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林尧压制住扇对面一巴掌的冲动,漫不经心道:“阁下与蓬莱洲的程家是否有渊源?”

程胥年一愣,神情更显温和:“是,我出身蓬莱洲程氏,算起来和晏姑娘是半个同乡。只是我勤于修炼,已经有好几年未曾归家了。”

“晏姑娘,往后这段时日,我会常来春秋馆巡视,维持馆内秩序,也会给学生们一些课业上的指导。姑娘若是遇上什么难处,不必客气,尽管来找我便是。”程胥年此言一出,不少灼热的视线落在了“晏苏”身上,似乎是在惊讶后者就这么轻易地得到了修士的庇佑——同时,一众世家子弟也听出了程胥年的意思,若是有人再故意为难“晏苏”,恐怕他会伸出援手助她讨回公道。

但晏氏亦是正经的世家大族,并非被众人敌视的对象。原本可能针对晏苏的,无非是晏二郎的那些亲戚好友。世家子弟们倒懒得掺和进晏氏的内斗,更多的是对晏苏受到优待的羡慕。

但也有好事者,隐隐将目光转向了周平——

程胥年这话不就是在点周平吗?

可周平仍呆呆地立在原地,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脸上的红晕尚未消散,回不过神来。

众人:“……”

这人实在是没用极了!

当“晏苏”从马车上款款而下,亲自前往签到处登记时,世家子们才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何刚才周平和程胥年会有那般不同寻常的反应……

晏氏家主独女,实在美貌!

她的五官精致,身材高窕,秾纤合度,但最突出的是她独特的气质——她外表宛若霜雪覆冻的高岭之花,骨子里却蕴藏着带刺的炽烈。漫不经心的世家仪态之下,既流转摄人心魄的冷艳锋芒,又蛰伏着一种仿佛能灼伤万物的滚烫气息……

林尧:我那是滚烫的愤怒啊,愤怒!

总而言之,一句话,越是不可触及的禁忌之美,越让人甘愿在荆棘丛中忘我追逐。

如今世家作风愈发保守,培养儿子追求翩翩君子的风范,对女儿则要求恪守窈窕淑女的标准。世家子弟言行举止都被规矩束缚。在这种千篇一律的氛围下,出现这么一位个性鲜明的女子,众人的视线都不由自主的往她身上投去,仿若飞蛾逐火的本能!

林尧对这些视线感到如芒在背。

如果不是为了大局着想,恐怕他就要忍不住当场爆衣显露真身,然后把这些世家子弟统统给锤一遍了!

荀妙菱也下了车。她扮演的亦是个平平无奇的小丫鬟。扶着林尧的胳膊,低声道:“……忍住,一定要忍住哈。”

林尧咬牙切齿:“那你倒是别、笑、啊。”

身后,姜羡鱼伪装的马夫停好了马车,戴上斗笠,默默地跟了上来。

三人被接引至宿舍,发现春秋馆的办学条件确实不是吹的,每个学生都有个独立的院落,院子里大概有三四间房,该有的生活设施都有。环境雅致,外显清幽,内显考究——也有可能是世家子们学费交的够多的原因。

较为顶级的世家就相当于一方土皇帝,因此这些世家子弟们平时的待遇比之王子公主也无差。如果住宿条件太差,没学多久他们自己就要跑了。

荀妙菱关上房门。屋内,桌案上的青釉三足博山炉中正升腾着乳白色的熏香,如丝如缕,悠悠萦绕。

荀妙菱:“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遇见程家的人。”

林尧深吸一口气:“的确。幸好我留心多问了一句。我师妹是有个已经拜入仙门的长兄,如此一来就对上了。而且他还是副门主崔岚的亲传弟子……”

若崔岚真的与魔族勾结,那程胥年也难免株连之祸。

但是那又如何?

