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梧比宴焱想象中的还要热情, 说完这话,眼见又要引着宴焱朝洞府里边走。
宴焱的脚步顿住,颇有些迟疑。
洞府对于修士来说是一个较为私密的地方, 只有至交或是道侣师长这一类的角色才能进去。
宴焱自认为他们二人的关系还未熟络到这般地步, 所以当云梧转头疑惑的望向止步不前的宴焱时, 宴焱只得下意识的解释道:
“云兄, 我现在直接进你的洞府,会不会太过叨扰?”
云梧一愣,脚步微滞, 转过身, 像是没有意料到宴焱会抛出这样生分的问题。
他徒劳的张了张唇,半晌,颇有些哀怨道:
“难道焱焱觉得我们二人的关系不足以进来吗……”
但下一秒,云梧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焱焱还没说要原谅自己呢,自己怎么就能默认焱焱和他是这种关系了呢?
再者说,洞府这样亲密的地方, 孤男寡男共处一室, 很难不能联想到什么桃色情事, 焱焱该不会以他这是要饥色的做些什么吧……
唯恐让宴焱对自己印象再差上一些,云梧连忙打住了话头, 慌忙道:
“焱焱,是我刚刚说错话了, 没有要逼你承认我身份的意思。火翎峰外荒凉, 进洞府也只是想让你歇息一会儿没有其他的意思, 我也绝对不会趁这个机会对你做些什么的。”
云梧的瞳色很深,虽说眉眼生得薄凉,但这会儿盯着宴焱时, 却叫人一眼就能看穿他眼底的赤忱。
宴焱顿了顿,挑眉,有点儿诧异云梧过于激烈的反应。
但云梧这话的意思宴焱却听明白了。
这是在和他解释,此举并没有要逼他认可二人是至交,也承诺不会在洞府背后捅刀,行小人之所为。
云梧先前的举止正派,宴焱也对他多有信任,再加之云梧此举出于好意,宴焱断然不可能回绝。
于是轻轻颔首,道:
“云兄多虑了,我并非是担忧这些,云兄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既然云兄如此盛情邀请,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说罢,宴焱抬脚,为表诚意,便要主动跟着云梧行入洞府。
竹门半掩,并未设有禁制,宴焱指尖轻轻一推,便拉开一寸空隙,就要抬脚踏进去。
察觉到身后云梧滞住的动作,宴焱困惑转过头,便对上云梧近乎滚烫的视线。
焱焱今日还是穿着初见时的红褙,此时侧过一寸美人面,眼帘微掀,目光遥遥落在自己身上,像是在催促他怎么还不进来。
火翎峰上天色渐晚,正是暮色苍茫,遥遥一抹暖色斜阳落在宴焱的侧颜,多了几分静谧和温馨。
就好像这里早已是他和焱焱的小窝,这也只是他们二人成婚之后某个平凡的傍晚,焱焱与他一同历练归来,相伴而行,今晚也会是如同往常一样,耳鬓厮磨,同床共枕,抵足缠绵。
宴焱眼睁睁看着云梧莫名其妙的又感动上了。
——眼眶泛红,面上流露几分小心翼翼,似乎是不忍打破这般情形,居然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放轻了。
宴焱:?
宴焱转回头,审视了一下自己推门的角度和姿势,确认没误做了什么奇怪的姿势之后,这才又转回头,面露迟疑。
看来云梧不曾交过什么兄弟,否则也不会感动成这副样子。不过想想也是,蜀山剑宗向来是以苦修为念,云梧又天赋卓绝,自然是曲高和寡,难有交心的好友,也难怪他会对自己这般重视了。
想到这,宴焱也释然。不再纠结,只是冲着云梧又微微点了点头,颇为感慨。
抬脚进入洞府,入目便是一处书目琳琅的架子。不少已然书脊磨旧,纸页泛黄,依稀能看清主人遍遍珍重翻阅过的痕迹。
不愧是剑道魁首,如此勤勉!!
云梧上一秒还沉浸在温馨暧昧的氛围之中,下一秒像是刹那间意识到自己洞府里堆放的是什么,面色登时发白,三步并作两步的便赶了进来。
一进门,就发现宴焱正饶有兴致的观察着书架上的名字,红唇一张一合,念着什么。
“葵花奇招……?倒是奇特的名字。穿云十六式,像是什么体修练的……”
宴焱的视线一路向下,踱过层叠放置的书,最后落在了桌案之上,略翻开一角的崭新书册。
却见那书封之上赫然印着四个大字,下方赫然注解了一行娟秀的小字。
——夙世冤业:论宿敌不得不说的那些事(附赠动作画集)
宴焱眉梢一挑,不由得被勾起了兴致。就要顺着那翻开的书页向下继续端详一二。
可就在此时,本是落在后头的云梧却慌里慌张的跟了上来,两只大掌一盖,双掌再一合拢,就将那书的字眼遮得严严实实。
“焱……焱焱,你看到哪了?”
