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特肯斯之旅有惊无险,二年级学生重新回到了奥罗拉,将要迎来本学期的期末考。
匿名论坛上一片唉声叹气。
【主题:期末考】hot
【1L:奥罗拉拿我当邦联人整呢】
【2L:安德尼上将发布了雪山生存训练的成绩,第六天淩晨三十分五十六秒钟,L登顶了Q区】
【3L:自惭形秽,L好像每次都是第一】
【4L:L学习成绩一般】
【5L:那是过去式了,这学期L是加分考试的第一名,他天天去图书馆和实验室,估计期末考试能一雪前耻】
【6L:真努力还是假努力,期末考试一探究竟】
【7L:L的蛊术越发精进了,我只看了L一眼,心脏就一直在跳,还喘不过来气。】
【8L:楼上,我真没时间陪你闹了】
【9L:L好温柔。我高原反应严重,L还帮忙给我递药递水,甚至还告诉我水源和民宿的位置】
【10L:楼上还真是好命呢】
【11L:L的毅力和专注力强悍,好像认定一件事情后,就会不留余力地往前走】
【12L:我也见到L了(附一段视频)】
……
阿特肯斯的天空呈割裂状,灰沉和暖黄各盘踞一方。林砚坐在两边天色的交界处,修长的双腿自然下垂,细白的两指捏着护目镜的一端,上移到头顶,露出一张无可挑剔的面容。
他安静地摸了摸怀里小雪豹毛茸茸的脑袋,弯了弯眼睛,笑意柔和,像是弯月沉入水底,散发淡淡的莹润和温柔。
拍摄者很明显地晃了下相机。
画面像是揉皱的纸张,模糊的像素里,林砚蓦然抬起头,手背上鼓起了黛青色的血管,黑眼睛锐利又准确地直视着拍摄者的方向,似乎一言不合,就会拎起拍摄者暴打一顿的冷硬凶悍感。
没过三秒,画面重新归于漆黑。
……
【13L:求偶遇教学】
【14L:估计是一路跟踪偷窥的】
【15L: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16L:?丧尸侵袭了?】
【17L:主。人】
【18L:联邦没有奴。隶哈】
……
——此贴已被管理员删除——
匿名论坛闹翻了天,满屏不可言说。一觉醒来的管理员天都塌了,任劳任怨地纠正了学生们的错误称呼,忙活了大半天,还是忍不住封锁了帖子。
网络上虽然反了天,但现实里依旧有条不紊地运行着。
早起的雀鸟有虫吃,早起的阿砚有书读。
离期末考试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林砚往返于废弃图书馆和实验室,按部就班地着手复习期末考试重点,他甚至抽空浏览了联邦的历史。
奥罗拉新下发的夏季校服是束腰式。
一圈腰带束紧了林砚偏薄窄的腰身,侧腰的位置垂着漂亮的编织绳,他卷起了一截衣袖,肤色瓷白细腻,小臂线条流畅分明。
林砚没回座位,他站在书架旁,安静地翻看着联邦历史书。
《联邦历史》出版于三十年前,是弃理从文的考古学家耗时小半生编纂出来的书籍,据说作者很喜欢在书里夹杂各种各样的数学公式来记录历史的变迁。
林砚看书的时候,顺带破解了几个数学题。在林砚破解第三十五道题目时,他视线微顿,又认真地看了遍题目。
——伯特教授从来不讲这种数学题。
但林砚未穿书前,朗洛小镇的支教老师喜欢讲这类题目,据说是数学考试的“宠儿”。
林砚往后翻了几页,视线蓦然抓住一行字。
——诺奖得主丹尼尔先生经过半生的研究,证实了这一理论是谬论。
林砚反覆地阅读着这句话,心里突然冒出了个猜测。
如果他不是穿书呢,他只是从过去的某个时间点穿到了未来的某个时间点。
