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 62 章 “我干完才能活。”

许翊留下一句“开会去, 晚上再收拾你”,便没了动静。

高正文的消息像接力,填补了田愿短暂的空档时间。

发发舅舅:田老师今天几点下班?

田愿故意晾了一个小时才回复。

Cactus:发发舅舅, 请问有什么事吗?

高正文回复奇快, 符合田愿对生意人的刻板印象:上下班时间自由。

发发舅舅:有空的话, 想请田老师吃个饭,顺便聊聊发发的情况

田愿眉头皱起, 面无表情打了一堆字。

Cactus:谢谢高总的好意,如果您还没加我们的招生小助手, 现在可以加一下。如果您对星语童行课程感兴趣, 后续可以带发发来参加体验课程, 或者进行评估, 了解小孩目前发育水平,选择适合他的课程。

田愿顺手左滑对话框,点了删除按钮。

许翊的新消息冒出来。

好险, 田愿差点滑错位置。

许翊刚好开完会回消息,引用田愿最后那句“许总,晚上呢”。

xy:晚上不是高光, 是脱光

田愿的心情瞬间切换回轻松状态, 勾了勾唇, 无声骂了一句下流。

她打包个训室的垃圾袋,扔到卫生间旁的大垃圾桶, 阿姨六点下班, 有课的老师们还要加班,田愿就是其中之一。

她照旧洗了手下楼吃快餐,上完最后一节课,晚上除非学生临时请假, 其他与工作有关的消息一律不回。

田愿也没回复许翊,吊了他半个晚上。

许翊现在的上班时间成了995,到家就捉住她。

他问:“你今天说晚上干什么?”

田愿本想跟他吐槽高正文,被他一打岔,瞬间觉得算了,不想再给他添烦恼。

她的笑容多了一抹狡黠,像他有时出现的坏笑一样。

田愿说:“我没说。”

许翊:“还否认,让我看看你晚上的高光时刻。”

田愿没涂高光,身体早已白得反光,尤其曲线最突出的部位。

期间手机震动两下,没人理会,直到做完。

田愿懒洋洋趴在许翊身上,问:“你手机响?”

许翊:“你手机。”

如果公司有急事,电话会直接打进来,短信提醒一般问题不大。

田愿抬起脑袋,“是么,我看看是不是家里。”

她不清楚许翊耳朵怎么听出新旧iPhone提示的差别,费劲扒拉过床头柜的手机。

锁屏显示朋友名称:发发舅舅。

田愿心头一咯噔,左滑清除通知,没点进去看。

许翊:“我丈母娘找你?”

田愿:“不是,垃圾消息,不用理。”

田愿下意识没看许翊的眼睛,她没讲假话,只是有所隐瞒,当惯了诚实的乖孩子,莫名有一点心虚。

11月最后的周末,依旧是田愿和许翊的返乡日,回来后收拾行李、搬家、整理新家。除了搬家,其他工序请不了人,许翊加班多,基本是田愿一个人忙活,累去半条命,彻底晾凉了高正文。

之后请客准备,田愿全交给许翊忙活,不再动手,收到赵钰萌指点就动动嘴皮子,转述给许翊。

从选锅到打边炉的汤底、菜品和蘸料,许翊研究好一阵,再结合赵钰萌建议,汤底清汤为主,鸡架煲汤即可,新鲜的食材和蘸料才是灵魂。

田愿和许翊新租的房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聚会的周末,海城俱乐部精简成了四人小分队。

许翊说:“叫了大鸟,说没空来。”

袁宇祥:“还忙他的甜品店?”

许翊:“不清楚。”

在座两位女士都是保守派,踏实工作,警惕风险。

海城路边小店频繁倒闭,经常隔几个月更换一批,实体看起来不太好做。

当事人不在,田愿问出口:“靠谱的吗?”

赵钰萌也说:“实体好做的吗?”

恐怕李振也给不出一个确切答案。

袁宇祥:“他说是做加盟店,公司帮选址、提供设备和技术之类,具体不太清楚,名字我都忘了。”

田愿听着只觉得传统,跟家里档口一样,她爸妈从摆路边摊做起,靠手艺在老家乌山站稳脚跟,不知道李振的优势是什么。

汤锅从咕嘟冒泡到平静,吕琪这个名字像扔进冰箱的冻货,没上桌,也没人提起。

周一回到星语童行,田愿带着下课的诺诺离开个训室。

组长的小隔间刚好开门,她领着一个眼熟的小男孩出来。

田愿:“咦?”

盐山走失的发发竟然真的来了,高正文没跟她开玩笑。

组长弯腰朝发发示意田愿,“还记得田老师吗?这是田老师。”

每次她们碰见小朋友,都习惯用幼童口吻,配上夸张语调,试图唤醒他们的注意力。

但很多时候收效不佳。

田愿:“发发,对吗?今天过来上课啦!”

组长换回成人语调,“今天评估。”

评估也是进入中心的第一步流程,对特殊儿童的能力水平进行摸底,以确认干预方案。

田愿示意诺诺,“诺诺,这是发发哥哥,叫哥哥,哥——”

诺诺:“嘚——嘚——”

诺诺发音时舌头放置位置不对,音调不准,且声音怪异。

打招呼是最基本的社交活动,每天上下课都必须强化训练。

组长:“诺诺进步好大呀,好厉害!”

