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佛口蛇心伪君子25

江让从前不是没落到过这般境地。

战争远比这些山匪可怕、残酷得多。

它丧失人性,令所有人都异成一头又一头茹毛饮血的怪物。

在那段尘封的岁月中,作为落败方的江让曾被绑住手脚,如同牲畜般剥去衣物,赤裸,裸地跪在前朝那位赫赫有名的将领身侧。彼时的他头颅微垂,长发坠地,与一具艳尸无异。

落败的俘虏得不到任何尊重,甚至会因为出众的容貌而被人凝视、呷玩。

更不用说,一场又一场大大小小的战争积累之下,江让作为反叛军的军师,狡诈如狐的名声早已传开。

玩弄折辱这样一位聪慧绝顶的人物,不仅能够灭反叛军的威势,甚至足以满足任何男人心中的征服欲。

而江让也不愧是被反叛军推崇化神的人物,旁人若是落至此番境地,只怕受不住片刻便要痛苦求饶,他偏只是平静跪立,竟与谈判的使臣并无二致。

哪怕他周身不着一物,玉白的胸口、线条流畅的腰身被羞辱性地钉挂上伎子取悦人的银链。

哪怕他的唇舌被要求承受战敌指节的拨弄。

哪怕他被迫吞下磨性子的药物,面颊潮红,被无数双垂涎的眼眸舔舐——

江让也依旧能够最快地找到破局的法子。他是一位足够有胆识、与商泓礼并肩而立的枭雄,必要时刻,他能够抛却一切不必要的自尊与耻辱,冷静地展现出自己的利用价值,获得生机。

而这样一位手握军事价值、甚至极可能臣服归顺的杰出军事家,对于敌对方来说,是难得可贵的资源,也是值得尊重、乃至奉为座上宾的人物。

没有人会将他当做一个婊子对待。

当然,也正因为此,江让也曾为人诟病毫无忠诚意识,轻易便能出卖己方。

而眼下……

江让伸出修长微冷的手掌,轻轻按在对方抚上自己脸颊的粗粝指节,在察觉到对方垂眸看向自己的同时,男人微微敛眸,他的睫毛很长,莹扇般扑闪,敛住眸底的暗光。

——正是潜入渡生寨的好时机。

江让手下人马不少,信息网十分发达,加之此行乃是商皇密令、不为外人所知,早先便听闻渡生寨主武力高强,且行事不定,他与崔仲景在此被这匪贼抓住,只怕当真是意外。

既然机会已经送上门了,他自然要顺水推舟一番。

江让垂眸想着,腕间稍稍用力,将对方的指骨推开几分,雅美的君子面上多出几分惧意与抗拒。

他轻声地、近乎不敢提高音量般道:“这位好汉,在下只是过路回家探亲的商贾,此行身上并未带多少银钱,在下会全都交予好汉,烦请、烦请放我与兄长一个方便罢。”

男人说着,颊侧溢下几分水痕,他垂头沙哑道:“我兄长已然身受重伤,烦请好汉饶过我们一命,日后我们必——”

江让口边的话语尚未说完,魏烈鹰隼般的眸中却已然泛起黑黯黯的幽光。

粗蛮的匪贼动了动被那人推开的指骨,喉头上下滑动,下一瞬,竟不管不顾、径直用力捏住了江让弧度美好的下颌,健硕的胸口压下,如野兽扑食般地舔吻了上去。

魏烈的动作十分粗鲁,全然凭着本能肆虐,江让被这人胸口的骨链膈得眉头微蹙,加上此人先前约莫方才喝过酒水,过分烈苦的余味就着两人的口涎纠缠,令人极度不适,江让下意识便要推拒对方。

可他越是抗拒、惊惶,魏烈却越是兴奋、荒唐、蛮横,甚至那粗糙的手掌开始迫不及待地拨开男人的青衫,恨不得将他就地办了才好。

耳畔的脚步声愈发明显了起来,不少匪贼同伙已然赶到,见此情形,当即爆发出放肆的呼喝与哨音。

“大当家的这下可算是称心了,总算能娶到媳妇儿了——”

“哈哈哈,这位压寨还真不一般,你瞧瞧那手、那腰身…俺们寨里的绝色都比不上他吧?怎么生得跟那豆腐脑似的白嫩,这碰一下就得碎了吧?能受得住咱大当家的么?”