这样的话,也能解释明白,奥罗拉规定的学业目标和支教老师考上的研究生学术要求基本持平——不是奥罗拉为难学生,而是未来的学术成果本来就比过去的高出一截。
林砚动了动睫梢,他将这道题目分别发给伯特教授、伊桑和伊萨克,平复了下思绪,关上了书,他抬起乱七八糟的脑袋,撞上沈涅湛蓝色的瞳孔。
沈涅没再穿沈家的特制服饰,他穿着奥罗拉的校服,褪去了假人似的悲悯,朝林砚弯了弯眼睛,温声道:“殿下,我过来给你送数据。”
林砚顿了顿,他接过数据,郑重道:
“谢谢。”
两排书架的空间并不狭窄。
沈涅靠近林砚,视线盯着《联邦历史》看了几秒,又望向林砚:“我还有几本没被篡改过的历史书,下次拿给你。”
林砚动了动眼睛,盯着沈涅看了几秒。
沈涅的颧骨附近还有些淤青。
本来是想凑到林砚面前装可怜的淤青,此时被林砚盯着看,沈涅心脏不受控制地跳了两下,他有点想遮住自己的脸,突然听到林砚轻飘飘的声音。
“谢谢。”
林砚还在看他。
沈涅滚了滚喉结,嘶哑道:“没事。”
林砚忽然抬起手,素白的指腹按了下自己颧骨的位置,音色轻轻:“沈涅,你这里的淤青像个胎记。”
这话,像是在逗他玩。
沈涅呼吸微窒,错觉般地感受到林砚的指腹按压在他面颊上的柔软触感。
林砚不再看沈涅,安静地垂着眼睛,翻看数据。
沈涅望着《联邦历史》厚重的封面,好半响,才想起问:“是不是很可怜。”
林砚瞥了沈涅一眼,视线轻飘飘地笼在淤青上,诚恳道:“不可怜,有点滑稽。”
沈涅颧骨上的淤青瞬间变得滚烫。
不像是胎记,更像一种烙印。
沈涅笑了下,垂着眼睛,随着林砚的目光,安静地浏览书籍,目光凝在团团黑字上,在林砚翻书的空隙里,轻声道:
“那你被逗笑了吗,殿下。”
林砚歪头望向沈涅,轻飘飘道:“应该没有。”
沈涅放轻呼吸,笑了下:
“那我再接再厉。”
好半响,林砚收到了伯特教授三人的消息。
——这个类型的数学题理论公式被认定是一种谬论。
林砚思索了片刻,他抬起一点眼皮,看向沈涅,指了指书面的数学题,语气平淡:“你会做这个数学题吗?”
沈涅接过林砚手中的钢笔:“我试试。”
沈涅刚才根本没在看书,他接过笔,简单扫了眼数学题目,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早在二十年前,这道数学题的理论公式就被推翻了——联邦数学教研组不会再印刷类似的题目。
沈涅眸色动了下,他没说话,重新推导了错误的理论公式,套进题目,开始解题。
洋洋洒洒的一大串,像是乘坐错误的轨道,误打误撞来到正确的地点。
林砚始终凝视着沈涅的笔迹,他似乎又回到了窄窄的小屋,大小孩子窝在一起,打着呵欠地浏览着支教老师的笔迹。
支教老师没好气地敲了敲黑板。
【这可是常出题。】
原来到了现在,这道题是谬论。
沈涅写出最终答案,他偏头看向林砚的黑眼睛,解释道:“这个理论公式被推翻了。”
林砚望着草稿纸上熟悉的公式,脸上没什么情绪,睫梢颤了颤,轻声道:
“我知道,我会记得。”
沈涅察觉到林砚的情绪不太对。
像是蝴蝶遇水,蝶翼沉重,却不得不负重而行。
沈涅心脏霎时疼痛,他注视着林砚,神色难得露出些无措,语无伦次地分析着特利安州的情形:
“特利安州目前封锁。估摸两个月,联邦民众会知道边境线的情况。到时候,议院会重新讨论主战和主和。无论是哪一个选择,特利安州的驻军军团和医护人员会增加人手。这个时候,我能带你过去。或者,等特利安州风波平静,你再去塞壬小镇,或者说,它之前的名字,朗洛小镇……”
林砚安静地听着沈涅的话,朝沈涅弯了弯眼睛,眼底似乎流淌着浅浅的笑意。
沈涅话语戛然而止,直勾勾地盯着林砚的眼睛,心脏怦怦直跳,好不容易稳住心神,顺着竿子往上爬:
