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
就像皮肤被一寸寸撕裂, 肌肉纤维一寸寸裂开。
好痛。
林见渊整个人昏昏沉沉，却又无比清醒。
像被困在幽暗的地底，没有尽头的无底洞窟。他的身体在无限下坠, 灵魂却被灼灼高悬。
好痛。
什么都看不到, 只觉得很痛很痛。
有什么东西在从身体里钻出来。
就像另一个人要撕开皮囊, 从他的身体里——
钻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
“咳呃——”
如同溺水之人拼命把头伸出水面, 林见渊猛地倒抽一口气, 从黑暗中苏醒过来。
好痛！好痛！
“呜……！”
清醒之后，竟然是更剧烈的疼痛！
林见渊只觉得浑身皮肤都裂开了, 碰到衣服也痛, 碰到床单被子也痛，就连碰到空气都痛！
“携玉……携玉！”
生理性的泪水大量溢出, 林见渊满脸是泪, 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能崩溃地四处摸索，哭着呼唤爱人的名字。
颤抖的声音像一把刀, 几乎把爱他的人切碎。
“我在这里。我在……”
携玉紧紧抱住他。
“啊啊啊啊！”身体接触的一瞬间, 林见渊却爆发出惨叫！
“你怎么了？！”携玉大惊, 手足无措地环着他。
林见渊却疯狂挣扎起来。
“好痛！好痛！”
他浑身发抖, 眼睛被泪水填满，崩溃地挣扎，“好痛！别碰我！别碰……”
林见渊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痛到无法呼吸。
因为就连空气经过呼吸道，都让他痛到发抖。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携玉的声音也在微微发抖。
啪！
一记凌厉的破空声！
这一次再也没有犹豫。粉蓝紫的少女被狠狠卷起，重重扔到病床边！
“你到底做了什么！”携玉怒道，“别逼我真的杀你！”
“我没有！”踟蹰吓得浑身发抖，惊恐地手脚并用往后躲，“我什么都没做！不是我！不是我！”
携玉厉声：“除了你还有谁！”
“携……携玉……”林见渊制止地伸出手, 然而触碰到爱人的一瞬间，他又痛得想要缩回手来。
这一次林见渊没有遵从自我保护的本能。他用尽全力，强迫自己抓住爱人。
携玉本能地想要扶住他，却又动作一顿。
不敢碰他。怕他再发出那样剧痛到令人心碎的惨叫。
“我……我好点了……”
林见渊闭着眼睛，用力做了几次深呼吸。
疼痛确实稍微好了一点，可能是逐渐适应了。
也可能是……皮肤彻底裂开了。
林见渊几乎有种错觉，觉得自己全身的皮肤都已经被撕碎，痛到极致之后反而渐渐缓过来了。
然而低头一看，身上却没有血迹。
他的皮肤全都好好地贴在骨骼肌肉上。
没有一丝裂痕。
林见渊稍微冷静了些，胡乱抹了把泪水——好家伙，原来他刚才不光痛哭了，他痛得鼻涕都流下来了。
“宝宝。”林见渊尴尬地抽了抽鼻子，“帮我拿个纸。”
一旁的局长果断递出一张A4纸，老泪纵横道：“林见渊！你有什么想交代的你就放心交给我们吧！”
林见渊：“？”
林见渊恨不得把鼻涕全糊他脸上，怒道：“我是要擦鼻涕我不是要写遗书！”
局长一愣，连忙：“哦哦。”
一截肠子伸过来，携玉为他递来一盒纸巾。
林见渊伸手抽纸，忍不住又“嘶”了一声。
携玉不安道：“还是很痛吗？”
“好点了。”林见渊一眼看到携玉的肠子胆囊胰腺全都鼓鼓的，就知道他现在有多担心。
立刻改口道，“好多了。真的。”
携玉不答，只是缓缓抬起一截肠子，似乎想要碰碰他的脸。
想要碰碰他的脸却又在半空中顿住。怕弄疼他。