林尧冷哼了一声:“程家的,除了我那个单纯没心眼的师妹,其他的没一个好东西。”

新生们稍作休整,第二天就要开始上课。

几人都还没走到课堂呢,周平就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此人把整个学院统一的制服给穿出了花。外袍没变,但内衬却是比别人暗了一个度,是淡淡的天灰青色的浮光锦,上面绣着云纹和竹纹。配合着头顶的玉冠,整个一富贵逼人、孔雀开屏——

“晏姑娘。”他故作低沉温柔,听得林尧拳头又痒了,“昨日是我不好,冒犯了姑娘,今日特意来赔罪,带了些小玩意儿,希望能博姑娘一笑……还请姑娘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遭。”

他一挥手,身后一个白袍仆人捧着一匣子的珠宝金银过来。匣子一打开,里面金灿灿的东西几乎要闪瞎人眼。

林尧眼神都没给他一个:“俗不可耐。”接着转身就走。

周平被拒绝了,也不气恼,他微笑着,叼上扇子,足尖一点旋身而起,像只蹁跹的蝴蝶一样旋转了七百二十度,然后以潇洒慵懒的姿势靠在一棵歪脖树旁,拦住林尧的去路:

“晏姑娘——”

“滚!”

清脆的一记耳光声响起。

等人走远了,周平还像滩死泥般垮在树边,脸上浮现出一个鲜红的巴掌印,目光却依旧带着沉醉之色。

仆人满脸疼惜,赶忙递上手绢,愤愤不平道:“那晏氏小姐实在是张狂!哪有这样抬手就打人的淑女!”

周平仍在沉醉:“你懂什么?打是亲骂是爱。她愿意动手,说明心里有我。”

仆人:“……”

仆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了,只能从另一个角度劝解:

“公子,您这是何苦呢?因为晏家主一意孤行的缘故,夫人的母家、包括咱们周氏主家,都对晏氏颇有微词。您这时候追求晏苏小姐,夫人知道了一定降下雷霆大怒。她不会同意您和晏小姐在一起的!”

“你懂什么?”周平斥道,“母亲不高兴,是因为我表兄夺不到晏氏的家产。可若我娶了晏苏姑娘呢?那晏氏家产不就归于我们这头了?最差的情况,哪怕我入赘,生个孩子姓晏,可血脉斩不断,对我们周家来说也是实打实吃到了嘴里的好处——与其沾别人的光,还不如咱们自己上!”

仆人一时间恍然大悟。真是爱情使人开窍啊,平时脑子一团浆糊的公子居然也学会揣度人心了。

但是公子,最大的问题是人家根本瞧不上你啊,公子!

何况晏苏小姐如此美貌,追求她的人又不止您一个!

果然,没走几步,道旁的树荫下又出现了一个青年隽秀的人影——

是程胥年。

他正低着头和一个少女说话。

那女孩儿眉目灵动,梨涡浅浅,莞尔时双靥生春,笑容恰似新柳抽芽的弧度。脸色苍白却不显病态,反而惹人怜惜。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他们交谈的余音被风托起,飘进了三人耳内。

三人眼神一凛。

那不是程姝吗?

今年春秋馆入学的名单上没有她啊?

转眼间,三人已经行至程氏兄妹跟前。

程胥年闻声抬起头,在看见林尧的瞬间,眼神微亮,柔声道:“晏姑娘。”

程姝有些惊讶。

她这个兄长离家数载,和家里所有人都是客套有余、亲近不足。连她都是绞尽了脑汁才达到能和对方自然沟通的程度。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让程胥年主动上前搭话?

“……程仙师。”

“晏姑娘客气。”程胥年道,“你既然已经是春秋馆的学生,那唤我一声程师兄也可。”

“程师兄。”林尧微笑着道,但那声音却像是从牙缝里咬出来的。

程胥年:“小妹,这是晏氏家主的独女,晏苏姑娘。晏姑娘,这是我的妹妹,程家三小姐,名唤程姝。”

“晏姑娘,我这小妹天生体弱。若是你们能彼此陪伴,互相照顾,也能让我更放心一些……”

林尧一边露出客套的笑容应承,一边将目光望向荀妙菱:怎么办?如果黏上这么个尾巴是不是对他们调查不利?

