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青年灼烈的呼吸重重颤抖着,白玉似的喉颈崩得极紧,他双眸紧闭,像是一尾被逼至海岸边、不断拍打淤泥的白鱼。
每呼吸一次,细细的喉道便会难忍地发出闷哼声。
江让不断吞咽着喉头的水液,指节试图死死拽住身畔人的衣物,他像是被梦中情景魇住了一般,挣扎着、恐惧着,却始终无法从惊惶的梦境中醒过来。
“唔……师尊、师尊……我错了……”
他颤颤巍巍地说着,面颊上是一水儿的红,昔日俊俏引人的眉眼软得似湖畔的细柳枝,而被勒在男人腰间的身体更是如春水似地往上涌动,生生不息。
“天生大道,仁心救世,养育万物…人常抑欲,便弗灭亡……”
隐隐有压抑的念经诵读的低沉男音在室内游荡。
对方分明咬字读音极其沉稳,可亵渎的动作却从未停下。
百无禁忌的仙人白衣早已落至落座的蒲团之上,他每一寸体肤都白如庙宇中被人们供奉的神明玉身。
而坐在他身上的青年则更是荒唐怪异。
青年像是浑身的骨头都被抽去了一般,只能倚靠着男人,每一个动作、每一次颤抖,都像是被傀儡师控制的木偶。
潮起潮落、日升海沸,都由不得他。
谢灵奉白玉般的额头慢慢溢出冷感的细汗,他的嘴唇依旧在蠕动着。
无数压制恶念的观若心经自他的口唇中翻涌。
“……欲既丛生,则心自乱,便遭污浊,自堕苦海。”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的落幕,他死死扣住青年的腰身,翠松般的脊骨压下,终于像是被雪水冲垮的石碑,彻底崩盘。
谢灵奉极少有这般失态的时候,他汗湿的额发沾在颊侧,一张观音面泛着失控的红。
“阿宝,怎么就……”
未尽之语含在舌尖,像是滚过沸水的蜜糖,彻底浇融其中,再无痕迹。
男人抖着手抚过青年恍惚欲睁的眼,忽地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的,猛得收了回去。
他不知道自己情态如何,是否有下等的情欲、嫉妒搅缠其中。
大约是有的,毕竟……谢灵奉微微曲指,金色的眸忽地似是燃起了极致粗俗的火焰。
他第一次弄脏了他的孩子。
粗俗的、黏腻的、荒唐的,全部都被他连哄带骗、强制性地塞给了青年。
谢灵奉只觉森白的心海间仿佛溢满了毒瘴与雾霭。
他总是自诩仙音长辈,以一种教育、溺爱的姿态去教习孩子房中术。
所以,他是不该有欲的,甚至连每一寸的眼神都不该出格。
他的手、舌、乃至每一个器官,都是只是教导孩子的器具。
器具,又怎能在孩子餍足的时候满足私欲呢?
在江让的面前,谢灵奉总是霁月清风的,从不曾失态过。
他像是完全抛却了人间欲望的仙人,面若观音、飘然若仙。
可此时,谢灵奉包裹在肉体外的仙人皮慢慢碎裂开来了。
而他的阿宝也很快就会知道,他眼中无所不能、清风明月的师尊,也不过是个被下等情欲操控的普通男子。
谢灵奉几乎窒在青年水汽氤氲、逐渐清晰的眉目中。
他忽地抖着手,将自己发尾的白色发带卷起,一寸寸覆上江让半睁迷蒙的黑眸。
“师尊……我、睡着了?”
