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中将

游隼,由特种飞行部队和特种战术部队两大分支构成,其成员大多来自联邦军校,经过严苛选拔和训练,执行各类救援活动,常以空降形式前往战区。

林砚入校第二年,成为游隼的一员。

第三年,特利安州的局势愈演愈烈,记者针砭时弊,新闻报道贴满了大街小巷,就连路边的儿童都能硬扯句打油诗。

联邦上议院商议三天后,得出了主战的结果,下发给联邦各大军校。隶属于又独立于各大军校的游隼临危受命,率先前往战区。

游隼的成员年龄分布在18~24岁。

联邦的旗帜飞扬于空,年轻的军人面朝旗帜,单膝跪地,握拳发誓,帽檐压得极低,轮廓分明的下颌却扬得极高。

全场静默而肃穆。

特种战术部队的队长背后是飞扬的旗帜,猩红的眼睛直视着游隼里其他队员,沉声道:“誓死保卫联邦。”

等到联邦的旗帜下落,特种飞行部队的队长林砚冷静上台,他单膝下跪,褪下手套,握着一角旗帜,低头唇瓣轻碰旗帜。

年轻军人望着台下一双双猩红的眼睛,他脱下帽檐,额发淩乱,面部轮廓分明,黑眸沉静,郑重承诺:“我会带你们回家。”

特利安州常年下雪,C区边境线漫天雪野。

第一枪率先敲响了战争的开端。

边境线尚未降落的旗帜,硝烟四起,战火纷飞,鲜血四溅,桢桢场景如同逐渐掉色、枯黄的画卷。总指挥部下达“进攻”的命令,南部陆军猎豹全速前行,与此同时,铅灰色机身掠过敌方的天空。

南区机身没躲过袭击,猛然下坠。

其中一个机身俯身猛冲,掠过低空,以迅雷不及之时开舱抛下绳索,年轻的军人半倾身,军靴勾着绳梯,单手握枪,枪枪爆头,握住人影的手,抛进机舱。

黑色防护服遮住年轻军人的下半张脸,只露出双浓墨的眼睛。

几秒钟的时间,机舱霎时关闭。

鲜血喷溅在风挡玻璃的外侧。

年轻军人轮廓分明的面部似乎也沾上猩红黏稠的血液,他神情平静,握动总距杆。

桨叶飞速旋转,机身猛然上冲,以诡异的操作躲过了轰击,伴随着无数碎片下坠,机身上越,重新归入高空。

至此,联邦和邦联的战争正式拉开帷幕。

这场战争持续了三年。三年里,海陆空里海军损伤最严重,不断有人死去,不断有新生的力量投入战区。特利安州又下雪了,稠艳的血液抛洒在雪地,腐朽的枯骨生出热烈的玫瑰。

那是战地记者不小心流露出的录像。

C战区刚经历过一场战役。硝烟、焦土,似乎连肺段都聚集了腐臭的血腥。

黄昏下,乌鸦横飞。

年轻军官站在焦土上,清点着人数。冒失的小兵跑过来,踮起脚尖,和他说话。

年轻军官移开帽檐,低头,倾听着小兵说话,没过几分钟,他似乎察觉到摄像头的存在,微偏过头,淩厉的目光从浓墨似的眼睛里倾泻而下。

战地记者蹲了好几天,又捕捉到了这位神秘军官的录像。

年轻的军官脱下了军帽,额发淩乱,肩颈微松,朦胧飘渺的雪雾化般凝落在那张雪白的面颊,典型的东方长相有种水墨画似的古韵。

时间没有剥夺他的容貌,反而如同烹调过的清茶,回味悠长,给他披上难以言喻的夺目,漂亮到不可置信。

小猫跳进年轻军官的怀里,他弯了弯眼睛,轻碰了下小猫的脑袋。

两段几秒的录像将他推在大众视野里。

这些年来,林砚这个名字反覆出现在联邦的各大纸媒上,平民出身,他常年呆在硝烟四起的战区,出入驾驶舱内外,不菲的战绩让他这个年龄就被授予中将的军衔。

但他几乎不出现在人前,总有好事的记者想要扒出这位年轻军官的长相,这两张照片横空出世,那张漂亮到无法比拟的面孔总能轻而易举的吸引所有人的视线。联邦各大纸媒议论纷纷,接连着好几天,林砚的名字占据了新闻报道大半江山。

直到另一则爆炸性新闻才压制住了林砚的热度。近些年来,选民投票选出的平民议员,刚走出政法大学就已经经手了好几件立法案的年轻政客面朝镜头,礼貌微笑地回答着记者的提问。

那些个冠冕堂皇的答案已经不能满足记者的要求。安排好的青年记者窜出包围圈,拿着话筒怼到这位年轻政客的面前,询问道。

“沐先生,您从平民走到政坛的动力是什么?”