林见渊笑了笑，拉过室友的小十二指肠，贴上自己的脸。
“我真的……嘶。”
林见渊没忍住。还是好痛啊！
携玉火速把肠子抽回去，林见渊忙道：“哎！等等！我没骗你，我真的好多了！你看我现在呼吸都不痛了！”
“人的脸上有很多末梢神经。会更痛。”携玉却偏执地说，“不要了。不要碰。”
林见渊：“那牵个手？”
携玉：“手也很多。”
林见渊：“那抱抱？”
携玉不答，只是一味地胀气。
林见渊叹了口气，主动抱上去。
触碰到爱人身体的一瞬间，林见渊还是难免有点紧绷。
痛。但是好一点了。
已经从最开始那种要把灵魂都撕碎的剧痛，变成现在不小心被A4纸划破手指一样的刺痛。
林见渊张开双手抱住爱人。拥抱的动作像在安抚爱人，也像在安抚自己。
携玉僵着身体不敢动弹，确认林见渊的状态确实比之前好多了之后，他才小心翼翼，轻轻地碰了碰林见渊的腰。
“抱。”林见渊低笑了声，“大胆抱。”
携玉这才搂上来。
不安地、克制地，隐忍颤抖地抱住他。
咕噜。
胃里的气体开始下行。
林见渊闭着眼睛，和爱人互相依偎着，互相从对方身体上汲取安抚。
两个人的情绪都渐渐平静下来。
“好了宝宝。”林见渊松开手，温柔地摸摸室友的肝，“我现在真的好多了。”
“……嗯。”携玉点点“头”。
虽然消化系统没有眼睛，但林见渊能感觉到，爱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就好像用目光织成一道网，细细密密地将他覆盖。
林见渊深吸一口气，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身处管理局的病房里。
雪白的病床边围了一大群人。此时除了身经百战的局长和时少宁以外，所有医护人员，包括跌坐在地上被肠子五花大绑的踟蹰。
所有经验不足的人都被林见渊和消化系统紧紧依偎的行为给震撼到了。
全体san check大失败！
林见渊：“。”
呵。少见多怪。
林见渊现在皮肤还很敏感，因此医护人员也不便对他进行身体检查。局长索性挥挥手让所有无关人等出去。
病房里只剩下林见渊、携玉、时少宁、踟蹰，以及局长。
踟蹰正被肠子五花大绑。她最强大的能力在情绪爆发的携玉面前已经失效，此时只能像掉进陷阱的兔子一样不安地坐在地上。
林见渊实在见不得穿着粉蓝紫lolita小裙子的小女孩可怜兮兮地坐在地上，地上多冷啊。他示意给她个凳子。
携玉直接肠子一收，啪嗒一甩。
把踟蹰丢到了沙发上。
林见渊：“……”
也行。
宝宝办事效率还是这么高。
林见渊开始向局长汇报刚才发生的事。
片刻后。
局长：“你是说，【邪域】和【踟蹰】，都在见到闪……”
时少宁嘴角一抽。
本以为局长也会在这里卡顿一下，没想到局长毫无心理障碍，丝滑地说出了那个令人蛋疼的名字，“……都在见到闪电侠老太太以后，失去了记忆？”
林见渊：“对。”
复盘一下当时的情况，确实是这样的。
当时闪电侠老太太突然出现，伴随着警车的红蓝警灯以及尖锐警笛。
和上次一样，老太太对林见渊进行了一个闪现突脸。在那之后就携警灯警笛消失无踪。
同样消失的还有除林见渊以外的在场所有人对于老太太的记忆。
“这次老太太突脸对我说的话还是只有一个字。”
林见渊说。
“这次是，'ni'。”
在场所有人都立刻把“妮泥你溺”在心里过了一遍。
局长迟疑：“你？”
时少宁：“我也觉得是‘你’，谵妄也说过一样的话。”
“不一定。”林见渊道，“我感觉谵妄跟老太太不是一个路子。不过也不好说。等会儿我再去见一下谵妄，看看有没有解锁新线索。”
室友原本已经开始轻轻摇晃的阑尾此时又停摆下来。
“过几天。”携玉道。
林见渊果断听老婆的话：“好。过几天再说。”