“殿下,我也会记得。”
。
又是新的一天,林砚没有再思考朗洛的事情,他不想浪费这 个学期的学习成果,重新投入了期末复习。
日复一日的坚持是有成果的,林砚超额完成了每日的学习任务。
奥罗拉的选修课向来先结课,布鲁克教授的考核目标很简单,只需要骑马绕着马场跑上半圈,就算达标。
林砚安静地听着讲解。
白金色的马术服妥帖地修饰出林砚高挑修长的身形,他干净利落地翻身上马,两腿夹住马肚,微风吹起他的发尾,驱散了冷淡的气质,眉眼意气风发,提前跑完任务目标。
枣红色小马又吃了满嘴的土。
林砚好笑地半蹲下身体,用井水洗了洗枣红色小马。他敲了敲小红的脑袋,严肃道:“不许再吃了。”
小红眼巴巴地盯着林砚,甩着满身的水,就要钻进林砚的怀里。林砚急忙用手按住小红的脑袋,故意冷着一张脸,严肃道:“不许撒娇。”
林砚话音刚落,后背发凉,他警觉地扭头,撞见了柏珩偏灰的瞳孔。
柏珩坐在马场的必经之路上。
刚才还挤满人的草坪上没了其他男生。
周遭空旷、安静。
隔壁篮球场上篮球被拍打在地面上的声音传了过来。
怦、怦怦、怦怦怦。
奥罗拉的天边氤氲出难以描述的灰蒙,似乎分毫不差地涌进柏珩偏灰的眼睛里面,柏珩支着一条腿坐在台阶上,他穿着冲锋衣,微抬着下颌,视线阴森,有种难言的、纠缠不休的阴郁男鬼气质。
林砚盯着柏珩看了两秒,确保柏珩不会莫名其妙开枪后,他快速给枣红色小马收拾干净,目不斜视地踏上台阶,离开马场。
柏珩全程没说一句话。
林砚却总觉得有道黏腻的视线盯着他,像是密匝的蛛丝裹缠住他的全身,似乎随时趁他不备,勒紧他的脖颈,吸取他的鲜血。
林砚面无表情地扯了扯领带,他重新回到了废弃图书馆,开始忙碌的备考之旅。
偶尔,流浪猫大人会例行视察林砚的寝室,东看看西看看后,满意地点了点猫脑袋,钻进林砚的怀里,林砚摸了摸毛茸茸,单手敲击着键盘,面无表情地写着各科论文。
更多时候,林砚独来独往,他很享受独处的时光,读书学习进步,像是一块不断汲取水分的海绵,茁壮成长。
离考试日历还剩下十天的时候,林砚决定再重新复习一次各科实验。
为了防止电火花的伤害,林砚戴上了护目镜,只露出一截冷白偏窄的下颌,分毫不差地连接着电路,像是一个冷静的、初生的小电工机器人。
林砚处理完实验室废品,背上单肩包,离开实验室,迎面撞上了顾烨。
顾烨神情冷漠,金瞳竖起,像是只阴森的兽类,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的饲养者。
林砚礼貌询问道:“你是过来找我的吗?”
林砚的身体里散发著可靠近的信号。
顾烨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林砚,下意识点了点头,还没凑到林砚身边的时候,金瞳竖起,脑袋发晕。
好香好香好香。
顾烨的身体滚烫,面上毫无变化,一板一眼道:“林砚,我想你了。”
林砚满脑袋问号,还没说话。
顾烨又道:“林砚,你身上好香。”
林砚不止一次听到顾烨的这种言论,他实在摸不着头脑,奇怪地闻了下衣袖。
根本没有味道。
林砚平静道:“顾烨,洗衣粉链接已经发给你了。”
顾烨像是只纯种的、毫无智商的野兽,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快速地摇了摇头,努力遣词造句:“林砚,不是洗衣服的味道,是你的味道。”
他补充着,平直的声线里似乎带了些得意:“只有我能闻到。”
林砚脑袋上的问号越发清晰,眼尖地发现顾烨脖颈密集的小红点,他看了两秒,询问道:“你是发病了吗?”
