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小田鼠不会再放过大肥肉……

田愿哑了一瞬, 从座椅坐直,手是抽不回来了,干脆放弃。

她卡壳, “你怎么……”

许翊没明显扬眉, 眼睛莫名明亮许多。

他学舌, “我怎么怎么?”

田愿思路彻底给打断,咬住下唇。

许翊:“又是我自恋, 对吗?”

田愿更无话可说。

高三时她研究星座物语解压,问出许翊的生日是狮子座, 她拍桌说描述得真精准。

许翊问哪里精准, 田愿说自恋。

这仅仅是开始。

后来高考完收拾课桌, 许翊不小心收走过她的MP4, 再拿回来后,田愿估了成绩,没心再看。

后来临近开学, 田愿还猫在小姨家,听到MP4里特别版的《有点甜》。

许翊唱的,他的嗓音磁性, 只要跑调不明显, 唱歌就不会难听。

比起好听, 田愿感受到的是一股异样的温柔,像情人低喃。

她从头听到尾, 许翊只是简单翻唱, 没有改编,也不知道喃给谁听。

田愿只听了一遍,没再听,也不删。

那时屋外下起雨, 天地粘潮潮的,眼帘和心底的东西都理不清。

许翊一直没问MP4的事,直到大一寒假班级聚会。

高中同学刚分别半年,记忆和激情还在,聚会来了一半人。

大家以为许翊这位学长不会来,没想到闪现了一下。

许翊抽空坐到田愿身边,聊着聊着,说到他的爱国者坏了,文件都打不开。

田愿说她的还好好的,可能用的少。

许翊问,多久没用了。

田愿说上了大学没带电脑,视频转格式麻烦,基本没用了。

许翊沉默良久,田愿忽然意识到他是不是想找回丢失的文件,她的里面还有副本,毕竟当初都是复制粘贴。

她就说,“你是不是拷错一个文件给我?”

许翊问哪个。

田愿说好像是他唱的《有点甜》,她开他玩笑,“还录下来听,果然是狮子座。”

许翊接茬,自恋。

后来他没呆多久就借故离开。

田愿直到大一下学期,有一个同社团的学长打电话唱情歌表白,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走神想到许翊。

难道那首歌是特地拷给她的?

田愿不敢相信。

她没有能耐承受那首歌的重量,更没有勇气面对她可能错过了重要的东西。

她惶惶不安两个月,一张机票飞到了北京。

田愿从小习惯把本省以北都认作北方,那是她第一次出省,第一次到了真正的北方,第一次认清她和许翊之间的南北距离。

田愿看着眼前这个26岁的男人,熟悉中带着一点强势的陌生。

时隔七年,机会再一次流转回到她眼前,她还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

她说:“你在逼我做决定了吗?”

许翊:“你可以选第四项,也可以现在就下车,你永远有离开的自由,我不会拦你。”

田愿没动。

许翊用一种调侃的口吻,幽幽说:“你下车就知道外面34°难受还是车里22°舒服。”

田愿白他一眼,“22°吹久了会感冒。”

许翊:“比在34°里中暑好一点。”

田愿:“生病还有好受的吗?”

许翊:“生病也有轻重缓急。”

田愿良久没讲话,望着挡风镜外匆匆打伞走过的路人。

许翊松开她的手,系上安全带,发动特斯拉。

他平静地说:“还有两个星期,你慢慢考虑。先找地方吃饭。”

田愿也缓缓系上安全带,“做决定之前,我可以问一些问题吗?”

许翊:“你问。”

田愿:“行。”

许翊等了一会,没等到问题,“你想问什么?”

田愿:“等我想好再一起问。”

田愿好像没有第四个选项,起码现在没有,一时也没能选出哪一个。

这个周末之后,再过一个周末就到端午。

田愿和许翊固定了工作日各自忙活,周末见面的相处模式。

许翊的肢体语言止步于牵手,没给她再多的压力,也没催问问题。

一直到了端午假期,田愿搭他的顺风车,一起提前一天回乌山。

为避开早高峰,许翊6点到翠微苑接田愿,又是那天的停车位,特斯拉没立刻开走。

许翊看了田愿一眼,无声催促。

田愿说:“回到乌山再告诉你。”

许翊:“怕我开车不安全?”

田愿:“不急这一时。”

许翊逼不来她,缓缓驶出停车位。

若不是有顺风车,田愿也不会回家这么频繁。

田愿:“样哥怎么没一起走?”

许翊:“不让他当电灯泡。”

看在许翊一个人开完全程的份上,田愿没有驳嘴。

她只叮嘱:“你慢点开,累了就休息。”

许翊:“特斯拉有自动辅助驾驶,开着没油车累。一会车少让你试试。”

田愿忙说:“算了吧,我拿了驾照还没怎么开过。”

许翊:“我在你身边怕什么。”

田愿嘀咕,“你不在还好点。”

许翊:“讲什么?”