如果把谵妄和闪电侠老太太视作两个不相干的支线来看。
那么谵妄说的“你”，应该就是指林见渊本身。
而闪电侠老太太留下的信息分别是xu和ni。
“虚拟？”林见渊开玩笑道，“她不会要告诉我这个世界是虚拟的，看到这条信息的我其实已经昏迷了20年了吧？”
众：“……”
这个笑话有点太阴间了。
别说众人了，林见渊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头皮有点发麻。
林见渊其实也怀疑过，老太太会不会一整个就是他的幻觉？
不过这个猜测被一秒否定了。
首先他不是精神病。
其次老太太留给他的后遗症不是假的。他到现在都觉得皮肤上有种很怪异的感觉。
“我的触觉好像变得非常非常灵敏。”
林见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五指张开，又握拳。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动作。肌肉带动皮肤骨骼，肌肉在皮肤底下滑动。甚至是风。
是的他现在甚至能感觉到“缓慢握拳”这个动作，微风拂过掌缝的触觉。
“就像……”林见渊有点困惑，“换了一层皮肤？”
时少宁忽然道：“你的感官在加强。”
林见渊：“是的。”
时少宁：“异端的能力也都在加强。这两者的关联……”
林见渊：“我是异端之主？”
时少宁：“？”
要不怎么说男人至死是幼稚鬼呢。
林见渊说出这种中二发言竟然还觉得有点暗爽。他尴尬地咳了一声，说：“不能怪我自作多情啊。毕竟谵妄和闪电侠老太太都是奔着我来的，踟蹰为了见我甚至反复越狱，就为了问我最近过得好不好……”
很难不怀疑他真的是星际联邦流落在外的皇帝。
当然，星际联邦这个设定还是有点太癫了。
林见渊就算持（精神病）证上岗都不好意思真的说出来。太尴尬了哈哈哈。
时少宁狐疑地看了沙发上五肠大绑的踟蹰一眼：“为什么。你们认识？”
踟蹰摇摇头。
踟蹰刚摇头，林见渊就感觉身边气场不对。
果然下一秒携玉就怒道：“别再浪费时间——”
然而携玉还没来得及暴起，就被林见渊一把按住大半团下水。
携玉：“？”
林见渊双腿盘坐在病床上，一把捞过老婆，强制性地让老婆坐在自己身上。
携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乖乖地在他腿上趴下。
像一团被强行顺毛的猫。
林见渊一边给粉红大猫猫顺时针揉肚子，一边故作无奈地吓唬踟蹰说：“哎，你也看到了，我老婆脾气不好。”
踟蹰：“>...<”
踟蹰的嘴变成波浪状。
接下来就是一波非常真诚的快问快答。
林见渊：“为什么来找我？”
踟蹰：“想问你过得好不好。”
林见渊：“还有呢？”
踟蹰：“没了。”
林见渊：“我们以前认识？你见过我？”
踟蹰：“没有。”
林见渊：“那你为什么要问我过得好不好？”
踟蹰：“因为你是人。”
林见渊：“？”
林见渊都被她气笑了。
听听，多新鲜。他原来是人。
“等等。”林见渊突然反应过来，狐疑道，“所以我真没有特殊身份？”
踟蹰不解：“你指什么？”
林见渊：“就，异端之王，或者星际第一、皇、呃，皇帝陛下什么的？”
携玉：“？”
时少宁：“？”
局长：“？”
林见渊尴尬：“咳……”
踟蹰犹豫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林见渊又换了个问法：“为什么是我？”
踟蹰：“因为你是人。”
林见渊：“………………”
离谱。
难道他上辈子是异端们集体饲养的团宠？
这辈子转世成人所以every异端都要跑过来看看他过得好不好？
