔忽然想到了十九岁,被他帶去第一次打高尔夫的画面。他从背后搂着她,握住她的手,神情也是如同此刻,认真,专注。
如果从一开始他们都能换一种方式对待彼此,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呢?他不要那般独裁,专制主义,不要动不动就管教她,欺负她,他们也许会谈一场恋爱。
“看什么?”庄綦廷抓住她有些呆滞的表情。
黎雅柔迅速回神,赶走那些旖旎的小女生心思,她都四十四岁了,怎么还会想这些?只是她拦不住脸颊微微泛起紅。
“没什么,就是想后天要去羅马了,打算帶什么行李。”
“你后日去羅马。”庄綦廷眯着眸,关掉笔电。后日正是他最忙的时
候,他需要飛内地参加政府邀請的企业家座谈会,以及银行联合峰会。
“Kurt邀请我参加他的画展。诶,你问这么多做什么?说好的床下互不干扰。”黎雅柔翻了个白眼,飛快地朝另一边侧躺。
庄綦廷一听见Kurt就来气,这小狐狸精,居然敢把黎雅柔喊去罗马,就为了参加他那个什么破画展,所有的画加起来也值不了他一小时赚的钱。
“不——”
不准去三个字刚要脱口而出,庄綦廷硬生生止住,骨节清晰的大掌攥着雪白的被单,“罗马你还没有玩腻吗?也不是什么著名画家的画展,你何必舟车劳顿飛一趟。”
“他邀请我,我当然要去。就当去度假了,最近也没什么事。不对,庄綦廷,你现在只是我的床伴,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庄綦廷被“只是床伴”四个字堵得说不出话来,他滚了滚喉结,“我是你儿子的爹地,是你母親的女婿,也是你未来的丈夫。”
黎雅柔:“???”
他真会给自己加title!她被逗笑,掀开被窝,很是欢腾地扑到庄綦廷跟前,差点跌倒在床上,被他一把捞起来,“黎雅柔,能不能注意点。”
“庄綦廷,谁说你是我未来的丈夫?你还挺会幻想。不过呢,我发现你比以前可爱多了。”黎雅柔眨了眨眼,好奇地注视他,餍足的双眸里漾着光。
庄綦廷为她这番突如其来的親昵而呼吸微窒,心脏漏了半拍,“阿柔。不要用可爱形容我。我不是这种……矫揉造作的小男人。”
他还是无法接受这种安置在小男人头上的词,他还是很传统,认为男人就该坚毅威严,野心勃勃。
黎雅柔笑得更欢,又咬了他一口,“行行行,你是大男人,你大大大大大天下第一大,说你可爱简直是抬举你。我收回!”
庄綦廷不做声,沉沉地盯着她。
“以后不要对我逞威风,我们就能一直保持这种和谐的……床伴关系。不过你放心,庄綦廷,我也不是小气女人,你跟着我,我不会亏待你。去罗马给你带礼物回来,你要什么?领带?手表?还是胸针?”
跟着她………
庄綦廷只觉得最近荒唐到他人生都要脱轨了,最后捏住她的下巴,发狠地亲了一口。
“要你离那小狐狸精远一点。”
“你只是我床伴。况且你也算Kurt的长辈,他得叫你一声叔,你少给人家起外号,一大把年纪了,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
不论怎样,现在这种状态比之前好太多了,庄綦廷不愿破坏,顺着她,由着她,给她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她就开心,脾气也好。
那便慢慢磨吧,总会把小东西给磨回家。
【Eleanor,非常非常抱歉,无法亲自来接你。这两天实在是太忙了,我给你配备了我们当地最优秀的私人向导,他会全程接待你,等我一有空闲立刻去找你。】
黎雅柔笑着回过去一条:【你先忙,画展事多不容易,不用担心我,祝你一切顺利,为你高兴!】
熄灭了手機,她望向舷窗外,古老永恒之城于脚下铺开,带着一种宁静的暖黄色调,和港岛那夸张的金属色的钢铁森林大相径庭。
这座城市宛如一幅自众神时期遗落的油画。
黎雅柔来过罗马许多次,第一次是十八岁,那时她拿着父亲给的两万块奖金,带着母亲风尘仆仆来欧洲旅游,好像什么都玩了,又好像什么都没玩到。
第二次则是二十二岁,坐着庄綦廷的私人飞機来。他们在博尔盖塞公园里划船,那日庄綦廷兴致很好,脱了西装亲自操控船桨,划船的同时不忘提醒她注意安全,可她不太老实,非要和一只抢她薯条的海鸥斗殴,差点把船踩翻,当晚回到酒店,她就在那张金碧辉煌的床上被庄綦廷打了一顿屁股,他说她太不听话了,就知道让他担心。
那一晚的细节她记得很清楚,她生了孩子,成了母亲,他还把她当成孩子一样教训。
黎雅柔好笑又好气,但凡和庄綦廷有关的回忆,她总是被欺负得很惨,不是被修理一顿屁股,就是被他干得下不来床,无非这两个下场。
这男人威风了大半辈子,现在肯收敛,肯低头,肯看她脸色,实在是不容易。既然注定逃不开他,他也不会放过她,那就试着和他重新相处。
“夫人,您怎么脸红了,是阳光太晒了吗。”Ada从包里掏出一瓶防晒喷雾,“要吗?”
