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中的神明赐予,给予她们“行走”的权利,只是喜悦中难免又生出了淡淡的遗憾。
神明显然并不想接受她们作为眷族。
不过想想又很正常,眷族是神明最信任的族群,是神明的武器,是神明的盾牌,是祂人间行走的使者。
如果神明的族群不行,自然也就需要收更多的眷族为祂服务,但如果神明的族群强大……蓝星人类毫无疑问就是强大的族群,他们掌握着可怕的力量,就像是生来就站在高处一样,轻松对他们形成统治关系。
有这样的族群伴随在神明左右,神明又何必再收眷族?
看来在她们做出更多成就之前,这已经是她们能和这位神明,能走到的最近距离了。
“谨遵魔神大人的旨意。”泰坦带头说完,宣誓了自己的忠诚,随后倒退着离开了这里。
在她即将离开神殿前,终于抬头看了一眼,就看见了站在神座边上的穆将军,与神明紧紧地挨着,神明的光晕甚至绵延到他的身上,将他温柔地裹住。
那是多大的信赖,才会有这样的恩眷啊?
在缇坦心里,已经将穆重的地位升到了极高,明白这位将会是这位神明的真正代言人。
即便十年后,神明离开,他也始终是人类领地里,最有话语权的那个人。
真可惜,泰坦神虽然非常强大,但已经沉睡了很久,十多万年没有和泰坦族联系过,要不是神明祭祀台上的神火还在燃烧,她们或许会认为泰坦神已经陨落。
只是这十万年,泰坦神去了哪里?
还是只在沉睡呢?
缇坦退出大殿的时候,心情很复杂,看来她要尽快适应手中没有权利的日子了。
回过神来,缇坦就发现金脑子和昊霸都停了下来,她不解地看向两人。
金脑子说:“大脚让我有空去找他,我先走了。”
昊霸说:“我记得那位许将军想要和我切磋,我在这里等他回来。”
缇坦心下苦笑,看来只有她还放不下过去的事,其他人都迅速调整,已经彻底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
特尔纳斯拉着缇坦走到了远处,等朵朵拉布置下结界后,特尔纳斯说:“缇坦,你不是一直想要知道泰坦神去哪里了吗?魔神大人是我们这几千年唯一接触到的真正神明,这十年也是我们唯一可以寻求到帮助的机会。
无论是你的泰坦神,还是我们的生命之母,祂们是开天辟地的第一尊古神明,可不在量劫中,可神魂不灭,这样不死不灭的存在却消失了,我们必须要找到祂们。”
缇坦的表情苦涩:“要找到古神们的踪迹,就要和主神级的神明对上,甚至可能还关系到挑战世界。
魔神大人的实力,还不足以接触到这个层面。”
“至少有希望。”特尔纳斯说,“想想我们要做的事情,即便是灾厄神也没关系,我们必须要获得祂的眷顾,否则就错过了我们唯一的机会。”
“……好吧。”缇坦叹气,想要解释自己并不是无法低头,只是“灾厄”实在让人不知道怎么去接近才好。
这位神明,有自己的眷族,而且一点都不亲善,充满了冷漠的距离感,是神明不信任她们,而不是她不想为神明服务。
“哦,对了,悦神者已经到了城门外,魔神大人的意思似乎想都收了,我们去把它们接进来吧。”
“都收了,祂难道不知?”
“神明无所不知,我们只需要遵循神明的命令就够了。”
“好,走吧,一起。”
……
这三人刻意屏蔽交谈,反而让她们引起了穆重的注意。
此刻,在神殿里,卫焕早就从那造型夸张的神座上下来,同时也收敛了自己的神威,就和再普通不过的人一般,与穆重在靠近窗户的位置上喝着茶水,一边看摄像机里传送回来的画面。
穆重来到九级世界后,只重点做了两件事。
一个是全面接管城市,一个就是将卫星基站丢了出去。
虽然卫焕有神明手段,在他领域覆盖的范围内,一眼可以万里,但蓝星文明从来不是从上往下压迫的文明,穆重的网络可以实现他们的通讯交叉,高效行政,别说是直接找上穆重,就是联系卫焕都是可以的。
当然了,没什么十万火急必要的事情,是没有人会找到卫焕这里。
此刻,两人就坐在茶桌边上,这一次由穆重布茶,卫焕陪坐在一旁。
两人的中间,桌子的上方,出现的就是这三名领袖的图像。
在卫焕的领域范围内,这些领袖即便已经踏上法则之道,但实力不如他,就无法察觉摄像头的存在。
不过,她们刻意扭曲空间后,交谈的内容,确实是无法得知。
穆重说:“她们竟然有秘密。”
卫焕点头:“活的长,肯定有秘密。”
穆重摇头:“敲打了一番,都还不老实,看来还要继续观察才行。”随后,穆重不解地问,“悦神者是什么?”
