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耳根软的妈宝男12

没有不同意。

或许那些话在当时的青年听来,是委婉的拒绝,但对于祝妙机来说,却是近乎可悲的试探。

鬼神之说肆行的修真界,对于灾祸厄运的态度避之如蛇蝎。毕竟修仙并不仅仅只是修道,想要得道成仙,除却努力,也需要综合各种因素。

譬如运势至佳、天道所向。

一般人听到他天生灾体,就该离得远远的了。

天煞孤星,逆天无运。也就是说,同祝妙机靠近,便是在自断仙途。

当时的男人早已了无生机,他就像是一具混混沌沌活在世上的尸体,行走世间的近百年,他什么方法都试尽了。

丢骨换血、剖心挖肺……哪怕是换了一具躯体,被练成尸傀也好、削成白骨也好,最终,他的身体依旧会慢慢复原成这副丑陋、怪异,犹如披着白色蛇皮的妖物模样。

祝妙机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他。

连寻求解脱、自我了断都做不到。

他四处被人驱逐、被厌恶。

在被无垢阁逐出后,男人彻底将自己封闭了起来。

他躲进荒无人烟的潮湿水域,藏在风沙起伏、无边的沙漠,隐在野蛮生长的深山老林之中。他不敢见人,偶尔遇见一些村民或是猎手,便会藏在阵法中偷偷窥视,仿佛窥视了普通人的生活,他便也能变得正常。

可情况并未好转,他越是这样,就越是像只只会躲在暗处的老鼠。

孤独的时日被无限拉长,每一日都漫长得度日如年。

连记忆都开始变得恍惚。

祝妙机不记得自己多久不曾与人交流过了,不过短短几年的时间,他连话都不太会说了。

甚至失去了正常人的感知与思维能力。

而他此次之所以能够来到和颂小秘境,是因为一个小门派的门主和其夫人手中的秘境信物。

那是一对看上去十分幸福的夫妻,祝妙机仍然记得他们的模样。

男人一身正派的衣衫、俊朗非凡,女人则是穿着秀丽、眉宇间尽是温和婉转之态,想来平日的生活是舒心且安和的,而他们来到此处深山是为了寻找第二块秘境信物。

祝妙机跟在他们身后跟了数日。

他看着男人与女人相爱相助,看着丈夫对妻子极尽爱怜、妻子对丈夫心疼爱护,即便山路险阻,他们也从不曾放弃过寻找第二块信物。

有时,他们倒也不像是来寻找机缘的,毕竟真正追求实力与机缘的人,哪里有功夫游山玩水、吟诗作赋,甚至搭起了小屋、闲庭话叶,颇有一副要常住避世的模样。

祝妙机悄悄看了他们许久,他从一开始的不理解,到慢慢的习惯、甚至是隐隐的羡慕。

他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却觉得羡慕极了。

短短的百年人生,祝妙机见到的大多是憎恶、厌恨、反目成仇,围绕在他身边的,不是阴谋诡计、便是虚情假意。

他从未体会过如那对夫妻的偏爱、尊重、彼此照顾。

脱离人群太久,祝妙机变得像是个蹒跚学步的孩子,他太好奇了,以至于忘记了世人对他的种种残酷如烈刑的对待、也忘记了笼罩在他身上的诅咒。

那对夫妻发现了松懈的他。

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并没有因为男人奇异的外形而目露鄙夷或是惊恐,反而愿意主动靠近。

祝妙机几乎是不现身,可那对好心的夫妻却会为他准备饭食、准备衣物、甚至邀请他来家中做客……他们将他当做山中的守护神。

事情的转变出现在某一日那对夫妻遇上了山中蛰伏的邪祟,祝妙机现身救下了他们。

男人本想脱身就走,却被那对夫妻热情又客气地拉去家中用餐、感谢。

祝妙机第一次发现,原来不是所有人碰上他,都会灾祸袭身。

他与那对夫妻相处了近半月,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不可否认,祝妙机当时是欣喜难抑的,他以为自己终于变得‘正常’了,他以为他也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那段时日,男人连碰上山间雨后新生长出的蘑菇都想要逮住高兴地说上两句话。

可命运总爱弄人,它恶毒地叫人放松了警惕,却又在关键关头,给予致命一击。

那是一个阴雨连绵的傍晚,祝妙机回到小木屋的时候,看到了两具被邪祟浸染意识的半傀儡人。

那样熟悉的两张脸,哪怕面目已经逐渐变得扭曲可怕,他们依然手握着手,紧紧依偎在一起。

甚至,在看到祝妙机的时候,那对夫妻也没有任何憎恨的情绪,因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只当是自己运气不好,恰好碰上了死灰复燃的强大邪祟阴魂。

最后的最后,那对深爱彼此的夫妻二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求着匆忙赶来的白发男人,杀了他们,让他们不至于死后化作邪祟、永不超生。

……

祝妙机亲手杀了他们,也斩断了自己最后的一丝生念。

他甚至做好了将自己挫骨扬灰的准备。

却没想到,方才开始,他便遇上了江让。

像是那古怪的诅咒再次生效,男人无法死去,甚至,他从那俊俏张扬、富有生命的青年眼中看到了某些熟悉的东西。

太熟悉了,那对夫妻眼中偶尔会浮起的对彼此的怜爱、欣喜、彷徨。

它还不够深刻,仍像是一株小小的、正在萌芽的嫩芽,却足够令人生出无限的遐想与珍惜。

这是祝妙机这一生,唯一一次见到的、独对他的喜爱。

该如何形容这欣喜若狂的发现?

