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两面三刀凤凰男35

晨间的民政局大厅没有什么人。

江让和陆响算是第一个来的,几乎是取到号就轮到他们了。

两人紧张地交好先前就备好的各种材料,一个红章落下,便算是领完证了。

前前后后不过五分钟。

几乎是刚领完结婚证,陆响便宝贝似的将两本结婚证紧扣在手中,活像是恨不得将它们锁起来才好。

江让还有些晕晕乎乎的,太过轻易的梦想成真令他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飘飘然。

青年的眼前仿佛已经开始出现那样一副画面了,一撂撂积累的财富、权势堆身,若干年后,所有人想到的不是依靠陆家的家,而是江让本人。

单是这样想着,江让浑身都忍不住激动得颤抖起来。

青年眼角微微泛起几分浅淡的红,很漂亮的色泽,涌动着鲜艳欲滴,它在逐渐高升的日光中、在一腔深情的大少爷眼中,像是被温柔烘烤后柔柔掀起的羞意。

陆响能感到心脏失衡的跳动,它像是弹跳起的透明玻璃弹珠,每一次与水泥地的撞击,都像是一次无声的表白。

他们扣紧的掌心湿漉漉的,可谁都没有抽出手。

新婚夫妻总是这样的,他们对未来的日子有太多美好的向往,那美丽的黑色眼眸中充斥着无数的希望、幸福。他们总以为爱能胜过世事万千。

陆响便是如此。

可世界并不总是如他们新婚日那般的和煦温柔、阳光普照。

因为陆家的除名、全方面的封锁,曾经的友人们、处处捧着他的大家少爷小姐们如今都如同避瘟般地躲着陆响走。

无法,男人有想过去校外兼职打工,但几乎每一次,工作没做两天,便会被莫名其妙地辞退。

可怜天之骄子般的大少爷一朝连吃饭的钱都拿不出来。

更不用提举办他心心念念的婚礼了。

江让其实并不在意婚姻的仪式,青年本就是贫苦人家出身,小时候的他,只要能吃得饱,就已经算得上好过了。

而如今的青年自理智清醒后,又仿若恢复了两人最初热恋时候的状态,他从不在乎陆响能不能给他一个瞩目的婚礼或是金钱等等昂贵的物品。

相反,青年还而能从男人默然的行为中看出对方对他的愧疚、对现状的不安。

毕竟是昔日挥金如土、眼也不眨的大少爷,如今沦落到连办一场婚礼的钱都拿不出来,这样的落差无疑是大的。

甚至极容易令人生出挫败感。

因此,青年不止一次地安慰过他的丈夫。

他总会轻轻牵着男人的手掌,温柔细碎的眸中近乎能滴出水液来。

江让说:“没关系的,阿响,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他说:“我们还有实验室、我这里还有一笔你曾经转给我的钱,你需要,我随时可以转给你。”

陆响当然不会要,他咬着牙,拼着一股劲,最后还是找到了一份校外的兼职工作。

那是一份最普通、最不起眼的洗碟子的工作,一个月的工资低到八九百,却需要连续几个小时不间断地洗刷碗筷。

可陆响还是接下了。

男人在爱人面前,总是希望自己是独当一面的、有魄力能力的。

他已经靠着江江的存款支撑了许久了,羞耻心让他无法再接受自己继续如米虫和废物一般的一事无成。

大少爷开始学会了存钱、合理规划金钱。

因为不肯接受江让的存款,入账又极其困难,男人便开始对自己平日里的吃食一再克扣,不说从前的山珍海味,现下他的碗里便是连荤菜都算罕见了。

从前那个光鲜亮丽、跋扈飞扬、洁癖深重的陆大少似乎彻底化作一团昔日的影子,在逐渐消失的日光中,慢慢与浑浊的淤泥融为一体。

就这样过了两个多月,陆响终于攒够了送给青年的新婚礼物的钱。

一千八百元,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陆响就这样捏着它们,去了一家尚且算得上小众档次的珠宝店。

高大俊朗、面容微微憔悴的男人穿着最普通的地摊货,毫不犹豫地买下了一条美丽的、嵌着细微钻石的锁骨链。

当天晚上,这条锁骨链便被男人用于向爱人献媚讨好。

江让从不是个扫兴的人,他没有问陆响花了多少钱、也没有问陆响的钱从何而来,青年只是亮着深黑的眸子,漂亮的唇轻轻弯起道:“好漂亮,阿响,谢谢你,你能帮我戴上来吗?”