荀妙菱还没给出回应,只见程姝已经上前几步,主动揽住林尧的手,对程胥年道:“大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晏姑娘的……”

程姝在等着程胥年反驳她。

以往她每次说这种话,二哥程宣总会嗔怪地说:“你身体这么弱,得被人照顾才是,多顾好自己!”

但是程胥年不。

他点点头,似乎很满意现状,又关心了晏苏几句,说有事找他可以派仆从去通知春秋馆的管事,随后就离开了。

程姝:“……”她唇边的笑容淡的几乎要看不见了。

程胥年人一走,程姝就松开了林尧的手臂,转而认真地上下打量他一番。

少女柳眉微抬,轻轻后退两步,露出一个甜美却暗含不屑的笑容:“这位晏姑娘,你和我家兄长很熟悉吗?”

林尧板着脸:“不熟。”

“……”程姝一时哑然,随后又冷哼一声,“如果你是想攀上我兄长,那我劝你还是不要痴心妄想。我兄长的灵根不错,而我更是上品的水灵根,我们将来都会成为寿命漫长的修士。而你一个灵根接近凡人的存在,就算侥幸嫁给我兄长,等你白发苍苍之时,他却还像现在这样年轻……你觉得你们会有好结局吗?”

“你能修炼?”林尧反唇相讥,“那你怎么不拜入仙门,还要来这春秋馆浪费时间?”

程姝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她脸色几度变幻,一跺脚:“你懂什么?”

说着,脸上浮现出一丝阴沉之意。

“等我……能修炼了,我绝对要把你们全都踩在脚下!”

说罢,她用看尘埃的目光瞟了林尧一眼,扬长而去。

荀妙菱轻声道:“她这个话里的‘你们’……指的是谁?”

姜羡鱼:“她看不惯的所有人。”

林尧:“包括她哥哥。”

荀妙菱和姜羡鱼愣了愣,闻言望向他:“真的假的?”

林尧呵呵一声,斩钉截铁地道:“没人比我更懂嫉妒的味道。”

“……我们三个在她眼里是什么?一个不能修行的废物,加上两个仆役,连人都不算的添头。她妒忌的对象只能是她的亲生哥哥。”

而且,看她言之凿凿地说自己将来肯定能修炼的模样,想必是给自己找到了什么出路。

林尧想到了她与程姣乃是双生灵胎一事,只觉得其中颇有蹊跷。

进入学堂,林尧找到自己的位置坐着,而荀妙菱和姜羡鱼则作为侍从统一守在门边。

学堂外被松树环绕。清风徐来时,有风入松,涛声阵阵。檐下竹帘轻摇,漏出半窗绿意——正是春光最浓时,随着微微摇动的影子,流淌到桌案上、书卷间。

来讲课的座师还在宣读春秋馆的起居细则。

不得越线踏入水月门、仆役不得离开主人自由行动、身上象征着身份的云纹玉佩必须随身带着……

一桩桩一件件,听得人昏昏欲睡。

那座师温和道:“今日,我只为大家宣读一下规矩。往后,我主要教授经史之学,帮助诸位修身养性。除了这个,课程还涉及道门传承、仙盟格局……不过,这些只是我的一家之言,难免粗浅。各位出身世家,或许有些看法会比我更加精准,欢迎诸位各抒己见,大家一起研讨。”

“修行的事……”一提到修行,弟子们明显精神了不少,那座师笑道,“负责教导修行一事的是水月门的外门长老,华邑。此外,内门偶尔也会派来精英弟子指点大家,有任何疑问,尽可向其请教。”

第一年,这些世家弟子的修行课程可以说是基础的不能再基础了。

先学怎么调动灵力,再学怎么凝聚神识。

第一次上修行课时,名唤华邑的外门长老给所有学生一人发了一张四四方方的白纸。那白纸被施以灵术,只要用灵力激发,就可以把它折成不同的样子。

对于荀妙菱他们几个修士而言,这简直比呼吸都要简单。

天地山川有灵,人的体内自然也有灵力,只是对于没有灵根的人来说,要调动身体内仅有的稀薄灵力,难度比用两根擀面杖夹米粒还要困难。九分靠运气,一分靠技术。不想时灵时不灵,就得使用心法来辅助。

