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澄:“……”
苏澄:“我才不要和那种人当情侣!”
萨沙投来一个戏谑的目光, “你知道你之所以能当他的眷者,就是因为你们性格里有部分——”
苏澄抬手捂耳朵表示抗拒,“我不听我不听,我拒绝这个理论。”
萨沙被她都逗笑了, 甚至直接揉了揉她的脑袋, “你可真是可爱。”
苏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咳, ”他收回手, “那换个神,另外两位呢?”
苏澄:“……不,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财富之神的眷者对祂本人有某种情结, 或者是一种强烈的渴求更多财富的欲望, 神祇是这概念的化身,所以会影响他们的举动, 这应该和神权有关系吧,就像很多契神的眷者不是喜欢契约而是将此当成获利或者取乐的手段,那要这么说, 欢欣之神的追随者们倒是会很爱祂了。”
她说到这里眼神游移了一下, 想起之前自己和色秽之神亲热时,某人还在时不时刷一把存在感。
旁边两个男人再次盯着看她。
苏澄回过神来,就对上两双颇有深意的眼睛。
苏澄:“呃——”
萨沙打断了她,“不用解释, 我知道祂是个什么货色, 很爽,对吧?”
苏澄:“……事情不是你以为的那样,等等,好像就是你以为的那样, 好吧,是的。”
加缪转身走了。
“另外,”苏澄无语地眨了眨眼,“关于奥卢公爵,我还以为他会是那种很谨慎的性格,我指的是在神殿搞财富之神印记这种行为。”
“谨慎?那种人根本不会成为财神的眷者,”萨沙嗤笑一声,“事实上,大部分神祇都不会挑选那种人。”
苏澄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含沙射影。
萨沙又随口说了另外一些事迹,“你知道教廷是不允许高利贷的吧?所以后来帝国法律也修了这条?”
“嗯,”苏澄点头,“奥卢家族也放贷?”
“不不不,奥卢家族从不这么做,但他们通过帝国银行,以合伙投资、风险保证金等等看起来合法的名目,向那些困境里的贵族和商人提供资金,然后收取远超本金的回报,被他们逼死的大有人在——”
这种事情倒是伤害不到平民。
因为普通的公民,根本都申请不到资格,也拿不到这种借款。
但对于教廷而言,这就是在放贷。
“教廷不允许放贷的明面原因是保护平民,”苏澄想了想,“本质上还是利益之争。”
教廷想用神祇和教义引导人们,所以它提供了解决人生困境的方案——
向神祈祷。
然后获得神的祝福,但除了治病之外,这都是精神上的。
而放贷者的人提供的选择,更加物质,更加直接,更不需要信仰,至少明面上如此。
他们从此也会成金钱财富的奴隶,每一次呼吸都是为了偿还利息,灵魂也会被从神的信仰里剥离。
——然后被世俗的账本束缚。
然而这些债务和借贷,都是在丰富债务和利益组成的经济网络,倘若它的影响力足够大,就会动摇教廷的权柄。
“神眷者的行为,未必完全代表神祇的意志,但我感觉……眷者做的事,基本都是神祇会觉得有趣的。”
而且放贷不过是诸多争斗中的一种罢了。
“见微知著,”苏澄想了想,“所以光明神和他的同盟主神之间,并非是铁板一块,他们仍然在争。”
“确实如此,但只要光明神还能压制祂,他们就仍然是盟友。”
“所以……奥卢公爵不当着教廷的面向我示好,这一举动本身就已经是在向我示好了?”
“或许可以这么理解?”
他们三人在窗边位置落座。
外面是绿意葱茏的庭院,稍远处晃过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苏澄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看错了。
很快,又有一群雇佣兵装扮的人走过来。
那些人走在绿荫小径间,似乎正在谈什么事。
其中一位忽然抬起头,看向窗边的客人们,然后那双漂亮的蓝眼睛里焕发出光彩。
苏澄:“?”
萧澜?
他也住在这个酒店吗?还是被人请来谈生意的?
银发少年踏入餐厅,三步并作两步地过来了。
他穿了一套轻薄贴身的皮甲,银白的甲胄上雕刻着细纹,柔韧的皮革与布料紧紧包裹着纤长劲瘦的躯体。
四肢的肌肉轮廓都被清晰勾勒出来。
“阁下,”萧澜微笑着向她打招呼,“好久不见。”
苏澄才在金盏宫见了他,自然没有这种感觉,“……嗯,是的,早上好!”
萧澜下意识扫了一眼他们的桌子,表情空白了一下,“你们都不喜欢吃主食吗?”