林见渊皱着眉头思考。
沙发上被五肠大绑的小姑娘突然又怯怯地问了一句：“那，我可以问吗？”
林见渊：“什么？”
踟蹰迟疑地看着他，粉蓝粉紫的眼睛眨巴眨巴。好半天才似下定决心般地说：
“人，你过得好吗？”
好家伙。
这是连他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他是个“人”啊。
林见渊笑了笑，下意识地与爱人十指相扣。
“谢谢。我过得很好。”
夜。
林见渊和携玉的家。
医疗部本来想让他呆在病房里的，不过林见渊有点住不惯。
反正携玉能瞬移，如果有必要的话随时回来就行。
不知道是累到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林见渊有点低烧。因此他很早就上了床。
然而一直到深夜他都没能睡着。
原因很简单。
他的皮肤触觉太灵敏了。
就像皮肤裂开之后长出了嫩肉，灵敏度一下子从1调到10。
林见渊现在睡在熟悉的柔软床铺里，穿着最宽松舒适的睡衣睡裤，仍旧觉得皮肤被磨得很不舒服。
“疼吗？”
室友察觉到他的辗转反侧，在黑暗中轻轻发问。
“不疼。宝宝，别担心。”林见渊叹了口气，“现在已经完全不疼了，就是有点，呃，有点痒。”
骗他的。
不光是痒。
还很刺激。
毕竟众所周知男人身上最敏感的地方就是那啥。
此时此刻林见渊明明穿着最最宽松的睡裤（甚至没穿内裤），却还是觉得磨得很不舒服。
他一不舒服就忍不住想翻身，一翻身，布料就跟那啥摩擦，蹭得他控制不住地有点反应。
林见渊觉得被睡裤蹭成这样很丢脸，所以不太想说。
“可你看上去很不舒服。”室友抬起一截肠管，轻轻碰了碰他的脸。
凉凉软软的肠子，贴在脸上很舒服。这是为了给他物理降温，室友特意没有保留温度。
林见渊怕室友担心，只好郁闷地承认：“好吧，其实我是有点那个了。”
室友不解：“那个？什么呀？”
林见渊难以启齿，索性在被窝里伸手一捞。捞过来一截老婆。
他也不知道自己抓到了哪一段，摸着手感不像十二指肠，可能是空肠或者横结肠。
他对老婆还是不够了解。
没办法在黑暗中准确地判断老婆的解剖学位置。
他把老婆的空肠或者横结肠放上去。心跳加速，喉咙也有点渴。
黑暗中传来室友低低的一声笑：“哦。”
“别笑啦。”林见渊苦恼地说，“我现在发烧不能冲冷水澡，自己手上又有茧……”
这是真的。他以前上班常年抓鼠标敲键盘，右手手指上有一层薄薄的茧。
室友：“哦。”
“不开玩笑，我现在敏感得像个豌豆公主。”林见渊说着说着就理直气壮，“所以哪怕是手上这一点点茧现在对我来说都像砂纸一样。”
实在下不了狠心去打磨啊！
室友：“哦~”
“所以……”
林见渊图穷匕见，“宝宝，帮我一下吧？”
黑暗中传来室友低低的笑。
那笑声近在咫尺，不知为何听起来格外低沉。
林见渊被这声低笑蛊得一下子耳根发热。有种控制不住的兴奋。
室友没说什么，只是钻到被窝里去。
今晚月色很好。所以可以看到被窝下半段鼓起来。
社恐氛围灯也到宝宝房里去睡了。
天时地利人和。
被窝变成一个温暖的山洞。
林见渊眼睁睁看着山洞一点点膨隆升高，被室友完整的身体撑成一个圆弧状。那场面对他来说竟然有点太刺激了。
其实还没开始，但他已经觉得兴奋得受不了了。
“宝宝。”
林见渊喉咙发干，忍不住盯着被窝看。
心跳鼓动。
他感觉到室友的靠近。探险家即将到达核心地带。
林见渊为即将发生的事兴奋得不能自已。
下一秒。
他在黑暗中睁大眼睛。
——室友在亲他。
黑暗无光的温暖山洞里。
不是用手，而是亲吻。
他的探险家在黑暗中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