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暴乱

接下来的几天,

林砚以养伤为由,他在教务系统上告了假。

林砚安静的呆在酒店房间,偶尔练习巴斯克语,认真的翻看著书籍。

大部分时间,林砚会选择躺在落地窗旁的摇椅上,黑色琉璃珠似的眼睛观察着基因城研究院另一端上漫山的鲜花。

林砚数到第八百一十三朵相同的鲜花时,

他胳膊上的伤慢慢痊愈,同时,接受了伊桑共游佛罗桑州的邀约。

不同于基因城研究所的高科技未来感。

后战争前,佛罗桑州是帝国艺术之都。

浮纳河畔穿城而过、建筑缠柱而上的满簇鲜花、温和适宜的天气,为帝国滋生了不少的文学家、钢琴家和画家。

几百年过后,佛罗桑州被誉为“科技与浪漫”共存之都,吸引了不少游客前来游玩。

沿途的小朋友坐在花篮周围,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脆生生的吆喝着自家培育的新品种花树。

伊桑飞快的跑去搭话。

佛罗桑州是出了名的美人乡,不少联邦知名星探跑来寻觅素材。

又一个星探跑来向林砚搭话,激动的盯着林砚的脸看,忽悠起林砚,吹得天花乱坠。

【相信我!以我的能力,再加上你这张脸,就算你毫无演技,我也绝对能将你捧红。】

林砚礼貌的回绝星探的邀约。

星探不死心的追在林砚的身后。

【你不想拥有很多钱——很多关注——很多爱吗——】

林砚无奈的摇了摇头。

碰巧伊桑抱着花束跑到林砚的身边,他警觉的看向星探,护着林砚,恶声恶气道:

“有什么事?”

联邦娱乐圈的星探倒是个有眼力见的,脑海里对上伊桑这位少爷的名头,讪讪的讲述了来意。

伊桑没再开口,眼神询问着林砚。

林砚无奈的又拒绝了遍。

没了星探的打扰,

伊桑的心情肉眼可见的提升不少,他红着脸,刚想把花束送给林砚,却又收到了急迫的来电,他气恼的接了电话,不过几分钟,挂了电话,失落的看向林砚:

“我父亲说,有事找我,让我回塞斯一趟。林砚,我们奥罗拉见。”

林砚看向伊桑:“下了飞机,可以给我报个平安。”

伊桑呆愣愣的点了点头,他举着花束,想要递给林砚。

下一瞬,伊桑被人群挤走。

伊桑不满的抱紧了花束,心想。

太奇怪了,为什么他一和林砚单独相处,就能出各种各样的事情?

林砚继续观察着沿路的花树。

他蹲下身,奇怪的盯着花树上硕大的、孤零零的鲜红色花朵。

小朋友脆生生道:

“漂亮的客人,这是玫瑰和百合的杂交品种,全天下可仅此一朵哦,只要五联邦币……”

“唔唔——”

飞奔赶来的妇女赶紧伸手捂住了孩子的唇,尴尬的冲林砚笑道:“小朋友不懂事,搬出来了失败的杂交品……”

林砚弯了弯眼睛:“还挺漂亮的,我能带走吗?”

小朋友霎时挣开母亲的箝制,红着脸嘟囔着,笨拙的裁剪花枝递给林砚:

“它就是最漂亮的小花……”

林砚付过钱,附和着小朋友的话。

林砚站起身,他警觉的感受道愈发强烈的注视,他皱了皱眉,接过花,隔着影影绰绰、恍如虚幻的人影,捕捉到了双湛蓝色的瞳孔。

沈涅穿得很正式,他抱着百合花,笑着看向林砚。

林砚嫌恶的移开了视线。

沈涅几步追上林砚,含笑道:“看见我,很不高兴吗?”

林砚闭了闭眼睛:“明知故问。”

沈涅被林砚直白的话噎了下,语气轻松,笑着道:“跟你跟一路了,不喜欢这束花吗?”

