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两面三刀凤凰男7

江让从未想过对方会直接将自己带回家。

当弧形流畅的黑色豪车缓缓停在黑金透明调的别墅前时,青年伪装温顺的面颊多了几分隐晦的惊异慌张。

江让心中一瞬没底,陆响在旁人口中确实是有名的纨绔子弟,赛车、吃喝玩乐、混迹赌桌,从他被钓起兴趣,五十万只为让他陪他吃餐饭便能看得出这人的挥金如土、高高在上的本性。

这样的豪门世家子弟照常理来说,根本不会有什么所谓的真心,便是当真对他的起了几分兴趣,这样短的时间内,对方也根本没到要将人带回私宅的地步。

更何况,陆响有很严重的洁癖。

除非,对方在这几日内被他的欲拒还迎弄得将近没耐心了,这五十万,只怕不仅仅是陪饭的钱。

说得难听了,陆响若是真的混账到那种地步,那这钱,便是嫖资、是他江让的卖身钱。

毕竟,他到了人家的地盘上,便是砧板上的鱼,对方就是用强,他也得受着,甚至还不能表露出半分的不满。

江让心中想着,面上难免白了几分,飘忽不定的黑眸也慢慢盈上几分忽闪的水意。

他可是一直都有从网上的风言风语中听说过那些富婆富豪折磨人的手段,毕竟钱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尤其看陆响的身型和隐晦鼓出的资本,江让收回视线,心尖微颤地想,只怕这人在床上也不是个好伺候的。

“江先生,请。”

侍者温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一时间落在青年的耳畔简直与催命并无两样。

江让轻轻垂眸,身形僵硬,好半晌才下了车。

他也是横下了心,索性当下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倒不如先看看对方作何打算。

男人就在车边等他,看见青年神色不安,陆响盯了他半晌,轮廓深刻的面容半晌才露出一个看不出情绪的笑意。

他道:“江让,你是在害怕吗?”

江让心头斟酌,半晌才轻轻垂眸道:“是有些的,陆同学,你先前没有说要带我来你家。”

陆响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手机,淡淡嗯了一声,眼下泪痣滟滟:“这里只是我的其中一套房产,厨师菜式做得不错。”

这算是个不走心的解释了。

江让心中微微松懈下来一瞬,随后便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嫉妒了。

按照男人的意思,这样豪华的别墅,对方恐怕有许多套。

在旁人看来难以企及的、甚至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的中心房产,在这些富家子的眼中,不过是个举足轻重的玩具。

江让温顺的面颊上显出几分羞涩与不安的意味,唇头微抿,饱满漂亮的唇珠沾着星点水色,在傍晚的红霞晖映下透着一股子清丽的劲儿。

青年身材很好,瘦美匀称,跟在男人身侧,像是只温顺的、美丽的羊羔。

只是那微垂的眼眸中波光流转,显出几分多余的、污泥般的心思。

进入陆家别墅,意料之中的是垂着头的侍者呈上的消毒用品。

江让不太喜欢消毒水的气味,但显然,目前除却忍耐也别无他法。

青年好脾气地任由侍者们摆弄四肢,侍者们显然接到了什么命令,他们小心翼翼、细致地擦拭青年裸露出的手臂、白皙的脸颊、隆起的锁骨,直至那雪色微微泛上腻味的红。

一旁擦拭手掌的陆响懒懒抬着眉目,漆黑的桃花眼一瞬不瞬地打量着青年,那眼神十分怪异,不像是周宜春那般露骨饥渴的欲,反倒是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如同某种凶兽慢条斯理磨着利齿的意味。

江让不敢多看,从头到尾,他都尽量忽视对方的眼神,伪装出一种什么都不明白、仿佛仅仅是受到友人邀请的好好青年。

好在消毒的时间并未持续太久。

等踏入餐厅,江让才突然明白过来,什么才是所谓的豪门。

偌大的餐厅,周遭是一片简洁低奢的黑灰,头顶的餐灯微微低垂,透着简白的细光,其余的长管灯隐匿在墙壁中,乍然透出一片富裕稳重的金黄。餐厅后的背景是一片宽大的收藏柜,各种臻美昂贵的收藏品在其间熠熠生辉。

陆家的餐桌算不上太大,却精致无比,用餐的两人亲切地面贴着面,隔着小片精美的白金瓷器,倒是莫名给人一种能够轻易拉进关系的错觉。

别墅的厨师确实厨艺很好,据说是特意从华京请来的厨子,只服务于这位声明响亮的陆家少爷。

青年显然十分满意这些餐食,他看上去对那些昂贵的食材并不陌生,用餐的时候,眉宇间偶尔会无意间地显出几分挑剔的神色。

他确实很会隐藏,但架不住男人久久不离的视线。

好半晌,江让尴尬的用一旁的餐巾擦拭了一下唇齿,微薄的眼皮轻巧挑开,那黑色的瞳仁便缠上了对面的男人。

青年颇有些不好意思道:“陆同学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陆响甚至没有动筷,男人额角微卷的发丝微动,那双锐利的桃花眸微眯,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江同学平时喷香水吗?”

