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是吗?”

他弯起嘴角, 露出个毫无温度的笑容,视线移到了哥哥的脸上,“是这样吗?”

“或许吧,”阿尔托斯温柔地笑了笑, 眼中却有几分藏不住的得意, “那确实是一位非常美貌的小姐——”

杰拉尔德一脚踢翻了桌子。

坚硬的岩板桌面顿时碎成了齑粉, 连带着桌上的酒瓶和杯子都被强大的冲击力震成碎屑, 四处飞溅。

“你有病吧?”

“你干什么?!”

大家纷纷起身,即使都撑开护盾挡住, 也再不复之前的优雅形象。

阿尔托斯震惊地看向他,“你怎么回事?”

杰拉尔德冷冷地和他对视, “其实我挺好奇的, 如果我不把我的研究成果施舍给你,你要怎么应对你的老师?”

阿尔托斯面色微沉, 但还是维持笑容,“你在说些什么?你是不是喝多——”

大家闻言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们。

有人率先嗤笑,“阿尔托斯也稀罕你的成果?你能研究出什么东西?”

杰拉尔德歪头看向他, 忽然猛地挥手。

那人的脖颈间赫然出现一道血线, 头颅和半边脖子缓缓滑动,顺着那切口向下掉落在了地上。

周围霎时间乱成一团。

然而还没等他们想要逃跑,几个人的身体都被恐怖的空间魔法压制——

要么是割裂成数十块、要么在体内里掏出多个空洞、亦或是直接失去了半边身躯。

转瞬间几个人已经死得满地都是。

“你!”

阿尔托斯大惊失色,面颊惨白如纸, “你疯了、你疯了——”

“嗯, 或许吧。”

金发少年歪头看着他,右手垂落,袖中滑出一柄精致的银锤,弯曲如爪钩的尖端闪烁着冰冷的寒芒。

“我想过在这些人面前揭穿你, 让更多人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

杰拉尔德淡淡地说道,“可是仔细想想,这些人,这些愚凡的、庸俗的、毫无天赋的蠢货,他们的看法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你不要过来——”

金发青年色厉内荏地尖叫道,“你不要逼我对你动手!”

阿尔托斯确实是借着弟弟的作品才得以成为院长门生,但这不代表他真的什么都不会,否则日常学习都不可能完成。

可是,他也很清楚,一旦打起来,自己毫无希望。

“那就动手吧,”杰拉尔德轻声说道,“让我看看你的本事,但我觉得你和你的父亲一样,只会大声嚷嚷,你看,我还挺庆幸的,我花了点时间查明他只是我的伯父,他吞掉我父母家产,用自家的死婴换掉了孩子,让人以为我是那个害你母亲难产的婴儿,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是我害得母亲身体不好,我忍受他们夫妻俩的责骂,以为这是我该承受的,从小到大,一次又一次……”

阿尔托斯全然色变。

显然他也知道这个真相。

而此时最令他恐惧的事已经发生了。

杰拉尔德平静地看了他两秒钟,在阿尔托斯试图逃跑的那一刻,折断了他的手脚。

“……你们用我父母的遗产发家,为了让我专心搞研究给我一套房子,还要摆出施舍的姿态,那钱恐怕连遗产的零头都没有吧?”

金发青年惨叫着倒在血泊里,手脚筋络悉数断裂,甚至连爬动都做不到了。

杰拉尔德低头看着他,举起了手里的锤子,“这张脸真是漂亮,她应该也会喜欢,毕竟你和我长得还有点像……”

少年抬手砸了下去。

锤头落在颧骨上,沉闷的碎裂声混合着牙床崩开的脆响,带血的臼齿飞溅出来。

“我‘看’了你父亲的记忆,他曾经想给我下毒,在我的房子里……”

“有趣的是,那毒药里有乌心木树籽,在整个亚索,只有一个地方能搞到这种东西……”

“玛里塔斯学院,哈,你猜是谁给他的?哦,不用猜了,我已经在记忆里看到了。”