苏澄满脑子都是各种破事,只装了一堆冷盘。
某血法师拿的都是甜食,某血族更是只拿了一杯饮料。
苏澄:“……我懒得动。”
其他人更是都不吭声。
此时萧澜的同伴们也进来了,他们恰好看到那两个男人的无礼姿态,不由纷纷皱眉。
银翼佣兵团的核心成员,何时受过这种待遇?
纵然是帝国的贵族,见了他们也不会这样。
然而,他们眼力也都不差,看出那两人绝不好惹,而且知道那女人是神眷者,这会子也只能忍着。
萧澜倒是完全无所谓,或者说根本没在意。
他的注意力全都在苏澄身上,“……阁下,我已经被勇之院录取了,所以我们将来可以当同学了。”
“祝贺你,”苏澄笑着说道,“你也住在学院吗?”
“是的,不过我能上课的时间或许不会太多——”
“哎,谁不是呢,”苏澄叹息,“我也有很多事要做,只能说能学多少是多少吧。”
她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摆出一副要和他聊天的样子,“……我也去顺便拿点热的东西。”
萧澜越发高兴,那双蔚蓝的眸子亮晶晶的,“阁下,自从上次分别之后,我其实时不时地就——”
他才想说些什么,雪白的面颊上又染了一点红晕,“我也不知道……”
苏澄:“?”
她还依稀记得,之前在宴会里,萧澜曾说过他有喜欢的人。
当时她也没认真听,总之是那么个意思吧?
但她现在自然不能表露出来,否则就露馅了,“所以,我猜您先来到帝都的,有什么新鲜事吗?”
萧澜神情稍松,又有点纠结,显然原本想说的话说不出口。
“……如果我告诉您。”
他打开银质的保温罩,拿起一叠炖得软烂、浇着浓郁酱汁的小牛膝,又拿起一叠香草和岩盐腌制的烤羊排。
“您能不能尽量不要告诉别人呢?”
萧澜小声说道,“我知道您是契神的眷者,您不用回答我,这只是我个人的请求罢了,我猜您也收到了奥卢家族的金盏宫邀约?您应该没有去吧?”
“……发生了什么事吗?”
萧澜忽然看了她一眼。
苏澄心里一跳,故作诧异地回望。
少年歪了歪头,“是的,有人袭击了那里,当然事发的时候,我已经出去了,我本来只是去见见世面的。”
“……你怎么就成需要见世面的人了?你是银翼的成员,你肯定见过各种大场面吧?”
“人类世界里的某些事,我确实接触极少。”
他微微摇头,“奥卢公爵声名显赫,权势滔天,是帝都最有威望的大贵族之一,我认为应他们家族的邀请,能让我见识一些这个圈子里的事,总之,我听说奥卢公爵镇压了袭击者,似乎是某个发疯的魔法师,传言里说是研究禁术的影响,另外,有位亲王在袭击里死亡了,也有人说是针对她的刺杀——”
苏澄摆出一副茫然的样子,心想这些人可真会脑补。
但亲王本来也是皮套人,这里面说不定还有更多阴谋诡计。
此时有个酒店的侍者进入餐宴厅,然后径直向他们走来,先是很有礼貌地鞠躬。
“苏澄阁下。”
侍者直起身,恭敬地递上一份邀请函。
苏澄一眼瞥见金币玫瑰的印记,就知道这东西来自奥卢家族。
“我也收到了,”萧澜小声道,“是帝都的季末舞会,这一届由奥卢家族主办。”
“嗯,”苏澄默然片刻,“你要去吗?”
“如果,咳,”银发少年说话都有些卡壳了,面上的红晕更甚,“如果能有幸得到您的陪伴。”
苏澄满头问号。
这种反应?
她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个很敏锐的人,至少在这些方面,但对方这反应也太明显了。
他不是有心上人的吗?
苏澄:“……”
难道——
若非她没法承认自己进入过金盏宫,这会儿恨不得直接问他了。
苏澄:“阁下,您单身吗?我的意思是,只要不会让您的伴侣误会。”
萧澜立刻点头又摇头,“我确实是单身,您完全不需要担心。”
不过话又说回来,一同前往舞会,并不意味着某种特定的关系,带朋友带亲戚带同事去的比比皆是。
苏澄捏着那张请柬,“……阁下,你是什么时候收到邀请的?”