林砚面无表情:“不喜欢,你也别跟着我。”

浮纳河畔绕街而流淌,流水波光粼粼。几百年前,佛罗桑州知名的建筑学家索尔设计了大大小小的石砌结构的托桥,连接了城镇的新区和旧区。

小朋友们闹哄哄的飞奔在街道,争先抢后的去摘托桥上沉甸甸的簇花。

林砚藉机远离沈涅,还没走到托桥附近,他便撞上了托桥对面游行示威的佛罗桑州原住民。

文本旗帜、玫瑰胸针。

不同肤色瞳色的人群高举着反抗的旗帜,高声呐喊。

“我们坚决抵制基因城研究所的过度开发,坚决抵制生物医药污染……佛罗 桑州是花卉与浪漫之都,不是资本主义控制的摇船……我们要求政府还回佛罗桑州的宁静……”

一切快得像是安装了加速器。

游行示威的人群似乎产生了内部分裂。

他们挥舞着狼牙棒砸碎玻璃,纵火焚烧车辆,拿着从黑市里淘来的枪支,抢劫银行。

尖叫声、哭泣声、咒骂声。

“砰”得一声。

像是小型炸弹的爆破力霎时响起,掩盖了人群的惊恐声,周遭像是静谧无声。

防爆建筑挡住了爆炸的余韵,可爆炸带起冲击力、沙石、白烟四散。

鲜花、河流、夕阳。

一切染上了颓败又绝望的气息。

林砚看向托桥上战战兢兢的小朋友,瞳孔骤缩,身形飘渺的跑到托桥上,手腕却蓦然被一股怪力抓走。

跟在林砚身后的沈涅居高临下的望着托桥另一端的惨样,湛蓝的瞳孔温和含笑,视线忽然抓住不远处跑到托桥附近的林砚。

沈涅瞳孔骤缩,大脑罕见的空白了片刻,条件反射的跑上前,拼尽全力的将林砚扯进怀里,呼吸急促,视线阴鸷的盯着林砚:

“你疯了?”

又是一道爆炸掀起的余韵。

沈涅下意识的俯身替林砚挡住冲击力,他抱紧林砚,声音狼狈:“林砚,你先听我说,佛罗桑州出现了暴乱,这里很危险。你回到玫瑰酒店,就关紧门窗……”

林砚骤然打断沈涅的话:“你有枪吗?”

沈涅惊诧道:“什么?”

微凉的手指自行滑过沈涅的腰间,隔着层上衣,有种难以抑制的酥麻。

这是林砚第一次触碰他的皮肤。

沈涅的骨骼好像都在震颤。

林砚毫无感情的抽出沈涅佩戴在一侧的手枪,他大力的推开呆怔着的沈涅,神色冷静又理智的冲上拱桥。

几个摘花的小朋友危在旦夕的蜷缩着。

乱七八糟的枪弹飞在空中。

林砚半跪着躲避子弹,雪白的侧脸上擦出道红痕,他没有动,连呼痛声都没有,压抑着呼吸声,握紧手枪,冷静的判断着子弹发出的方向,视线越过茫茫白烟,理智的扣动扳机。

“砰”得一声,子弹准确的穿进血肉的声响。

托桥上不再出现横飞的子弹。

林砚捞起几个小朋友,身上霎时挂满了小孩子,他冷着一张脸,迅速的跑下拱桥。

沈涅还站在原地,他惊诧的盯着林砚的动作,没想到林砚不要命上桥的原因,竟然是为了几个平民。

沈涅冷血的判断着,

林砚是妇人之仁。

可他的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林砚。

趁着将孩子们送到阁楼的功夫,

林砚抽空看了眼沈涅,音色冷淡:“对了,谢谢。”