青年的声音有些恍惚,发带下的睫轻轻扇动,像是一只自茧中挣扎的蝶。
江让动了动,立刻察觉到身下不对的地方。
他方才从噩梦中挣扎出来,此时心跳还快得不像话,此时黏腻、酸痛的触觉甚至叫他生出几分避开师尊的冲动。
这次的梦实在太过逼真了。
他梦见师尊撞见了他和罗洇春荒唐,向来如母亲般温柔的师尊竟像是变了一个模样似的,面色冷戾,说出的话也十分粗俗下流。
仿佛江让不再是他如珠似宝疼爱的孩子,而是他出了轨的、该被惩罚的淫荡娘子。
梦中的师尊用戒尺弄他、甚至掌掴他的臀部。
谢灵奉一边逼着他念观若心经压制恶念与欲念,一边又不断牵起他无数的感官。
冰火对撞,叫他时时惧怕沉沦,甚至忘却自己姓甚名谁、身前的男人又是谁。
期间,青年羞耻的哭了,却毫无挣扎的余地。
因为印象太深,以至于江让现下甚至恍然以为自己仍在梦中,浑身颤抖,泪点濡湿透白的发带,饱满得甚至要往下溢。
“阿宝、阿宝,师尊在呢,不怕了。”
有人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将他揽入怀中,温热赤裸的皮肤相贴,宛若孩子蜷缩在母体之中一般。
江让一瞬被奇异地安抚了下来。
谢灵奉轻轻垂头吻了吻孩子发顶可爱的发旋,馨香、温暖、完全染着他的气息。
男人慢慢垂眼,温热的、带着些黏液的指节一寸寸拂过青年红彤彤的侧脸。
他的半张菩萨面匿在阴影中,依旧温柔如水的声线潺潺响起。
“……睡吧,好好休息,你只是太累了,乖孩子。”
江让只觉得眼前的视线愈发昏暗,眼皮沉重的不可思议,他轻轻哼了一声,更深地钻入师尊的身体,终于脱力沉沉睡了过去。
*
一觉睡醒,江让只觉得整个人状态十分舒服。
他懒洋洋地起身,师尊难得不在他身畔盯着责问,青年伸了个懒腰,按了按额头,总觉得自己像是忘了什么一般。
昨日的噩梦早已淡若春水,江让只记得他似乎是梦见了师尊。
那大约是个有些香艳的梦,不过青年也不甚在意,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年轻气盛,偶尔会梦到这些实属正常,师尊也这样安抚过他,所以江让坦然得近乎理所当然。
青年起身穿好衣衫,打算去练剑台练剑。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今日他总觉得周身轻盈舒畅,金丹大圆满的修为也在隐隐晃荡,似是将要突破。
江让心下一喜,自从归来太初宗以后,青年心中多少也是有些焦虑的。
他虽有天生剑骨,但到底比起别人落后了两年。
修真界从不缺天纵奇才,两年时间,足够无数人连滚带爬站上他曾经的位置了。
如今回宗不久便突破了修为,倒也算是喜事一桩。
毕竟,金丹到元婴也并非易事,无数人穷极一生都无法突破化婴。
江让被振奋鼓舞得不轻,他握紧手中的玄剑,当即便下了山。
只是,还未等他抵达练剑台,便隐隐听到路途中丹峰师兄弟的闲聊。
“……那罗师兄也不知怎的,前两天回来后便一直生了病,一直卧床不起。”
“说起来,那日许多人说是看到江师兄同罗师兄一起出去了……”
江让脑海中陡然似是闪过一道震天的电光,心脏鼓噪,一瞬间,那日的景像简直如一柄刀刃般劈开了眼前的一切雾障。
是啊,他怎么能忘了?他、他那日醉酒失仪,将那娇气的罗小少爷给——
江让这下是真有些慌了,他虽然平日里行事无状,但这般强夺了旁人身子,回首不闻不问,实非正道所为。
青年心下不自在,忙慌之下,径直御剑赶去了丹峰。
眼见青年背影刚消,那两个丹峰弟子互相对视了一眼,也匆匆离去,再没了闲聊的半分模样。
江让站在眼前堪称珠光宝气、雕梁画栋的洞府前,好半晌犹豫着不敢进去。
实在是怪不得他,罗洇春这洞府内外少说置了数十道高级阵法,他若是不知死活地往里闯,只怕没见到人就算了,自己先得丢了条命。
江让这般想着,有些踌躇地打算先发一道传讯符给对方。
当然,按照罗洇春的脾气,受了这般羞辱,只怕此时恨毒了他。
江让也不知怎的,想到对方可能厌了自己,心中竟沉了几分,像是有些许伤神失落一般。
正当青年想要转身离开,却忽见眼前洞府的浮雕玄木门忽地被一名杂役推开了。
那杂役是罗洇春自罗家带来的,向来十分听从主子的命令。
眼下见到江让,他眼中微亮,忙小跑几步至青年面前道:“江公子今日是来探望我家主子的吗?”
江让还未曾回复,那杂役便苦着脸,不管不顾继续道:“江公子,您可算来了,我家主子他、他,诶——”
眼见对方这般模样,青年赶忙急道:“罗洇春怎么了?”
杂役摇摇头,看了眼青年,顿了顿道:“江公子还是先进来吧。”他说着,径直递给对方一道门符。
江让赶紧接过,跟着杂役进了洞府。
这一进去,江让就发现了,罗洇春的洞府与当年匆匆一面并没有多少区别。
若硬是要说有什么不一般,便是这洞府似乎变得愈发穷尽奢华,甚至连地上都铺了一层软绵珍贵的兽皮。
明珠鲛丝在这里也不过是被主人垫在脚下的小玩意儿。
那杂役领着青年往廊下走,最终停在一间极大的主卧阁楼前。
江让站在沉木门前,隐隐能听到里面极低的几道咳嗽的声音。
杂役叹气道:“江公子有所不知,我家主子虽是炼丹师,生了病却十分讳疾忌医,吃药更是万万不能的。”
江让忍不住蹙眉:“可有什么原因?”