他说着,舌头微微动了动,黑眸中搅动着古怪的阴云:“你身上,很香。”

江让显然懵了一瞬,他平日里虽然很注重外表,但还没骚包到这种程度。

青年确定自己身上没什么多余的味道,除却洗衣液和香皂的味道,根本不可能有对方口中所说的‘香味。’

如此想来,对方说那话的意思便更像是某种暗示的狎昵。

江让面上的笑意僵了一瞬间,他迅速调整自己面上的表情,身体微微往后靠了靠,他动了动手中的刀叉,轻声细语道:“陆同学,我不喷香水的,因为鼻子有些敏感,像烟味、香水味这些,一般都是闻不得的。”

青年的笑容十分得体温和,回应的也是滴水不漏,但落在男人的眼中,心尖却像是被细小的羽毛挠过一般。

因为在江让说这话的时候,那周身涌动的香味,浓得近乎能滴出湿润黏腻的水来。

陆响根本不相信他的话。

对方这番话,更像是坐实了勾引他的罪名。

男人慢慢往后靠了靠,身体不自觉放松几分,他轻轻磨牙,似笑非笑道:“是吗?”

江让一瞬间有些食难下咽,脑海中的思绪千回万转。

青年十分清楚,眼前的男人和任他糊弄的周宜春全然不同,周家最多算是暴发户,陆响却是实实在在的有权有势,只要对方想,他每天穿什么裤衩对方都能给他查个明白。

于是,青年再不敢肯定点头,只是僵硬心虚地笑笑,不再接话。

“嗡嗡——”

手机振动的声音响了起来。

陆响瞥了眼手机上的号码,扫了眼垂眸乖巧的青年,勾了勾唇,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道道轻佻的笑意谈话声音。

“陆哥,进展如何?”

“哈哈哈,现在不会已经在床上了吧?”

“说真的,江让还真有心机,换做别人,陆哥刚表现点起意的样子,就该迫不及待扑上来了吧?他还真会拿乔。”

“不是陆哥,你什么时候能拿下啊,我们等着你带着‘嫂子’请我们吃饭呢。”

陆响近乎忽视了前面所有人的话,只回了最后一句。

男人漂亮的桃花眼盯着青年,慢声在不明所以的青年目光中勾唇道:“快了。”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陆响从来没对一个人生出过这样的心思,他洁癖严重,近乎影响到了日常的生活。

一般出去玩也都是包的固定包厢,连位置都是专属的、提前消好毒的。

在这种前提条件下,不说谈感情,他连靠近其他人都觉得恶心、难受。

江让可以说是一个特殊的例外。

陆响曾询问过医生,甚至特意提到青年身上那股浓郁到近乎令人发狂的特殊香味。

医生的意思是,因为基因的因素,男性的身上几乎不可能存在所谓的‘体香’,所以陆响闻到浓郁气味很大概率是对方喷的香水。

至于陆响为什么会很喜欢存在于对方的香水味,这就涉及到一种基因的选择。

换而言之,陆响的身体喜欢对方的身体。

陆响没什么感情经历,加上对方又是出了名的虚伪拜金男,所以一开始男人心中是不喜甚至是厌恶的。

他知道对方是冲着他的钱来的。

陆响内心排斥青年的接近,但只要一闻到对方身上的气味,又走不动道。

后面江让自觉远离他了,他心中又莫名生出不悦。

陆响此人性情肆意,因为足够多的钱权堆砌,他几乎不需要去忍耐任何事物。

既然远不得、离不得,男人索性就着赌约,用金钱将对方绑在自己身边。

或许,等真的得到了,那股子莫名的执念便会消下去。

等他不再受控于那艳骨似的香味,拿钱打发了对方就是。

反正江让也只是想要钱。

这是一场双方都满意的游戏。

思及此,男人慢慢抬手敲了敲桌案,他微卷的发丝抵在眼前,锐利的、颇具攻击性的桃花眸微微吊起,眼下的泪痣熠熠生辉。

尊贵的陆家少爷含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他身体往后靠,慢声对眼前的青年道:“江让,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对你很感兴趣。”

