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耳根软的妈宝男14

江让是谢灵奉宠着长大的孩子。

男人看着瘦瘦弱弱的孩子慢慢从五岁长至二十岁的成年期。

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如何形容才好呢?

那样瘦小的一团,初入太初宗时警惕的像只蜷缩紧张的刺猬,强撑着可爱的刺,试图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好欺负。

如今呢?如今的青年像是只浑身毛茸茸的小狗,眼睛圆乎乎的、黑润润的,见到他便要摇晃着小脑袋信任地靠上来,掀开肚皮,求抚摸、求夸奖。

当然,偶尔也会调皮、上窜下跳、惹是生非。

——这是每个孩子都有的通病。

事实上谢灵奉从不在意青年搞破坏、也不在意什么麻烦,或者说,江让越是活力十足、开朗肆意,他反而越是安心温情。

孩子还小,精力充沛才正常,若是一天到晚闷着不出门,那才是做长辈的该担心的事。

谢灵奉总是愿意鼓励、支持孩子去尝试各种新鲜有趣的东西,而他,往往是第一个陪伴着青年尝试、实践的人。

可他便是再周到,也总有无法触及到的领域。

譬如年轻人追求的爱情。

身为青年的师长、长辈、如父如母一般的存在,谢灵奉可以教授孩子最基本的情欲知识、生理知识,他甚至可以带着孩子亲身实践、切实感受。

可除此之外,他便什么都不能做了。

年长的长辈永远无法贴合实际地告诉孩子关于感情的真谛,包括何谓心动、何谓相伴一生的道侣。

因为世俗意义上的他永远都不可能成为青年的爱人。

所以,当孩子朦胧着一双湿漉漉的眼,告诉他,自己有喜欢的人了,谢灵奉想,自己应当是高兴才是。

他该是高兴的,长在自己庇护下的孩子终于迈出了成长的一步。

沉甸甸的爱情,意味着责任、担当、以及组建一个家庭的勇气。

可男人又会控制不住的想,那样年幼、可爱,被他如珠似宝培育长大的孩子,他的心性如此单纯,若是被人欺骗利用了该怎么办?

作为一位爱之深、念之切的长辈,他应该再严肃一些地去警告、提醒青年。

可实际上,对上那双可怜巴巴、百求百应的眼时,谢灵奉还是心软了。

他甚至自发地为江让找借口,心中又酸又涩的想:孩子还年轻,总要踏出这一步的,他总不能一直拘着他,不许他接触蜜糖与诱惑。

方才踏入成年期的孩子观念尚未塑造完全,此时越是拘束,便越是容易反弹,生出逆反的心理。

倒不如就将两人放在眼下,时刻盯着。倘若青年遇上了挫折,正好也可以作为一个小小的教训——二十岁的孩子也该明白了,这世界上,除却他的师尊,还会有谁会更爱他呢?

一时冲动的决定,只能够被称为占有的欲望,性格、背景不合的两个人是没法凭此走得长远。

这是注定的事情。

此时被感情冲昏了头脑的青年根本不明白,天生灾体究竟意味着什么。

碍于伦理,谢灵奉无法亲自带着他的孩子领略甜蜜的爱情,但没关系,他完全可以借助旁人的手、不着痕迹地去敲打、点醒他可爱的孩子。

为此,他可以压抑内心不合时宜的、如同一位被抢走了孩子的母亲的失落与妒忌。

*

江让很久都没有和师尊这般宁静而安详地促膝长谈了。

谢灵奉向来关心他这唯一的宝贝徒弟,衣食住行、包括身心健康。

是以,每隔固定的时日,他总要于云泽峰开阔的院落花圃中探花煮茶,邀青年与自己细细说一说近期发生的事情。

两人如同闲聊话常,江让是个精力充沛的孩子,他总是很愿意同信任的师长说自己的见闻、喜悦或不喜的事。

每当这个时候,谢灵奉总会温和的垂眸含茶,他是位相当细腻的长者、引导者,必要的时候,他会给予青年一些小提示,但大多数时候,他总是笑而不语的,宽宏的眼神像是在看着花圃中叽叽喳喳啄着自己艳丽羽毛的小雀儿。

但这样的谈话活动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进行过了。

自成年期以来,孩子身体发育迅速,荷尔蒙的冲动令他总是不那么能控制自己,贪图身体上的享乐。

每每这个时候,无需师尊的提醒、问话,他自己就像是尝到肉香的狼崽子,主动地凑近浴池和床榻。

年轻的孩子像是不知羞一般的,在长辈的面前赤身裸体,他太坦诚了,好像师尊在他的眼中并不是该注意的拥有正常欲望的男人。

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师尊是他的母亲、是父亲、是传道授惑的师长,而他则是被羊水包裹的胎儿、乖巧的儿子、聪明的学生。