水月门教授的心法不是寻常的地摊货,而是一种荀妙菱等人都没听说过的《空明决》,修行它可以摒弃杂念、忘我忘世。许多难以专注的世家弟子尝试用心法辅助后还真的成功了几次。

短短数日,众弟子在调动灵力方面颇有所得。

“唉……我又失败了!”

“看周平兄!它的白纸被折成纸鹤了!”

嚯!

出乎意料的,在林尧眼里蠢到家的周平却是所有世家弟子中的佼佼者。

在其他人还停留在折扇子、折青蛙、折粽子的时候,他已经能控制着白纸自由地折出纸鹤来了。

周平得意一笑,控制着纸鹤在课堂上飞了一圈,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后飞回他掌中。随后,他仔细调整了一下纸鹤的姿态,轻轻一吹,让纸鹤飞向了一个特定的方向:

周平深情地望着不远处的“晏苏”:“晏姑娘……”

“晏苏”头也没回,手中的折纸已经折成了一把利剑,刷的一下把纸鹤劈成两半。

周平:QAQ

在满堂学生之中,一次都没有成功过的学生只有寥寥二三人。

程姝就是其中之一。

她紧咬下唇,手中的纸张被揉的皱皱巴巴,连念十遍《空明决》也没有一点反应。

于是她只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时间,居然变成了比刻意避开人际交往的林尧还要孤僻的存在。

林尧留心观察了她的情况,回去之后和荀妙菱、姜羡鱼道:“依我看,她是灵脉阻塞之症。”

这种体质非常罕见,甚至比上品灵根还要罕见——简单来说就是绝灵之体,这辈子都与修仙无缘。

荀妙菱好奇道:“能治好吗?”

林尧懒懒地说:“我师尊能不能治,我不知道。反正我是肯定治不好。灵脉阻塞之症除了不能修行、不能借助灵丹延长性命之外,对寿数没有太大影响。若说这是一种病,那没有灵根、无法修行,是不是也算一种病?人想要的东西是无尽的,这么算起来也是无尽的。”

说的也有道理。

白天,三人都安安分分地扮演各自的角色。到了晚上,荀妙菱和姜羡鱼二人中随机留下一个看家,剩下的两人就出去探查水月门的情况。

水月门怎么说也是个大宗门,占地面积广不说,而且处处都有禁制。好在荀妙菱擅长解咒,另外两人探查的时候也足够小心,并没有触及警戒机关。

如此重复七日后,他们已经把水月门给基本摸了一遍。

“没侦测到什么魔气。”他们随身携带着能用于探查魔气的金蝉,但金蝉从不发光,毫无反应,“那些进进出出的修士似乎也还算正常……”

“正常是应该的。不正常,那才不对。”姜羡鱼默默地坐下,斟了三杯茶,“那崔岚在水月门中经营至少数十载了,他头顶却还有一个门主盯着。若他露出外人能轻易揪出的破绽,那门主还能留他到今日?”

林尧:“那怎么说?不如我们直接暗中把消息透露给水月门的门主,让他去查,等崔岚有危机感或者忙中出乱的时候趁机揪他的错处?”