沈涅的视线不由自主的看向林砚。

林砚雪白的面颊上蒙了层灰尘,灰蒙蒙的,黑琉璃珠的眼睛纯粹明亮,他并不柔软,像是蒙尘的明珠。

爆炸没响,

沈涅却听到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怦、怦怦、怦怦怦。

沈涅惊觉,

那是他的心跳声。

这里不是佛罗桑州的主路,

没有围困太多无辜的人。

约莫二十分钟,

爱尔德家族及时赶到暴乱现场,警卫人员清理了广场上隐藏的小型炸弹,控制了游行起义的佛罗桑州居民,有条不紊的登记外来人员。

查明身份信息后,

警卫人员才会放外来人员离开。

林砚安静的排队登记,他登记完信息后,没什么情绪的呆在临时搭建的桌子附近。

皇室的成员是按照帝国绅士的标准培养的。沈涅头一次这么狼狈,衬衫乱糟糟的,他甚至没搞懂自己的心跳声,沉着一双眼睛,守在林砚身边。

林砚拿出完好无损的花枝。

沈涅盯着林砚微粉的、恍若染了层花汁的手指,滚了滚喉结,还是没忍住问:“玫瑰酒店关门了,等他们检查完,你去哪儿?”

林砚迷茫的看着花枝,他慢半拍的拿出手机,收到了玫瑰酒店半个小时的消息。

【佛罗桑州出现了暴乱,考虑到同学的安全问题,酒店将封锁三天。】

林砚的睫毛很长,卷卷的下垂,遮住了视线里带来的冷意,不同于刚才的雷厉风行,有种莫名的乖巧。

沈涅呼吸加重了下,他不由自主的盯着林砚嫣红的唇瓣看,低哑出声:“林砚,我在附近有座玫瑰古堡,一会儿你跟我回去。”

他的声音越发轻,颤栗着,最后竟然带上了请求:

“好不好?”

林砚无奈的关上手机,眉眼耸拉着。

三天,没地方住的话。

佛罗桑州的居民受到了惊吓,他当不成流浪汉,要在街上当三天可怜兮兮的小乞丐。

林砚没有忸怩,他答应了沈涅,思考着三天古堡的住宿费。

下午七点钟,

警卫人员终于摸清了外来人员的底细,大手一挥,放所有人离开。

林砚安静的跟着沈涅来到了玫瑰古堡。

高山、森林。

缠满玫瑰的哥特式古堡,几百年前,帝国建筑大师耗费三十年时间修建出的古堡模型,后世皇家年复一年的维修中,造就了这座瑰宝。

林砚好奇石梯的结构。

但玫瑰古堡是私人物品,他安静的充当着客人的角色,目不斜视的跟着沈涅进了古堡。

侍者带领林砚前往一楼的客房,又贴心的给林砚装备了衣物。

沐浴洗漱。

林砚换好衣服后。

侍者敲门请林砚去客厅用餐。

宫廷衬衫有着繁复的设计感,

飘带、胸针,林砚的手腕上还有圈蕾丝花边,薄窄的腰身掐得很细,雪白的侧脸上光影凹凸不平,漆黑的眼睛安静的看向桌边的沈涅。

沈涅微愣,他起身,替林砚拉开了椅子。

整个晚饭时间,沈涅忘记了用餐礼仪,他观察着林砚吃饭的动静。

林砚卷曲的睫毛垂在雪白的面颊上,带出排很浅的阴影。他吃饭的时候,很安静,也不挑食,慢吞吞的,带着点不情不愿的意味,吃得很少,看上去很好养活。

用餐时间很快结束。

侍者有条不紊的收走餐盘。

林砚晕碳,吃完饭,脑袋晕乎乎的,他抬起一点眼皮,盯着桌面上的玫瑰花束看,像是一根棒棒糖就能拐走的样子,自言自语的低声道:“我也有花。”

沈涅不知何时的坐到林砚的身边,他直勾勾的盯着林砚雪白的侧脸看,嘶哑出声:“我知道,你把花放房间了吗?”

林砚不喜欢离沈涅太近,他搬着凳子往旁边移了移,装作听不见沈涅的话。

沈涅笑出声,音色低低:“又不说话?小哑巴?”

林砚慢吞吞的看了沈涅一眼。

一双雾蒙蒙的眼睛。

沈涅直勾勾的盯着林砚的眼睛看,他往林砚身旁靠了靠,声音越发低:“又不高兴了?小公主。”

沈涅凑到林砚的面前,余光瞥到林砚手臂上愈合的伤痕,收了几分笑意:

“刚才手臂受伤了?伤口愈合了?前几天受得伤吗?在哪儿受得伤?基因城吗?阿烨脑袋有点问题,下次你少去基因城。”

沈涅打量着林砚的伤口,确定伤势愈合后,笑道:“一句话都不和我说?那我给你包扎了?”