他其实可以一锤敲碎对方的脑袋。

然而,杰拉尔德控制了力气,选择一次一次地反复砸过去。

每一锤子落下,都有新的血肉四溅喷射,软骨像是折断的树枝般刺出皮肤,掀开的皮肉里露出肌纤维。

那双漂亮的绿眼睛已经被碾成了血浆,那张脸也看不出曾经的模样。

只有被砸烂的肉泥挂在露骨上,浓烈的血腥味在空中蔓延。

华贵的银锤上,鲜血不断滴落在地,雕纹的沟壑也填成了诡谲的深红色。

金发少年深深吸气,血液染红了那苍白的双颊。

那双墨绿的眸子里没有快乐和享受,只有暗自翻滚的怒意。

然后他听见了脚步声。

一群圣骑士从街上疾驰而过,进入了下方的庭院里。

他看见自己的“父亲”在他们中间,颤颤巍巍地指向自己。

杰拉尔德弯起嘴角,扯出一个毫无快乐的笑容,然后拎起了兄长的尸体。

他将那头颅残破的尸身扔了下去。

他听见了父亲的哀嚎和咒骂。

庭院里站着一群圣骑士,应该是一个中队,个个顶盔掼甲全副武装,身上的斗气充沛。

为首的队长拔出了长刀,斜指着露台上的少年,“杰拉尔德·魏斯,你被指控使用异端邪术——”

杰拉尔德弯腰从血泊里捞起一把剑,属于某个倒霉鬼死者的,“……哦,是的,老子就是用了。”

下一秒,圣骑士队长的身影出现在半空,身上的铠甲在骄阳里泛着冷肃的光,刀刃上的斗气如白色浪涛。

刀剑在空中撞击。

澎湃的斗气如潮水般向两侧翻涌。

金铁交击的嗡鸣震荡着庭院,檐角下的琉璃灯簌簌作响,斗气卷起肉眼可见的环状冲击波。

圣骑士队长连退三步,脚下斗气凝结浮空,眼中露出骇然之色。

金发少年手腕一翻,动作优雅地旋身,剑刃泛起了幽寒的银白光辉。

然后他提剑斜斩而下。

空间悄无声息地被切断了。

圣骑士的队长也经历过许多战斗,已经隐隐感觉到危险,却是来不及闪避,只觉得四面八方传来挤压感。

他被硬生生钉在了原地。

然后——

他的腰间传来一阵冰冷的麻痹感,似乎失去了对双腿的知觉。

圣骑士队长低头看去,白金的甲胄从腰线处裂开,鲜血尚未喷涌而出,上下身躯已经缓缓滑开。

与此同时,看不见的空间裂痕在庭院里延伸。

下方的圣骑士们还维持着举盾的状态,身体已经从肩膀到腰侧被整齐剖开,鲜血和内脏喷洒在青石板上。

院子一侧的蔷薇架被拦腰割开,盛开的鲜花与藤蔓一起坠落,花丛里飞旋的昆虫都被一刀两断。

喷泉雕像的碎块坠落在水中。

杰拉尔德丢开那把剑,垂眸俯视着满院狼藉,摸了摸口袋里的书信,转身消失在原地。

……

白湾镇的红橡酒馆里。

苏澄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厨师先生,“什么?”

“我认字,”金发男人闷声说道,“我看过书。”

苏澄明白了,“哦,你了解类似的魔法,唔,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

格鲁特尼斯目光沉沉地看着她,那双冰蓝的眼睛锁在她脸上,“你的斗气很不错。”

苏澄欲言又止,“你也是,某种意义上说,我见到的其他斗气强度能和你相提并论的人,往往都不是靠手艺为生的。”

他微微颔首,“……谢谢。如果你的提醒需要付出代价,请让我来承担。”

“嗯?”苏澄愣了一下,接着摆摆手,“没有,我猜说到这种程度还没什么问题……”

她对这位厨师先生挺有好感,准备在这里先待一段时间看看情况,或许可以在附近买个房子。

再多搜集些这个年代的情况。

她站起来准备离开,“我晚上再来。”

“……嗯。”

金发男人低沉地应了一声,“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苏澄眨眨眼,“炸薯球。”

他的嘴角不明显地上扬了一下,“好。”

然后就转身去洗土豆了。

苏澄走到外面的大厅里,几个工人都喝得醉醺醺的,在角落里睡着了。

一群穿着白色制服的圣职者,有说有笑地从外面进来。

他们体内斗气都相当充沛,看身上衣服挂饰,也能瞧出职位都不低。

双方擦肩而过。

“等等!”