高大青年身着得体的西装,他没抬起眼睛,耸了耸肩,低笑出声:“哦,这个问题啊,让我好好想想。”

一霎那,场上所有的眼睛落在青年身上。

年轻政客扯了扯领带,微抬起下颌,绿油油的眼睛直视着镜头,他身上带着强烈的侵略性和压迫感,面上却笑道:

“主。人的任务啊。”

周遭霎时寂静下来,没出几秒钟,记者朋友眼冒绿光,不停按动快门,一个个激动得像是喝了两斤假酒。话筒再一次怼到年轻政客的面前,明明灭灭的白光以他为中心,快速聚集。

保镖很快反应过来,围住了记者夹枪带棒的询问。年轻政客自如走出场所,两指夹过桌面上的大字号报纸,亲吻了下报纸上的人影。

这一劲爆性的消息出现后。

联邦纸媒两大板块头条,政客和军官各占据半壁江山。政坛上的争端有时比战场还要残酷,对家瞄到沐澜自曝的消息后,开始不断放黑水,纸媒身处于政坛不知真假的消息里,年轻军官的照片以迅雷不及之时撤下,纸媒寻到更稀奇的腥气,没再刊登神秘军官的消息。

远在战区的林砚没有关注首都塞斯的消息,他拎着登山包,回到了基地。

两百个伏地挺身对于特种部队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游隼训练营的军人嬉笑怒骂,单手撑地,松松垮垮地做着伏地挺身。

林砚将背包扔给墙角里的红发青年,没什么情绪道:“拿好。”

红发青年单手做着伏地挺身,另手摩挲了下背包表面,还是一背包沉甸甸的玫瑰,他心下失望,小声道:“队长,你没打开看吗?”

林砚淡道:“没有。”

青年人精力充沛,闹哄哄的,明明能做好的事情,可这个时候却松懈下身体,眼风偷瞄着林砚。

这还是第一次,连伏地挺身都做得不标准。

红发青年咬了咬牙:“队…队长。”

林砚冷着张脸,偏头望了眼红发青年,军靴骤然踩上灰发青年的脊背:“什么事?”

红发青年吞了吞唾液,慌神地盯着林砚。

林砚收回视线。

灰发青年骤然一怒,脑袋微偏,目光接触到林砚垂下来的浓墨似的眼睛,怒气裹挟在冰雪里,似消融又似兴奋,他还没回过神,就听到林砚冷冰冰的声音。

“连伏地挺身都不会做吗?”

灰发青年吞了吞唾液,还没说话,就听到旁边其他青年连声卖乖讨巧道:“队长,队长,别管查理,我会做,我会做。”

林砚移开军靴,靴尖踢在灰发青年的手肘处,冷声道:“加训一百个。”

查理直勾勾地凝视着林砚。

刚被林砚踩过的脊背烈火烹油般灼烫,可他只觉得兴奋又激动。

林砚面无表情,走到训练营。

青年们霎时安静下来,荷尔蒙的躁动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凝视着林砚。可他们知道林砚强大到能围殴他们一群人,会和他们交流军事,也会在战场上护着他们,就是不会理会他们那些躁。动的小心思。

像是不在意,又像是不清楚。

又畏又敬,又恨又爱。

林砚掀开帘子,望着漫天的雪雾。

有小兵喘着气跑到林砚面前,忙声道:“队长,新来了一批军校生。”

林砚慢条斯理地脱下手套,他抬了抬眼睛,声线平直:“带我过去看看。”

新兵训练营吵吵嚷嚷。

好几个男生勾肩搭背的凑在一起,声音轻蔑:“谁说不是呢?”

“他晋升那么快,谁说没点猫腻呢?”

“如果长得普通,我就不说呢,他那张脸,简直漂亮到极致,连以往玩。的那些个小明星都没他漂亮?”

“怎么不是靠床上功夫上位?”

“说起来,我也是奥罗拉毕业的,他还是我的学长呢。啧,那么漂亮又是平民,估计床上一堆金主吧。”

他们越说越起劲,越说越过分。

旁边的女兵忍受不了,愤怒骂道:“去吃。屎了,嘴巴这么臭?”

刚才说话的男生怒道:“你他/妈……”

其他男生连忙拉了拉男生,劝了几句。

可气氛依旧凝滞,砰得一声,男生放在桌面上的军帽砸落在地。

其中一个人影啧了声,他还没弯腰去捡,视野里就出现双漂亮的手。

肤色雪白、根根分明的素白骨节。

人影滚了滚喉结,伸出手:“谢谢。”

军帽降落在他的手中。

人影抬头的时候,撞上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拿好了。”

人影被他笑得心脏狂跳,喉管似乎被挤压住,脑海里不自主的浮现出林砚的面容。

林砚已经走出他的身边。

周遭鸦雀无声,目送着林砚上台。

新生们或尊重或敬仰或满含恶意地望着林砚。

林砚情绪很淡,有条不紊地讲明战区相关事项。

嘴上花花的男生松了口气,心脏却狂跳不止,视线不聚焦地落在林砚的身上,恶意变了味,神情有些恍惚,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听见林砚最后的话。

“欢迎来到游隼,未来的战士们。”

