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家一直追随穆德浩,所以彭川与穆重还算熟悉,经常能在会议上看见,也有任务直接安排到他头上。
但彭川却很少看见卫焕。
卫焕并不负责民生和军事发展的具体事宜,他作为人族的领袖,主要工作就是变强,以及对外联系,展现实力,并且在战争中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
神明修炼,动不动就是几百年,彭川也才七百多岁,他甚至没和卫焕说过一句话。
如今在他负责的驻地上,突然人族最高的领袖出现,他整个人都一阵狂喜,又忐忑的出来迎接。
随后在穆重的示意下说道:“报告领袖,我是在半个月前,感受到这世界深处还有生命存在,那之后我深入地下搜寻过,但对方躲藏在地底深处,在不明底细前,我并没有强行探寻,只是将此事向上汇报。
我可以现在就是调查,您稍作等待就够了。”
卫焕的神识在降临这片大陆时,其实已经对整个神国废墟进行了神识扫描。
不愧是点妈的后代,那些小家伙们天生就拥有隐蔽的能力,再加上是主宰后裔,实力只有下级神明的彭川自然是无法真正探查到其底细的。
卫焕本来想直接告知,后来心念一动,说:“一起下去看看吧。”
彭川闻言眼睛闪亮,一副不相信自己耳朵的表情,一直到坐进了这辆混沌虫级别的车里,他都一脸怔忪,有种清澈的傻。
卫焕并没有让宝宝巴士展示它可以缩小成尘埃的能力,也不需要改变气息伪装,只是缩小到合适的大小,寻了一处进入地下的通道,便不紧不慢的往深处飞去。
地下深处通道复杂,漆黑无比,但这些都拦不住习惯通过神识视物的神明。
车上的三尊神明都没有被这样的环境影响,宝宝巴士更不会。
非常轻松的,他们就进入到了地下深处。
随后,在那原本可能是暗河流淌的地下通道里,卫焕和穆重都看见了数量巨大的抱脸虫,正攀附在岩石墙壁上,叽叽咕咕往这边看。
然而,在彭川的眼里,这墙壁上什么都没有,他只能通过那些抱脸虫移动时候带起的声响,判断这里的异常。
彭川在发现宝宝巴士已经停下来后,他又仔细观察了一遍地穴,然后说道:“我能够感觉到这里有什么,但无法通过神识或者双眼观测到它的存在。”
卫焕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抬手一挥。
就像光罩被打破后,那种流光褪去的感觉,收了防护罩的地穴兽,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叽叽咕咕地看着他们。
彭川的鸡皮疙瘩猛地长了出来,同时升起的还有猛烈的肾上激素,他的拳头都已经硬了。
但在出手前,他先一步意识到这些东西的形状有些眼熟。
八条腿,背壳洁白,腹部有裂口,裂口里密布着密密麻麻的牙齿,只除了没有了那八只绿幽幽的小眼睛,这简直就是领袖最出名的召唤兽之一——抱脸虫!
“这……”彭川转头看向卫焕。
穆重说:“点妈已经进阶主宰,并且遵照领袖的命令,在神域里进行新一轮的布局,目前这还是秘密,短期内也不打算向外公布。
在你的辖区里,以后可能会出现很多类似的情况,我希望你能想办法解决,不要引起任何的骚动。”
彭川的眼睛睁的很大:“点妈成主宰了?什么主宰?死亡主宰吗?还是主宰级的古神。”
穆重笑着却并未解释,只是说道:“以后你会知道的,目前这些抱脸虫幼虫会在神国废墟的内部繁衍生息,也会吞噬废墟内的能量,你需要做好监测,开采公司那边如果有什么问题找到你,你要好好解决。”
彭川眨巴眼睛,明白了。
也就是说这些抱脸虫会吞吃废墟内的资源,但这部分资源显然并不打算走公账,而且暂时也没打算公开,所以他被带到这里的真实任务,就是负责平账。
彭川有点结巴:“这个,这可涉及到神纹材料。”
这个账面太大,他没那本事平。
穆重笑道:“抱脸虫不会吃神纹结晶,但其他的资源他都会吞噬。”
“全部?”
“差不多。”
“呃……”彭川还是觉得为难,但两位领袖亲自开口给自己布置的任务,都已经说到这样了,若还是拒绝那就显得自己太无能。想到这里,他胸膛一挺:“好,两位领袖的任务,我定完成!”
穆重笑着点头,安慰一句:“这事也不会隐瞒太久,当它们在神域曝光,成为那支奇兵后,你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之后一定记你大功。”
彭川转念一想,这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功劳吗?自己还犹豫个啥?当即砸着胸口保证完成任务。
穆重和彭川说话的时候,卫焕就在感知这些抱脸虫和秽土世界的抱脸虫有什么差别?