男人将一张黑卡抵在桌岸上,骨相优越的脸庞硬生生显出几分肆意风流来,他笑道:“这里是一张千万额度的卡,除此之外,S市内我的几套房子和车,全都可以转到你的名下。”

陆响细细观察着青年瞬息万变的面色,他并不着急,甚至松散的拿起银叉慢慢叉起一块微凉的菜品送入口唇之中。

入口是甜凉清爽的口味,那股子甜味仿佛链接着瞳孔的视觉,连带着青年微垂的的脸庞、轮廓都仿佛慢慢染上了几分甜意。

结果几乎不需要多想。

就在陆响近乎笃定的时候,桌对面的青年慢慢抬起了那张潮红微湿的脸庞。

江让长得其实并不算是世俗意义上的美人,但青年的气质十分与众不同。按理来说,出生在那样贫困倒霉的家庭,打小耳濡目染,是很难养成这样脊背疏朗、从容不迫、温和挺拔的气度的。

青年身上有种矛盾的美感,他的伪装与小心思都并不令人厌恶,像是懂得适可而止讨好人的小兽。很讨人喜欢。

陆响以为,对方依旧会聪明地给出一个他满意的答案。

毕竟他那些狐朋狗友有句话没说错。

拿乔也要看时宜,过了,就得不偿失了。

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江让却轻轻抿了抿唇,好半晌,声音浅淡道:“陆同学,你这是什么意思?”

青年抬眸,眼中似乎划过几分不喜。

他并不卑微,甚至十分不卑不亢地抬眸直视着男人,温声道:“其实陆同学在想什么,我心中十分清楚。”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陆同学大约是听到了什么流言了吧?”

陆响眼神微微一顿。

江让心道果然如此。

还好他做事谨慎,平时混迹论坛,前几日又撞见过曾经高中被他坑过钱的蠢货。青年前阵子“追求”陆响的样子到底被不少人注意到了,料想绝对会有人出来抹黑自己,所以,与其一直将这个坎横在他与陆响的中间,还不如他提前说出来,占据主导权。

果然,陆响的反应说明了一切。

江让故作憔悴,面色苍白道:“陆同学,我不是个多聪明的人,但我一直很清楚,看待一个人不能光听别人说什么,而是要自己去相处、去体会。”

“陆同学,你今天说的这些话我可以当做都没听到。”

“我本以为,我们是能成为朋友的。”

青年声音落寞,言罢,他缓缓起身,微微侧过的面庞显出几分潋滟的水意,那微红的眼尾更似是被流浪画家描摹过的艳红。

“抱歉……”青年掩饰着眼底的泪眼,抬起的面颊又恢复了一贯的温和,他努力压抑嗓音道:“我就先离开了,感谢陆同学今天的款待。”

“至于你说的那五十万,我一开始也不是真的想要。”我只是需要一个靠近你的理由。

青年蠕动着嘴唇,似乎还有什么话没说完,但他再也不曾多留一步,竟真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江让牙关紧咬,痛失五十万自然让他心绞痛,但他清楚,现在可不是贪财的时候。

青年走的很慢,心中想着对方在第几步的时候会喊住他。

但令他感到失策的是,陆响似乎比他还有耐心,甚至于对方很可能看穿了他伪装,所以并不曾应和他这场戏。

江让漂亮的黑眸陡然阴沉了下来,手中的指甲近乎一瞬间嵌入手心。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青年低声安慰自己。