当然,孩子不懂事,昆玉仙尊却不能纵容无度,男人总会在青年情动的关头、高峰说一些并不算扫兴的道理。

无非是注意节制、注意身体,偶尔也会将日常的问话活动挪移至此。

于是,雾气缭绕、春意盎然的云泽殿那段时日总会传出些断断续续的声响。

有时是高亢的、沉溺的,有时又是喑哑、沉沦的。

总之,过上不长不短的时间后,衣冠楚楚的青年便会雾红着脸,神采奕奕地踏出云泽殿,活像是被喂饱的狼崽子一般。

所以,如今日这般,师徒二人相对而坐、衣袖齐整的模样反倒显出几分生疏的意味来。

江让显然是有些坐立不安的,那日因着他的哀求,昆玉仙尊最终还是答应了将人带回太初宗,只是未能成功压制天生灾体前,祝妙机是不被允许踏出云泽峰的。

方才从秘境回来,青年的一颗心几乎全然扑在祝妙机的身上。

年轻人的喜欢总是炽烈而直白的,他总是喜欢以己及人的考虑对方,担心祝妙机会不适应,他便整日整夜地拉着人漫山遍野的跑。

于是,不出两三日,云泽峰上的小宠、灵植、风景便被他尽数透给了男人。

即便是处于画地为牢的状态,青年爽朗的笑声也总会顺着风轻轻飘至昆玉仙尊的耳畔。

这段时日,江让除却晚间仍然与师尊同睡,平日里几乎见不到人影。

云泽峰是昆玉仙尊的身外化身,青年平日里如何讨好另一个陌生男人的模样,都无一例外的落入其眼中。

谢灵奉轻轻扇动浓密的睫毛,一张如雪塑的仙人面沉稳而内敛,他总是看上去可靠的、令人信赖的,即便他心中有所意见。

毫无疑问,江让的这般青涩冲动的行为在长辈的眼中,无异于被人迷昏了头,做了那昏君,整日只顾着寻欢作乐、荒废学业。

但谢灵奉到底是将青年从小养大的人,他比谁都了解他的孩子。

于是,他并未上来就批评玩昏了头的孩子。

男人端坐在竹编的座椅上,乌黑的发间簪着一根华光万丈的九曲白玉簪,长发逶迤落地,像是铺天盖地坠下的瀑布,黑压压的睫布下,狭长的眸微微抬起,眉心的朱砂痣近乎熠熠生辉。

谢灵奉看了眼对面坐得局促的年轻孩子,好半晌,只是叹息了一声。

他像是位思衬教育许久,担忧青年前程的家长,好半晌才轻声道:“阿让如今是打定了主意同那祝妙机在一起了?”

江让几乎没怎么犹豫,他天真的点头,认真的语气坚定得甚至令人觉得可笑。

他无意识地抓住自己玄色衣角,说:“师尊,我喜欢他。”

昆玉仙尊似乎并不意外他的答案,只是叹息道:“阿让,你还小,如今方才进入成年期,你真的明白什么是喜欢吗?”

“它并不如你对草木灵兽的喜欢——”

“我知道。”青年近乎固执的说,那双乌黑的眸子难得如此直视往日敬爱的师长。

谢灵奉轻轻偏开眸光,指腹紧缩、扣紧宽大无痕的袖口。

柔软的布料被他捏出了许多皱纹,有些难看,可男人语气却并无异常,他看上去平静极了,连话语都只是顺着对方问下去的。

他问:“阿让,你不如说说看,你喜欢他什么,同喜欢师尊又有何不同?”

这下轮到青年愣住了。

他从前确实总是将“喜欢师尊”这几个字挂在口头。

像是眼前被笼上了一层迷雾,江让的语气开始多了几分迷糊。

他用不确定的语气支吾了半晌道:“阿妙、阿妙长得很好看。”

说完了,江让下意识看了眼面前如玉似仙的师尊,眼神不自觉被对方眉心近乎艳杀的朱砂痣吸引了。

在某一瞬,他不得不承认,师尊的容貌和祝妙机不相上下。

于是,青年开始绞尽脑汁地想。

其实这个问题从一开始便是有异的,爱情与亲情如何能混为一谈?不过此时大条的青年人显然是无法发现这个根源错误的。

好半晌,江让抿了抿唇,认真道:“我曾听师兄们提起过,喜欢一个人,就是会忍不住牵挂他、好像离不开他。”

话音刚落,江让就看到昆玉仙尊微微勾起的笑容,一瞬间,青年便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一张俊朗的面容顿时红了个透顶。

天知道他在秘境里头给师尊写了多少封信件,抱怨了多少,方出秘境的时候更是黏黏糊糊地挂在师尊身上,只恨不得将自己的思念倾诉个尽才好。

青年开始抓耳挠腮了,好一会儿,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面上的红晕并未全然消去,闪闪发光的黑眸陷入某种虚幻的爱情泡影,以至于深沉的黑中都像是能倒映出璀璨的星光。

他认真的道:“不一样的。”

“师尊,我想保护他,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在这样想了。他那样辛苦、没有人对他好,所以我们相遇了。”

昆玉仙尊低着眸,捏着水清茶杯的手腕上慢慢鼓起一道道微凸的浅蓝筋骨,它们像是被缝合好的疤痕,一道又一道,隐蔽而沉默。

云泽峰的天边隐隐泛起浅霾,像是一场大雨即将倾盆而至。

昆玉仙尊的沉默并未换来青年的理解,江让只犹豫半晌,又道:“师尊前些时日说过帮着阿妙压制灾体……”

谢灵奉回过神来,他饮了口茶,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但到底不曾驳回青年的问话。

细蒙蒙的、如同牛毛般的细雨在空中轻飘而下,它们大多落在宽阔梨树的枝叶上,引入枝叶密密麻麻的脉络,最终消失不见。

谢灵奉手中微转,透白的掌心凭空出现一副黑压压、看上去压抑而陈旧的锁链,它们拖下的尾部因为惯性敲击在一起,发出一阵刺耳的音调。

“阿让,这是困命锁。”男人道:“困命锁可断绝天地联系,戴上之后,可压制天生灾体的大部分能量。”

“同时、作为交换,佩戴者一切的灵力、修为等等都再也无法发挥效用。他会变成一个最普通的人。”

作者有话说:

师尊的想法就是,少年意气,不懂情爱,感情来的急、没有什么基础,很容易就会被现实打散,他甚至不需要去过多的推波助澜,这两个人都注定会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