“大当家的好不容易开了荤,上了他!”

也不知是谁起的哄,周围的匪贼开始放肆起哄:“上了他,大当家的不还是个童子,今儿就在大伙面前破那童子身!”

不坏好意的笑声肆虐而起,也不知是否被那豪放的气氛哄染了理智,魏烈的动作愈发出格起来,被他紧紧箍在胸侧的漂亮男人连一边肩头的薄衫都滑落了下去,连丝毫的反抗都做不到,只能无力地任由他亲吻触碰。

眼前事态失控得过分,江让濡湿的眸中闪过几分冷意,他没想到这西陵郡匪贼这般畜生,竟是连丝毫脸皮都不要了。

只是,这人不要脸皮,他还要,江让可没有被人盯着行床事的爱好。

“江…子濯——”

沙哑到近乎泣血的声线于人群中微弱的响起,那是一道很低、很低的声音,低到在这片天底下,宛若蝼蚁。

被匪贼狗犬似的掠夺亲吻的男人喘息着看过去。

是那位他年少时惺惺相惜的好友、朝堂中与他争锋相对的政敌,危难时刻拼死护住他的愚钝家伙。

崔仲景几乎像是被埋在泥土中一般,他的半边身体都溢满了血红,可即便是这样,他依旧用受伤的手腕死死抓住地面的泥土,拖动着他残缺的腿弯,寸寸朝着江让爬来。

从来清风明月、廉洁无暇、注重仪态的崔大人竟也有这般狼狈的时候。

江让颤抖着呼气,口唇的涎液流淌,忍不住想,现在的崔仲景,看上去,真的很丑。日后若是回了朝堂,他定会日日堵着这人,嘲笑他的丑态。

可他这般想着,却在听到对方近乎气虚晕厥的嗓音后分神了片刻。

崔仲景近乎呛血:“江子濯,别怕,我来带你走。”

有一瞬间,江让心口酸涩如吞吃了未熟的杏果,他忍不住想,世上怎么有人会如年少时期一般,愚钝、天真、坚守己身,从不曾变过呢?

无数的回忆纷至沓来。

江让想到了这人曾认真同他道:“江子濯,别总是一个人逞强,我总会帮你。”

“江子濯,你清醒一点,这不是你的错,你是人,总有失误的时候!”

“江子濯,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你为什么一定要走一条让自己痛苦的路?”

“江子濯……孩子不是这样带的!”

“江子濯……”

“江让……崔仲景心悦你,数年如一日,从不曾更改。”

匪贼粗粝的指节即将剥开全身的衣衫,江让猛地垂眼,再不看崔仲景一面,他指节颤抖,趁着身前匪贼换气的间隙,用力推开对方,抬起手掌便扇了上去。

这一巴掌扇得不轻,魏烈甚至半张脸都被扇得微微偏了过去。

周遭的空气一瞬间寂静下来,只余下热风肆虐。

江让也像是受了惊吓一般,黑瞳微缩,哆嗦着收拢衣物,整个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可他无论怎么退,都在这群匪贼的包围圈里,也因此显得愈发无助。

