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佛口蛇心伪君子11

身披粗布麻衫的男人身后背着竹编的医药篓步履匆匆地往后山爬去,他面如红玉、额间隐隐溢出的细汗如宝珠般将坠欲落,腰间虽仅扎着灰扑扑的麻布,却愈发腰身削瘦可握。

旁边有背着药篓下山的村民见到他,忍不住露出一抹笑,调侃道:“江秀才又进山了?是为你家那娘子罢?”

书生抬手拭了拭汗水,抿唇浅笑道:“是啊周叔,今日山里情况如何?”

江让与村民关系向来很好,周叔自然也乐意告诉他新发现的草药围聚之处。

只是,说到最后,鬓角染上白发的周叔微微抬头,透过枝叶繁茂的树丛看向乌云微拢的天际,略略蹙眉道:“秀才,你且听叔一句话,现下还是莫要进山了,天色不对头,只怕将要下场大雨,山里头虫蚁多,受了伤便得不偿失了。”

书生犹豫了片刻,好半晌,他沉了沉肩,颠了颠肩后略显空荡的竹篓,抿唇笑道:“周叔的话我记下了,只是今日急着交付书画,草药挖得少了,只怕医馆不肯收,我现下再多挖两株便下山。还麻烦周叔回去同我娘子知会一声,叫他不必担心我。”

周叔忍不住摇头笑骂:“好小子,成,你可莫要贪恋,尽快下山。”

江让笑着应下,便又朝着深山密林踏去。

越是朝着山里头走去,郁色便愈浓了起来,不过多时,男人蹙着眉朝着头顶看去,只见那密密麻麻枝叶不知何时开始,竟如同森绿的荷叶一般,将整片天际都遮蔽得严丝密缝。

小镇背靠的是座无名山,里头偶有凶兽出没,但靠山吃山,村民们为了生计,大多都会选择进山开荒、狩猎或是采药。

大部分时候,为了保证安全,众人也只会在山林的外围活动停留。

因着今日收获不丰,加上男人心里头惦记着周叔说的长生菌,是以即便心中有几分打鼓,却还是坚持着不肯离去。

说来,这长生菌是一种较为珍贵的菌类药植,因多生长在阴湿背阳处、采摘风险大,较为少见,卖去医馆最是值钱。

江让从前也随着一众采摘队伍进了靠内圈的山地搜寻,但无一例外,皆是失望而归。

今日听周叔说有人当真采了株长生菌回去,他难免心动。

长生菌扎堆而生,有一定有二……只要挖到一株,他和苏苏的婚事便能热闹办起来了。

这般想着,男人心头不由得振奋几分,脚下不停地朝着乌森森、阴诡诡的密林中走去。

“啪嗒、啪嗒。”

雨珠落在枝叶上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凄冷的水珠缓缓自苍青枝叶脉络心往下游移,偶有一滴坠在乌发书生白凝的肩颈处,溶解晕散在逐渐变得暧昧深冷的麻衫间。

“簌簌——”

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阴风刮得林间枝叶乱颤,连带着,山林间也慢慢腾起一股烟绡般的迷雾来。

那山雾来得蹊跷,仿若从地底钻出一般,自下而上,如游蛇一般缓缓侵吞朦胧的烟雨草木。

脚下粘稠的苔藓湿土愈发厚重,空气中的湿意近乎到了令人呼吸不畅的地步,连带着,那死气沉沉的、恍若黏液般的泥土都似是活了过来,生出了垂涎阴毒的心思一般。

一直到此时,江让才忽地顿在原地,他发现了一点不对的地方。

是声音不对。

这座无名山是一座活山,平素里鸟雀欢舞、蟋蟀雀跃,可此时,男人耳畔虽也有声响,但细下凝神听来,除却风吹雨打的声音,却再听不见其余的声调。

这意味着,周围一定有更加凶猛、难缠的野兽。

脊背处陡然冒处一股森冷的寒意,心脏突突跳动,恍若下一瞬便会跃体而出。

江让已是冷汗涔涔、面颊惨白,他猛地捏紧医药篓,指甲陷入掌心,转身便要往回逃命。

削瘦的书生像是只陷在陷阱之中无知无觉的鸟雀,陡然意识到了危险,拼了命地妄图飞跃逃窜出去。

只可惜,他今日注定逃不出这片林子了。

江让跌跌撞撞跑了没两步,便哆嗦着察觉到自脚踝下方传来的、令人惊魂恐厄的动静。

黏液般的泥土向上泛出怪异的腥味,男人脚下的土地陡然拔高而起,它们蠕动着、悸颤着抖落黏土,缓缓显出一寸寸古怪的、粼粼的碧色光线。

书生已然站不稳身形,他苍白着脸颊,手臂哆嗦着撑在带着些粘稠的、恍若动物鳞片的‘地面’,过激的情绪与胸腔间吸入的冷雾令他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乌黑的发丝黏在他惨白的颊侧、唇畔,显得男人愈发恍惚、可怜。