其实差距还是比较明显。秽土世界的亡灵再多,自己都只是一念间就可以控制它们。而这些抱脸虫需要通过点妈才能指挥,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这种滞后性其实并不好。
卫焕提出了自己的不满,点妈紧张地开口说道:“可能我现在距离主人您太远了,您或许可以试一下通过那个孩子,去控制这些抱脸虫。”
卫焕闻言,将狗子召唤了出来。
狗子一出来,就变成小女孩儿的模样,天真无邪地笑着,扑向卫焕。
正说话的穆重和彭川同时闭嘴,看向这个孩子。
“这是?”穆重盯着看了几秒,随后脸上露出喜爱的笑容,“这是狗子吗?”
狗子这时候似乎也才发现穆重的存在,杏眼圆睁,哇的就扑进了穆重的怀里。
穆重将狗子抱住,笑道:“听你主人说了你很可爱,没想到真是这么可爱的小丫头。”
狗子的智商就是三四岁的小孩儿,听见被夸,高兴地摇头晃脑。
穆重便揉着她的小脑袋,说:“以前老是被你背着走,现在见到这幅模样哪里还舍得,你是故意这么犯规的吧?”
狗子歪着头笑,又蹭蹭穆重,好像在说:不是,才不是的。
“可爱。”穆重抬手在那小脸上掐了掐。
卫焕等着两人聊完,这才掐着狗子的后脖颈,提溜到自己的面前。
他将她提高,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抖落手腕,狗子就像甩动的面条一样舞了起来。
穆重说:“轻点。”
卫焕没说话,又抖了一下。
狗子终于福至心灵,整个身体嘭的化成了烟雾,再出现的时候,变成了一个只有手掌大的小水母。
小水母有八条触须,白色的背壳上有淡淡的神纹,但也气息强达主神级。
它的八条触须舞动着,像是在水里游着一般,咕呦咕呦地游到卫焕的肩膀上,趴在了上面。
卫焕通过狗子,顺利实现了与这群生活在洞穴里的抱脸虫的沟通和掌控。
抱脸虫带着他们继续往深处去,在来到极深地方,就发现这里已经被蛀空成了一处真正的怪物巢穴,里面遍布着地穴兽的卵,还有密密麻麻几乎无法落脚的抱脸虫。
一些地穴兽正在洞穴里游走,负责产卵和照顾那些新生的抱脸虫。
而已经成年独立的抱脸虫,正在往地下深处挖掘,开采出大量的岩土石块,其实这些都是神明力量的凝聚,虽然其中的能量已经所剩不多,但抱脸虫完全可以通过食用这些泥沙,完成成长进化。
彭川没想到自己的脚底下竟然有一座数量过亿的抱脸虫巢穴,他可是神明,竟然对这般巨大的巢穴毫无察觉。
因为成为神明而膨胀的态度,肉眼可见地冷静了下来。
是了,神明之上还有主神、主宰,主宰之上还有大帝,自己只不过是进入了神明等级的最低级,有什么好膨胀的?
这神域里比自己强大的存在比比皆是,这里随便一头虫子就够自己吃一壶的了,而这样的虫子却在未来会遍布整个神域,成为自己的战友,在战争中帮助自己。
想到这里,他是既畏惧这些虫子,又觉得很幸运。
这样可怕的存在,他真的不想为敌。
卫焕近距离观察了一下地穴兽巢穴的情况,在确认一切正常后,便打算离开了。
对他而言,这些虫子太弱小了,不过领域级的等级,在未来的战场上能够取得的效果很有限,它们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成长,至少也要达到半神水准,才能在那样烈度的战场上,有点作用。
最后卫焕对点妈说道:“数量可以暂缓,重点放在质量上,另外减少投放靠近人族范围内的地穴兽。”
点妈自然对此毫不犹豫地同意,并且坚定地执行下去。
他们从地穴兽的巢穴离开,很快回到了基地里,彭川离开那辆传说中的宝宝巴士的之后,还有些迷糊。
简直就有种爱丽丝梦游恐怖仙境的感觉。
好在最终的结果,是这座地下深处的巢穴,给他的是满满的安全感。
一旦未来开战,敌军来袭的时候,关键时刻在这地下深处还有一支奇兵,能够助他们。
不就是平账吗?
小事!
有这样的奇兵存在,更大的帐他都敢平!