膨胀、渴望、感激、扭曲……似乎怎么形容都不够恰当。

男人沉浸其中,甚至全然忽视了他们不过萍水相逢。相同的,他也忘却了真心易变的道理,又或者说,他太可怜了,可怜到,方才遇见一颗不算纯粹的真心,便心甘情愿地踏入了陷阱。

于是,他直白到不知羞耻地问青年,之所以三番五次地救自己,是否是因为喜欢。

实际上,祝妙机哪里是在问对方是否喜欢自己,他分明是在求。

他在求青年来爱自己。

哪怕是见色起意、哪怕别有用心、哪怕是想将他抽骨剥皮、吞吃干净……怎么都好,来爱他吧。

他愿意付出自己的一身骨血,去求得一份荒唐的爱情。

祝妙机知道自己卑劣,是他主动逼迫、主动引诱,他引着那尚且不明晰心意的青年对自己表白心意、刻意让对方看见自己被欺辱的场景。

他一面以自己灾祸之体来欲拒还迎地推开江让,一面又不拒绝青年讨好的跟在身侧。

甚至,他还要主动让青年看见自己以血滋养、帮助对方压制灾祸的场面。

他站在一个全然无辜、占据道德制高点的位置。那高洁的皮囊之下,藏着一头只知道以爱为食的怪物。

祝妙机知道自己这样做是错的,是卑劣无耻的,他的固执极可能会毁了青年的前途、也可能会让对方陷入众叛亲离。

可是他没办法了,男人抖了抖白色的长睫,想,江让不该救他的。

好心的青年救下了一头怪物,一头缠着他、要将他全然吞噬的怪物。

*

江让最近可谓是春风得意。

祝妙机近来对他态度的转变不可谓不大。

或许是因为说开了,又或是因为彼此心照不宣的维护与暧昧,慢热的男人开始慢慢主动地回应青年了。

两人的秘境之行顺畅无比,一般都是青年持剑开路,男人在一侧以阵法辅助,两人心有灵犀,近无败绩。

一时间,储物袋里的战利品越堆积越多。

江让在喜欢的人面前堪称实心眼,什么好东西都要一式两份地分,一半给祝妙机,另外一半留给师尊。

包括一些师门的小崽子们,他都无一例外地留了几份。

青年像是只忙着采蜜的蜜蜂,额头的细汗连着往下颌尖流淌,黑眸却亮晶晶的,漂亮极了。

他手中捏着一根光华流转的九曲白玉簪,从来开朗肆意的面上多了几分犹豫。

这根仙簪是江让和祝妙机转圜了十多天,才从一个八卦奇阵中拿到的。据说,这九曲白玉簪是当年飞升前的素和仙君送给其凡妻的护体仙簪,后失传、流落下界,不知所踪。

由此可见,这玉簪不仅意义非凡、极其珍贵,还是罕见的仙器程度的护身法器,据说能抗住一道渡劫期的雷劫。

按理来说,江让要讨好心上人,就该毫不犹疑地将这仙簪送给祝妙机。

但青年却半天没动静,显然是还有什么顾虑或想法。

祝妙机今日长发并未披散、或是以红绳扎束,男人一袭美丽柔顺的白发如云雀羽翼一般,被一根漂亮的流苏银簪松松垮垮地束起。

这几日,祝妙机的发都是江让帮着束起的,青年自告奋勇,头一回帮心上人束发的时候心也慌脸也红,因为担心弄疼了对方,以至于长发散开好多回。

可他难得按耐下有些急躁的性子,耐心地一遍又一遍直到束好发为止。

那流苏银簪古朴美观,是昆玉仙尊曾去往山下传道,闯祸挨禁闭的青年哀求着对方给自己带的礼物。

如今,这簪子却被没心没肺的孩子转赠给了心上人。

祝妙机并不知道这其中玄机,他向来对旁人情绪敏感,如今青年一犹豫,他便明白了意思。

白发的美人轻声道:“阿让是有想送的人了吗?”

江让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道:“阿妙,这仙簪是我二人合力而得,我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我是想将这仙簪送给我师尊的,他已是渡劫期巅峰的修为,雷劫不知何时便会降下,多一重保障总是好的。”

青年话里话外都是对昆玉仙尊的亲近,却并未想过,灾祸缠身的祝妙机其实更需要这仙簪护体。

江让心里约莫也知道这些道理,但他到底更在乎费心费力抚养他长大的师尊,于是青年面上红了几分,难得有几分嗫嚅着道:“我师尊养我长大不容易,这么多年他什么好东西都想着我……”

他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笑眯眯道:“阿妙,这是我用那河中妖兽内丹亲手雕刻的玉佩,你戴在身上,也可护你周全。这样,我将它补偿给你可好?”

江让这话其实颇有几分偏颇,到底是年轻人,又是被宠着长大的,说话失了分寸也是在所难免。

他那玉佩本就是要送给祝妙机的,是一片赤诚之心,如今却作为补偿,难免落了下乘。

祝妙机轻轻敛眸,半晌,他露出一抹稍显轻缓的笑意,平日里恹恹的眉目如今多了几分美丽的光彩,他轻轻掩唇咳嗽了两声,轻声道:“好啊,阿让给我的,我都喜欢。”

江让这才笑得明媚,高高兴兴道:“阿妙,那我替我师尊谢谢你!”

作者有话说:

妈宝男经典语录:我妈养我这么大不容易,你体谅体谅她……

哈哈哈哈还没正式在一起就给人找不自在了

然后非常谢谢大家的祝福,嘿嘿超爱你们,我要化身快乐小鸟撞进你们怀里哼哼唧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