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那个瑟瑟发抖的男人,南芝桃更在意那位修女。
她的身后站着两只超大布偶,大小快赶上成年人的体型,可能是什么特殊道具。
而且……
她的视线定了下,对方佩戴着一条项链,银链下方缀着一颗白水晶,形制并不陌生。
是愿望宝石。
她打量修女时,174号正握着匕首,歪着脑袋回忆刚刚听见的声音。
“是男人的声音,你是园长。”她肯定地说,随后向园长发起了攻击。
园长连滚带爬跑到修女身后,修女应付起面前的诡异。
“爸爸,妈妈,交给你们了。”她侧身闪过174号的匕首,冲身后的两个布偶说道。
布偶们立刻有了反应,上前阻拦起花兔玩偶。它们招式凌厉,材质坚硬,仿佛精于格斗的专家,彼此配合牵制住了174号,试图把她撕成碎片。
在玩偶们陷入缠斗时,修女拿出枪,看向了在旁边观察的人类少女,蓄势待发。
“你是降临派?”
这是她想问的问题才对!
“我是蛋黄派。”南芝桃小声糊弄,“你是什么派?”
修女迷茫了:“什么?”
难道只是个路过的NPC?
园长缩在她身后,出声喊道:“找到了找到了,入园信息,她是生存者,用限时门票进来的!”
“你既然是生存者就不该和诡异待在一起,你是觉得这只兔子很可爱?”
修女露出不赞同的表情:“她的外表是为了让你放松警惕,好收下她的小徽章,污染你的认知,最后把你变成徽章上的动物供人观赏。”
糊弄失败,南芝桃小声嘀咕:“少说两句吧,不然我的朋友真的会叫一群兔子过来打你的。”
174号听不懂修女的话,她的耳朵点了点,关注点清奇。
她从布偶们的纠缠中脱身,眼神晶亮地看向南芝桃,羞涩地问:“朋友……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吗?
”
大家各说各的,真好。
南芝桃的思维发散了下。
下一瞬,她却忽然觉得面前的视野有些泛红,有种莫名的氛围弥漫开来。
好像有什么东西出现了……
她的心里无端浮现出这个想法,随后,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瞬间侵袭了她所有的感官。
强烈的恐惧情绪让她腿脚发软,无法站立,不得不颤抖着蹲下,眼里则蓄起一层水雾,出于害怕而落泪。
【兔子是一种危险的捕食者。】
这本该是属于174号的认知,现在却突兀地出现在了她的脑子里。
在这句认知中,她被放在了被捕食的一方上,紧接着如病毒入侵般增殖出畏惧的情绪。
余光扫到什么东西,南芝桃颤栗着看过去,那处本来什么也没有的地方突兀地出现了一只兔子。
一只如雪般纯白的兔子,眼睛猩红得几乎发黑,团成一团,以一种对兔子而言很放松的姿态,注视着面前的人和诡。
南芝桃:“……”
这只兔子好可怕!
她被吓得啜泣了一声,可是转而,一直以来的人类认知试图纠正她——
以人类的审美来看,这只兔子明明很可……
可怕!就是可怕!
有个任性的声音在撕扯她的理智,把面前纯白如雪的兔子定义为可怕。
她的内心当真生出了无法抑制的畏惧和害怕,仿佛这只兔子会像捕食者一样撕咬、咀嚼、吞咽她的身体,吓得她的心口如撕裂一般疼。
等一下等一下……有办法的……她记得……
南芝桃蹲在地上,依稀回忆起了入园时的规则,颤栗着移动一直挂在手臂上的狼耳朵发箍,试图戴上。
但迫于那些过分强烈的情绪和污染,这个简单的动作做起来无比困难。
她是这样,修女和园长也同样不好受。
修女抱着头蜷缩在地上,仿佛变成了无所依靠的幼童,颤抖着呼唤妈妈和爸爸。
两个布偶把她抱在怀里,如同父母般安慰保护自己的孩子。
园长的情况最为严重,他的精神状况本来就不算好,此时像块发霉的蛋糕,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毛发疯长,不知道要变成什么动物。
“妈妈,爸爸,带我们离开这里……”在园长彻底变成动物前,修女挣扎着说道。
布偶们不受认知污染的影响,抱着修女和园长就要走。
从白兔子出现起,174号也很害怕祂,站在原地捂着脑袋,不敢动弹。
但当园长逃走时,她又有了反应,试图上前阻拦。
南芝桃及时抓住了花兔玩偶的衣角,请求道:“帮帮我,好朋友……”
174号看着逃走的园长,纠结了下,还是选择了好朋友:“我要怎么做?”