注视着宝宝巴士离去的方向,彭川抖擞精神,转身回到自己的指挥部。
第一步,就是先抹去地下异常的消息,奇兵之所以是奇兵,就是要藏起来,越少人知道越好……
彭川干劲十足,卫焕这边也在查看了点妈繁衍的新巢穴后,十分的满意。
穆重如今也不担心了,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地穴兽的身上有着与卫焕同源的气息,它们依旧在卫焕的掌控之下,这就够了。
至于喂养这么一支大军所消耗的恐怖资源,在未来即将到来的战争里,只要能多增加一分胜算,都是值得的。
卫焕将穆重送回启源星域,就要去往混沌源隙,穆重非得陪他,结果又变成了穆重送他进入混沌源隙。
距离上一次混沌孽兽入侵,已经过去了三百多年,启源星的人类已经从战争中彻底走出来,狂魔一般的再度将军事要塞修进了混沌源隙里。
就像是把闪烁神纹光环的巨剑,笔直刺入混沌源隙的裂口。
其上的光环每一个都大如月星,由混入了神纹材料的合金打造,无比坚硬的同时,还能架设大量的武器在上方。
如今这把“巨剑”,在科学家不懈的努力下,成功突破技术上限,可以对主宰级的存在,最少发动十次攻击,而且满功率能量凝聚的时间,也从一开始的30秒缩短到现在的3秒。
不过这并不是人类科技最大的突破,而是科学家通过研究光明主宰留下的法阵,完美复刻了该法阵雕刻在“巨剑”上,让“巨剑”同时还拥有了能承受主宰级一定范围内攻击的能力。
人类变得更加不好对付了。
比起死灵族,人类这个新生的种族,明显有着更加可怕的创造力,以及“火力不足被害妄想症”。
他们时时刻刻都在为了战争准备,修炼自身,开发武器装备,用着比虫群还可怕的速度,开采着神域里任何有用的资源,哪怕就是最普通的石头,也会想办法积存起来,生怕错过了某些珍惜的资源。
生存的压力,逼迫着他们用最快的速度“站起来”。
而敌人,如果不进步,如果跟不上,自然最后只会被淘汰。
卫焕在这里告别穆重,一路往深处去,宝宝巴士化为尘埃大小,随后运转卫焕输入体内的烁字神纹,闪烁间转眼便遁出千里。
混沌源隙快被混沌大帝霍霍完蛋了,这一路过去,就连最低等的孽兽都看不见。
孽兽是这方世界负面法则的具现,充满了所有不确定的因子,理论上应该与神域外如镜子一般,内外的能量恒定不变。
但混沌大帝改变了这些,作为本身就是掌控“混沌法则”的存在,祂疯狂地吸收着这个世界里负面能量,用以挣脱天道对祂的镇压。
可这样的行为,在卫焕看来,是十足的饮鸩止渴。
几乎吸收了一方世界负能量的混沌大帝,注定会成为一个祸害。
可偏偏现在的卫焕拿祂没有办法,祂的实力迅速膨胀,连天道就压不住祂,卫焕可不认为现在的自己能强过天道。
一路下去,卫焕都很小心,进入混沌源隙就相当于进入对方的地盘,任何地方都有可能是混沌大帝的眼线。
再一次的,他来到了渊底。
这里一片寂静,像一滩死水,没有任何孽兽的踪迹,漆黑和冰冷,还有某种隐藏在暗处的大恐怖,都给人一种此地不宜久留的感觉。
一滴“死水”就混在这潭死水里,缓缓的往深处去。
卫焕坐在宝宝巴士的驾驶位里,手边的茶几上摆着的是时间凝固的热茶,在茶叶淡淡的清新香气中,他将神识化丝,探寻着任何一点的风吹草动。
直到他再次来到渊底深处。
这里他之前来过,在进入这个区域后,就相当于进入了暗之主宰的神国里。
暗之一族就在这主宰的神国里生活了百万年。
如今,这神国还在,但边缘已经看不见低等神国的踪影。
过去,这些神国里的眷族受到混沌的影响,战乱不断,疯狂厮杀,越是边缘处越是如此。
说明即便强如主宰,也无法在神国的边缘处完美的抵御混沌的入侵。
可现在,即便是这些已经混乱的神国,也都不见了,留下大片空置的区域,一直到更深处,才看见那些聚集在一起的神国。
暗之主宰的力量衰退的厉害,祂的神力现在只能支撑起不到一半的神国,这也是那些低等暗系神明会将神国移动到此的原因。
可即便如此,这些迁徙到这里的低等神国也大多处于废墟状态,被混沌彻底笼罩,神国里看不见眷族,植物变异的极为狰狞长满尖刺和树瘤,还有一些最低等的孽兽犹如鬼魂一般在里面穿梭。
过去两次来到渊底调查,卫焕早就见过这样的景象,已经见怪不怪了。
不过即便如此,再度看见内心还是有些唏嘘。
文明的强盛需要最强者撑起大片的天空才能发展,暗之主宰的弱小连带着暗系一族也萎缩至此,甚至快要失去在混沌源隙立足之地。
神明的无能,连带着眷族也跟着灭亡,外围的神国里没有眷族,就是内部的如中位神、上位神的神国里,眷族也非常的少了。
眷族的缺乏还会带来另外一个致命的问题——人才后备不足。
要不是如此,阿格里斯·弗兰格灵又怎么会成为暗系神明?