杂役沉默了一会儿,才迟疑开口道:“公子十分怕苦……”
青年眉头微微松下几分,心中缓下至于,甚至隐隐有几分好笑。
没想到罗洇春往常那般眼高于顶的大少爷竟也有怕的事情。
那杂役继续道:“江公子,我家主子向来待您特殊,您若是劝,想必他一定会听的。”
眼看着对方露出这般信任的态度,江让想了想,还是犹豫着应了下来。
“吱呀。”
一阵推门声响起后,江让闻到了一股极其浓烈的混杂着丽格海棠的药味。
不算好闻,却叫人忍不住心软几分。
低低的咳嗽声透过薄红纱帘间歇性地响起,青年沙哑的嗓音带着几分无力与厌烦,像是被纱网笼住、如何都挣扎不开的鲛人。
“我不是说了吗?我不喝药,出去!”
江让脚步微顿,行至塌边,他手中端着白玉药碗,一手分花拂柳般挑开纱帘。
一张昳丽、艳若海棠的狐狸面便如此显露了出来。
罗洇春一身浅月中衣,半靠在塌边,他脸颊苍白,乌发垂在肩头,只余下耳畔别着一对玛瑙的耳铛。
相比起从前的艳丽张扬,今日的罗小少爷素静得堪比待字闺中的少年少女。只是那不耐烦躁的眉目依旧如往日一般显出几分倨傲来。
他似是闻到了那令人心烦的药味,张唇便要骂。
可当青年真切地抬眸看过来时,整个人却又怔在了原地,略显苍白的嘴唇微微张了张,似是想要说什么,又猛地扭头抿上了。
一双漂亮狭长的眸子当即红了几分,眼睑下水红堆积,活像不当心从胭脂铺子上蹭到的一般。
罗洇春咬唇,垂眸盯着细白交缠的指尖,险些忍不住细微的哭腔。
罗小少爷哑声道:“你还来做什么?来看我笑话的吗?”
江让抿了抿唇,他手中稳稳端着药碗,闻言眉心难免显出几分躁意道:“罗洇春,你误会我了,你见谁看笑话还给人端药的?”
罗洇春轻飘飘扫了他一眼,只是鼻腔轻轻哼了一声,倒没有继续计较下去。
江让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又心软了几分。
罗小少爷的性子从来都是这般,分明自打自己进来开始,他就一直都在偷看自己、分明眼中是期待惊喜的,却偏要说出一些口不对心的话,仿佛这样就能显得多占上风似的。
若是从前……江让有些迷茫的想了一瞬,像是忘却了什么一般,想不起就索性不再继续想了。
总之,从前他们似乎也一直是这般相处的。
两人都十分要强,分明互相倾慕,却始终不肯表白心意。
玄衣的英俊青年坐在塌边,他轻轻吹了垂手中滚烫的汤药,十分耐心地用精致的小勺舀出一勺。
青年乌眸笑意满满,一时间竟显得流光溢彩,他含笑道:“好了,是我错了,我不是同你认过错了吗?这样,当是赔罪,我喂你喝药可好?”
罗洇春抿唇,一张芙蓉面却忍不住红了几分,漂亮的像是方才盛开的海棠花。
江让眸色微晃,心口的鼓噪愈发明显。
太过明显的心跳让青年忍不住僵住几分,甚至可笑的担心被对方听到。
罗洇春微微垂着眼,他半坐在榻上,难得温顺地垂头喝药,明珠的光芒柔柔地笼在他的颊侧,显得青年整个人愈发美丽妖冶。
江让动了动喉头,不动声色地别开眼神。
只是,他方才偏开眼,那罗小少爷便不肯继续喝了。
罗洇春一张略显苍白的嘴唇抿得很紧,褐红的汤药抵在他的唇畔,无论江让如何喂,他都不肯再张唇,活似位无理取闹的活祖宗。
两番僵持之下,青年那唇色都变得愈发艳红勾人。
江让一瞬间便失了神。
两人本就因喂药贴得近,眼下也不知怎的,或许是两人已有肌肤之亲、又或许是本就两心相悦,总之,等江让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然贴上了罗小少爷的嘴唇。
没有人张唇,他们只是单纯地唇贴着唇,却足以年轻的青年人为此怦然心动。
江让睁眼,眼见罗洇春潮红着脸,一副任由他施为的模样,心慌意乱之下,青年慌乱地伸手推了对方一把,自己更是险些一跳三丈远。
“我、我……”江让憋红了脸,根本不敢多看对方:“我刚刚、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不是故意要轻薄你的……”
青年说着说着就没音儿了,毕竟实在太没说服力了。
可罗洇春却并未如往常般同他针锋相对,罗小少爷脸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一般,他眸色水汪汪的,流转间尽是摄人心魄的美丽。
他抿唇小声道:“那、那你下次不能再这样了。”
江让这下脸也彻底红了。
罗洇春红着脸横了他一眼,语调中带着几分软意和骄纵的意味,他道:“江让,我可以原谅你之前的行为,也可以听你的话喝药,但是,我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江让一愣,赶忙道:“你说。”
罗小少爷坐在水红晕红的塌边看着他,狭长的眸中带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晦色。
“我要你一个月的时间。”
“这一个月,你要任我差遣。只要你能做到,我就原谅你,从此再不找你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