南芝桃指了指狼耳朵发箍:“帮我……戴上。”
发箍戴上,她紧绷的心弦一松,那股恐惧骤然减弱了许多,重新获得了行动的能力。
她立刻从口袋里拿出替身护符,一沓护符转眼就化作灰烬。
污染转移之后,那些恐惧的情绪也随之减轻到能够克服的程度。
彻底恢复行动能力,南芝桃立刻带着好朋友174号一起离开这里,离白兔子远一点。
她腕表的污染指针都飙到极限了,一直定格在红色上,和那条狗同一级别。
逃离此地的修女忽地喘了口气,恐惧感消失了。
她回头看过去,白兔子不见了,竟然没有冲着园长追上来,她有些意外。
随即,她立刻意识到,祂可能追另一位生存者去了。
修女稍作纠结,握住了心口的愿望宝石,决定先保住园长,然后再去支援那位生存者。
她用许愿吊住园长的命,虽然对方现在彻底疯了。
但园长的职位本身就是一种规则,带着对整个动物园的管控意味,只要园长还在,事情就还有转机。
她一面让布偶把人绑住,不让他乱跑,一面打开终端,先查看了下污染值地图,这一片区域都变成了黄色。
至少还没变成红色,她呼叫起另一个队友。
“小牧哥,兔子出现了,你那边怎么样?园长坚持不了多久,我要申请一个新的过来。”
终端里传出男人清朗的声音:“我正在处理兔子玩偶,已经处理掉很多了。”
他笑了下,面对不太乐观的情况仍旧语气开朗:“记得再申请一批NPC,三天前投放的那一批我查看过了,几乎都折损了……”
南芝桃牵着花兔玩偶毛茸茸的爪子,一路跑到看不见白兔子的地方。
她松开174号的手,弯下身剧烈地喘着气,用手抵着抽痛的心口。
花兔玩偶不知所措,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试图帮她疏解。
等她情况好转,174号才小声问道:“你真的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南芝桃应了声:“嗯,你带着我参观游玩,又从狼手上救了我,刚刚又帮助了我,我们早就是好朋友了。”
“好朋友,好朋友……”
174号念着这三个字,长耳朵开心得微微抖动着。
突然,她的欢欣庆祝猛地顿住,因为她看见了一旁玻璃上的倒影。
她的倒影是玩偶服的形象,一只长耳朵、红眼睛、三瓣嘴的兔子,而她的好朋友并不是。
“唔……”
倒影中的兔子玩偶注视着自己,似乎陷入了种思考。
她的三瓣嘴动了下,随后将毛爪子按在脑袋两侧。
这是一种摘下头套时的姿势。
南芝桃透过倒影瞥见她的动作,意识到她要干什么,立刻转过头去:“别……”
和她的声音一起响起的,是脊骨断裂的清脆声响。
174号摘下了祂的头套。
“头套”下方空空荡荡,没有出现和朋友一样的脑袋。
只有断裂的脊骨和如棉絮般撕开的血肉,从断口处溢出的血珠似泪如泉涌。
兔子头掉落到地上,失去脑袋的躯干也随着一声闷响倒地。
一枚小小的圆形徽章“叮铃”一声,从浓密的绒毛里滚出来,最后平躺在地面上。
小小的徽章上一撇一捺,只有一个简洁的字——
“人”。
被摘下的兔子头发出轻声的呢喃,某种被修改的认知回归原位:
“我不是人……我是兔子……”
“原来我是兔子。”
祂的红眼睛里滚出一颗颗泪珠,砸到地面上:“我是兔子,呜,我是兔子,原来我才是动物……”
南芝桃摸了摸它毛茸茸的额头,撇去它的泪水:“别哭了别哭了,我想想办法,不就是头……头套掉了吗?等下装回去还是一样的,你是穿着玩偶服的人。”
“别哭了别哭了,毛都打湿了……”
她抱起哭泣的兔子脑袋,试图把好朋友的头装回去,但是那些断开的血肉似乎不能自己愈合。
发现脑袋装不回去,南芝桃有些为难,先把174号的身体和脑袋藏进了角落。
那枚写着人字的小小的徽章被她放到了肉垫上:“你先拿着,等我去找找修补的办法。”
“呜……”174号哽咽了一声。
南芝桃转过头,发现那只白兔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正蹲在那里看着她。
她下意识恐惧,随后立刻强迫自己硬气起来,克服恐惧。
“看什么看!”她小声怒斥这只两个巴掌大的小兔子。
话音未落,白兔子突然动了,才硬气起来的南芝桃吓了一跳。
她屏住呼吸,受先前残留的污染影响,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但古怪的是,那股恐惧感并没有再次弥漫。
白兔子蹦到了她的脚边,紧接着,这只雪白的兔子围着她转起圈,一蹦一跳,跳起了表达兴奋和快乐的兔子舞。
南芝桃:“……”
她看着白兔子跳完一圈