他这样说着,微微别过头颈,露出象牙般光滑美丽的脖颈。

陆响小心翼翼牵着锁骨链的两头,满心的欢喜在看到自己被水与化学洗洁剂泡得微微发红发肿的手掌时顿了半晌。

不过两个月的劳作,他的手掌已经开始变得粗糙起来,甚至关节处隐隐能看到脱皮与微红的血肉。

这样丑陋的手掌,在帮着青年系项链的时候,都会忍不住下意识的自卑。

陆响终于意识到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他比谁都清楚,这是陆父在逼迫他妥协。

但男人天生犟性子,不撞南墙不回头。

实在走不通的路,索性就另辟蹊径。

陆响开始想办法透过旁人的手去与江让一起操作研究室。

男人太认真了,认真到近乎稳重,甚至是忽略生活中的一些小细节。

他与江让领证后的一年,两人依旧边上学一边尝试躲着、避着陆家创业。

因为研究室拉不到后续投资了,江让近乎将全部身家都砸了进去。

眼见情况逐渐向好,新代克隆智能机器人已经成功研究出来了,只需要投入市场试水。

陆响前些天一直盯着实验室进度,这两天才算是空闲了下来。

乌发微卷的男人面容依旧俊朗张扬,可斜飞的桃花眼却多了几分难言的深重。

陆响划开手机屏幕解锁,绿色的聊天界面上,依旧是他昨天傍晚因为不回家而留下的细细嘱咐。

青年一直到今天下午都没有回复他。

男人微微敛眸,心底的忐忑与敏感如同浸湿的海绵一般,慢慢挤压出潮湿的水液。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陆响和江让最初也曾渡过美好亲密的时光。

初初领证的时候,两人近乎日日都要腻在一起,陆响的身体健美而有韧性,两人像是陷入一场经年的美满梦境,肉体与灵魂的交融宛若朝圣者获得的神的垂怜。

后面,因为研究室的缘故,拉投资、走关系等等,都是需要费尽心思、用尽口舌才能办到的。

两人在研究室上投资很多,自然铆足了劲的希望获得成功。

也正是因此,热烈的感情因为间歇性无法交流逐渐流失,最后步入平淡期。

陆响与江让的交流也自此变得愈发少了。

两人从有空就聊,到变成只回复工作信息、对于其他熟视无睹,也不过只用了小半年的时间。

自打步入大三后,陆响和江让不少的课程都是分开来上的,有时候若不是男人主动跟着课表追过去,两人一天一面都不一定见得上。

当然,即便是见上面了,青年频繁的走神也令他感到窒息般的无助。

就好像,他们明明都知道,这段感情已经出问题了,可谁都不知道问题究竟在哪里,又该如何去改正。

思及此,陆响手指微颤,眉眼紧锁,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江江,怎么不回消息?”

空气依旧静悄悄的,沉默得像是闷头浸入海水,连耳朵都被那海底气压给压至背气,听不见丝毫声音。

男人慢慢按了按额角鼓起的青筋,眼睑下方的泪痣如同色泽深厚的细黑珍珠,他轻轻垂眼,长而密的睫毛轻颤,修长的指节微微滑动,犹豫着又发过去一条消息。

“江江,我马上回家,我觉得我们需要聊一聊。”