“三天前吧。”
苏澄在心里叹息。
这种性质的舞会确实应该提前数日发邀请,而自己的这种情况很不正常。
“好吧,我们一起去吧。”
苏澄和队友们说了一声。
他们之间本来也不干涉彼此行动,两人并无意见。
萨沙还幸灾乐祸地说道:“我好奇这次你能碰到哪个神。”
“……禁止乌鸦嘴!”
在日落时分,苏澄登上华丽的车驾,和萧澜一起出发,抵达了上城区的奥卢公爵府邸。
那山峦般的建筑在夜色里矗立,沉重的青铜门扉缓缓敞开,露出玉石打磨的前庭步道。
庭院里灯火通明,数以百计的拱门花窗嵌在楼阁间,身着笔挺制服的护卫们在两侧列队。
他们佩剑肃立,姿势整齐,个个都呼吸悠长,浑身斗气充盈。
“……我不太会感受战士的具体阶位,”苏澄轻声道,“只知道他们都挺厉害的,您看他们都是什么水平的?”
萧澜不假思索,“大部分是四阶,领头的是大战师。”
六阶战士。
给人当保镖就算了,还是派到外面的。
——通常来说,大贵族身边那些护卫,实力还要更强。
主宴会厅里更是一派热闹,满目都是织锦华服,名贵珠宝在灯光里摇曳。
那些交谈的贵族们,都用着毫无口音的正统通用语,语调顿挫而富有节奏。
苏澄嗅到一股很好闻的稀薄冷香,那味道并不浓烈,却若有若无贯穿了厅堂的每个角落。
“火岩兰,”萧澜轻声说道,“我听说这是来自其他位面的稀有魔植,以它当原材的香料,每克都价值上百金币。”
苏澄瞥见厅堂角落里盛放的红色兰花。
它们被笼罩在全透明的水晶罩内,艳丽的深红色花瓣全然绽开,花丝像是燃烧的烛芯。
稍远处站着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人,黑发碧眼,衣裙华美,但看起来有些虚弱,正在和另外几人交谈。
苏澄只看了她一眼,那人就敏锐地回过头。
她们对视片刻。
大概是发现苏澄并非熟人,那人就没再过多注视,只是冷淡地颔首。
“……那是梅丽娜·瓦里乌斯侯爵。”
背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苏澄转过头,忽然发现了熟悉的面孔。
之前在帝国法庭门外邂逅的小情侣当中,那女的是飞龙骑士,还带了一只可爱的飞龙宝宝。
此时他们就站在自己后面。
“真的是你,”金发女孩笑了笑,“这位教廷的大人——等等,你好像说你不是教廷的人,对吧?”
苏澄叹了口气,简单自我介绍了一下。
“幸会,”金发女孩伸出手,“我是佩西斯·阿尔瑟瑞安,皇家地理与风物学会的副会长。”
苏澄握住对方的手,“我的荣幸,亲王殿下。”
她庆幸自己恶补了一些帝国上层圈子的知识。
这会儿就能对上号了。
佩西斯是皇帝诸多子女中最年轻的一位,据说她是个相当优秀的画家。
但因为年龄太小,基本丧失了角逐皇位的资格,但她本人似乎也并没有这个意思。
“这是我的未婚夫,也是我的表弟。”
佩西斯顺口介绍了一下旁边的金发男孩。
苏澄也向他们介绍了萧澜。
佩西斯微微挑眉,“所以你们是——”
“朋友兼同学,”苏澄这么说道,“亲王殿下,我请你跳个舞吧?”
佩西斯正要开口,忽然眼神一顿,露出了几分厌恶,像是看到了什么晦气的东西。
然而周围并没有人靠近。
苏澄还特意环视一圈,这附近还都是之前的面孔。
或许是因为知道这位亲王的脾气,即使有人想过来搭话,也被她那种不耐烦的眼神劝退了。
“……我很乐意,”亲王有些遗憾地说道,“不过现在,我还有事要做。”
苏澄茫然点头,“好的,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总之,”亲王撇了撇嘴,“如果有人问起来,你就说我要回去照顾我的龙,她好像有点产后忧郁。”
说着拉起未婚夫跑了。
苏澄:“?”
大概过了几秒钟,周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问候声,从前面一直回响过来。
苏澄回过身。
金发男人伫立在灯光下,端着酒杯缓缓走过来,耳畔璀璨的金钻像是两枚星子。
“阁下。”
他微笑着俯身抬手,指间瑰丽的宝石熠熠生辉,“我想我们还没有正式认识过彼此。”
附近响起一片倒吸冷气和低语嗡鸣声。
“我是盖伦七世,奥卢公爵,皇家经济评议会的首席顾问官——”
金发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替代亲王殿下,和你跳一支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