卫焕笑:“看看就知道了。”
穆重心念转动,虚拟投屏也转到了城门口,正好看见城门打开,一头身形巨大的白象,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城门的老人类显然格外欢迎悦神者,他们带着伤,从自己废墟般的家里走出来,分列在街道的两旁,用着自己族群的礼仪,向这头大象敬礼。
“嗷——”大象摇晃着鼻子,舞动它脑后的三对大耳朵,在脖颈上像是一把扇子般的展开,七彩的光晕犹如划过天空彩虹。
随着它走进城内,更多的悦神者出现,就像是拉开了一面奇妙的表演大幕。
五颜六色的鸟人飞舞,在天空布起祥云,大象仰天长啸的鼻子里喷洒出白雾,化为甘霖落下,白色的犀牛脚踏着奇怪的节奏摇头晃脑,看似滑稽却又莫名的赏心悦目。
城里刚刚经历一场围城战,随后又被蓝星开荒军隔离开,被限制自由的先人类们,身上的伤势肉眼可见的好了,但最奇妙的还是他们脸上愉悦的表情,好像所有的伤痛和不安都离去了似的。
这场热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就连蓝星的将士都忍不住好奇的围观。
穆重没在现场,连线了就在现场的薛队,询问情况:“什么感觉?”
薛队说:“愉悦和松弛,我确定过了,没有法则的力量,但似乎有些微末的神明气息。”
“问下一身边的人,悦神者究竟是什么?”
“我问过了,传说它们有神明的血脉,不受挑战世界的限制,甚至可以行走在神明的世界里,但同时它们没有任何的战斗力,也无法成神,它们存在的意义就是取悦神明和祂的眷族,拥有悦神者的神族,幸福感会很高。”
穆重想想,还是不太理解:“它们图什么?既然不用参与万族战场,找个地方好好发展不就是了?”
卫焕说:“这个我大概能够回答。”
“是什么?”
“它们在吃我的神力。”
“什么!?”穆重跳了起来,像割了自己的肉。
卫焕安抚他:“很少的一点,而且它们吃下我的神力,转化出来是愉悦和松弛,而它们只是留存转化过程中很少的一点点。”
穆重很快做出总结:“用你的神力,通过它们,转化成眷族的幸福感。”
“没错。”卫焕想想总结说,“这大概可以视为神明的赐福。”
薛队听见了,摸搓着下巴上的胡须,说:“莫名其妙,唱唱跳跳有个锤子的幸福感,把周围一圈打下来,土地通通收进囊中,才有幸福感。”
穆重听完点头,随后肯定道:“那这悦神者,我们是一定要留下了。”
“啊?为啥?”薛队不懂,“我说的您是不是听错了,我是说战争,侵略,只有胜利才是真正的幸福。”
穆重对卫焕耸肩:“看吧,虽然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但也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
卫焕点头:“确实。”
“老大,你们在说什么啊?”薛队的脑袋要挠破了。
“自己想。”
穆重笑了,停下了和薛队的视频,只有自己和卫焕的时候才说,“我们从逆境中站起来,一路披荆斩棘杀到现在,从上到下都充满了戾气,将侵略视为唯一。
我并不是说这样不好,有的选我也只做侵略者。不过大家的神经都绷得太紧了,从我来到这里到现在,所有人都用同样的目光在看我,都在无声地问我,什么时候开战?
这样不好,不太好,我希望大家能够稍微放松一下,至少在没有战争的时候。
过刚易折啊,而且侵略并不是我们的最终目的,我希望他们能搞明白一点,战争只是手段,战争的真正目的是通过掠夺资源,供自己修炼从而变得更加强大。”
穆重深深看着卫焕,最后说:“所以下一步,就是要确定往哪个方向打,才能获得更大的利益。”
这一点,和卫焕想的一模一样,或者说他们两人的思想一直都是高度统一,哪怕他们分工不同,即便卫焕已经成为神明,但最终他们的目的都是让蓝星人族成为神族,彻底脱离挑战世界的掌控。
卫焕说:“我已经把许青强派出去了,他会打探到真正有用的消息,现在就继续看表演吧。”
穆重有点担心:“让它们这样舞下去,真的没问题吗?”