为首的圣职者忽然大喝一声,从腰间拿出一枚半透明棱锥状晶石,那石头在空中焕发出怪异的银紫色光芒。

“虚空伪神的力量!”

那人指着苏澄,“一个折叠者!”

其余人毫不犹豫地拔出武器,二话不说冲了上来。

——他们甚至都没打算审问她!

没有任何交谈的流程,上来就是实打实地杀招!

苏澄:“?”

庆幸的是,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了。

更何况这些人的实力不算强。

但她知道教廷有些手段,增援来得很快,如果她在这把他们杀了,说不定后续很麻烦。

虽然满腹疑惑,但这些日子的训练,已经让她对空间魔法非常熟悉,也培养出了使用这种力量的本能。

圣职者们的祷言攻击和战技都还没落下,女孩的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秒钟后,苏澄站在了松软的绿地上。

按照她的计划,她是想出现在白湾镇的外围,也就是离酒馆两公里之外的地方。

书里曾经说过这个问题,空间法术的传送,最容易的是传到自己去过的地方,距离越近越不容易出岔子。

——如果你传送的起点和终点之间的道路,还恰好都是你曾经走过的,那在跨越空间的时候会更容易。

当然不同流派有不同的说法,就像那些让人忘却距离和方位概念的理论一样。

现在似乎出了点问题。

苏澄站在琥珀色的夕阳里,身边萦绕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

面前则是一栋精致的三层小楼。

打磨光滑的铅灰色岩石堆砌成墙壁,庭院栅栏缠绕着花藤,青石路间钻出铜绿的苔藓。

有两个孩子在花园里,正在拿着木剑玩耍,剑刃交错间,招式已经称得上有模有样。

苏澄:“???”

她之前在白湾镇走了一圈,那边建筑风格大同小异,并没有这样的楼房。

这里还算坐落在高地上,能望见远处房屋的尖顶,袅袅炊烟升上黄昏的天空,街道上有很多牵着坐骑的行人。

此时此刻,花园里的两个孩子已经看到了她。

其中稍高些的走过来,好奇地仰起脸,“晚上好,请问您是来拜访母亲的吗?”

“……晚上好,”苏澄转过头看向她们,“不,事实上,我只是恰好从这里路过,我有点迷路了。”

她们都长得非常漂亮,容貌也有六七分相仿,看起来应该是姐妹俩。

小姑娘们的银白卷发流淌着晚霞,白皙的面颊上带着红晕,像是两个精致的瓷娃娃。

两人个子都不矮,脸上却还带点婴儿肥,看起来可能也就十岁上下。

“您想去哪里?”稍小些的孩子问道,“我可以帮您指路,我们都很熟悉这里——”

“谢谢,”苏澄说道,“我其实想弄明白这是哪里,我是个魔法师,我因为做实验弄出了一些事故……”

她本来想一语带过,但是两个孩子都很好奇,眼巴巴地看着她。

苏澄只能再次开始编故事。

为了听起来更有趣,还融入了一点现实事件。

“……总之,当我们试图进行下一步研究时,一切都失控了,我再醒来就在这里了。”

“哇!”

因为中间混杂了许多高深的专业词汇,她们可能没完全听懂,但更是满脸敬佩。

“所以,”苏澄摊开手,“这是什么地方?另外你们的口音听着很亲切,所以这是帝国领土,对吧?”

“是的,这里是铁笼镇,”稍高些的孩子说道,“我是卡洛儿·维恩,这是我的妹妹科琳娜·维恩,我们是镇长的女儿——”

姐妹俩都颇为骄傲地挺起胸。

卡洛儿还想说些什么,却忽然眼睛一亮,跳起来向远处招手,“大哥!”

苏澄也早就听见了马蹄声。

此时后退两步,稍稍侧过头,望向逆光靠近的银发青年。

苏澄:“…………”

在看清对方长相的一刻,她的脑子里轰然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