田愿:“再说啊。”

许翊:“回海城给你找一条人少的路练车。”

田愿:“我自己可能会开,有人坐我还紧张。”

话毕,她后知后觉许翊的语言陷阱,她哪里透露过回到海城他们还在一起?

许翊:“那就给你自己开。”

田愿没再接茬,默默在心里梳理问题大纲。

许翊像来时一样,只停了一次,略作休息后又赶路。

端午只有三天假,出行人数比五一时少,节前一天高速还没免费,一路几乎不堵车。

午饭时分,特斯拉进入乌山地界。

许翊提醒:“乌山了。”

田愿:“你开了那么久的车,要不要回家休息一下,或者去医院看望你爷爷。”

许翊说:“不用,找个地方吃饭,先解决我们的事。”

他的爷爷还稳定,可是他们的关系随时危急。

田愿和许翊预估路上堵车,没让家里人准备午饭,下了高速到华润万家商圈随意找了一家餐厅。

工作日中午人不多,田愿和许翊吃得七七八八,附近几桌都空了,正方便谈事。

卡座桌子不宽,田愿不用大声讲话,显得慢条斯理。

她说:“我有一个学生,五一前刚进中心,跟其他小龄学生一样,前两周的课一直在哭。他妈妈就担心,不会这样一直哭下去什么都学不到吧。”

许翊一时没确定她的主旨,仍耐心在听。

田愿:“两周后终于不哭了,他妈妈没那么紧张,又开始问,是不是她怀孕时吃过感冒药,小孩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许翊:“自闭症?”

许翊在蓝风铃前厅等田愿时,多扫了一眼墙壁上的科普。

田愿点头,“对,我只能跟她说,是医生给的诊断吗?她说不是,医生说这个病目前还不知道什么造成的。我说那我们就听医生的,加强后天干预。后来又过了一周,这个小孩终于学会简单的图形配对,妈妈又问,小孩以后能上大学工作的吧。”

许翊听她口吻,“不能?”

田愿:“这个小孩三岁,在医院确诊为重度,以后只能自理就已经非常难得了。”

例子举完,差不多该切入正题,许翊凝神沉默。

田愿:“这不是个例,我看过很多家长会执着病症的成因和小孩发展的上限,就是执着在过去和将来,对眼前非常焦虑。”

她缓缓注视回许翊,“我从他们身上学到的其中一点就是,人要学会接受现状。”

许翊:“你的现状也没有多差吧。”

田愿:“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你能说你没有遗憾吗?”

许翊:“当然有。”

田愿:“那还有历史遗留问题吗?”

主旨终于来了。

许翊说:“没被殖民过,能有什么历史遗留问题?”

田愿困惑皱了皱鼻子,“殖民?”

她心里有了答案,又不确定是不是参考答案一样,出题者说了算。

许翊:“换个说法,我也没跟谁搞过革命。”

有了那个特别的动词,田愿差不多确定她的猜测,可不方便直接问情史。

她也不希望被问,有没有都不想被深挖。

田愿说:“结婚是一道分水岭,跨过去身份就不一样了。过去的事留在过去,我不想问,你也别让我知道。”

许翊隐隐猜到话题走向,压抑着不动声色。

他说:“行,不深究过去,不操心将来,过好眼下。”

田愿抿了抿唇,偏头看了一眼手机备忘录,里面是今天的讲话大纲。

许翊也撇了眼,“还有什么遗漏项?”

田愿垂头逐一清点,深呼吸后微微战栗。

既然舍不得放手,就放手去试一试。

相了那么多个,她也找不到条件更好的。

她说:“我选三,领证。”

许翊一顿,眼神先笑了,“好,趁还有一个下午,一会回家拿户口本领证。”

田愿缓了缓,微微蹙眉,“等等,我还有附加条件。”

许翊:“你说。”

田愿:“既然是单项选择,各项相斥,暂时不要公开和订婚。”

许翊没轻易答应,“暂时是多久?”

田愿:“一年吧。”

一年后感情和生活趋于稳定,也可以从容处理前两项带来的波动。

许翊抱臂靠着沙发背,“隐婚?”

田愿:“差不多,家人知道就行了。”

许翊:“纸包不住火。”

田愿:“说得像什么坏事一样。”

许翊:“只是描述一个物理现象。”

田愿高考就栽在物理上,听到物理就头疼。

她说:“还有,我暂时也不会搬去你那里。”

许翊:“同一个‘暂时’?”

田愿撩起眼皮多看他一眼,许翊知道了答案。

他轻轻一叹,“知道了,考验期。”

田愿不做辩驳,“30岁前我也不打算生小孩。”

许翊:“先买房再说。”

话题似乎不小心滑向如何生小孩的过程,田愿莫名有一点尴尬。

她只能快速切换到下一个项目,“以后钱怎么管?”

许翊:“你有什么想法?”

