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虽小, 但胜在清晰。缠斗二人的身影都清晰可见。
一侧是云梧,另一侧正是他‘宴焱’本人。
宴焱眉梢一挑,视线落向前方的问心尊者。
“小友莫怪, 本尊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问心尊者目光毫不躲闪, 继续道:“不过看来, 这招确实管用, 的确试探出云梧和宴小友的关系……”
问心尊者的眸色很浅,月色照映,更显得淡漠。
“看来也没有那么好啊。”
宴焱的目光久久落在画面之上, 没有开口。
叩心台的山巅空荡荡, 云梧和‘宴焱’二人的声音也清晰可闻。
“既然如此,也别怪我恩断义绝!”
画面中的云梧面带怒色,手中箐云剑一刻不停。问心尊者化出的‘宴焱’身法和本人起码有九分像,加上弟子们在后面驻设的幻阵,就算是宴焱本人在那也要愣上许久,的确不容易被发现。
宴焱眉梢不着痕迹的略微一动。
幻境如此高超, 云梧那死断袖是怎么发现的?
宴焱私下还在筹谋要好好问问云梧是怎么发现端倪的, 面上装得天衣无缝, 脸色一点点沉下来。
终于,在云梧一剑刺穿‘宴焱’心脏之后, 宴焱的面色瞬间凝固。
留影石被猛然掐断,画面停留在云梧出剑把几个弟子手中符纸斩碎, 留影阵破灭, 之后的种种也就不得而知。
但问心尊者显然不关心剩下人的死活, 他的目光一直停在宴焱的面上,连一丝微表情都不肯放过。
见留影停止,宴焱的目光长久停留在那画面之上, 抿紧唇肉,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他才抬起眸,犀利的望向问心尊者。
“你要我怎么做?”
宴焱忽地开口。他目光沉沉,不复往日的游刃有余,面色凝重。
问心尊者悠悠然一笑,轻声道:
“心魔。”
“本尊给你能够触发云梧心魔的引,你只要在对决中用它,它便可以侵入云梧的穴脉。至于蜀山剑宗……宴小友就全交给本尊处理就好。”
说罢,问心尊者缓缓撑开手掌,从他掌心的皮肤处隆起一个突兀的小包,很快,一只幻虫就钻破了皮肤,露出头来,吱吱叫唤着朝着宴焱飞去。
它停留在宴焱的肩头,很快被宴焱收起。
问心尊者见状,满意的点点头:
“这只幻虫储存了我的灵力和心魔魇,被它缠上,足以让云梧分寸大乱。”
“宴小友,本尊很欣赏你的识时务。也希望能很快听到宴小友得胜的好消息。”
问心尊者眉头舒展,往前一步,伸手,想拍拍宴焱的肩头,却被宴焱躲过。
他的手僵在半空,手指蜷缩,半晌才收回袖口。
但问心尊者面上的笑意不变,只是视线缓缓的扫过宴焱的脸。唇角勾起,转身,很快消失在了树林之间。
宴焱一直盯着他消失的方向站了许久,末了才抬脚,最后抬眸望了眼守山观的方向,这才往回路的方向掠去。
*
宴焱一路疾行,腰间的灵符也在飞速的震动着。
云梧的声音通过灵符传来:“焱焱,我往山下走了,我们在哪里汇合?”
宴焱脚下步伐不停,同时凝神观察四周动向,直到掠出叩心台的山脉范围之后才飞快交代道:
“先别来找我。”
“问心尊者不仅仅给你设了幻象,还把你杀了幻象的留影给我看,并且给了我能够牵制你的幻虫,想要我将你斩杀。”
云梧那头声音一停,宴焱快速继续道:
“所以我认为既然叩心台的防护这般严密,再度潜入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不如将计就计,先演一出戏给他们看。届时再行动。”
云梧配合接话道:“明白了焱焱。对外今晚我们已经撕破脸了。制造幻象的那几人被我杀了,所以我今晚什么都不知道。”
耳边是山间掠过的风,云梧的话从识海处传来。
他说完方才那番话后,声音又刻意压低,轻声道:
“焱焱放心,这灵符的阵法很厉害,他们绝对看不出来……”
的确是厉害。
宴焱心想。
明明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云梧却好似贴在宴焱耳旁说话一样,连最细小的气流都分毫不差的传入。
偏偏云梧絮絮叨叨的还在念着,一刻不停:
“焱焱,那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要好久都见不到了。那怎么办呢?我现在就好想焱焱。”
“好想和焱焱同被同眠,和焱焱谈天说地,和焱焱……”
“够了!”