这种几乎被一个族群掌控的法则,其他族群即便修炼也很难抢到神格,家族继承和自己摸索肯定天差地别两个概念。
阿格里斯能够成功暗夜之神,足以说明了暗之一族的青黄不接。
他们甚至没有能继承下位神的眷族了。
飞过中位神的神国,前面不远处就是主神和主宰的神国,卫焕命令宝宝巴士再慢上一些,同时神识之须便探了过去。
大抵是为了解决当下里暗之一族在混沌源隙立足的关键问题,主神的神国被搬到了主宰神国的核心里。
在主宰和主神双神的庇护下,暗之一族的眷族才终于在这漆黑的渊底,有了一处立身之地。
但这处立身之地实在是小,能够完美庇护眷族的不过十个左右蓝星的大小面积,挤着几乎所有暗系神明的眷族。
要知道现在人类的地盘,可是挑战世界加上启源星域那么大,其内几乎都是可以居住星球,有上千数量之多,蓝星在其中只是非常小的一个原始星。
眷族艰难的生活环境,也说明暗之主宰的实力萎缩,如今正是除掉他的好时候。
卫焕知道暗之主宰已经换了一个,否则以他杀了那么多暗系神明的情况下,混沌大帝不可能拥有那么大的能量挣脱天道的束缚。
能给混沌大帝提供那么多灵魂能量的,只有同样积攒了百万年能量的暗之主宰。
可惜了。
卫焕想到这里,甚至还生出的几分同情。
暗之主宰一心追随大帝避世混沌源隙,百万年来始终坚持不忘初心,作为下属暗之主宰对混沌大帝已经做到极致,最后甚至以身殉帝,将自己的最后一滴血都奉献给了大帝。
不说祂是不是愚忠,但这种坚持理想不懈奋斗的行为,还是很让人尊敬。
只可惜混沌大帝只为自己脱困,并未看见暗之一族的窘境,或许这曾经璀璨过的文明,会就此断绝。
卫焕在心里默默为前任暗之主宰惋惜,但眼眸开合间,却不掩对这个族群,对暗之主宰遗族的浓浓杀意。
不是一族,就该杀。
入侵人族,就该杀。
释放混沌,还是该杀!
不如将这一族全部杀死,将它们统统投入轮回,转生做了人族,大家再相亲相爱,岂不是最好?
卫焕念头通达,杀意沸腾,没有丝毫心软的想法。
宝宝巴士按照他的命令,将自己伪装成了这暗之宇宙里再普通不过的尘埃,轻松入侵到了暗之主宰神国的核心里。
暗之宇宙的生命主体是兽类,但它们的身体构成并不是血肉,而是暗能凝聚的液态晶体。
那些蜷缩在主宰神殿外的眷族都是各种兽类,它们虽然体态各异,但体表都覆盖着流动的暗影铠甲,每一根晶簇状的毛发都在吞吐灰色的雾气。
它们的眼睛是两团燃烧的暗火,正集体朝着神殿的方向嚎叫。
暗影的力量与信仰之力,裹挟着混沌灵魂的力量凝聚,犹如实质般涌向神殿。
神殿里,一条巨大的三头黑蛇盘卧在神座上,吸收着这股在卫焕看来太过危险的能量。
信仰之力、暗影力量和混沌的灵魂力量,三种力量混杂在一起,同时进入到身体里,这根本就不是正常的修炼方式。
即便强如主宰,用这样的方式修炼也是自毁根基,揠苗助长。
不过和他有什么关系?暗之主宰练功自爆最好,一代不如一代,他不出手暗之一族也得毁灭。
卫焕一边观察环境,一边命令宝宝巴士靠近,同时秽土世界的亡灵大军和虫族大军已经枕戈以待,几个主宰级的领袖,更是磨刀霍霍。
卫焕未免被暗之主宰感受到危机,还用轮回莲花将自己罩住,彻底屏蔽了天机。
将这一切做完,就像一把已经出鞘的剑抵在暗之主宰的脖子上,暗之主宰都没有感觉。
卫焕已经来到神殿里,那犹如山岳般的三头蛇就在前方不远,他只需要再往前一步,就可以出手击杀暗之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