燥热越发严重,几乎裹住顾烨的全身,他满脑袋浆糊,金瞳本能地望着林砚,根本没听懂林砚的话,听话地点了点头。
林砚冷静地拿出了手机,询问道:“需要我帮你打电话吗?”
顾烨金瞳倒映出林砚素白的手指,瞳孔放大了些。
好香好香好想舔好想舔。
顾烨吞了吞唾液,面上丝毫不受影响,神情冷漠,判断不出来林砚的话,只能听话地一直点头。
得到顾烨许可后,林砚拨通校园急救热线。
看起来智商等同于小。狗的顾烨终于被送上红十字。
林砚转身离开。
主治医生眼尖地认出了林砚这个漂亮的同学,更别说他手底下的实习生一个个恨不得将眼睛黏在林砚的身上,他瞪了眼这些颜控的实习生,轻咳一声,询问林砚:
“你当时可是开放性颅脑损伤,不是说让你隔一个月就来校医院拍片吗?”
就这样,林砚被殃及池鱼,无辜又茫然地坐上了救护车。
顾烨似乎终于唤醒了神智,金瞳竖着,一动不动地盯着林砚的脑袋看。
林砚心里冒出个荒谬的想法。
顾烨可能是丧尸,专门吃人脑。
林砚险些被自己逗笑,默不作声地拉开了和顾烨的距离。
顾烨没有动,肯定道:“林砚,你的脑袋上没有伤。”
林砚认真地点了点头:“伤早就好了。”
顾烨又道:“疼不疼?”
林砚摇了摇头:“没事。”
人。机般的诡异对话终于结束了。
中途,林砚电量不足,他靠在墙面上,眼皮略微泛起红意,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救护车安稳地开到了校医院的内部。
林砚领着单子,去拍了个脑部CT。
林砚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他没去占医疗资源住在病房,安静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呆呆地望着走来走去的人群。
直到顾烨蓦然站在了林砚的面前。
护士小姐小跑到顾烨身边,她望向顾烨,平复着呼吸,小声道:“同学,你的病房在109。”
顾烨金瞳竖起,似乎没反应过来。
林砚瞥了眼顾烨,不轻不重地踢了下顾烨的小腿,轻声道:“说话。”
顾烨蓦然反应过来,他看向护士小姐,冷漠道:“对不起,我一会儿再过去。”
护士小姐晕乎乎地点了点头。
她走了一半,似乎想到什么,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地转过头,对上了林砚温和的眼睛,脑海里蓦然冒出个奇怪的想法。
漂亮同学又换猫了?
不对,是换狗了,好像还不对,是换人。
乱七八糟的想法占据了护士小姐的脑袋,她甩了甩脑袋,努力地将这种想法归结于睡眠不足。
好在,主治医生很快喊到了林砚的名字。
顾烨像个尾巴似地跟着林砚。
主治医生没说什么,他抬了抬眼镜,和蔼道:“CT结果没什么问题,看来恢复得很好。”
林砚认真地聆听着主治医生的话。
顾烨化验的项目比较多,单子还没出来。主治医师针对林砚,说了一段长长的医嘱,他见顾烨的目光始终盯着林砚,下意识要开出专治百病的黄色药片。
伊萨克紧急地拿着顾烨的化验单子递给主治医师。
某种细胞含量不合常理的升高。
主治医生皱了皱眉,拿出听诊器,准备给顾烨做体格检查。
顾烨没有疼痛面容或者慢性病容。
他除了视线紧紧盯着林砚之外,看上去和正常人一般无二。
林砚没什么事情,被赦免出院。