“放心吧,没有。”
卫焕的默许,让悦神者变得更为卖力,它们在城里巡游,一直祭祀到天明,自己都累到脱力,来自神明的伟力还是那么的浑厚。
从传承的记忆里,可以十分地确定,这位神明极其的强大,绝不是一名普通下位神明可以拥有的神力。
缇坦在天亮的时候,将它们安置在了靠近神殿的广场上休息。
提拉与朵朵拉等人看着逐渐安静下来的广场,还有街道上偶尔走过的笑容满面的人,表情却充满了凝重。
“来自不同族群,足足12支悦神者队伍,这样巨大的数量,在提升幸福感上固然立竿见影,但对神明的神力损耗也会相当的大。”金脑子这样说道。
朵朵拉说:“没错,魔神大人却可以支撑12支队伍的巡游,前所未闻。”
昊霸是新人,不太懂:“那正常是多少?我是说一名下位神。”
“见过的最多的也就三支队伍吧。”朵朵拉解释。
缇坦说:“看来魔神大人又向我们展示了一次祂的实力,好了,大家都别浪费时间,回去后赶快闭关,12支悦神者足以梳理我们的精神海,让我们的实力再进一步,希望大家能抓住这次的机会,要是可以……”
“咳!”特尔纳斯咳嗽,接下来的话可不能说出口,这位魔神大人,看起来并不像是会期待新神明诞生的类型,祂从头到脚都充斥着“ducai”两个字,这个时候成神未必是好事。
悦神者消停下来后,薛队来了一趟神殿,说:“我们的人很多到达瓶颈的都有了突破,大脚好像要领悟法则了。”
穆重也说:“我也了解到,悦神者虽然提供的是愉悦和松弛的感受,同时也在通过这种办法梳理精神之海,对修炼有很大的帮助。”
卫焕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神力,说:“那就今天晚上继续吧,持续七天的神明盛典,大家都放松一下。另外把许青强和他的人叫回来。”
卫焕不懂这持续七天的庆典,在原住民的眼里代表了什么。
不止卫焕、穆重这些新人不懂,就是一些稍微早于他们的人类,没有经历过神明的诞生,也不会明白支撑12只悦神者族群,连续7天的庆典代表了什么。
卫焕是在颁布庆典继续的第二天,才得到了真相。
缇坦守在大殿的门口,得到了穆重的召见,才真正明白了“悦神者”究竟是什么。
和他想的大概是一样的。
一定要比喻,悦神者就像是蓝星大海深处“医生虾”一般的生命,投靠神明寻求庇护,再通过自身的能力为神明提供一些服务。
只是正常神明能够供养的悦神者很有限,下位神明的神力也就能勉强够三支悦神者施展神迹,并且不可能这样一持续就是七天。
缇坦很担心这样的巡演,会损耗了神明的威能。
毕竟这样的行为,根本就是神明损耗自己,帮助所有人修炼,清除他们身体里的暗伤,引导他们更进一步,这对神明根本没有好处,记忆里的神明,既没有能力这样做,也不会这样做。
“12支队伍,七天的庆典太长了,这对神明是巨大的损耗,请您一定要告知魔神大人!”缇坦跪在地上,真切地说着。
卫焕一听,嘿,还有这好事?
“让许青强赶紧回来,拖拖拉拉的干什么?不想成神了吗?”卫焕让人去催促许青强,随后又对穆重说,“现在形势危急,可以说是四面楚歌,我还一直在想怎么进一步提高开荒军的实力,你安排好执勤的人,其余的将士全部修炼。”
穆重有些担心:“真的没问题吗?”
“没有。”卫焕肯定地回答,“还有你,如果不想出去,就安排悦神者在神殿门口表演。”
“那倒是不用,扰了你的清净,你让狗子载我在城里转转,正好一边看表演,一边搞工作。”
“你专心修炼,这些我来。”
“别了,都成神了,还是高远一点才更有威慑力。”
卫焕见穆重说完就要走,他眼眸微眯,一股死气顺着穆重的脚腕环绕缠上,最后爬上了他脖子,强行让他定在了原地。
以一种极为古怪的,好像奉献一般的姿态,肩膀后收,胸口前挺,下巴扬高,一动不能动。
“卫焕?”穆重不解,这死气缠绕的他并不紧,但他却不能动,只能用视角的余光看着卫焕起身,慢慢走到他的面前。
“嗯。”卫焕抬手轻轻拨着穆重额头的发丝,问他,“你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穆重确实不懂他在问什么。
卫焕不说话,只是绕到了穆重身后,穆重听不到身后的动静,只有一点点缠紧的死气,正缓缓的将他的身体摆弄出一个不太舒服,让人有些脸红的姿势。
“嘭!”