沈涅拿出急救箱,作势要给林砚愈合的伤口包扎。

林砚想到沈涅收留他的事情,他忍了忍,面无表情的看向沈涅。

沈涅笑出声:“好好好,自己包扎,好不好?小公主。”

林砚垂着头不搭理沈涅,他的睫毛卷卷,露出了纤细的脖颈,很白的一截,没有什么防范似的,像是脆弱的幼鸟。

沈涅身子后仰,靠在沙发椅背上,视线紧盯着林砚的颈部,声音带着调笑意味,低低的,嘶哑出声:“怎么又不说话?嗯?小公主。”

沈涅视线落在林砚嫣红的唇瓣,呼吸霎时加重了些。

林砚见沈涅不再说话,他站起身,脑袋依旧晕乎乎的,没什么情绪的准备离开。

林砚被身后一股怪力扯进怀里。

沈涅似乎复盘了上次失败的结果,他直接将林砚抱进怀里,下颌抵在林砚的肩窝,低笑出声:“小公主,怎么又不说话?”

林砚脑袋里的水霎时倒了出去。

沈涅见林砚没有挣扎,他又抱紧了林砚,刚要说话。

脖颈被圆形的、冰冷的物什抵住。

沈涅直觉是枪。

他的颈总动脉随着枪口按压的力道放缓又压紧,突突直跳。

林砚使劲按压住沈涅的颈总动脉,冷淡开口:“松手。”

疼痛、兴奋。

沈涅的心脏也随着血管的挤压突突直跳。

沈涅眼里笑意愈重,他拉开和林砚的距离,直勾勾的望着林砚雪白的面颊。

林砚面无表情的看着沈涅,视线发冷。

林砚嫌恶的起身。

枪口滑向沈涅的胸廓,按压住他的心脏。

下一枪是空枪。

林砚居高临下的按动扳机。

怦怦。

沈涅过重过快的心跳声压过了手枪缺乏弹药带来的空乏感,他仰视着林砚,牢牢锁着林砚的眼睛,听到林砚厌恶的声音:

“别恶心我。”

“再对我动手动脚,我一枪崩了你。”

玫瑰酒店顶楼。

室内昏暗、静谧。

手机显示屏过度曝光的幽蓝打在萧绯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他时刻注视着手机邮箱里的信息。

二十四个小时前,

他发出了条信息。

【明天佛罗桑州会出现暴乱,你就呆在玫瑰酒店,不要出门。】

消息发出的二十四小时后,

萧绯依旧没收到任何消息,哪怕个标点符号也没有,他呼吸急促了下,烦躁的揉了揉脑袋,使劲闭了闭眼睛。

萧绯瞪着酸涩的眼眶盯着手机显示屏,他看了许久,蓦然从沙发上起身,梳了梳金发,随便套上件连帽卫衣,阴森森的从房间里走出来。

旋转楼梯、露天阳台。

室内娱乐设施一应俱全。

灯光惶惶。

柏珩收回球杆,懒散的瞧了眼从楼梯上下来的萧绯,懒洋洋开口:“醒了?”

萧绯应了声,视线环顾室内,警觉道:“阿涅和阿烨呢?”

柏珩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萧绯,哼笑出声:“阿烨去处理佛罗桑州的暴乱了。阿涅去看热闹了。”

柏珩竖起球杆,他懒散的靠在台面,笑意讥诮:“他们都在做正事。不然你以为他们去哪儿了?”

萧绯松了口气,他没理会柏珩,咬着菸头,大步往前走,含糊不清道:“没事,我有事出去一趟。”

玫瑰酒店顶楼缠绕着一圈密咂的玫瑰藤,沿着楼梯越往下,别说是玫瑰,就连丁点绿意都看不见。

萧绯魔怔的跑到三楼。

三楼拐角,最靠里,是个单间,周围没有房间。

萧绯心脏有些加快,大步向前,却撞上了房间门口站着的沐澜,他想起来蒙特家族那堆破烂事,皮笑肉不笑的刚想打招呼,余光突然瞥到沐澜手中抱着的枕头,快步走到房间门口,阴森森道:

“你怎么在这儿?”