田愿歪头挥手,“我们先走了,跟哥哥拜拜,拜——”

诺诺挥手,眼神仓促扫过组长和发发,“巴——”

田愿把诺诺送去感统课老师处,简单的体育课可以训练他们的反应能力和注意力。

她再去前台领下一个学生,只见陌生阿姨接走发发。

田愿低声问组长:“那是小孩的谁?”

组长:“保姆阿姨。”

田愿了然点头,有钱人家的小孩,一般都是爸妈挣钱,保姆接送看护。

组长:“回头我跟你说。”

中午吃饭,餐厅人多,田愿跟组长脱离大部队,落单对坐。

组长说:“田老师,发发家长想让他跟着你上课呢。”

田愿:“他现在什么情况,上普校还是特校了吗?”

语言能力不是诊断自闭症的标准,但可以反应小孩发育的水平。一般有一定语言能力的小孩会进入普校融合,无语言能力的特殊儿童一般建议去特教,硬要去普校,义务教育阶段普校理论上没有权利拒绝,实际上可以有多种形式劝退,比如家长投诉。

组长:“上午特校,下午机构。”

田愿每天各时间段的学生也呈现不同年龄分布趋势,上午一般是没上幼儿园的,下午是幼儿园和特校的,晚上是上普校的。

她说:“我的课好像差不多排满了哎。”

一想到发发舅舅,那个令她不舒服的男家长,田愿头皮发麻。

这些天高正文一直断断续续发微信,打听中心情况时,她回礼貌性回复几句,话题转到她的业余生活,她就装死。

高正文透露过发发家庭背景,家里还有两个姐姐,大姐刚成年,二姐上初中,奶奶催生孙子才有了发发。发发两岁半不会讲话,在医院确认重度自闭,由此开始干预,平常都是阿姨接送。

爬盐山那天阿姨请假,奶奶带去,才走丢。

因为小孩这个病,婆媳和夫妻关系都出了问题,发发爸妈这几年一直在闹离婚。

田愿带过的学生,基本都清楚他们的家庭情况,父母才是小孩的终身老师,家庭干预是自闭症干预里最重要的一环。

如果讲述人是妈妈或者保姆阿姨,田愿可以当是同胞倾诉,换成舅舅来讲,总感觉成了高正文接近她的谈资。

组长说:“之前喜欢海绵宝宝的学生不来了,一三五下午还有一个空档。”

那个学生能力较好,“脏话纸条”事件后,家长请了影子老师全天陪读,小学作业多,就不再来中心上课。

田愿:“发发只上三天吗?”

组长:“其他两天好像在其他地方上。”

田愿:“一定要我啊?”

组长:“辛苦你了,发发基础比较差。”

田愿接了一个烫手山芋,回到海韵壹号,翘腿坐在床头,摇了摇腿。

“老公,你还记得盐山碰到的那个小男孩吗?”

许翊坐床边擦头,“还有后续?”

田愿:“来找我上课了。”

许翊转身,够到她的大腿,顺手抚摸两下。

他说:“田老师就是有魅力。”

田愿:“头大啊。”

许翊:“这是家长的肯定,怎么会头大?你就是太谦虚,别人夸你一点你就不好意思。”

提到家长,田愿更头大。

她不怕学生,就怕家长。学生懵懵懂懂,顶多教不会,成年人心思健全,才构成复杂的江湖。

高正文没有出格的行为,但女人直觉作祟,田愿莫名不舒服。

田愿一头栽进许翊怀里,“我什么时候才能学到你的三成功力?”

许翊揽着她,“等夸你的人变多,你就脱敏了。”

田愿:“不要脱敏,保持敏感,提防恶意。”

许翊听出一点端倪,“谁对我老婆有恶意?同事、领导还是家长?”

田愿转移话题,小事化了,“我知道你有睡意。”

许翊扔了擦头毛巾,蹬开人字拖上床,“再睡一次。”

下一个周一下午,发发开始在星语童行上课,田愿送他出前台,阿姨来接。

她顺嘴问一句:“你们怎么回去?”

阿姨:“之前都是妈妈接,要不我们自己打车,他坐不了公车地铁,会乱叫影响别人。”

阿姨话音刚落,门口走进一个跟袁宇祥差不多高的男人。

高正文容光焕发,像刚做完面部保养,跟苦逼上班族的精神状态截然不同。

他笑:“田老师,我们又见面了。”

田愿一怔,“原来今天舅舅来接啊。”

高正文:“以后舅舅每天都来接。”

田愿:“发发今天上课情况我刚跟阿姨说了。”

高正文:“回头我有疑问再微信联系田老师。”

田愿干笑一声,“好,发发拜拜。”

发发由阿姨引导挥手,对着空气傻笑。

高正文不着急离开,“田老师几点下班?”