魏烈单手捂住微微泛起痛意的脸颊,他的眉头是一种很英气的浓烈,眼窝深邃,因为靠的近,江让此时才能捕捉到对方卷发两侧的若隐若现的金色耳铛。

匪贼面上并没有丝毫怒意,甚至可以说,他看向江让的眼神,从头到尾,只有浓烈的占有、侵略、欲望。

江让这一巴掌对于常年活跃山野、打斗如饮水的他来说,只能算是雀鸟不轻不痒、不满抗拒的啄刺。

甚至,因为方才强吻过对方,这一巴掌反倒扇得魏烈颇有几分神魂颠倒、意犹未尽。

于是,在所有人的目光中,那匪贼近乎无赖地咧出一道欲求不满的笑意,唇畔两侧的虎牙若隐若现,宛若虎狼的獠牙。

他跨步而过,遒劲的手臂用力扣住江让的手骨,一寸寸将对方蜷缩不安的手心按平,再次玩笑似地往自己脸上招呼了好几下。

没打两下,魏烈又没忍住伸出舌头舔了两下那光洁的玉骨,狭长的、紧盯着江让的眸中近乎能淌出某种渴望来。

他沙哑道:“娘子莫气,打伤了为夫该心疼了。”

此话一出,江让还未曾摆出羞恼的表情,周遭却是笑开了。

一个脸上横着刀疤的男人对那魏烈嬉笑道:“不是,大当家的,你这还未成婚呢,便惧内成这般模样,日后若是成婚了,只怕你那媳妇儿说一,你不敢说二了?”

魏烈明显心情很好,他勾了勾微薄的唇,卷发随着他的动作跳起几分,显出几分英朗肆意的气质。

他哼笑了声,对周围弟兄道:“你们几个还没讨上媳妇儿,来嘲爷来了?”

众人皆笑道不敢。

魏烈不搭理他们了,再次欺近面色不甚好的男人,他眯眼掐住江让的腰身,拖着对方靠入自己的怀中,半柔声半警告道:“娘子,为夫先前问你的话还没回答呢?”

眼见江让的脸色愈发抗拒不喜,抿唇一言不发,他面上的笑容忽地消散得一干二净。

在他的观念里,媳妇儿可以骂他、动手扇他,却绝不能无视他、冷落他。

现在规矩不立好,这以后日子还怎么过得下去?

魏烈越想越是这个道理,他忽地冷笑一声,从身旁弟兄边抽过一把长刀,把玩了片刻,忽地凶戾冷漠地掷了出去。

刀锋钉在重伤倒地、半晕厥的崔仲景身前几分,因着力道极重,刀身甚至还如水纹般发颤。

魏烈眯着眼,眼神死死盯着江让的表情。

第二把刀再次掷出,这一次,刀锋扎穿了崔仲景的袖口。

直到他将要扔出第三把刀刃的时候,江让终于如同妥协认命了一般,他脸色看上去有些白,苍白得叫人心疼,明明是那样文雅的谦谦君子,此时竟硬生生多了几分脆弱之感。

他稍稍抬手,牵住魏烈的衣衫一角,眼眸暗淡,哑声道:“你别伤他,我说。”

魏烈慢慢松开手中的刀刃,‘咣当’一声,刀刃落地。男人一双如鹰隼般的眼眸紧紧盯着江让,分明这人就在他眼前,可他看着对方的模样,却像是生怕他跑了一般。

江让薄白的眼皮轻垂,他抿唇半晌,方才妥协一般低声道:“江子濯,我唤作江子濯。”

魏烈变脸极快,几乎在听到男人张唇的瞬间,他便咧唇笑开了,耳畔若隐若现的金耳铛显出几分太阳般的璀璨。

他生得个头极高,近乎比江让高出一个头来,以至于他站在对方的身畔时,简直恍若一只凶神恶煞的、守护宝物猛虎。

魏烈轻轻扶住江让的腰身,头颅微微垂下几分,如狗犬般嗅闻着男人发顶的香气,从来粗鲁豪爽的嗓音多了几分柔情的意味:“江子濯…不愧是娘子的名字,真好听!”

他这般说着,粗粝的、带着伤疤的指节偏要勾起苍白男人的下颌,强迫对方看着他。

魏烈灼灼地凝视着江让,漆黑瞳孔中倒映着的男人仿佛下一瞬便会燃烧起来。

他嗓音沙哑,一字一句道:“娘子,记住了,我名为魏烈,乃是这极西之地无人敢招的渡生寨寨主。”

“你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