发完消息后,陆响便熟练地打了一辆车,随后收起手机。

从研究室到江让的小屋子其实路途并没有多远,打车不过十分钟的路程。

外面下午的日头逐渐偏移,陆响很快便站在了那个熟悉的、他和江让同居了将近一年多的小屋前。

随着一阵钥匙撞动的声响后,大门被轻轻推开了。

穿着修身的黑色西装的男人放下手中的材料,刚换下鞋,想要喊爱人的名字,却忽地听到不怎么隔音的卧室传来一阵古怪的声音。

水声、激烈的呼吸声,以及床榻微微移位的声音。

陆响脑海中瞬间空白,他浑体僵硬的如同被雷电劈过的老树,本就疲惫的面色慢慢泛出一种恐怖的死白来。

周围熟悉的、拥有浓烈情侣温馨色彩的世界似乎在逐渐褪色。

男人慢慢地、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一步步走向虚虚掩盖着房门的主卧。

这一次,他终于听清了。

他深爱的妻子、他的爱人,此时正在他们日日夜夜酣睡的床榻上,亲密地揽着另一个男人接吻。

而那男人,正是平日里装的一本正经的纪明玉。

他们吻得多么激烈入迷啊,甚至完全无法发现房门早已被打开了一人宽的缝隙。

而他的江江、他漂亮温柔的妻子,此时露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浪荡表情,他闭着眼,修长的脖颈微微抬起,任由野兽般的男人啄吻啃咬。

江让低低轻喘,一边欲拒还迎地推了推身前的男人道:“纪明玉,别留下痕迹,会被他看到。”

纪明玉动作微顿,低声轻笑道:“不会看到,他不是正忙着吗?”

江让没说话了,似乎是默认了,于是,愈发多的水光充斥了青年眯起的眼。一时间春潮翻涌,美不胜收。

陆响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听下来的,他第一次明白心如刀割是什么滋味。

像是有人拿着粗钝豁口的菜刀,一刀又一刀地劈砍在他的心脏上,偏偏又切割的不彻底,所以便疼得愈发疯狂。

他再也无法忍受,抖着手想要推开门,两道手机的铃声却同时响起。

门内一道,门外一道。

陆响抖着身体,一手支撑在门框上,一手颤抖着接通电话。

“陆先生,有个糟糕的消息要告诉您,研究室的项目‘新代克隆智能机器人’被上面告知有违法的伦理争论,项目目前已被全面禁停,不得再继续深入开发……”

手机彻底砸落在地,发出刺耳的碰砸声。

一室寂静。

好半晌,陆响慢慢抬头,惨白着脸彻底推开了房门。

江让的脸色显然慌张了一瞬间,但很快,那抹慌张便被不耐烦取代了。甚至,青年还向着一旁的纪明玉身边靠了又靠。

陆响哆嗦着唇,近乎觉得眼前翻白。

他哑声,如同泣血一般道:“江江……你要背叛我们的婚姻吗?”

江让的脸色没有丝毫的愧疚,甚至,青年捏紧了手中方才挂断的电话,一手抓了抓头发,心烦意乱道:“对,我是背叛你了,你不是亲眼看见了吗?”

“你刚刚也接到电话了吧,现在实验室也被封了,我们也没什么财产需要分割的,离婚吧。”

陆响面色惨白,好半晌,他猩红的眼眶中滚落出灼热的泪液,男人实在禁不住心口近乎撕心裂肺的疼,一时间慌了神竟苦苦哀求道:“江江,不能离婚,你当初答应过我的,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我知道你是爱我的,你只是被他勾引是不是,这不是你的错——”

“嗤——”

冷嘲的笑声如同冰封的寒潭,青年居高临下地看着昔日高高在上、如今却如同弃夫的男人道:“陆响,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我也不想跟你继续装下去了,老实告诉你,我当初就是看上你的身份才愿意跟你结婚的,不然你以为谁受得了你那破脾气?”

“谁知道你就是个没用的东西,陆家也回不去,钱也是一分没有,一天到晚自己闷着头吃苦,感动得自己泪眼汪汪的吧?”

“但你就是这样了,研究室还是垮了,这其中没有你那个爸的手笔我都不信。”

江让气得面色涨红,整张脸都微微扭曲了几分。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也别怪我,我只是没兴趣继续跟你耗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