他刚起身,顾烨就像只小尾巴似的缀在林砚的身上。
刚戴上听诊器的主治医生看着这一幕,脑袋里冒出个问号。
林砚面无表情地偏头看向顾烨,冷声道:“坐好。”
顾烨瞳孔略微放大,目光紧紧抓住林砚,慢半拍地坐在椅子上,声线平直:“好。”
林砚的视线落在顾烨的身上。
顾烨立刻坐直身体。
林砚面上的表情柔和了些,温声道:“老实听医生的话。”
顾烨一眨不眨地盯着林砚看,浑身僵硬的肌肉放松了些,他听话的点了点头。
林砚才转身离开了医院。
主治医生满脑袋问号,但好在病人终于配合治疗,他摇出脑袋里的问号,有条不紊地展示着自己的专业知识。
林砚还没走出校医院,怀里就扑了个毛茸茸,他弯了弯眼睛,下意识地顺平流浪猫炸起的毛。
伊萨克连忙追上了林砚,喘着气,提示林砚:“林砚,爱尔德家族很可怕。”
似乎这句话已经击溃了伊萨克所有的勇气,他张了张唇,却发不出一句字词,脑海里无意识地浮现出过往的记忆。
爱尔德所有后辈都被锁进屋子里。
周遭漆黑安静,满屋子的骨头模型,只有通过考核的孩子才能离开屋子。
他拚命地学习,拚命地学习。
和他同期的孩子却一个个凋零。
只有顾烨,几乎是天才中的天才。
大山压在第二名伊萨克的身上。
他的父亲沉在黑暗里,失望地望着他,反覆地摇着头:“顾行止凭什么那么好运?生得儿子都是天才,而你呢,顾烨比你小上两岁,你连一个奶娃子都赢不了。”
爱尔德家族信奉电击能唤醒人类的大脑中枢。伊萨克的父亲更是虔诚的信徒,伊萨克被绑上了刑台。
伊萨克开始握不住手术刀。
他被赶出了爱尔德家族。
过往像是片沼泽,拉扯着他的全身。伊萨克握紧拳头,手脚不自觉地颤抖,面部憋得通红,喘不过气,他张了张唇,拚命地想要说出话。
林砚察觉到伊萨克的情况不对,他边查找医护人员,边掰开伊萨克的拳头,冷静出声:“伊萨克,深呼吸。”
伊萨克下意识的自。残被人打断。
像是溺水的人拚命抓住浮标,伊萨克使劲地握住林砚的手,随着林砚的气息,勉强深呼吸。
林砚没有松手,他垂着眼睛,雪白的侧脸像是蒙了层柔和的光晕,温声安抚道:“你做得很好,伊萨克,保持冷静。”
好半响,伊萨克缓缓恢复正常,视网膜接触到林砚的面容,他愣了愣,才发觉还握住林砚的手。
像是高悬的弯月突然落进怀里。
伊萨克心脏怦怦跳了两下,他嫌弃自己脏,蓦然松开了林砚的手。
林砚的腕部突兀的红了一圈。
伊萨克面部涨红,不停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林砚温声道:“没关系。”
林砚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他蓦然抬起头,隔着玻璃幕墙,撞上了顾烨竖起的金瞳。
顾烨像是被圈禁的兽类,瞳孔放大了些,似乎意识到林砚的视线,蓦然躲进窗帘里,冰凉的墙壁勉强压下了顾烨的燥热,他恢复了些神智,无意识地竖起金瞳,想了好久,才意识到,林砚刚才好像说了句话。
字词在顾烨的喉管里翻滚了两下,好半响,他学舌般地动了动唇,吐出两个字。
“听话。”
。
这个小插曲过后,林砚重新恢复了日常作息。
新啰苏达州逐渐迎来了夏日,浓郁的绿意密不透风的包裹着奥罗拉,举目眺望,却有种说不出的压抑阴森。
伴随着簌簌花开,林砚带着绿意的祈祷,踏入上考场,完成了期末考试。