“嘶嘶——”

浓雾中,古怪的蛇鸣声自密林深处幽幽传来。

江让此时的表情已然非惊骇可形容,他惨黑的瞳孔中爆裂出猩红的血丝,额角青筋骤起,恍若瓷器上镌刻出的天然冰纹。

他惊惶地抬起湿津津的头颅,颤颤巍巍地看向那逐渐朝着他靠近的两盏莹莹的绿色灯笼。

那灯笼靠得愈近,江让便越是颤抖,他眼睁睁看着那庞大无比的碧绿蛇头朝着他逼近,凌寒的毒牙阴惨惨地滴下涎液,蛇妖鳞片遍布的额心挂着镶嵌着金链的绿宝石,乍一看,那绿宝石竟恍若第三只瞎眼蛇瞳一般。

“啊啊啊——滚、滚开啊——”

近乎崩溃的尖叫声令人心中发寒,江让此时被那蛇妖驮在身间,黏腻腻的鳞片令他根本无法直立起身,可男人实在太过恐惧,手脚并用,便是爬,都要爬离那蛇妖的身边。

蛇妖怎么可能令他如愿?

锋锐的毒牙刺破颈侧,书生惨白的面颊瞬间便泛起诡异的红晕。

他再也没有力气朝着远处爬出,只能恍惚的、凄厉的、抽搐着被那吐着猩红舌信的碧绿蛇妖一寸寸卷起,拖入山林最深处的蛇洞。

沸腾、粘稠、窒息。

江让冷汗淋漓地醒来,清隽的面颊上显出一种无端的糜烂意味。男人潮湿的眼睫乱颤,像是在乞求这几日的噩梦不过是一场恐怖的梦境。

可他很快便失望了。

江让能感觉得到,一条冰冷的、餍足的蛇尾正蜷缩着、细细地于他脚踝处暧昧摩挲。

书生浑身猛得应激性地哆嗦着,他此时看上去着实狼狈,从来守礼无比、连锁骨都甚少露出的衣衫被剥了个精光。

男人通身潮红、湿润,半蜷缩着被一条与他等身粗的淫蛇死死缠住。

挣扎不开、挣脱不得,连软烂的手臂、腿弯、微微鼓起的腹部都被强迫着贴近那冰冷到令人作呕的蛇躯。

牙齿在打战,眼眶寸寸湿痛起来。

江让乌黑的眸中慢慢地泛起崩溃的潮湿,他哆嗦着、愣愣地张开自己完全被黏液糊住的手指,嗓间漫出一股近乎作呕酸意,浑身颤抖得恍若下一秒便会死去。

现下,他只消一闭眼,脑海中便全然都是这几日,那脏蛇癫狂搅弄、欺辱自己的模样。

江让是个酸儒秀才,平素之乎者也挂在嘴边,他最是守礼、容不下淫邪之事。

可如今,他却在与心爱之人成婚之前,被一只畜生侵犯了个遍。

男人眼眶泛红,憎恶、痛恨与恐惧在胸膛间如毒液般翻滚。

他浸泡在稠液中的手骨捏得近乎泛青,可偏生却又忌惮那蛇妖的毒牙和怪力,迟迟不敢动手去掐对方的七寸命门。

约莫是察觉到江让清醒过来了,幸福垂埋在男人腹部的青蛇将蛇头慢慢抬起几分悬空的弧度。

它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被迫与自己交媾的人类,猩红的蛇信子慢吞吞地一吐一颤,眼中是最原始的兽性。

它能感觉到,江让在恨自己。

十分浓烈的恨意,像是浓稠到无法搅散开的花蜜一般。

妄春收敛得略显纤细的蛇尾居然慢慢开始颤抖起来。

江让越是抗拒它、厌恶它,它便愈发兴奋、狂热。

轩辕国的蛇妖族群天生便擅窥探人心,感知人类的情绪。

对于他来说,江让现下对他生出这般浓烈的情绪,无疑是一种——赤裸裸的表白。

于是,那蛇妖缓缓游移至男人的胸口、下颌处,细细柔柔地与对方的下巴摩挲。

“嘶嘶……”