房间内隔音很好。

沐澜讨厌别人碰他的所有物。

不管他什么时候对林砚失去兴趣,反正林砚目前是他的东西。

沐澜有洁癖。

他的东西绝对不能被别人染指。

沐澜没再伪装弱者形象,直接撕破脸,视线带著明晃晃的讽意:“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我是林砚的男朋友,你是什么?”

沐澜又想起教室的事情,嫉妒和愤怒几乎冲昏了他的脑袋,他的唇角越咧越大,阴阳怪气,准确掐住萧绯的痛点,拉长声音:“哦,你是小三?”

萧绯太阳xue突突一跳。

他生平最讨厌“小。三”两字,脑袋乱糟糟的,反讽道:“呵呵,你有脸说别人是小。三?你母亲的小三能从塞斯排到新啰苏达州。”

沐澜掏出一把钥匙。

他分辨着房间的钥匙,声线平稳:“那是我父亲没用,留不住我母亲。”

“别生气,毕竟你连小。三都不是?”

萧绯没再被沐澜激怒,他随意靠在墙面上,碧眼笑意盎然:“我再怎么样,都比你好一点。你身上流着你们家族正统的血液。但你永远会像只老鼠一样,不、见、天、日。”

沐澜转动着钥匙,没理会萧绯的挑衅。

萧绯话音一转:

“而且,林砚怎么可能会喜欢你?”

插钥匙的声音一停。

沐澜蓦然抬头,阴鸷的看向萧绯。

在他兴趣消散前,林砚始终是他的东西,不喜欢他,也要冠上他的名字。

两人的身高几乎一般高。

差不多的大骨架,强烈的、宛如争地盘般的雄。性气息,新仇旧恨挤压在一起,又顾及着家族利益,可隐隐的战。意似乎一触即发。

钥匙径直插进门锁。

“哒”得声,门开了。

沐澜压下怒意和嫉妒,率先偏头,面上阴森的神情霎时变得温柔和善,期期艾艾道:“哥,外面好多子弹声,我好害怕……”

萧绯偷偷摸摸的躲到阴影处,又害怕房间里的人发现他,缓缓的压抑住呼吸。

好半响,沐澜没听到林砚的声音,直接褪下面上的神情,他开了灯,望着室内空无一人的环境,脑袋空白一瞬:“他不在?”

萧绯一把拉下帽子,看向屋内。

空无一人。

玫瑰古堡。

侍者俯身恭请顾烨的到来,笑容挑不出毛病:“顾少爷。”

顾烨脱下大衣,他面无表情的扯了扯衣领,冷漠道:“阿涅也在吗?”

顾烨得到侍者的肯定回覆后,他没再说话,大踏步的走进厅里,从冰箱里拿出瓶冰水,一股脑的灌进胃里,没什么情绪的靠在阴影处。

古堡上挂着的时针“咔咔”的转动着。

顾烨沉在暗处,刚动了动身体,瞧见不远处清瘦的身影,金瞳慢半拍的、如同机器般准确的锁定住林砚。

晚上的饭菜太咸了,林砚刚睡着便被渴醒了,他不好意思打扰佣人,只好过来找水。

室内昏暗,

林砚感觉他像个鬼鬼祟祟的偷水工。

林砚霎时被自己逗笑了。

室内忽然传来粗重的喘息声。

林砚警觉的抬头,他防备的看向阴影处,撞上顾烨那双无机质的金瞳。

顾烨注视着林砚。

林砚身上的香味变了,不再是柠檬和薄荷杂糅的香气,反倒是一种浅淡的花香。

还是好。香。

他为什么这么香?