黎雅柔回过神,摸了把自己的脸,“很红?”
Ada笑眯眯:“嗯,红红的苹果。”她眨眨眼,大胆地开玩笑,“是在想谁呢?不会是庄先生吧?你们最近联系很紧密。”
黎雅柔眯眼,伸手去挠Ada腰上的笑穴,“多大的人啊,敢开我的玩笑了,下次这种好差事都不带你,只带小梁。”
Ada痒得浑身难受,不停地说错了,不敢再造次。她好久没有跟着夫人出来公费度假了。幸好她比较能说会道,梁司介争宠争不过她,只能乖乖留在港岛替夫人打理公馆。
“要下飞機了,夫人,我去整理行李。”Ada一溜烟就跑了。
这次来罗马准备充分,黎雅柔包下一台湾流g450公务機,专程为这次度假服务。飞机降落在专机坪,机舱门打开,浓郁的阳光射进来,甜美的空姐用粤语祝黎雅柔此次度假愉快。
黎雅柔撑了个懒腰,正要收起手机,WhatsApp在这时收到了两条消息。
一条来自庄綦廷。自从庄綦廷升级为床伴后,黎雅柔就把他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顺便改了备注,从前夫换成了【大男人】
其实黎雅柔也不明白,他一天到晚强调自己是大男人有什么趣味,既然他喜欢,那就满足他吧。
大男人:【阿柔,落地没有?我派了车来接你,祝你罗马之行愉快,我忙完了就过来。】
黎雅柔:【你过来?】
对方回复很快:【嗯。】
黎雅柔连忙打字:【我最近不需要服务!!】
庄綦廷正在参加政府座谈会,好不容易中场休息有时间关心关心黎雅柔,却惨遭嫌弃,着实是气了一下。
怎么,有小狐狸精逗她哄她,她就要把他抛到脑后了?
【我来欧洲有公事,顺便看看你。行程很忙,你若是需要服务,我也抽不出时间。】
男人一副正经语气,显得黎雅柔很不正经,她瘪瘪嘴:【最好是这样。我下飞机了,回聊。】
下了舷梯,有两台黑色奔驰缓缓开过来,停在黎雅柔正前方。
坐在后座的男人从始至终偏着脸,注视着黎雅柔从飞机舱门出现,那双鲜红的高跟鞋一步一步,风情万种地踩上罗马的土地。
和那幅画一模一样,不,比画更生动。他的小鬼侄子没有骗他,不是想象出来的女人,是这个世界上真实存在的女人。来自东方的美丽女人。
男人食指抬了下金丝边眼镜,没有迟疑,拉开车门下来,步履从容地来到黎雅柔面前,绅士询问:“请问是Eleanor小姐吗?”
黎雅柔藏在墨镜后面的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英俊男人。
西装革履,气度从容,金丝边眼镜显得他很斯文,有种难以言说的贵族气质,是非常典型的西方绅士男。
这居然是庄綦廷派来的人?庄綦廷给她派个帅哥?
“你不是庄綦廷派来的人。”黎雅柔手指勾下墨镜,微笑的同时往后退了一步。她不会上陌生人的车。
“别担心,Eleanor小姐,我不是坏人。”男人看出黎雅柔的警惕,不失风度地微微一笑,“我叫Lorenzo,是Kurt的小叔,他抽不出时间,所以拜托我来接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