男生的心脏随着林砚的话慢慢平静下来,他像是中蛊了般,愣愣地望着林砚,恍惚中看见台上的年轻军官举起了手枪,漆黑的洞口隔空指着他的脑袋。

男生涨红了脸,发蠢道:“你敢对我出手,我爷爷可是中将。”

利落的上膛声。

三十几秒的时间,多年来在军校里练习出来的本能让男生骤然移动了下身体,子弹准确擦过男生面颊处的头发,男生毫发损伤,他双目失焦,手掌撑着桌面,微微喘息着。

子弹准确钉在后面移动的靶子上。

砰得一声,刚好是十环。

男生心跳声乱七八糟地动弹着,恍惚中听到林砚冰冷的声线。

“不带军帽,扣两分。”

四周更静,林砚收回枪,转身就走。

他穿着白金军装,肩颈线条流畅,宽肩窄腰,双腿修长有力,骨节勾着精巧的 手枪,漂亮又带劲。

新生们不约而同凝视着林砚的背影愈发模糊。嘈杂的声音刚冒出个头,就看见年轻的中将扭过头,雪白的侧脸笼着层昏黄的光晕,声音轻而有力:

“忘了给你说了,这里人人平等。”

林砚平静地走出新兵训练营。

他只是过来讲战区事项的,训练新兵的是游隼另一位队长尼尔,林砚低头给尼尔发完消息,刚想回到宿舍,通信录响了起来。

林砚望着通信录上的名字,他按了按眉心,还是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边冒出个含笑的声音。

“中将大人,晚上好。”

略微低沉的声音夹杂着电子的嗡鸣声坠落在林砚的耳边。

林砚听到现实里愈发临近的脚步声,他安静地抬起眼睛。

北区今天又落了层白雪。

山丘、树梢、地面都铺了层白意,沈涅的军靴踩在雪面,湛蓝的瞳孔倒映出林砚的面容。

林砚关上通信录,抬起眼睛,扫了眼沈涅。

林砚是在战区遇见沈涅的。

沈涅是南区猎豹的队长,南区猎豹隶属于又独立于陆军军事学院,和空军游隼的性质类似,成员多是武器士官。

沈涅走到林砚身边,随意和林砚聊了几句目前的局势。两人共事了三年,还算是有默契,林砚自然接过他的话,又询问了新兵的事情。

沈涅慢林砚一步,走在林砚身后,他的骨架要比林砚大,个子比林砚高半头,几乎替林砚挡住了南边的寒风。

中将是有单独的休息室的。

两人走进室内。

林砚望了眼沈涅军装北面的薄冰,他从炉旁拿起热水袋递给沈涅,淡声道:“需要换件外衣吗?”

沈涅接过热水袋,他脱下外衣,温声道:“没事,室内温度刚好。”

林砚没再管沈涅,他微低头,认真地洗着手。战区的盒饭都是大锅菜,食物又煮得软烂,口感一般。沈涅自然打开盒饭,他熟练地用公筷替林砚拨开胡萝卜和葱姜。

林砚用毛巾擦了擦手,他转身发现沈涅的动作,微顿了下:“沈涅,下次别在西区边缘等我了。最近要带新兵,吃饭时间会推迟。”

沈涅答非所问:“你是在心疼我吗?”

林砚正视着沈涅,讽道:“想多了。万一你耽误军情,他们扯到我身上,怎么办?”

沈涅一个皇子隐姓埋名跑过来。

军队里几乎没有士兵知道沈涅的身份,他和所有人都在同个起跑线,从小兵做起,步步向上爬。

边境线压抑痛苦,任何风吹草动都容易引人注目。

更别说,沈涅简直大张旗鼓。第一场战役结束后,常年驻扎战区的老上将见两人相识,便询问两人的关系。沈涅张口就对上将说,他在追林砚。

随时会发生死亡的战区,同性相恋的事情也变得稀疏平常,更别说是,只是追求和被追求的关系。

沈涅笑了笑:“不会耽误军情的,我们身后是手无寸铁的居民,我有分寸的。”

林砚重新坐回饭桌上。

沈涅抬了抬眼睛,将饭盒推到林砚面前,笑道:“刚才是谁惹你了?那群新兵吗?”

林砚动了下筷子,掀开眼皮,扫了眼沈涅,慢吞吞吐槽道:“还是奥罗拉的学弟呢,开口第一句就是我爷爷是中将。”

沈涅笑出声,又道:“这种小兔崽子是需要好好教训,然后呢。”

林砚黑眼睛注视着沈涅,认真道:“我给他说,联邦佛子来了,都要从零开始训练。”

沈涅握紧筷子,不动声色道:“你们队空降新人了吗?”

沈涅微顿:“下次我替你教训一下他。”

林砚盯着沈涅看了几秒,黑眼睛沉静:“你还好意思教训他们啊,联邦佛子。”

沈涅足足愣怔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林砚是在调笑他,他无奈道:“我不是联邦佛子。”

”好吧,”沈涅看向林砚,笑道:“我在奥罗拉的时候,是喜欢去教堂。”

他看向林砚,湛蓝瞳孔深深:

“相信我,殿下,我没做过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