田愿头皮发麻,警觉道:“今晚晚上开会。”

高正文:“你们这老板真是,什么会偏要晚上开。”

田愿:“哪像高总自己当老板那么自由啊。”

高正文:“晚上开完会那么晚回去会不会不安全?”

田愿眼角瞥一眼前厅其他等候的家长,仰头盯显示屏的,玩手机的,闲聊的,似乎没人注意到这一隅。

她说:“盐山区治安还是可以的吧。”

田愿怕他再打听住址,忙说:“那我先进去了,发发,周三见,拜拜。”

扔下一句,田愿躲瘟神似的跟组长从后门下楼吃晚饭,又听组长聊起高正文。

保姆就是东家的高级“间谍”,很多八卦都从她们口中漏出。

东家能放心让阿姨带着一个特殊儿童外出,也是交付了极大的信任。

据阿姨说,发发爸做建材,发发妈开美容院,发发舅家里有厂子,高正文平常喝茶吹水,做投资生意,偶尔接送外甥。

田愿:“土豪啊。”

组长:“还未婚。”

田愿将信将疑,如果对面是赵钰萌,她会吐槽:说不定这只是高正文对外的人设。

她跟同事有所保留,“这都能知道。”

组长:“阿姨特别能聊。”

田愿开完会后打卡下楼,以往周一基本能等来许翊,年底他加班多,她连续几个周一跟其他工作日一样,独自走去地铁站。

路边有车按一下喇叭,吓田愿一跳,她不由看向声源。

一辆E级奔驰亮着车灯,车上下来一道并不陌生的身影。

高正文正面走向田愿,“田老师,一个人走?”

田愿提了下挎包肩带,警惕道:“高总,这么晚您来这边有事?”

高正文:“本来没事,要看田老师给不给我派活。田老师住哪里,我送你一程?”

田愿冷笑,“不用,谢谢高总好意,我老公在地铁站等我。”

地铁虽大,比起E级奔驰没气势,金钱撑直高正文的脊梁骨,他没有一点怯场。

高正文:“田老师年纪轻轻就结婚了?一点也看不出来啊。”

田愿越过他,“高总再见。”

高正文没有跟上,转身目送田愿的背影,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田愿搭地铁回到海韵壹号,以前嫌一房一厅窄,现在两房一厅只有她一个人,空荡荡,大点声讲话似乎都有回音。

工作日下班如果田愿不去找许翊,一日三餐两个人只有早饭在一起。

难怪有人说,程序员加班太多,完成项目攻坚回来,女朋友都跑了。

许翊直接找她结婚,是有点心机的。

晚上十点,电子锁传来提示音。

田愿转过转椅,盯着书房门,等许翊的身影出现,口吻难得带上抱怨。

她努了下嘴,“你怎么才回来?”

许翊弯腰从侧面抱住她,下巴垫着她的头顶,靠了一瞬,小憩一般。

他笑道:“想我了?”

田愿闻到香烟味,仅有苦涩,没有乱七八糟复杂的味道。

她问:“抽烟了?”

许翊:“抽了几根,项目事多。”

他没直接说压力大。

田愿:“你在前公司也这样吗?”

许翊:“现在比在前公司还忙。”

田愿:“压力跟年薪成正比呀。”

许翊松开她,坐回旁边他的转椅,打开笔记本,“草根出身,有人赏识必须全力以赴。”

田愿很久没听过“草根”这个曾经占据互联网热门的词汇,刚想反驳:如果清华毕业都是草根,她等于没根。

她转念想到高正文这类人,上一辈人打下根基,他们无需太努力就可以活得没有经济压力。她和许翊在海城不就是草根,赤手空拳为他们的下一代打地基。

许翊的注意力回到密密麻麻的代码界面,留给田愿一个侧影,安静而专注,相似的画面,田愿在高中每一个趴睡醒来的课间,都能看见。

她不知道那时开始喜欢上许翊,在她意识到心事之前,他心无旁骛的侧影早已烙上心头,隐隐化成一股驱动力,推着她向前,靠近他。

田愿不再打扰他,轻手轻脚去冲凉,上床前回书房跟许翊打招呼。

她站旁边搭着许翊肩头,捏捏他厚实的耳垂。田愿染上他的“恶习”,碰到对方肢体,总要顺手摸一摸。

她说:“老公,我先睡咯,你干完活早点睡。”

“嗯。”许翊习惯性揽她,高度恰好摸到她的屁股,指尖布料异常光滑轻薄。

他扭头,看到田愿穿着黑色吊带睡裙,正是她第一次来海韵壹号午休,他们一起在手机上看到款式。

吊带领口低垂,沟壑隐然,田愿里面空档,凉意激起两颗尖尖。

她披着一件披肩,天冷穿短裤短衫钻被窝,抱着暖烘烘的男人,特别舒服。

许翊双眸给点亮,扣住她的屁股,“什么时候买的裙子?”

田愿没看他,盯着看不懂的笔记本屏幕,漫不经心,“忘了。”

许翊将她拉到腿上,低头埋进她的胸脯。

田愿笑着推他,“一身烟臭味。”

许翊一把盖上笔记本,“等我十分钟,冲个凉。”

田愿:“你不是要干活吗?”

许翊:“我干完才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