妄春下意识地尖锐的毒牙收拢了几分,慢慢摩挲着嗅闻男人的颈部,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咬合。

江让脸色却愈发难看了。

通过这几日的病态交缠,他实在再明白不过眼前这怪蛇此番动作的含义了。

它在求偶。

江让指骨紧绷,惨白着脸侧过几分,只希望能将自己完全剥离出这具可悲的身体。

男人有时候自己也觉得恶心。

他分明生来便有不举之症,分明连宜苏、他朝夕相伴的娘子都无法挑起他的半分情欲。

可这条淫蛇却能叫他屡次陷入难堪的境地。

江让心中冰冷,他闭上眼、死死咬住嘴唇,仿佛只有这样、只有不发出任何的声音、不做任何的回应,才能维全自己可怜的颜面。

一人一蛇直至天光大亮,方才真正消停下来。

彼此,疲惫惨白的男人已经彻底昏迷了过去。

江让即便是这般凄惨的模样都好看极了,鸦黑潮湿的长发逸散在颈侧,白玉泛粉的俊面衬得他难得显出几分风流的俊雅之感。

纠缠在他腰间的青蛇近乎看痴了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成人腰身粗般的蛇妖竟然自蛇头处,一寸寸化为人形。

不消片刻,一个披着青纱衣的美艳男人便半依偎在书生的身侧,那美人生得着实漂亮,绿瞳水光莹莹,嘴唇的唇心也泛着薄如水藻的苍绿,端得便是一副妖艳贱货、倾倒众生的妖孽模样。

只是,他看上去实在怪异极了,美人面色潮红,额心的绿宝石微微颤抖,直勾勾盯着那沉睡中书生的绿瞳更是泛起一片渴望的、爱慕的幽光。

他双手捧脸,半伏爬在江让的身侧,一副痴恋不已、被迷得晕头转向的怀春少年的模样。

妄春嘴唇哆嗦、眼眸含春。这几日他实在太兴奋了,好不容易借助那狐狸精入了江大人的梦,窥伺静待了多日,方才得到机会接触对方。

因为太激动了,他生生控制不住自己,连片刻的人形都幻化不出来。

妄春小心翼翼地又吻了吻男人被自己吮吸得红艳艳的唇,漂亮狭长的眼眸立时弯成一个惬意幸福的弧度。

他馋的很,还想以人类的形态继续触碰对方。

可洞穴门口却突然传来一道责骂中夹杂着妒忌的声调。

“贱货,你在干什么?”

穿着朴素白衫,发丝半挽的宜苏眼角微红地立在洞穴边,他指甲死死掐进手心,面上的肌肉极细微地抽搐着,居高临下地盯着那霍乱的蛇妖……与自己昏迷的夫君。

不得不说,他这副模样,简直像极了抓住丈夫出轨、自怨自艾的怨夫。

妄春这厢有些不明所以地抬眸看去,他正要说什么,却被来人迎头狠狠扇了一巴掌。

“表哥!你为何要打我!”妄春的语气一瞬间变得怒意而不解。

宜苏冷冷看着他,扯唇道:“我打你是什么缘故,你这蠢货还不清楚吗?”

妄春双手捏拳,美丽的面庞微微扭曲了几分,他阴冷地注视着眼前的兄长,蛇信子吐出几分,张唇道:“你是不是在嫉妒我?嫉妒我得到了他?”

宜苏冷笑一声,狐狸眼半眯起来:“我嫉妒你做什么?你这蠢货,眼见我就要哄得他与我成亲、彻底爱上我了。你现下做出这般蠢事,究竟是谁在嫉妒?”

妄春忽地嗤笑道:“爱上你?宜苏,你当真自信。你还不知道吧,我这几日,几乎日日都能感知到他对我的喜欢。”

穿着白衣粗布的男人与他争辩了半天,听到他这句话,忽地扯唇轻蔑地摇头笑了。

宜苏似笑非笑道:“妄春,你当真可怜,连爱恨都分不清。既然如此,接下来不如我们试试看,他到底爱的是谁?”

“你若真有本事哄得他与你成亲,我宜苏甘愿认输,这正房不做也罢,洗手与他家做妾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