胸口上的第二颗扣子,突然就崩开了,制服的中间露出了一片小小的胸膛。
与此同时,一只手摸上了他的后腰,并且在上面轻轻的滑动,忽上忽下,忽左忽右。
穆重的耳朵发红,他突然明白了卫焕问他的是什么。
他张开唇瓣般红润的嘴,耳朵也烫的厉害,声音沙哑地问:“所以,还有吗?”
“有的。”
温暖的气喷吐在耳廓上,穆重浑身一紧,头发根根矗立,脸上的绯色越浓。
随着那从身后搂上来的双臂,在被紧紧禁锢在那胸膛的同时,铺天盖地的黑暗也将他包裹。
明明是充满了死亡,冰冷而又阴暗的气息,他却仿佛徜徉在热水般的舒服,他沉醉在黑暗的抚弄中,陶醉于那冰冷的气息,深深的慕恋着这死亡的力量,彻底地交出自己。
其实他懂的。
为什么这个时候,这个时刻,他们要做这样的事情。
这是卫焕的回答,告诉他,即便他成为了神明,他依旧是一个人类,拥有着作为人类该有的七情六欲,他还拥有情感,也在追逐欲望,所以除了那神格带来的强大力量,他始终没有变过。
卫焕是在用这样的方式让他放心。
就像他初见成为神明的爱人般,无形的隔阂就出现,哪怕他再亲近祂,并且坚信自己一定是祂最深爱在意的人。
可这个“爱”,还是他以为的那个“爱”吗?
神明的“爱”,真的还能给予他想要的吗?
他不知道,也不敢去证实自己的猜测是对是错,世人将神明神话,传出了太多的真真假假,他只能战战兢兢地陪在爱人的身边,想要亲近却又不敢逾越,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底线。
而这些,都被男人看透了。
是的,男人,不是神明,一个爱着他,他也深爱着的男人。
当那激烈的求索出现,当他从那双漆黑的眼里看见自己,然后发现什么都没有变。
没错,他只是变强了,他还是他,他最深爱的人。
当巡演的乐声响起,神殿里的黑雾才稍稍淡去。
浓雾里传来喁喁细语。
“巡演开始了,已经过去大半天了。”
“……”
“够了吧,你怎么才够啊?”
“……”
“是你说的,让我变强一点,才能满足你的贪得无厌。”
“……”
“你这么缠着我,我怎么可能变强?”
“……”
“对,我要去看巡演,我要修炼。”
“好吧……如你所愿。”
随着神明的呢喃,在那无奈又宠溺的叹息声中,浓稠的死气就像漆黑黏腻的液体一般,从神殿里流淌了出来,随后又变轻飞上天空,犹如张牙舞爪的章鱼,舞动着触须,遍布在城市的上空。
可怕的神明之力,降临在这座城市里,被神明所眷顾的人族并不会被死亡的力量伤害,但神明的威能却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抬起头,看着那舞动的死气触须,所有的城民都跪下来,朝着天空祈福。
喃喃之声流淌在天地间,也传进了那死气中被死死纠缠的男人耳朵里。
他白皙的肌肤染上了绯色的红,他浑身紧绷的快要哭了,但是死气却只是卷走他眼角的薄薄水意,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死气的触须就那样在城市的上空舞动着,绵延百里,漆黑发亮,一根根一丝丝,好像海葵一般,在随着海浪舞动。
不知道什么时候,暂停的巡演又开始了,十二支的悦神者在遍布废墟的街道上载歌载舞,点亮天空的彩虹,洒出香气四溢的花瓣,在空灵愉悦的音乐中,人群越聚越多。
一根神灵的死气触须降落了下来,就这样悬停在悦神者的上空,就像神明的眼睛正在注视这里。
悦神者更加卖力了,汹涌的神力像是不用钱一般的涌来,它们发出愉悦的鸣啼。
然而在那浓黑至极,死气触须的深处,穆重却像是濒死般的喘着。
耳边传来男人戏谑的声音:“呵,我继续我的,你继续你的,好好修炼,不要分神。”
“卫焕、你疯了、你、你让我回去。”
“穆重你也喜欢的,我知道,我感受的到,乖,放松下来,不会有人知道你在这里,睁开眼,继续看你想要看巡演,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巨大的黑色海葵,随着巡演的节奏,缓缓地舞动着。
又像是生长在黄泉边上的黑色曼陀罗,在河边缓缓的摇曳。
美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