到底是有点见识的豪门继承人,不好糊弄。

不过没关系,他今天敢赌,也敢于赌输,是因为他有底气。

江让能确定,陆响对自己有兴趣,并且,这个兴趣不会一时半会儿消下去。

只要对方还对他有想法、有觊觎之心,那这一局就不算他输。

江让清楚自己暂时没办法全然打消对方的防备心,那就只能换一个路线了。

青年微唇的黑眸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进展太温吞了,温吞到对方甚至毫无危机感。

看来,他得给对方一点刺激了。

*

那日之后,江让便许久不曾见过男人了。

但江让并不着急,因为陈明,这个对方亲近的发小依旧如常地来学校上课。

江让不动声色地与对方打好关系,陈明这人再好接近不过,很显然,一开始对方只是以一种‘吃瓜群众’的心态接近自己。

但就目前来看,对方如今对自己的态度显然不同往常。

陈明是个出人意料的直性子,还沾点口嫌体正直。

明明嘴上嫌弃,但只要是青年的请求,他几乎无有不应。

对方甚至还隐晦打探过他和陆响的关系,老实说,江让其实一直等着对方问起来。

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陈明对他的态度,就代表了陆响对他的态度。

利用好了,对方还能成为一个合适的传话筒。

“我和陆同学可能是合不来吧。”青年闪着眸,笑得温和道:“他似乎对我有些误解,不过也没什么关系,我确实很喜欢陆同学,但交友这件事得看缘分,他不愿意我自然没法勉强……我总不能因为他而忽视眼前对我好的人吧。”

江让这样说着,腻白的脸庞微微显出几分晕色,下垂的眸子清凌凌地注视着眼前人。

陈明被那样一双眼注视着,只觉得脸上猛地燃起一股热意。

这股热意来势汹汹,甚至令他有些不自觉地避开青年的眼眸,口中生出莫名的渴意。

江让微微挪开眼,唇边弯起一个平缓的弧度。

“江学弟!”

后方陡然传来一道好听的男音。

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位穿着格子衬衫,戴着眼镜的俊秀男人。

对方见江让抬眸看过来,秀白的面上顿时带了几分局促与欣喜。

“学长,你今天怎么来了?”

江让表情有些惊讶,但很快便又变得温柔和缓。

青年让出身侧的位置,抬眸笑道:“学长快坐,马上教授就要来了。”

那学长顿时脸上便又红了几分,耳根子简直像是要散出热气了一般。

俊秀的学长坐在青年身侧,眼神闪烁,怎么都不敢看江让,只低声道:“我、我选修了这门课。”

坐在两人前面的陈明脸色早已阴沉了下来,他眯着眼盯着两人看了半晌,才慢声对江让道:“我说江让,这又是你哪个好哥哥啊?”

那学长被这样一说,整张脸都红得彻底,但到底没有出言否认。

江让抿唇道:“这是我在摄影部认识的学长,人很好。”

陈明嗤笑,阴阳怪气道:“人很好还是就对你一个人好啊?”

他说着,对那衬衫格子学长吊着嗓子道:“我说,你该不是对江让有意思吧?”

“可别啊,江让这家伙恐怕看不上你这样的……”陈明上下打量他一眼,笑道:“一副穷酸样。”

学长顿时表情一僵,脸也白了一瞬。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陈明激的,衬衫格子学长反倒是鼓起了勇气,他似乎并不清楚陈明的身份地位,红着脸对江让道:“江江、学弟,我、我确实是喜欢你,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了,本来打算再晚一些说的,但是,每多看到你一次,就更难以忍耐了。”

“我现在虽然没有太多的存款,但是我会好好努力的,我发誓,学弟想要什么,我都会努力送到学弟面前!”

陈明在一旁只觉得脑门着了火,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愤怒,又或许,是不敢明白。

他只一心想,是陆响让自己盯着青年的,他总不能违背了好兄弟的意思。

江让是自家兄弟看上的人,虽然只是一个赌约,但也算是对方的人,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在自己面前对青年告白。

但就当陈明刚想要有所动作的时候,却忽地听到江让含着笑意的清润声线。

青年白皙的面上似乎带着几分惊讶,随后,像是意识到自己被表白了似的,那团绵软的白便悄悄地浮出几分绯红。

很漂亮的颜色,连带着轻颤的薄白眼皮、红润微厚的嘴唇都慢慢染上了那红意。

江让今日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最上面的两粒扣子并未扣起,随着细微的动作,便露出漂亮起伏的腻白锁骨,近乎晃眼。

青年并没有立刻拒绝表白,他似乎在思考。

随后轻轻的声音带了几分羞意:“学、学长,我、其实我也是有点喜欢学长的……”

“但是学长,今天实在太突然了,再让我多考虑几天……好吗?”

青年面色艳红,好半晌,尾音才如飘飞的蝴蝶,轻轻飞出唇弯。

几乎是一瞬间,陈明只觉得脑中绷着的一根弦彻底断了。

脑海中几乎只余下一句话。

“完了。”

陆响从来都是个不达目的不会善罢甘休的人,他说要江让,就一定要得到江让。

男人领地意识极强,即便只是个赌约,青年也早早被完全划归在他的领地中。

他怎么可能会允许旁人抢先一步撬走自己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