顾烨滚了滚喉结,视线沉沉的放在林砚的身上。

林砚没再搭理顾烨。

他从桌边摸到水杯,接了点温水。

林砚慢吞吞的喝着水,水汽争先恐后的凝结在他发粉的唇瓣上。

顾烨不由自主的看向林砚,视线落到林砚的唇瓣,他看了半天,突然开口,声音有几分无机质感:

“我一直在盯着你。”

林砚瞪圆了眼睛。

纸杯里的水汽争先恐后的沁在林砚的眼睛里,林砚隔着弥漫的雾气,莫名其妙的看向顾烨。

顾烨不由自主的看向林砚的眼睛。

他突然发现,

林砚的眼睛好漂亮,雾蒙蒙的。

还是黑色的,比他的好看。

顾烨直勾勾的盯着林砚的眼睛看,慢半拍道:“我也想将眼睛换成黑色的。”

顾烨的语气,

像是直接挖出他自己的眼睛,再安装两颗黑色的眼珠。

林砚使劲的闭了闭眼睛。

林砚迫切的希望,

他在做一个诡异的梦,而不是大半夜讨论换不换眼睛。

顾烨重新将视线下滑到林砚发粉的唇瓣上,又拐到了刚才的话题:“我一直在盯着你看。我在索尔托桥对面,我看见你了。”

顾烨顿了顿,又道:“那个时候,你的唇色不是粉的,是红的。”

林砚放下纸杯,他按了按发胀的眉心,没什么情绪道:“好的,谢谢关注。我要回房间了。”

顾烨学语般的拽住林砚的手腕,想要将林砚扯进怀里。林砚甩开顾烨的手,烦躁的掏出枪,抵住顾烨的胸廓,面无表情道:“顾烨,你脑袋有问题去看病,可以吗?”

顾烨点了点头,听话道:“好。”

林砚更烦了。

他和顾烨完全说不到一起。

顾烨望向林砚手臂上愈合的伤口:“它快好了?”

林砚没听懂顾烨的意思,他用枪口抵住顾烨的胸廓,冷静道:“给你五分钟时间,你陈述下,上次为什么要关门?”

枪口是冰凉的。

顾烨慢半拍的看向林砚:“我想把你关起来。这样的话,那个人就不会伤害到你。”

原来是这个原因。

林砚闭了闭眼睛,他完全无法理解顾烨的脑回路,也庆幸上次没有直接出手。

顾烨的初心是好的,

但林砚完全摸不着头脑,如果他上次直接出手,后面得知顾烨的原因,说不定会更烦闷。

好在林砚早就发现,

顾烨的脑袋有问题,所以留了一手。

他最讨厌,

顾烨这种什么话也不说,一股脑的凭着直觉做事的人。

林砚不耐烦的松开手枪,刚要离开,又听见顾烨道:

“还没过五分钟。”

顾烨盯着林砚的手臂,他忽然恍然大悟,蓦然掏出手枪,对准自己的手臂,直接来了一枪。

“砰”得一声,

血腥气弥漫在客厅里。

林砚荒谬的转身,看见顾烨将流血的手臂背在身后。

顾烨盯着林砚发粉的唇瓣看。

明明不是粉色的,林砚和沈涅在一起的时候,唇瓣就是红色的。

顾烨怪异的想着,又开口道:“林砚,你还不高兴吗?”

林砚荒诞的眨了眨眼睛。

顾烨上前一步,伸出完好无损的手臂,虚虚的揽着林砚,他俯身弯腰,金瞳不错眼的看着林砚:

“林砚,我也想抱你,我可以抱你吗?”

顾烨在桥对面,他看见,

沈涅将林砚抱进怀里。

沈涅是臭的,他们都是臭的。

只有林砚是香的。

不是洗衣粉的香气,也不是沐浴露的香气。

只有他能闻到林砚是香的。

他也想抱林砚,他理应可以抱林砚。

林砚满脑袋问号,他没理解清楚顾烨的脑回路,还没说话的时候。

楼梯方向传来手指关节敲击声,沈涅温和笑道:

“阿烨,好大的阵仗啊?”

室内昏暗、静谧。

月色透过窗静静流淌着。

顾烨冷漠的抬头,对上沈涅那双阴鸷的湛蓝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