兔子舞,什么可怕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克服恐惧的最好方式就是面对恐惧,她咬了咬牙,果断一把抓住这只小兔子。
兔子温软的触感落到她的手心,大大化解了先前经历的那种恐惧感。
白兔子发出唧唧的叫声,张开三瓣嘴,咬向她的手指。
这一下既没有见血,也没有痛感,因为落嘴的瞬间,白兔子咬人的举动却变成了轻轻地舔。
一截湿红的小舌头在南芝桃的手上舔来舔去。
这是兔子表示亲昵的举动,南芝桃这下是一点都不害怕。
虽然不知道这只兔子有什么毛病,但她知道要怎么做了。
刚刚遇见的那位修女似乎不是降临派的人,她应该清楚怎么处理这只兔子。
手中兔子的手感太好,心里又想着等下要做的事情,等南芝桃回过神来时,她已经从耳朵尖到尾巴尖,把这只雪白的兔子摸了好几遍。
第一次抚摸祂时,她的指尖无论是落在敏感的长耳朵上,还是圆圆的小尾巴上,白兔子都唧唧叫着表示抗拒。
直到第二次、第三次……这团白色的小兔子像雪一般,在她的手心融化了。
祂不住地颤栗着,步入到某种不可言说的状态,竭力蜷缩,好把身体的每一部分都窝在人类少女的手心,沾染更多她的气味。
南芝桃不清楚祂的情况,只是察觉到态度的软化,更加用力地抚摸着这个家伙,把祂揉成一只可爱的小兔子,直到再也恐惧不起来。
“不要乱摸这种奇怪的家伙,会给自己惹上麻烦的。”
讨厌的声音突然响起,南芝桃循声看去,那头讨厌诡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祂的手指间夹着很多个圆形的小徽章,显然来自不同的兔子,上面一致地写着同一个人字。
诡看着她怀里的白色兔子,狼尾巴摇得厉害。
祂龇了龇牙,牙根有点痒,很想咬死一只兔子。
一股兔子发情的味道,真是恶心,祂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帮这个家伙降临。
“还有,你真的不考虑考虑我吗?”祂随手弹出一个小徽章,砸向南芝桃怀里的白兔子。
白兔子被砸得哼唧了一声,刚刚还舒服得贴在身上的长耳朵迅速竖了起来,愤怒地向前张开,红眼睛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同类。
这样的攻击比起伤害更像是挑衅,让兔子非常不爽。
南芝桃根本不在意一只兔子的心情,她继续下手摸着祂的背,冲长着狼耳朵的诡说:
“为什么要考虑你,你是条没礼貌的狗,好狗不会违背主人的意愿,在当狗这方面你真的很失败。”
诡想起什么:“你……你是不是有狗了,你对你家里的狗很满意?”
家里的狗……
南芝桃的脑子里跳出纪酒的形象。
纪酒每天都会安静地把家里收拾整齐,只是晚上会缠着她要玩一会儿祂的小玩具们。
于是她道:“是,我家里确实有条听话的狗,比你听话,比你乖巧。”
“这不可能!”诡发出难以置信的声音。
按照祂对纪原的理解,那就是个疯子,碎片难道和主人不是一个性格?
注意到南芝桃狐疑和警惕的眼神,祂捋了下头发,狡辩道:
“我的意思是说,不会有比我还好的狗了,我怎么会强迫你呢?如果你收了我,你就会知道我有多好用。”
呸。
南芝桃眼神质疑。
忽地,她想起一件事,很认真地说道:“你毁了我的游园,你应该赔我点钱。”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她用力瞪着不远处的诡:“赔钱,赔钱!不然关门放兔子咬死你!”
她两手举起唧唧叫的白色兔子,试图威胁一头灰狼。
白兔子先瞪了眼同类,再瞪了眼对祂不敬的人类。
诡笑得不行:“我一条狗怎么会有钱呢?这样吧,我把我自己赔给你,你拿根绳子来,我一牵就走。”
南芝桃生气地盯着祂:“我要把你挂上八块五一斤的标价。”
“好残忍哦,爱狗人士表示强烈谴责……”祂还想再说点什么,终端在震动催促祂。
祂只能作罢,冲南芝桃弯起眼睛,笑容灿烂:“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主人。”
“是吗?希望下次再见的时候,你已经学会怎么当狗了。”
祂轻笑了声,瞬间从南芝桃眼前消失了。
是瞬移还是什么别的力量?
她揣测着祂的能力时,怀里雪白的兔子正不自禁咬住了她的衣服。
被来回抚摸之后,祂悄悄进入了筑巢期。
祂想要充满她气味的织物筑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