宴焱听不下去了,只想掐断灵符,冷笑:
“你哪是单纯想和我同被同眠?别演了。”
云梧还在装可怜:“焱焱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我当然不会做出那种事情,当然了,如果焱焱想的话那是最好的……”
宴焱黑着脸,掐断了灵符。
风很冷,打在耳朵上,不仅没能浇灭燥意,反而愈演愈烈。
宴焱不住的回想云梧没脸没皮的话,半晌缓不过来,将地上的草当作了什么物件,狠狠的踩了踩,仿佛这样就能让死断袖尝到苦头一般。
演戏就要演全套。问心尊者也不是蠢人,自然不会立刻就对宴焱放下戒心。所以这场戏,还要和云梧真刀真枪的在众人面前‘打’上一场才算完。
思量再三,宴焱随意找了处僻静的山洞,盘坐纳息,掐断了灵符那头的絮絮叨叨,开始运转灵力。
契约鬼王给宴焱带来了不少的灵力流,如今都尽数囤积在穴脉的一角。宴焱闭眼,强行运作几周天之后,这才缓缓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
外头的夜色渐浓,蝉鸣风语之间,有人轻轻踏过草面的轻响传来。
宴焱眉间一动,缓慢直起身,望向穴口。
出现在穴口的高大身影不是旁人,正是今晚应该和宴焱撕破脸的云梧。
宴焱一顿,握紧的骨鞭松开,迅速起身,用神识扫了四周一圈之后,这才转过头,毫不客气的对着云梧的脚就是一踩。
“不是说别来找我了吗?”
宴焱咬牙。
“你知不知道他们还有可能盯着我们?再者说,有什么事情不能灵符沟通?你来做什么?”
云梧眼里只剩下宴焱因气恼而一张一合的红唇,半晌才低下头,佯装委屈道:
“我来前探查过了,他们没在这。”
他一面说,一面步步逼近,将宴焱拢在阴影下。
“而且焱焱,离开你的时间实在太难熬了。我忍不住就想来找你……”
“这才过去多久?”
宴焱不领情,甚至还要推他。
“多久都不行,分开一会儿也不行。”
云梧埋头道。
他总能在某方面展现出惊人的固执,不顾宴焱的阻拦,娴熟的把人塞进怀里,一手垫着臀肉,把人往上抱了抱。
宴焱只觉得腿下腾空,脚尖离地,晃了晃,半晌没触碰到地板。急得他伸手拍云梧的肩:
“放下!放下!我说你快放下!”
云梧不听,他继续抱起,让自己和宴焱四目相对,继续念叨:
“不要,我不放。焱焱本来答应我回来就结契的,结果现在没法结契了不说,还不让我抱,真是好狠的心……”
宴焱被他箍着腰,垫着臀肉,无法脱身。只好瞪着一双凤眸,气道:
“你出去之后不能这么和我说话了,听见没?再这么说话,我们定会露馅的。”
云梧把头埋在宴焱的肩颈侧,闷闷的‘嗯’了一声,又转而抬起头,再一缩紧手肘,道:
“我当然会记得。出了这个洞穴,我和焱焱就不再是‘好兄弟’,而是打过架的关系。”
他一面说着,一只手捧着宴焱的臀,另一只手向上游走,停在肩胛骨处,往下摁了摁。
“我们打架打得可凶了,焱焱被我打得这儿疼,我也被焱焱打得脚疼。”
云梧的掌心很热,贴着腰侧时总会泛起酥麻,迫使宴焱不自主的一哆嗦。
像是被刁难过无数次后形成的本能反应。
脑中浮现一些画面,宴焱耳廓一红。偏偏云梧不让他走,反而添油加醋的在耳边吐气。
“到时候焱焱就尽管骂我打我好了,我会演得很像的,绝对不会露馅。”
“对了,冥界那次……”云梧唇角扬起,丝毫不为自己在梦魇中的所作所为感到内疚,反而有点骄傲。“也算是我们俩打过架吧。那一次的战果嘛……就委屈焱焱先落败一回。下一回再轮到我被焱焱打败。”
他说着,手不老实的一捏臀,浑话不断:
“冥界那次下手太重,焱焱被我打了这里,痛了许久呢。”
宴焱自诩铁血大直男、堂堂男频男主,哪里能受得了云梧这样的挑衅,立刻就反驳道:
“你编也编得切合实际一点!我怎么会被你打得很疼呢?再说了,我那回是、那是自愿的,你怎么可能那么轻松打得过我?”
说起这个,宴焱便止不住了。红唇一张一合的说了一堆,条理清楚的论证了他们二人的武力区别。又分析了一下二人的境界差异,越说越上头,忽地就一拍云梧的肩,拧眉道:
“云梧,你要是不信我,我们下次再真打一场!!”
但云梧哪里听得进去什么话,他眼眸亮亮,半晌才重复道:
“焱焱你说你是自愿的?焱焱是自愿的,焱焱是自愿被我……”
动词还没吐出口,宴焱就着急忙慌的伸手,立刻捂住云梧的嘴巴。
可怜宴焱直男且神经大条了这么多年。如今短短几个月,就被可恨的断袖逼得敏感至此。云梧还没说完整呢,宴焱就能猜到他下一句要说什么诨话。
偏偏系统在一旁偷听了许久,见状还要狐疑的探出头,奇怪道:
“自愿啥?宿主你哪里有自愿干啥了?你让他说呀,本系统倒要看看这云梧嘴里能说啥好话!难不成是想要诬陷宿主您自愿投降了?”
系统一边说,一边觉得有道理,神情愤慨:
“哇哇哇好他个云梧!借着和宿主合作的机会就要往宿主头上泼脏水,真实太气统了!!”
宴焱尴尬的一侧目,不着痕迹的伸出脚,将系统重新踢回原位,搪塞道:
“去去去,你不懂!别瞎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