田愿笑了一下,试探:“工资上交?”

许翊脸色微微一变。

田愿只是吓唬他,看看他的诚意。

她说:“工资上交对于你这种老板是不可能的,你一个月打算给我多少?”

许翊有备而来,数值具体,没再像当初一样含糊。

他低声说:“我现在每个月到手三万五左右,给你一万现金,一万额度的亲属卡。年终奖到手三十多万,给你二十万。”

田愿愣了半晌,虽然比许翊之前调侃的一百给五十缩水,但精确到具体数值,她又一次直观看到彼此差距,也看到了他的诚意。

她粗略一算,税前百万到手七十多万,许翊做到了许诺给她一半。

田愿:“给我还是给我拿着?”

许翊:“一个意思。”

田愿:“你就不怕、我败光了?”

许翊:“就怕你的消费能力跟不上我的挣钱能力。”

他想起田愿高三时用的一款圆胖的三星手机,充话费送的,屏幕还没她的MP4气派。

高考后大多同学换了手机,大一寒假聚会,她还是用同一款。以她家的条件,并非换不起。

田愿的唇角微微扯了扯,心里骂果然自恋。

许翊读懂她的心声似的,说:“别小看你老公。”

许翊总有办法让她一惊一乍,她扯了扯嘴角,“还没领证呢。”

许翊看了一眼手机,估算回家拿证件再到民政局的路程。

他说:“不差这几个小时,预热一下。”

田愿扯了下泛白后转红的耳廓,“钱我存着,留以后首付。”

许翊说:“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挣钱也一样,能挣钱的人往往守不住钱。”

他知道自己什么德性。

田愿一怔,“你赌吗?”

许翊:“多少起算?”

这是一个很滑头的回答。

田愿心里有点底,“那就是有。”

许翊:“偶尔跟样哥还有几个同事玩德州,数不大,娱乐为主。”

他读懂她的面色,“以后少玩,多陪你。”

他们年收入相差近十倍,田愿默默在自己的估值上多添一个0。

田愿跟许翊在一起,就要经常接受彼此间的差距。

这不是一次性的认知,而是意识到一次,就要重新接受一次平庸的自己,也重新获得改变现状的勇气。

性,后代,经济,均已交代清楚。

至于婚姻里的爱,太过抽象,交代不了。

田愿注视他,好像在击鼓传花:到你了。

许翊:“我只有一个要求,希望你每个月能抽出一个周末,跟我回乌山看爷爷。”

这个婚,大抵也是满足老人家的愿望。

田愿了然点点头。

许翊是海城户口,毕业转到原来公司,离职后挂靠到人才市场,户口首页和个人页带着在车上,直接开车到赤山老街,陪田愿拿她的户口本。

胡小霜从档口赶回来开门,拿着户口本犹犹豫豫。

田愿故意开玩笑,“阿妈,之前着急给我相亲,现在我要去领证,怎么你还不开心一样……”

胡小霜叹气,交替看了下手里的户口本和田愿。

田愿抢白,垂眸低声说:“我早都看过了。”

胡小霜以前骂过老公户口本没放好,万一田愿看到怎么办。

没想到一语成谶。

他们不说,外面也会有人知道,田愿难免听到。

女儿一直没问,胡小霜就没有打破这个微妙的平衡,家庭需要稳固的关系,任何一个支点失衡,都会导致家庭结构松散,甚至崩溃。

胡小霜松了一口气,反倒吸了吸鼻子,把户口本递给她。

田愿接过没翻看,咬了咬唇,“我上班见过太多残疾小孩,一部分是有家族遗传,那边、生我的那边,有没有什么先天不正常的亲戚?”

胡小霜:“没听说有,你有个亲姐和亲弟,都是正常人。”

田愿点点头,“那就好。”

她忽然抱了一下胡小霜的肩膀,以前只有在舍得不得离家上学时,才做得出如此亲昵的举动。

结婚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离家。

胡小霜拍拍她的手背,含泪带笑:“去吧,小许在楼下等你呢。”

田愿拿着户口本下楼,许翊在门口和她邻居阿婆吹水。

阿婆年老耳背,许翊一句话得大声重复两三次。

田愿把他拉走,跟阿婆一年讲的话都没有他一天多。

胡小霜从楼上拉开窗户,探头吆喝:“晚上你们都回来吃饭,知道吗?”

许翊仰头说:“阿姨,今晚田田先去我家。”

田愿手搭凉棚遮阳,皱眉:“等阵办完事再说。”

俗话说婚姻是一场豪赌,田愿也入了许翊设的赌局,赌他的人品,赌他的挣钱能力,赌明珠在侧对她向导和激励作用,唯独不敢赌他对她的感情。

小田鼠不会再放过大肥肉。

611不是具有特殊含义的数字,老家民政局现场可取号。

钢印盖下,田愿和许翊这对昔日老同桌之间,浮起一种新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