期末考试的内容还算简单,林砚弯了弯眼睛,安静地踏出考场,耳边刚好落下朵花,就像是他也随着嫩叶抽芽生长,开出细弱漂亮的小花。
期末考结束后,林砚收拾了行李,他拿着车票,顺着人流,上了列车,戴上眼罩,像个小猫似的窝在位置,开始安静地睡觉。
林砚再次睁开眼睛时,换乘了另外一俩列车,又睡了一觉,醒来后,才发现艾普利给他发了几条消息。林砚给艾普利道歉后,他认真地回覆着列车的时间。
艾普利的消息很快闪了出来。林砚耳机坏了,他只能语音转文本,认真地辨别着艾普利的话,耐心地回覆着艾普利的话语。
两人就这样聊了很长时间。
另一端的艾普利望着手机显示屏上迟迟无法发送的图片,她颓丧地垂了垂脑袋,眼尖地发现列车即将到站的声音,眼前一亮,背着卢卡斯,偷偷摸摸和林砚数着倒计时。
倒计时“一”的时候,列车到站的声音响起,图片转着红圈终于发送成功。
林砚推着行李箱,瞄了一眼。
那是一张艾普利和卢卡斯的合影。
背景图是春雪,艾普利扎了两个小辫子,卢卡斯还是寸头。
林砚正欲细看,听到艾普利的声音。
“阿砚哥哥。”
林砚抬起头,隔着茫茫人海,和这对兄妹对视了眼。
手机上的照片上似乎活了过来。
只不过,背景图从春雪替换成了青翠的葡萄藤。
就好像林砚从未离开一样。
手机延迟的信号终于发送,林砚下意识语音转文本。
【阿砚哥哥,下次,我们能一起拍吗?】
林砚动了动睫梢。
艾普利跟个小旋风似的撞进林砚的怀里,卢卡斯自觉拎起林砚的行李,三人结伴回了阁楼。
卢卡斯的朋友温随在帮忙照看蛋糕店。
温随红着一张脸,手忙脚乱地跟林砚打了个招呼。
林砚朝温随点了点头,推着行李箱上了二楼。
风尘仆仆的林砚急需洗澡,他像是条搁浅的鱼,大量缺水,都快吐出求救的泡泡了。
林砚换了件休闲装后,重新回到了楼下蛋糕店。
卢卡斯光着膀子,露出八块腹肌,眼睁睁地望着林砚下楼,条件反射地将套上背心,背心套到一半,脑袋里突然冒出个疑问。
林砚和他都是男的,他为什么要挡住自己?
卢卡斯这么一想,动作扭捏地重新脱了背心,他又转念一想,都穿一半背心,脱掉显得很心虚,他又快速地穿上了衣服。
林砚奇怪地瞄了眼卢卡斯。
艾普利睁着大眼睛,端着新品蛋糕让林砚试吃。
林砚接过盘子,轻声道:“谢谢艾普利。”
不可否认,卢卡斯很有做蛋糕的天分。
林砚安静地吃了会蛋糕。
艾普利哒哒地在楼梯上跑上跑下,卢卡斯也不见了踪影。
新上任的店长阿砚坐在壁柜旁边,售卖着小蛋糕。艾普利跑了两趟楼梯后,安生地坐在小板凳上,手脚利落地收尾了蛋糕店的后续工作。
楼梯安装了明亮的灯泡。
林砚推开门,发现客厅里挂满了闪烁着的星星灯。卢卡斯系着围裙,端着盘子从厨房利走出来,他不好意思道:“艾普利非要装这么幼稚的灯。”
艾普利嘟着脸:“怎么幼稚了,多漂亮啊。”
她想起了什么,不好意思地看向林砚:“阿砚哥哥,很幼稚吗?”
林砚弯了弯眼睛,安抚艾普利:“很漂亮。”
艾普利霎时充满了精力,她涨红着一张脸,用力地鼓掌,语气明快:“欢迎阿砚哥哥回家。”
卢卡斯尴尬道:“欢迎回家。”
简单的欢迎仪式结束后,卢卡斯端上了满桌食物。艾普利哒哒地从冰箱里拿出来甜酒,乐呵呵道:“阿砚哥哥,就是这个甜酒,超级好喝。”
卢卡斯怒目圆睁:“小鬼,你又喝酒。”
这对兄妹还没胡闹一遍,阁楼上的门铃突然响了起来。卢卡斯自觉站起身,打开门:“你也放假了?池署医生让你帮忙过来送药?”