云梧话都有点儿哆嗦了。
宴焱一怔,如实回答道:
“只看了书册上的名字。并未看到里边内容……是秘籍吗?是我逾矩了。”
“不是的,不是秘籍,不对……是秘籍,但不是不给你看,只是,只是……”
云梧前言不搭后语,心虚的不敢抬眼看宴焱,心底暗暗叫苦。
自己怎会如此大意,前几日畅读一宿,随手便搭在了桌案上,后来几日又逢大会,一直在后山苦修,便也忘了这茬。
幸好来得及时,不然要是让焱焱瞧见了话本里的内容,定要生气的。
亏得问心尊者算的那一卦,云梧宴焱宿敌之名传遍六界,也诞生了不少有关他们二人的话本,虽说大部分还是刻画他们二人如何针锋相对你死我活,但总有一小撮暗贩生产一点儿邪门的话本,专门书写刻画一些香艳的情节。
这便罢了,居然还在暗市里卖得极好,不少人都私底下偷偷传阅呢。
三青鸟知道点内情,下山进货的时候就顺手给云梧带了几本。云梧不看便算了,一看那情节,更是羞得耳廓通红,一宿都睡不着,去寒潭打坐了许久,妄图将脑海中旖旎绮靡的画面消下。
……话本里的焱焱有孕也便罢了,自己也失心疯,居然拉着可怜的焱焱要做那样的事情,看得云梧那是又羞又气,又气又燥。
他才不会对焱焱做出那样的事情呢!!简直是禽兽不如!
思即此,云梧又把那坏书藏得更深些,不敢再让焱焱瞧见半分。
宴焱瞧见云梧这副模样,心底也认定了这是本秘籍剑法,自然不会强求再看,只是略微点了点头,就要把话头揭过。
“云兄真当是勤勉,读了这么多册的剑谱。”
此话一出,云梧更加心底发虚了。
云梧并非没有通读过剑法,只是剑法对他来说并没有如同寻常剑修那般好使。对云梧而言,修习剑意才是最适合他的法子。
因此若是宴焱再仔细瞧一瞧,便能发现那所谓葵花奇招,穿云十六式是个什么东西了,裹着一层剑法的外壳,里边写得可都是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焱焱……不如我们再往里走走?”
意恐露馅,云梧也只好硬着头皮的要岔开话头。
宴焱略有点遗憾的应了一声。
他本来还想借着这个机会和云梧交流一番打斗的心得呢,可这会儿主人家都发话说要再进去了,宴焱自然也不好再提及这些比较敏感的话题,顺着云梧的意,继续往里走了几步。
穿过重重书架,内里便是一处朴素的卧榻,整齐堆叠了被褥,只是一角叠放了几层衣物,隐约有点儿眼熟。
宴焱总觉得在哪里看见过这些衣物,但印象是在模糊,一时半会竟也没有半点头绪,可他一转头,却又对上了云梧莫名期待的眼神。
“焱焱……”
云梧羞赧垂眸,支支吾吾:
“这是那晚的垫着的衣服,,我一直留着。”
云梧说完这话,便羞得撇过一寸头,半晌都不敢抬头再去看宴焱的表情。
那衣物分明是被人揉皱摩挲过多回,有些布料湿濡堆叠,不知是被用作了什么,可怜巴巴的皱成一团。
宴焱惊疑不定的扫了几眼,又收回视线,在脑中疯狂搜刮着所谓‘那晚’的信息。
那晚?哪晚?
这又是什么意思。
这云梧难道是有什么喜爱收集衣物的特殊癖好吗?还有那箱子四角打系上的蝴蝶结,怎么看怎么眼熟……
“对了焱焱,我们的灵讯都未曾交换过呢。”
还没等宴焱思量清楚这是个什么情形,云梧又忽地将话题跳到了灵讯之上。
先前认出宴焱的时候,他便差人送了不下十次的灵符,可惜那会儿和宴焱的关系还僵着,灵符都被宴焱置之门外。而今终于算是破冰,云梧自然不肯放过这个好机会。
这般说着,云梧早便准备好了般,一捏诀,指尖便赫然出现了两只灵符。
一左一右,都用了上好的灵石料子,玉身细细雕刻着纹路,若是瞧得清楚些,便能发觉这图纹分明是鸳鸯双嬉,龙凤呈祥。
甚至那灵符的小角都系上了红绸,打了蝴蝶结,尾端还坠了两个晶石雕刻的小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