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四所发生的这些事，德妃一时思绪万千。
就连明月晨间拎过来的护肤品、蛋糕什么的都抛却脑后。
此时心里只想着四所偏院那几个女人何时被八福晋收买了的，顾不得此时屋里还有个明月。
她缓缓回到里间，歪靠在软榻上，神色疲惫。
良久，待回过神来，才发觉明月还乖乖巧巧地站在屏风前。
她轻轻抿了抿唇，柔声道:
“你也退下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闻声，明月不仅没有转身离开，而是抬脚走到里间，俯身跪在德妃面前。
她向德妃磕头行了一礼，视线再次落在德妃身上时，神情严肃了许多。
她道:
“额娘，儿媳今日来，还有一事相求。”
德妃身子略一怔愣。
心想，她这个儿媳妇有通天的本事，她不求着人家就好了，怎还跪求她办事了?
思及此，德妃轻挑眉梢，问道:
“何事?”
明明思索一息，答道:
“儿媳心里很敬重您，有什么心里话，从不瞒着您，所以有些话，儿媳不得不跟您说。”
“儿媳接下来这番话若是惹了您的不快，您尽管罚儿媳便是。”
德妃放在腿上的手，手指微曲，身子一僵。
却没有开口回话，只等着明月的下文。
亦或者说，她心里已经猜出几分，接下来明月要向她说什么了。
果不其然，只听明月开门见山道:
“十四爷性子直率坦诚，额娘恐他遭旁人利用才往四所安插人盯着十四爷。”
“先前是儿媳不争气，加上那时候刚嫁进来不会管家。”
“可现如今，儿媳自觉四所在儿媳的打理下，倒也井然有序。”
说到这里，她掀眸望向德妃，态度恳切:
“待偏院的事处置妥当，还望额娘莫要再往四所安排旁的女人。”
说罢，她微眯着眸子思忖半晌。
须臾，似是想起什么，她抿抿唇，又道:
“至于十四爷那边，儿媳自会时常提点着他，我们夫妻一体，自是共享福、共患难的，额娘大可放心。”
德妃闻言，微抬双眸，神色意外地看了明月一眼。
她默然片刻，唇角有意无意地勾起一抹勉强的笑。
须臾，轻叹了声。
心想，她如今才给老十四的偏院里塞了几个女人?
她在高墙围城里生活这么多年，自是清楚明月此时的心境。
可谁让她们都是皇家的女人呢?
莫说皇子阿哥们了，就是民间那平常士绅，府宅里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四所的偏院里，就算她不往里头塞人，内务府每隔上几年也会往各皇子府上送过去两三个。
且不论这些，哪个男子在外头不养几个通房外室?
老十四媳妇如今年轻气盛，还能和偏院里那几个斗一斗。
可再过几年呢?
她能确保自个儿有精力与那些个女人斗一辈子吗?
思及此，德妃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道:
“这事儿你也不用放在心上，老十四是我的儿子，我一颗心肯定是向着他的。”
“先前往四所里安排女人，一是因着老十四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可四所连个当家主母都没有，这才往老十四跟前塞了几个侍妾格格。”
......
这事儿到底是德妃理亏，所以她耐着性子向明月解释了一大堆。
明月见德妃肯放下身段与她说这么多，自是态度谦和恭敬，端的是孝顺儿媳的模样。
待德妃说罢，她走上前亲自为德妃斟了一杯茶。
默了默，乖顺道:
“既有额娘这话，儿媳这颗心便沉到肚子里去了。”
她将茶杯递到德妃手中，而后朝德妃福了福身，又道:
“那儿媳就不叨扰额娘了。”
说罢，便后退几步，转身离开。
待明月出了永和宫的大门，宛竹嬷嬷走上前服侍德妃。
德妃侧首朝窗外瞥了一眼，只瞧见消失在大门口的一抹浅紫色的身影。
她长叹了声，掀眸睇了宛竹嬷嬷一眼，而后掀开杯盖，低头喝茶。
垂眸望着茶汤里倒映出的那张清丽的面容，她眼梢轻抬。
待缓过来神，她轻轻摇了摇头。
“她今早过来，算是给了本宫一个下马威。”
宛竹嬷嬷闻言，也跟着长叹了一口气。
她轻轻抿了抿唇，先是掀眸瞧了德妃一眼，而后才小心翼翼道:.
“娘娘，容奴才说句大逆不道的话。”
“奴才倒觉得十四爷和十四福晋突然长大了，说话做事皆处处妥帖，儿孙自有儿孙福。
您有时时刻刻绷着一根弦儿替他们操心的时间，还不如好好儿地为自己打算打算。”
宛竹嬷嬷话落，德妃沉默半晌。
良久，她回笼思绪，无奈地摇了摇头。
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与宛竹嬷嬷说:
“罢了，本宫也累了，随他们去吧。”
随后放下茶杯，从榻上起身，略整了整衣裳，抬脚往屋外走。
“想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去吧。”
走了几步，见宛竹嬷嬷还愣愣地站在原地，她柔声道:
“杵着作甚?”
“陪本宫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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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外仁心堂。
明月端坐在上首的椅子上，神情严肃。
她侧眸睇了眼胳膊旁那堆厚厚的账本，而后随手拿起一本，漫不经心地翻看了几页。
紧接着她用力将账本扔回桌案上，沉着脸望向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掌柜和账房先生。
“我才几日没来，你们竟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仁心堂的账上做手脚，脑袋不想要了?”
面对明月的质问，跪在地上的几人战战兢兢，没一个敢吭声的。
铺子前厅，坐堂大夫还在为病患看诊，春桃和冬喜一个负责抓药，一个负责收银。
而后面的隔间里，明月正沉声质问着那几名合伙在账上做手脚的。
她深吸一口气，斜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眸子，冷冷地瞧着下首的几人。
瞧着这情形，看样子是觉得她忙着其他铺面的生意和内宅的事，顾不得仁心堂。
又许是觉得仁心堂到底是担着皇家的名义做生意，铺面大、分店多。
所以她这个东家管不过来。
所以这帮黑心肝的又是做假账、又是与外头的药贩子倒卖药材的。
若不是她及早发现，只怕下一步会在病人身上捞油水。
想到这些，明月下意识地揉了揉眉心。