艾普利是早产儿,一换季就容易生病。
沐澜应了声,他熟门熟路地走进阁楼,朝艾普利弯了弯绿眼睛,晃了晃手中的药瓶:“记得按时吃药。”
艾普利顿时起身,礼貌地给沐澜端了杯甜酒,胆怯道:“沐澜哥哥,我哥哥酿得酒。”
沐澜接过一次性酒杯,和善地应了声。
他直接占据了林砚身边的沙发,目光在林砚身上转了圈,讨好地笑了下:“哥。”
林砚面上没什么情绪,礼貌地应了声。
卢卡斯总感觉沐澜和林砚的关系又变了,从诡异变到了亲密又古怪,他听到过街坊邻居的风言风语——林砚问沐澜要过一大笔钱。
“哎呦喂,这天底下啊,除了情人,谁会给另外一个人那么多钱?”
卢卡斯震惊诡异地思考着两个男人的情人关系,思考了半年,觉得还挺有理。
但他总感觉不太对劲。
目前,更不对劲了。
这算是什么?
算是一对突破世俗的爱人吗?
卢卡斯想了大半天,他忽略心里的不舒服,努力地思考起沐澜和林砚的未来。
不对、不对,两个男人,这算是嫁还是娶啊?
卢卡斯可怕地闭了闭眼睛。
这顿饭在诡异的气氛下结束了。
沐澜自告奋勇地去洗碗,卢卡斯去搬货,林砚给艾普利带了几本小学数据,他坐在沙发上,安静地辅导艾普利写作业。
艾普利的数学能力得到了突飞猛进,她不再纠结长长的前缀,准确地圈到了数字,写出正确的答案。
林砚趁着空隙,回覆了伊桑的消息,他安静地垂着眼睛,雪白的侧脸上透着层莹润的粉意,偶尔垂头给艾普利讲题时,会不自觉地放缓声音,听到回覆后,眼底无意识地流淌着笑意。
沐澜绿眼睛幽幽地盯着林砚,占据了林砚旁边的位置,低低出声:“哥。”
林砚百忙之中抽空瞥了沐澜一眼,没什么情绪地应了一声。
沐澜安生下来,他支着脑袋,盯着林砚的侧脸看,绿眼睛里带了些痴迷。
好在,艾普利很快写完了作业。
小孩子不经熬,她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睛,迷糊道:“阿砚哥哥,我回去睡觉了。”
林砚目送着艾普利进了房门,他扯了扯衣领,肩背放松地靠在沙发上,瞄了沐澜一眼:“你不回去吗?”
沐澜滚了滚喉结,将视线从林砚身上移走,面颊上落了两层晕红,低低出声:“哥,我想睡你房间。”
推开门的卢卡斯骤然听到了这句话,满脑袋问号地看向沐澜,奇怪道:“你不是在池署医生那里住吗?”
沐澜蓦然阴鸷地看向卢卡斯。
林砚踢了下沐澜的小腿,沐澜才移开视线,他似乎回过神,讨好地朝林砚笑了笑,站起身,和善道:“我开个玩笑。”
他走到门口,似乎又想到什么,探个脑袋看向林砚,挥了挥手:“哥,晚安。”
卢卡斯关上了房门,脑袋问号更重。
好诡异,沐澜刚才是这个神情吗?
没人能解答卢卡斯的疑问,林砚甚至一句话没说地离开了客厅,回到了房间。
维那木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升起。
林砚不用担心学费的问题后,开始搬着凳子,和卢卡斯学习做蛋糕。
卢卡斯实在是个暴躁的老师。
当林砚将奶油小熊做成了奶油糊糊的时候,他看着卢卡斯的怒容,心里偷偷冒出个想法。
艾普利生怕他们生气,连忙放弃作业,凑到奶油糊糊面前,睁着眼睛,努力道:“阿砚哥哥做得是小狗。”
林砚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艾普利松了口气,欢呼道:“阿砚哥哥做得好成功。”
林砚认可地点了点头。
卢卡斯简直要被他们气笑了。
好在林砚已经逐渐掌握了技巧,他在蛋糕房呆得时间比较长,浑身都沾满了蛋糕香气,神情认真严肃,瓷白的面颊上有不小心涂上去的奶油,黑眼睛蒙了层水润,看上去呆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