荀妙菱沉思片刻。

“我觉得不太行。”

“水月门内斗归内斗,但胜败都无伤大雅。不过是赢的当家做主,输的退居二线。而与魔族合作、甚至身为魔族卧底,这个罪名就太大了。如果出个魔头,名声尽毁,弟子纷纷出走,搞不好会毁掉水月门的根基。”

之前青岚宗一事就是最好的例子。

北海秘境中没有弟子伤亡,青岚宗那个勾结魔族的长老害的几乎都是青岚宗自己的弟子,但至今青岚宗还为这事被仙盟蛐蛐,看不惯青岚宗的动不动就往事重提。故而水月门门主不会轻易配合他们。

荀妙菱于是决定道:“不着急,再看看。或许我们可以从崔岚的亲传弟子——程胥年入手,想办法接触一下崔岚。”

她有昆仑镜在手,到时候一照便知。

虽然这破镜子近来有罢工的倾向,但主仆契约之下它也不敢不从,只能做个听话的工具。

提到程胥年,荀妙菱和姜羡鱼双双把视线移到了林尧脸上——

林尧面如死水。

“你们别说话,我不想听!”

“林师弟啊。”荀妙菱很少这么温柔地叫他,“眼下这个情况呢,我们是比较难动手。俗话说得好,舍不得香饵,钓不着鱼……”

从程胥年入手?

那还能怎么办?靠林尧出卖色相呗!

林尧还想再挣扎一下——却见荀妙菱站了起来,双掌有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师弟,你那么厉害,一定可以的!”

林尧:“……”我还有得选吗?!

他只能硬着头皮上。

这日,程胥年作为内门的精英弟子,来指点世家子弟们分辨、调度五行灵力。轮到讲解水、木两个属性的灵力时,程胥年用一株开在水盆中的莲花做例子。

“水木两种灵力交缠之时,水为虚,木为实。虚实并作,实发虚源,便可催动莲花盛开……”

“你们不妨多加以练习,熟能生巧,方能掌控其中的奥秘。”

弟子们一脸苦相地开始练习。

今天的课程有些难度。加之他们自身灵力储备不足,每失败几次,便需停歇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若是急于求成、用力过度,更会直接灵力枯竭,届时只能瘫倒在地,模样十分狼狈。

不久后。

“呀,好凉!”

一声娇呼响起。

只见“晏苏”似乎就是脱力了。她有些无力地撑着桌案,案上的水盆轻轻晃动,泼出来的水浸湿了她的鬓发,沾湿她的外衣。

眼看着她马上要倒下去,程胥年身影一动,瞬间便扶住了她。

“晏姑娘,你无事吧?”

“我……我无事……”

少女紧紧咬着牙关,美丽中透露出几分脆弱的倔强。

“我一定要练习到成功为止。”

程胥年微微一愣,忽而垂眸,唇角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我来教你。”

说着,他抬起手,青蓝二色灵光在他指尖缭绕,缓缓注入水盆中,缠绕上那莲花的根系。刹那间,莲花缓缓盛放,清莲微漾,清艳无方。

少女双眼一亮,似乎欢喜地过了头,高兴地攀上青年的手臂,满眼惊喜地说道:“看,花开了!”

“……嗯。花开了。”

青年一直注视着少女,直到两人视线交汇。

一时间,天地静默无言。

突然,少女仿若受惊一般,急急地收回自己的手,然后把头扭向一旁。

但雪白的耳廓却红的快要滴血。

“多谢程师兄。我已经看明白了。接下来的练习……我自己来就好。”

程胥年微微一笑,声音温柔:“好。”

暧昧的氛围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仿佛连时间都放缓了脚步,静静凝望着这场无声又微妙的心动——

荀妙菱观察着那边的动静,神色微妙难言。

“虽然我猜到了林尧能顺利完成任务……但是这也太顺利了吧?”

林尧的演技么,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评判,不好不坏。他有些动作还是太僵硬,太刻意了,节奏太赶,有心人大约都能瞧出一点端倪。

但程胥年就跟缺心眼一样,忽视了所有的不对劲。

姜羡鱼忽然开口道:“这就是钓鱼的最高境界——”

说着,他伸出手,在荀妙菱不明所以的目光下,轻轻勾住她的小拇指。

他道:“这叫,愿者上钩。”

荀妙菱恍然大悟,并且深以为然。

她抽回自己的手,拍了拍姜羡鱼的肩膀:“这回林师弟是真的辛苦了,演的不错,回去给他加鸡腿!”

姜羡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